激烈的探戈,让她的身子发烫,一滴汗水沿着她的颈项,缓缓滑落。黑仲明佞笑着,低头吻去那滴汗珠,引起她深深的颤栗。
看着那双明亮的黑疃,牡丹才想起,她该扮演的,是个温顺的女伴,根本不该冒险挑战他。
但是,她忍耐不住,而他向来就热爱竞争。
这支舞,愈来愈狂野而激昂。
他的长腿紧贴着她的腿,跨进她后退的每一步。两人的身体,几乎没有分开过,她时而软弱的贴近,时而骄傲的抗拒。
旋律,在空气中震荡;呼吸,在彼此之间交融。
在忽快忽慢的音乐之间,他们踏着相同的舞步,呼吸着彼此的呼吸,跳动着相同的心跳,往同一个方向旋转。
汗水淋漓中,他们都忘了身旁的人事物,眼里只剩下对方。对抗,消失在强烈的节奏之中,剩下的,只有火热的激情。
当最后一个旋律划下休止符,牡丹只能怔怔看着眼前的男人,吁吁喘息着,完全说不出话。
黑仲明也在喘气,低垂着头,静默的看着她。
半晌之后,他才抬起手来,轻抚着她汗湿的嫣红脸儿。
她无法动弹,只能站在原处,任凭他恣意触摸。只是,不同于以往的蛮横,此时此刻,他的触摸是那么轻柔,仿佛正在抚摸着心爱的精美瓷器。
那双幽暗的黑瞳里,清楚的映出她不知所措的表情。有那么一瞬间,牡丹还以为,他会低头吻她。
但是,四周乍然响起掌声,惊破了某种刚开始酝酿的氛围。
带头鼓掌的人,是笑容满面的尼尔森。他把长杖夹在腋下,神情惊喜,一边鼓掌,一边赞叹着。
「太美了、太美了。这是我见过,最热情的一支舞。」他说道。
黑仲明的表情,又恢复为淡漠,甚至就连呼吸也在转眼间平复。「你客气了。」他淡淡的说。
「那么,牡丹小姐下一支舞,可该轮到我了吧?」尼尔森问道,碧眼里有着期待。
是她的错觉,还是身旁的黑仲明真的有瞬间的缰硬?她还来不及判断,他就已经恢复常态,速度快到让她几乎要怀疑,那只是个错觉。
「当然。」他没有看她,神情仍是那么从容,毫不迟疑的松开她的手,将她送到尼尔森的手中。
不知怎么的,牡丹只觉得胸口一紧。有种难以捉摸的陌生情绪,随着黑仲明的松手,悄悄爬上心头。
她并不明白,那是种什么样的情绪。
音乐声再度响起,她没有时间多思考,只能勉强自己,再度露出微笑,随着尼尔森踏入舞池开始翩翩起舞。
柔和的音乐,再度迎荡在宴会斤里。舞池里变得空荡荡,人们舞罢几曲,开始忙碌的社交活动。
美食、美酒,以及曼妙的音乐,其实只是陪衬,人们前来参加这个慈善晚会,为的是商业上的交际,用以探取消息,或是各种合作的可能。
当人们各自分散,成为无数团体时,只有黑仲明与尼尔森好整以暇的坐在主桌,啜饮着香醇美酒。
就像是刻意要避开他们,主桌旁空荡荡的,只剩他们两人。
尼尔森虽然和蔼可亲、幽默风趣,是社交界呈最受欢迎的人物;但黑仲明却是人们避之唯恐不及的人物,他的权势,以及他的人,都有着藏不住的危险,教人不敢轻易靠近。
饮着红酒,尼尔森喟叹了一声。
「牡丹很美。」黑仲明扬眉,并没有开口。
「该怎么说呢?嗯,她很特别,跟其它女人有些不同。」尼尔森倚着长杖,回忆着那双澄澈眸子里,刻意隐藏的情绪。这个女人,像是正隐藏着一个重大的秘密。
这让他格外感兴趣。
「黑豹,把她让给我吧!」尼尔森的口吻,轻松得就像是,他所需索的只是桌上的一杯酒。
离席去化妆室的牡丹,走回主桌旁时,听见的正是尼尔森的这句话。她心口一窒,紧张得几乎无法呼吸,只能瞪视着主桌,等待那个男人开口回答。
黑仲明灵敏的听觉,早就察觉她的接近。他缓慢的回头,神情如谜,只是用那双黑眸,深深看进她眼里,末了才淡淡的说道:「再说吧,等我厌倦了之后。」他回答了尼尔森,但视线仍在她身上。
不知怎么的,当黑仲明拒绝之后,牡丹的心口反而更难受。那种刚刚在舞池中萌芽的情绪,紧揪着她的心,随着他的言语、他的眼神,一圈圈的勒陷她的心。
这是什么情绪?
惆怅?若有所失?
更难以理解的是,为什么她会对黑仲明产生这种莫名的情绪?
就在牡丹困惑时,主桌边的两个男人,同时站了起来。她本能的抬头,讶异的看见,一个绝色女子正朝着主桌走来。
「又是哪来的美丽姑娘?」尼尔森低声问道,看得目不转睛。
黑仲明淡淡回答:「她就是金玉秀。」尼尔森心不在焉的点头。慢半拍才反应过来,俊脸大惊失色。「金玉秀?江诚的妻子?那个金玉秀?」「没错。」江诚与金玉秀,在上海可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金玉秀是前朝遗老的孙女。金家是官方势力的代表,整个家族在上海扎根已久,拥有极大的影响力,江诚入赘金家后,更建立起一套系统,汇整了势力、人脉与金钱,插手洋务与酒店的生意,甚至跟黑仲明有过几次冲突,双方的势力,始终在伯仲之间。
直到一年多前,情势才有了转变。
江诚罹患重病,难以起身,无法再出面主持,金家人相互争权,成了一盘散沙,再加上旁人虎视耽耽,都在觊觎金家的地盘,尤其以卖鸦片起家的萧炼墨,最为积极,步步进逼吞吃,逼得锁在深闺的金玉秀,也必须抛头露面,被迫撑起大局。
只是,一个弱质女流,仍不足以撑起庞大家族的繁杂事务。金家的一切,其实还是由江诚亲自训练出来的四个忠心的属下负责。
江诚的重病,也让上海人有机会再次见到金玉秀。不可思议的是,即使历经了二十多年,她仍然是黑发黛眉、明眸皓齿,娇妍得像是十六岁新婚初嫁的那日。
只要看见她,人们就能明白,有些人、有些事,即使是改朝换代,也不会有多大的变动。
她的举止打扮,仍像个前朝的格格。
即使这场宴会里,人人都穿着洋式的礼服,她仍不改装扮,穿着红底金线斜襟衣裳。衣裳的外袖极宽,内袖是暗红色的绸,比外袖更长,只露嫩嫩指尖。粉藕色的宽幅盘金细绣裙下,是朱红色的绣鞋。
跟随在金玉秀身边,寸步不离的,是个高大的年轻男人,神情刚毅而警觉,丝毫不敢松懈。
金玉秀走到主桌边,对着两人微笑颔首,那双纯净的眼,单纯无瑕。
「黑仲明先生。」她的声音,悦耳如黄莺。
「真高兴又见到您。」「这是我的荣幸。」黑仲明回答,礼仪完美无缺,俊脸上甚至还带着笑容。「这位是我的好友,尼尔森帕玛子爵。」「爵爷,您好。」金玉秀再度颔首,并没有如一般女子,伸出手来让尼尔森亲吻。她微侧着头,双眸直望着他。「上次新京酒店的竞标,就是因为有了爵爷的相助,黑先生才能胜过金家,顺利得标的,是吗?」尼尔森的笑容,有瞬间僵硬。
他资助黑豹竞标,是商业上的机密,主要是他并不想得罪上海的其它富商,断了他此后的消息来源。
他万万没想到,金玉秀不但知道内情,还当着他们的面,轻声细语的问了出来。
「你的消息真灵通。」尼尔森苦笑着。
金玉秀竞像个被称赞的少女,脸儿微微红了。
是朗日他们的功劳。」她说,欣喜的望了望身旁高大的护卫。
原本沉默的黑仲明,在此时开口。
「江诚先生的身体,最近好些了吗?」秀丽的脸儿,浮现浓浓忧虑,教人看了就心疼。「诚哥要我别担心,」她轻咬着唇,神情无助。「就连医师都替诚哥隐瞒,不肯告诉我实话。」她小小声的说。
黑仲明没有说出任何安慰她的话。江诚的病重,是众所皆知的事,所有的安慰,都显得太过矫情。
表面上看来,他正专注于与金玉秀的谈话,但是他们察觉出,身旁的牡丹神情有异。
她在紧张。
虽然,她试图隐藏,竭力保持平静,看似面无表情,但是她微颤的身子,还是泄漏了她真正的情绪,她的双眼刻意低垂,回避旁人的视线。
而站在金玉秀身旁的朗日却望着她,近乎无礼的直视着。
那男人拧皱浓眉,不但困惑,而且震惊,视线不断在牡丹的面容,以及身段上徘徊不去,像是在反复确认着什么。
那道视线,像是灼伤了她。有短暂的几次,冷静的面具稍稍进了缝,险些藏不住她的慌乱。
这并不是黑仲明第一次看见,牡丹因为男人的视线,而如此不知所措。但是,在朗日出现之前,牡丹会失去冷静,全都是为了他。
幽暗的黑眸,浮现阴鸶的眸光。
金玉秀悦耳的声音,断续的传来。
「诚哥这阵子最挂心的,是金家原本在黄浦码头拥有的三十几座泊处,全被人以重金,威胁利诱的买去,」她看着黑仲明,清澈的眸子,比星光更明亮,「请问,买去泊处的人,是您吗?」算计重重的商业谋略,被她一语间破,而她认真的模样,却单纯得像是个向师长发问的女学生。
黑伸明双眸半眯,半晌之后,才徐声开口。
「没错。」简单的两个宇,却教尼尔森目瞪口呆。他想要插嘴,引开话题,金玉秀却再度轻轻一叹。
那声幽幽的叹息,能让绝大多数的男人因此动容,从心中生出浓浓的一降惜。而尼尔森,就是其中之一。
「这样我就放心了,至少,泊处不是落入萧炼墨手里。」只要提起萧炼墨,她就微微瑟缩。
像是为了遗忘心里的恐惧,她继续又问:「黑家在黄浦码头的泊处,本来就有五十几处,再加上这三十几处,您就拥有了黄浦码头上大半的泊处。」黑伸明没有答话。
金玉秀望着他,小手轻揉着内袖上细致的繁花。「莫非,除了酒店、赌场,以及夜总会之外,您还有新的盘算?」「我预备在上海设厂。」他说得极为平淡。
「设厂?」金玉秀思索了一会儿,喃喃自语。
「必须是供不应求,才有设厂的必要。」他主动说出答案。
「是钢铁。」金玉秀恍然大悟。「是了,上海的钢铁,始终仰赖外省,如果在上海设厂,不但能供应上海所需,甚至可以销售外省。」这才是黑仲明花费巨资,买下黄浦码头泊处的原因,一旦生产与销售的大权,都掌控在他手中,难以估计的利益也将滚滚而来。
「黑先生果然是深谋远虑。」金玉秀赞叹着,还想要说话,身旁的朗日却开口了。
「夫人,该离开了。」他说道,双眼注视着宴会厅的角落,处处与金家为敌的萧炼墨,在旁人的簇拥下,大步走入厅里,他放肆的高谈阔论言语粗俗,引来旁人侧目。
金玉秀回头,也是乍然一惊,匆匆告退。
「黑先生、爵爷,请容我告辞了。」她惊慌的模样,像是看见土狼的金丝雀。
一旁的朗日,护卫着女主人离开,却在转身之前,又深深望了牡丹一眼。他的眼里,多了一份笃定。
看着金玉秀的背影,尼尔森急急问道:「黑豹,你何必什么事情,都对她全盘托出?」他完全不能理解。
「就算不说,她也能查出来。」黑仲明慢条斯理的回答。
萧炼墨的干预,足以让金家焦头烂额,而他告诉金玉秀的,全是明处的布局,至于暗处的布局,他心里自有打算。到时候,萧炼墨与金家的缠斗,不论谁胜谁败,他都能觎准时机,得到最大利益。
然而,除了明争暗斗之外,他深沈的心思,仍锁在牡丹的身上。
当朗日离开后,她才抬起头来,注视着朗日逐渐远去的背影,紧闭的红唇,像是藏住了千言万语。
她的眼神、她的表情,都在显示着,全都被黑仲明看在眼里。
而这一切,她有多么在乎那个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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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挑高的宴会厅,在一楼部分,是无数的镶镜。
而从二楼开始,就是浅浅的环廊。环廊被隔成包厢,还以厚重的帘幕阻隔,提供了良好的隐私,让包厢里的人,可以俯视宴会厅,却又不会被旁人瞧见。
这些包厢,是男女私会的最好去处。同时,也是最好的监看地点。
一个苍白俊美的少年,正站在包厢里最外围的雕花围栏旁。帘幕遮盖了他的身形,让楼下的人根本看不见他,而他优于常人的视力,又方便他从容观看。
过于俊美的脸庞跟纤细的身子,很容易让人迷惑,分辨不出他到底是男是女。
从刚刚开始,他的视线,就落在宴会厅的某处,没有移开。
蓦地,包厢的门被推开,一个年约三十的粗犷男人,满脸笑意的走了进来,一屁股就坐上椅子,还把双脚搁上围栏。
他衣衫不整,连领带都塞在口袋里,颈间还有残留的吻痕,看来浪荡且不羁。
「你终于回来了。」少年没有回头,声调却冷得带刺。
楚浪满不在乎的一笑。
「老三,放轻松点,夫人的身边,有老大跟着,不会有事的。」「那也并不代表,你可以玩忽职守,去跟女人胡混。」柳羽的声音更冷。
「我刚刚就在隔壁,没有走远。」脸皮粗厚的楚浪,双手插进裤口袋,还眨了眨右眼。「再说,不论发生什么事,你都会通知我的,不是吗?」柳羽的回答,是一阵长长的沉默。
知道伙伴真的动了怒,楚浪才叹了一口气,收敛起不正经的态度,耐着性子询问。
「楼下有什么进展?」「黑豹的身边有个女人。」「他的身边,总是有女人,而且还都是美人;」楚浪尽力藏住心里的羡幕;「他的女人,向来都由白艳容提供。」这是全上海公开的秘密。
「是吗?」柳羽喃喃自语。
楚浪挑起眉头。
「你应该比我清楚,白艳容送给黑豹的女人,都是精挑细选,背景干净、身家清白的美女。」他一直认为,全上海的情报,似乎都藏在柳羽的脑袋里。
柳羽若有所思,仍看着楼下,半晌之后才开口。
「我从来没见过,黑豹对哪个女人露出那样的表情。」他平静的说着,但脸色却显得惨白,双手更牢牢的握住身前的雕花围栏。
伙伴不寻常的反应,引起了楚浪的注意。他皱起眉头,盯着柳羽的侧脸,看了好一会儿。
「是什么样的女人,能让你这么在意?」他好奇的问,终于也站起身来,走到前。
要寻见黑豹的身影,其实很容易,毕竟交手多年,他对那个男人已经太过熟悉。然而,当他见黑豹的身旁,那个窈窕诱人的背影,他立刻眼睛一亮,忍不住吹了声口哨。
那片白暂的裸背,吸引了所有的男人,而贴身的礼服,叉勾勒出曼妙的线条,连线细的腰,都在布料下若隐若现。
黑豹的品味,果然值得赞赏。
楚浪眯起眼睛,放肆的欣赏着那女子曼妙的背影,在心里无声催促着,希望她快快转过身来,让他仔细瞧瞧,她有多么美丽。
半晌之后,那女人真的转过身来,清丽的面容,在灯光之下,格外的清晰,即使隔着大半个宴会厅,他仍旧能看清她精致的五官。
楚浪的表情,瞬间变得震惊。
一旁的柳羽,伸出纤细的指,直指着黑豹身旁的牡丹,轻声说道:「就是那个女人。」冰冷的夜风,阵阵吹拂而过。
踏出酒店大厅那道巨大的落地玻璃门时,迎面而来的寒意,教她微微一颤。虽然,在鲜红的礼服外,她还穿着一件,黑仲明在同家店挑选的奶油色泽的厚软皮草,但她仍旧冷得颤抖。
当牡丹跟着黑仲明,一同走下酒店阶梯时,等待许久的司机,早已将车子开到门口,耐心等候着。
只是,在他们上车之前,一个西装笔挺的男人,匆匆走了过来,跟黑仲明寒喧攀谈,一副热络的样子,听两人谈话的内容,似乎是生意上的旧识。
但是,对方不理会她,也并不代表她能够自上车,在黑仲明结束谈话前,她只能站在一旁,任由刺寒风,凛冽的吹过频频颤抖的身子。
那些关于生意上的交谈,对她来说,没有什么意义,她尽量不露出无聊的表情,清澈的双眸,不自觉的看向一旁黄浦江面。
江上水面,倒映着五光十色的十里洋场,水中的紧华景致,比现实更美、更灿烂,仿佛是另一个世界。
她静静欣赏着,因为气候寒,所吐出的每一口气,都成了氤氖的白雾。
牡丹微微一愣,不禁抬起头来,只见幽暗的天际,开始下了点点的细小雪花。
啊,下雪了!
难怪会这么冷。
她伸出手来,接住冰冷的雪花。但雪花入了手,转眼就化了,只留下指掌间湿润的寒意。
忽然之间,她的眼角瞥见一道闪光。她被磨练得几乎等同于本能的警觉,让她蓦地收慑心神,转头望去。
一辆黑色的轿车,正往酒店门前高速的行驶过来。方才那瞬间的闪光,是车窗玻璃反映路灯所照成的。
车子转眼间逼近,她赫然察觉,有个男人正探出头来,手中拿着一把左轮手枪,而枪口正对准着,背对大街的黑仲明。
危机逼近,而他并没有察觉。他没有看见那辆车,那完全在他视野之外,而这一时的疏忽,却给了杀手绝佳的暗杀机会。
暗中保护他,确保他能避闭任何危险。
夫人的盯咛,闪过脑海。
但是,除了任务之外,还有某种更急切、更深沈的情绪,在看见他身陷危机时,陡然袭上心头,逗得牡丹还来不及思考,身体就先有了行动。
「小心!」她扬声警告,飞身上前,抢在枪声响起时,扑到黑仲明身前,阻挡在他跟子弹之间。
巨大的枪响,在空气中回荡着。可怕的剧痛,同时在她左肩上狠狠的爆裂开来。
所有人都惊慌失措,抱头惊叫着,急忙蹲下身子,闪避子弹的攻击,就怕惨遭池鱼之殃。
「有人开枪!趴下!趴下!」人们叫嚷着,仓皇闪躲。不远处传来车轮胎磨擦地面的刺耳声响,那辆神秘的黑头轿车,在开枪之后,就迅速加速逃逸。
确定危机过去时,牡丹已经痛得站不住了。
好痛,太痛了。
她试图要站稳,但虚软的双腿,已经不剩半点力气,她中枪的身子,只能软倒在黑仲明怀里,原本披覆在身上昂贵的雪白披肩,被溅上点点血花,无助的滑落。
一双刚强的手臂,将她打横抱起。温热的气息,熨贴着她冰冷的双颊。她软弱的睁开眼,看见了黑仲明眼里,骇人的怒火。
他扯下领带,迅速的绑住她的肩膀,压迫那血流不止的伤口。然后,他毫不留情的,伸手隔着领带,重重压住她为了保护他,而中枪的伤口。
痛楚瞬间倍增,她难以置信,频频抽气,脸色愈来愈惨白。
黑仲明没有因此松手,反而压得更紧。他甚至没有多看她一眼,就转头朝着满额冷汗、匆匆赶来的手下,冷声交代着。
「打电话通知黄医师到宅子里。还有,查出开枪的是谁,把他的命给我留下,我要亲自宰了他。」天际的白雪,淡淡飘落,落在他的黑发上。
此刻那张俊脸上,有着牡丹今生见过,最凶狠的表情。
黑仲明抱着她,匆匆上了车,刚硬的下巴紧绷着。他声音极冷,对着司机下令。「用最快的速度给我赶回去。」没有人敢违抗,黑仲明在盛怒之中所下达的命令。司机心惊胆颤,紧紧踩住油门,让车子以最快速度,在黑夜中风驰电掣,呼啸而行。
才刚上车,他就伸出手,摸向她的裸背。
牡丹简直难以置信。
这个该死的男人,难道就没有一点人性吗?
她已经受了重伤,而他竟然还想要……想要……愤怒的咒骂,已经涌到牡丹的嘴边,但背后那只粗糙的大手却收了回去,没有继续放肆。
「子弹没有穿透过去,还留在你体内。」他沉声说道。
原来,他触碰她的裸背,只是为了确认她的伤势。她喘了一口气,仰望着身旁的男人。
「我知道。」她开口,声音却比自己想象中更加虚弱。
黑仲明抱着她,让她坐在他的大腿上,大手始终紧压着她肩上唯一的弹孔,但鲜血还是不断的从濡湿的领带渗出,那红色的血流了他满身,把他的手弄得又湿又滑。
「我以为一般人看到子弹,都知道得闪远点。」他拧起浓眉,瞪着怀里的小女人说道,口气严厉得像是指责。
这个男人的嘴里,永远吐不出好话。
牡丹懒得理会,过度疼痛以及大量的失血,让她愈来愈虚弱。她闭上双眼,觉得整个世界,好像在旋转着,而且愈是旋转,她愈是晕眩。
可恶,好冷!
她究竟在这里做什么?
牡丹强迫自己思考,把注意力从伤口上的痛转开。
对了,她得保护这个男人。
虽然,他很该死,但他不能死--还不能死!
「女人!」黑仲明的声音,穿透她的晕眩,陡然响起。「把眼睛睁开!」他在命令她。
牡丹喘息着,被他的声音,从逐渐灰暗的世界中强拉了回来。她睁开双眼,却赫然发现,那张俊脸靠得好近好近,几乎是紧贴在她面前。
黝黑的俊脸上,有着怒气。
「现在还不到睡觉的时间。」他厉声说道。
「我……」她怒瞪着他,奠名气恼。「我知道……」「那就给我保持清醒。」黑仲明回瞪着怀里那脸色苍白如雪的女人,霸道的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