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担心,她就在屋里。」「我要带她走。」「别急,她很安全。」她一边说着,一边拿起厚厚的布垫,掀开药壶的盖于,确定汤药已经煎好。「她身子虚弱,昨晚又是逃、又是跑,毕竟是累坏了,这时候还在睡呢!」黑仲明的黑眸里掠过怒火,以及比愤怒更浓烈的情绪。
金玉秀看见了,但她只是记在心里,没有表现出来。
「福嬷嬷。」她轻唤着,神色如常。胖满的身躯连忙走了过来,不需要女主人交代,福嬷嬷已经熟练的将滚烫的汤药,从药壶里倒进瓷碗里再连同漆盘与调羹,一同端到金玉秀面前。
「夫人,请让我来拿。」她自告奋勇,其实是不放心让金玉秀与黑仲明独处,深怕娇贵的夫人,会有任何闪失。
「不用了。」金玉秀说道,接过了漆盘。
「我来就好。」对于丈夫的汤药,她始终坚持自己送去。
黑仲明的脸色,愈来愈是阴沈难看。
「金玉秀,不要考验我的耐性。」他棣声补上一句。「我没有那种东西。」银铃般的笑声,打断了他恼怒的低咆。
「怎么连名带姓的喊我了?算算年纪,我还长你几岁,你该喊我一声姊姊吧?」她莞尔的一笑。
黑眸里的怒火,已经激狂到足以燃烧地狱。
「不要跟我玩游戏。」他的声音极冷。
「我不敢。我是认真的。」金玉秀诚实的回答,声音清脆,吐出的每一个字,都像是珍珠落进玉盘。 「你想要见她,就得先跟我来。」她端着漆盘,往走廊尽头走去,身段姗姗。
她没有回头。
但是,她知道,黑仲明会跟上来。
因为,他早已吞下了她撇出去的饵。
主卧室里,窗帘已经拉开,刚醒来的江诚半坐在床上,荚俊的脸上,是掩不住的病容。比起几个月前,他又更瘦了些。
「诚哥哥,黑仲明来了。」金玉秀轻声说道,走到丈夫身边坐下,先舀起一匙汤药,送到嘴边吹凉后,才喂丈夫喝下。
江诚咽下汤药,坐直了身于,脸上有着讶异。
「黑豹?」他看见那个缓步走进房里的健壮男人,着实有些吃惊。 「你怎么来了?」金玉秀轻笑着,抢着回答。
「他是特地来看诚哥哥的。」她说得那么自然,温柔的小手,依然喂着丈夫喝药。
江诚挑起眉头,看着面无表情的黑伸明。
「发生了什么事?」在重病之前,他曾坐在金家将近十多年,虽然这场重病腐蚀了他的健康,却没有腐蚀他的敏锐。
「没事,没事。」金玉秀淡淡笑着,看了黑仲明一眼。 「他是为了萧炼墨的事来的。」江诚拧起眉头。
萧炼墨,始终是金家的心头大患,尤其是金玉秀出面主持大局之后,萧炼墨更加欺她是有一介弱女子,变本加厉的,一心一意想吞吐金家。
「这一回,萧炼墨又做了什么?」江诚问。
「别担心,没事的。」金玉秀伸出手,轻抚着丈夫的眉心。 「黑豹这趟来,是要答应帮助我们,一同铲除萧炼墨。」始终冷眼旁观的黑仲明,冷声开口。
「我没有答应任何事情。」金玉秀笑着轻眨双眼。 「我希望能试着说服你。」她喂着丈夫喝下最后一口汤药。 「毕竟,萧炼墨得势,对我们两家都没有好处。」「秀儿,这件事情必须从长计议,我--」暖嫩的小手,落到江诚嘴上,阻止他再说话。
「够了够了,不许你再为公事烦心。」她像是撒娇般抱怨。 「早知道,我就不让他进房里来了。」「秀儿--」「嘘,你好好休息,别担心。」她柔声说着,深情的望着丈夫,之后才站起身来,对着黑仲明说道: 「我们到外头去谈吧!」说完,她又对丈夫一笑,才从容走出了房间。
客厅里头,早已备妥了香茗,就等贵客入座。
金玉秀先坐了下来,先用洒了玫瑰水的毛巾,擦净了双手,才端起了茶杯,慢条斯理的啜了一口。
看见黑仲明仍站着,她歪着小脑袋,好笑的问: 「你怎么不坐下?」「她在哪里?」他冷冷的瞪着眼前从容不迫的小女人。
「不是说了吗?她就在屋里休息,你怎么这么心急?」她的口吻里有着莞尔,像是个在责备顽皮弟弟的姊姊。 「太过心急,只会吓着她。」她轻轻补充了一句。
「那不就是你的目的吗?」他直视着眼前看似无害、温柔可人的金玉秀。他早已看穿了她细密繁复的心思,知道她阴柔的手腕,比男人的直接,更教人防不胜防。
「我?」她掩着小嘴,讶异的指着自己。
「我为什么要让你吓着她?」「让她惧怕我,你就更容易操纵她。」从头到尾,看来单纯真挚的金玉秀,其实就是那个隐藏在幕后、手中拿着长线控制着牡丹的人。
被黑仲明当场揭穿,她竟是半点也不慌张,笑得分外娇甜。
「话可不能这么说。我跟她都是为了诚哥哥我爱诚哥哥,她则是忠于诚哥哥,我们都不想让他在病榻上还得为这些闲杂事情担忧。」黑仲明冷冷的看着她,睥光冷似寒冰。
金玉秀又喝了一口茶,才慢条斯理的说道。
「诚哥哥的状况,你是亲眼看过了。」她的声音很轻很柔。「为了撑起金家,我别无选择。」「这些事情,都与我无关。」「但是,这些事情,却都跟清风有关。」她像是想起什么。「啊,对了,你是怎么唤她的?
牡丹?」黑仲明沉默着,黑眸中进出危险的光芒。他可以在此时此刻就杀了金玉秀,强行带走牡丹,但是这么一来,牡丹只会更恨他。
「其实,你要带走牡丹,让我很为难。」金玉秀说着,懊恼的轻咬下唇。 「我才刚刚决定好了她的下一个任务。」黑眸眯起,早已洞悉了对手诡谲恶意的手法。
她也不管他脸色铁青,目光如炬,只是神情愉悦的,像是正在谈论着下一场野餐郊游的细节。
「我要派牡丹去处理萧炼墨的问题。」不用她讲明.他也知道,她打算叫牡丹去姓萧的那里做什么。
一想到当初,金玉秀指派牡丹,为了潜进黑家所做的种种事情,黑仲明的脸色蓦地一沈。
「你敢?」金玉秀浅笑着,注视着眼前那张黝黑的俊脸上,所透露出的情绪。她看得很仔细,连一丁点儿的变化都没有错过。
「我的谋略不如你,所以,只能故技重施,委屈牡丹了--」迎面而来的拳,教她吓得停住了口。
重重的拳,没有落在她身上,而是重击在她身后支撑屋梁的柱子上。坚硬的黑檀木竟然应声而碎,凹了一大块进去。
那一瞬间,就连坚固的百年老屋,都因而晃动,落下了些许烟尘。
「说出你的条件!」黑仲明倾身,逼近沙发上的金玉秀。他黑眸闪烁着杀意,全身肌肉紧绷,仿佛是预备张口噬人的猛兽。
一想到这个女人,想将牡丹送往萧炼墨的身边,再度以忠诚这两字,控制牡丹的身心,他就几乎要失去冷静。
饶是从小到大见过无数场面的金玉秀,也被黑仲明的愤怒震愠得有些恐惧。她的脸上,还右着温柔的笑,但却差一点就要握不住手里的茶杯。
她维持着锁定,笑容竟有些缰硬。
「我需要你的帮助,两家连手,一同毁掉萧炼墨。」她说话的速度比平常快而急。 「我已经计划好了,关于细节,随时可以交付给你,而你只需要配合,跟我同时出手。」只靠金家的力量,并不足以摧毁萧家的势力。
黑仲明看着她.神色如谜,半晌没有言语。
就在金玉秀几乎无法再承受那阵长长的沉默时,黑仲明突然弯起嘴角,缓缓一笑。
「好。」他答得异常干脆。
金玉秀眨了眨眼,一时之间还反应不过来。
虽然说,这桩合作对两家都有绝大的好处,但是她万万没想到.黑仲明会答应得如此容易。
「那么,我们立刻就可以详谈--」黑仲明伸出手,制止她继续说下去。 「不我先带牡丹离开。」「可以。」全上海的人,都知道黑仲明一诺千金,她并不害怕他会出尔反尔。」「福嬷嬷,去把清风带下来。她唤道。
然而,黑仲明不愿意等待,径自问出牡丹的房间在哪里,就跨步朝那个方向走去,姿态从容得如入无人之境。
金玉秀站在原处,一动也不动。
她不喜欢黑仲明脸上的那抹笑。那笑有着让她不安的深意。
原本以为,透过了牡丹,她就可以操控这个全上海都惧怕不已的男人。但是,当他露出微笑时,她才赫然警觉,要控制这个男人,根本就难如登天。
太危险了,这个男人的城府,只怕比她所想象的还要更深。所以,他对金家来说,永远会是一个最庞大的阻碍。
金玉秀缓缓的、缓缓的,握紧了暖嫩的小手,在心中下了决定。
黑仲明,非死不可。
牡丹是从睡梦中被惊醒的。
她才睁开双眼,就看见梦里那张黝黑冷硬的俊脸,一时之间,还无法分辨自己是不是还在梦中。
直到黑仲明弯身,将她一把抱起时,他身上温烫的湿度,才吓醒了她,让她彻底的清醒过来。
「你怎么会在这里?」她惊骇的问,慌张的想要挣扎,却怎么也摆脱不了他钢铁般的双臂。
「你逃不开的。」黑仲明抱着她,双手虽然制住了她,却没有弄痛她,高大的身躯转身就往外走去,他看着前方,用淡漠的语气,平静坚定的告诉她。
「我的,永远都会是我的。」那简单的几个字,却比愤怒的咆哮,更让她忐忑不已。
她曾经猜想过.黑仲明会来到金家,要求索回她,但是,她没有料想到,他会来得这么快,更想不到,他竟回如此冷静。
她原本以为,他会狂怒,会咆哮,会凶恶的质问她,竟然胆敢逃离他的掌握。
可是,他虽然出现了,却异常的冷静。事实上,他冷静得让她害怕。
他紧紧抱着她,离开了她仅睡了一夜,就要再度离开的房间,大步往外走去。她绝望的知道不论是挣扎,或是咒骂,都无法让他放手,只能认命的被他抱着,穿过走廊,走向金家的大门,直接上了他的车。
离开金家之前,她还远远的望见,夫人依依不舍的目送,美丽的小脸上满是歉意。她不知道,黑仲明是用了什么手段,才让夫人被迫只能看着她被带走。
牡丹没有开口问他。她不想问,更不想知道。
车子穿过了上海城,整段车程中,两人始终都维持静默,没有任何人先开口。
直到车子转进汾阳路,亲眼看见黑家宅邸时,惊慌的情绪才又涌上心头。
「我不要回去!」她脱口而出,眼神惊慌。
黑仲明的视线,扫过她苍白的小脸。
他知道她在怕什么,他比谁都还要清楚,自从生下那孩子之后,她就拚命逃避,发了狠、铁了心,要断绝自己和孩子的牵连。
但是,她愈是不理会孩子,就愈是证明了她的在乎。
「你没有别的选择。」他冷声开口。
随着车子逐渐接近黑家宅邸,牡丹心中的恐惧也随之增加。她的双手紧握,直到指尖深深刺入掌心,留下半月形的痕迹。直到黑仲明把车子停在大门前的时候,她已经无法呼吸了。
他下了车,为她打开车门。
「下车。」她只能伸出颤抖的腿,跨出车子。因为,如果她不照做,黑仲明也会抱起她,直接将她带回屋于里。她自己用脚走进去,总强过再度被他抱入怀中。
宽阔的大屋里,寂静无声。仆人们表现如常,就像是她并不是逃走后,再度被逮了回来,而只是暂时离开。
她跟着黑仲明,一步步的往前走,来到后楝建筑。但是,直到他带着她,经过主卧室的门前却仍不停下,继续往前走去时,她才陡然警觉出他真正的意图。
不!
她没有办法!
牡丹全身僵硬,蓦地停下脚步,脸色白如死灰。接着,她转过身,仓皇的就想逃走。
黑仲明的动作,却比她更快。
在她踏出第一步时,他已经迅速出手,从后方圈抱住她纤细的身子。他坚定的、毫无动摇的,圉抱着她,稳稳的往前走去。
「不,放开我!」牡丹挣扎惊叫着,不断的反抗,却仍旧被他拖行着,往那个她不敢接近、甚至不敢多看一眼的角落房间走去。
黑仲明以强大的力量,半抱着颤抖不已的她,来到角落的那个房间前。他打开了房间,将她推了进去。
「不要这样对我!」这句话已经接近哀求。
她试图冲出去,但是却又被黑仲明一次次的挡回来。
她始终不敢去看这间房间里的摆设,更不敢去看居住在这房间里的小小大人儿,就怕多看一眼,都会在心中留下难以抹去的记忆。
她不要看他,不要接近他,她不敢「他是你的儿子。」黑仲明轻声告诉她,然后就丢下慌张不已的她,将门紧关上,他知道她的恐惧,却仍强迫她去面对。
当门被关上的那瞬间,牡丹崩溃了。
「不,不要了!」她扑在门上,绝望的呼喊着,双手用尽所有力气,死命敲着那扇门,她不能留在这里,她不雒跟那个孩子独处。
「黑仲明!放我出去!放我出去!黑仲明……」门外毫无动静,但是从门缝隙的暗影,她知道他仍站在门外,没有走开,她声嘶力竭的哭叫着,放弃仅有的自尊,不顾一切的恳求。
「求求你,放我出去!放我出去!」她的上手,因为用力敲击而红肿,但她浑然不觉,仍旧用力敲着门。「黑仲明,我求求你!」在这之前,她从未求过他什么。
巨大的擂门声,终于吵醒了沉睡中的小小人儿。
当第一声婴啼响起时,牡丹僵硬的停下所有动作。这是她在生产之后,第一次这么靠近的听见那个孩子的哭声。
被惊醒的婴儿,开始哇哇大哭,那声音迎荡在房里,每一声都揪紧了她的心。
她恐惧的贴着门,紧闭着双眼,用双手捣着耳朵,却还是阻挡不了婴儿的哭声,声声入耳。
哭声持续着,而门外还是无声无息。
黑仲明就守在门外,没有人会来帮忙,而那哭声就要揉碎她的心。
「求求你,不要哭了。」她紧闭的双眼,流下泪水,恐惧得不知所措。
他为什么要哭?为什么哭了这么久?
是饿了?渴了?还是吓着了?
当婴儿的哭声,逐渐变得微弱时,她反而愈来愈慌乱。她颤颤的抬起头来,在泪眼迷蒙间,看见摆放在房间中央,布置得舒适干净的婴儿床从婴儿床里传出来的哭声,愈来愈微弱。
担忧荫芽,紧紧勒住她的心口,她忍耐了许久许久,终于松开双手,摇摇晃晃的起身,颤抖的朝婴儿床走去。
只是看一眼,只是一眼,一眼就好。她只要看看,他为什么不哭了,确定他没事之后,就会转身走开。
只是一眼……躺在婴儿床里的小娃儿,正在踢蹬着手脚。
粉嫩的小小身子,包裹在兜袍下,全身通红,哭得气都弱了,只剩一下又一下让人心怜的呜咽。
「你怎么了? 」她靠在婴儿床边,小声的问,再也无法移开视线。她长期的忍耐,竟在看见他的那一眼,就开始溃散了。
小娃儿呜咽着,气息急促,小手在空中乱抓。
她不自觉的伸出手,那小小的手掌,一碰触到她的手,立刻紧紧的握住她颤抖的食指,不肯放开。
那抓握的力道,虽然并不强,但却像是直接抓握住她的心。
婴儿皮肤上过高的温度,让牡丹不知所措。
她伸出另一只手.摸摸他的额头、他的身子,发现他全身都是火烫的。
怎么会这样?这样正常吗?还是说,他正在发烧?
她无助的望向房门,想要走过去,求助门外的黑仲明,但是食指上的小手,却让她不敢挣开,只能留在原地。
怎么办?
她正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粉嫩的小脸,贪恋她冰凉的手,本能的偎靠过来,贴上她的手心,依恋的摩擦着。
只是,摩擦了一会儿,他睁着仍有泪水的眼,吮眍着小嘴,又觉得不满足似的,再度细声啼哭。
「不要哭、不要哭。」她完全慌了手脚,连忙安抚着,但婴儿弱弱的啼哭,就是停不下来,泪水一颗颗滑落,濡湿了整张小脸。
就当她也双眼蒙胧,几乎要跟着哭起来时,温润的濡湿,从她胸前漫开。她低下头来,看见单薄的衣衫下,已经渗出的乳汁。
或许,他真的饿了。
她咬着下唇,先褪下衣衫,之后才伸出手来,笨拙的抱起啼哭不停的小婴儿,靠到了她的胸前,用乳尖轻触着婴儿的小脸蛋。
啼哭声停了下来,小婴儿仓皇的转着头,用颤颤的小嘴,笨拙的搜寻着,直到寻见渗着乳汁的来源,才张开小嘴,贪婪的吸吮着。
小小的双手,覆在鼓胀的丰盈上,安心的攀附着,在大口吸吮乳汁时,还会不时抽噎,泄漏出一、两声教人心疼不已的呜咽。
牡丹抱着怀里的婴儿,双眼注视着他专心吸吮着乳汁的模样。她的喉咙紧缩着,哽住一声啜泣。
这是她的儿子。
不论她再怎么逃避。都改变不了,她是他母亲的事实。在看见他的第一眼起,母性的本能,就已经占据了她的心。
她热泪盈眶,泪眼蒙胧的凝望着怀里粉嫩的小娃娃,绝望的知道,自己最恐惧的事情,终于还是发生了。
这一生一世,她再也离不开这个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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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晨光之中,今日的一份报纸,被整齐迭好,搁置在餐桌上。
牡丹在用早餐的时候,自然而然的,就看见了那份报纸。瞧见报纸头条的瞬间,她用餐的动作,霎时之间冻住了。
富商失踪,重案缠身上海商贾云集,太多人身价不凡,所以能被称为富商的,必定是财富权势,有着过人之处。
而报纸上所指为富商的,就是靠着走私鸦片致富曾经权倾一时的萧炼墨。
曾经。
在十天之前,萧炼墨还是个呼风唤雨、一跺脚就满城颤的大人物。
但是,突然之间,他被厄运附身,生意、产业、地盘,被迅速的侵吞或破坏,三个最信任的左右手,不是倒戈,就是失踪,带走了他最重要的帐簿,还有无数权状与合约。
牡丹看着报纸.发现就连官方也开始严查他走私的生意,与杀人的勾当。
在上海城里,公权力的存在,根本无法阻止犯罪,为了赚取非法暴利,贿赂官员成了最有效的办法。但是,那些官员们,会突然翻脸不认人,除非是有了更大利益的引诱……或是胁迫。
这一切都发生得太快才短短十天,她就亲眼看着,萧炼墨兵败如山倒。
报纸的消息里,仍有些蛛丝马迹可寻,萧炼墨的生意与地盘,多由黑家接手,黑仲明,是整件事情中最大的获利者。
如此庞大的布局,必须耗费时间,细心安排等到时机一到,就能将对手一击倒地。黑仲明是花了多少时间,布下这天罗地网,才能在十天之内,就收抬掉萧炼墨?
牡丹搁下报纸,走回婴儿房。
粉嫩的小娃儿已经醒了,正在挥动着手脚,乌黑的眼珠转啊转。当她伸手抱起他时,那双黑溜溜的眼,就专注的看着她,小小的嘴里吐着满是奶香的声音,叽叽咕咕的也不知在说些什么。
在用早餐之前,牡丹已经先喂过儿子了,她只是忍不住想再来看看他、抱抱他,用脸轻轻摩擦着他温暖的小脸。
只有看着儿子的时候,她才会觉得心中是平静的。
她不只一次的,抱着他轻声道歉,喃喃告诉他,她有多幺庆幸,能够生下他、能够拥抱他。
「牡丹小姐。」仆人走进房里,恭敬的说道:
「有客人来访,这会儿正等在客厅里。」「客人?」「是金玉秀夫人。」牡丹拍抚婴儿的手陡然停顿住,她作梦也没有想过,夫人竟会来到黑家。难道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她抱着儿子.思索着往门外走去,但才走了几步,就叉停下脚步。她低下头来,若有所思的看着怀里的婴儿,那白胖的娃儿,正把胖嘟嘟的小手含在润润的嘴里,吮咬着玩。
只考虑了一会儿,牡丹就再度转身,走到婴儿床旁,轻轻的将儿子放回温暖舒适的小床里。
几乎是某种难以言明的本能情绪,她发现自己,竟不愿意让夫人见到这个孩子。确定小娃儿就算躺进婴儿床,也没有抗议哭泣后,她才离开婴儿房,往客厅走去。
偌大的客厅里,只有一个娇小纤弱的身影。
「夫人。」牡丹讶异的轻唤着,不敢相信,金玉秀的身旁竟然没有半个人陪伴。她从不记得,夫人曾在无人护卫下单独出门过。
娇贵人儿抬起头来,见到是她,才露出了笑容。那笑容跟以往不同,不再那么雍容甜美,反而有些慌乱。
「清风,你终于来了。」金玉秀轻声说着,伸出白嫩如玉的双手,清澈的双眸里,藏着深浓的无助。
「夫人,您怎么了?」她错愕的发现,那双伸来的小手,不但冰冷,而且还轻轻颤抖着。
「您病了吗?」是着凉了吗?
「我没事。」金玉秀摇头,勉强挤出笑容。
对了,孩子呢?怎不抱来让我看看?」牡丹的视线不由自主的回避。
「他睡着了。」她再度对夫人说谎了。
「真可惜。」金玉秀轻声说着,声音有些颤抖,一颗晶莹的泪珠,滚出了眼眶,落了下来。
那滴泪水,落到了牡丹的手上。
「夫人?」她不知所措,眼睁睁看着一滴又一滴的泪珠,像是断了线的珍珠,纷纷滚落那张绝世的容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