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上又实习生反应过来,说:“王主任的妻子不是五附院的儿科主任么?年岁相同也不是原配?”
“不是哦。两人互为对方的初恋,后来由于种种理由分了手,各结家庭,不幸双双丧偶,同学聚会的时候再次遇见,便旧情复燃走到了一起。”
“哇…”底下拍手,一片赞叹。
黎糯一直站在最远处静静听着,时不时拿出手机现场直播。
“你们外科风气很乱?”
“你们还有公共厕所?”
“你不会也上过吧…”
对方没有动静,过了好半晌,短信迟迟进来,可惜只有一个符号。
“?”
她汗颜,转而一想,这书呆子的确不会管这些花边新闻。
“没什么。”她回道。
“还没出夜休?”他问。
“加班收病人。”
“预计四点下台,停车场见。”他说。
他这是要当她的车夫?
还是算下班后的约会?
黎糯正暗自吃吃笑着,手机再次震动。
“阑尾炎体征记熟了么?”
黑线…
夏天看来真是个让人热昏的季节。
16房的护士姐姐和麻醉师最近同时发现,之前一直把手机当空气的岳主任最近发消息发得相当勤快,一下台就抓起手机看一眼,两台手术的间歇更只见他坐在墙角的一摞脚踏上作手指运动。
这是有了主的预兆么?他们很好奇,但没人敢问他。
自前一天他遵循和黎糯的约定,和主任反应了床位数过多的现况,且他即将投入到与外二共同完成肠癌肝脏广泛转移达芬奇手术治疗的项目,主任迟疑了片刻,还是决定划出二十床张分给另外两组。这样一来,他轻松了很多。
今天本该夜休,可中午自急诊收入一位急性消化道穿孔的青年男子,二班仍在手术中,他只得再次上台。
准备室的护士急急跑来找他:“岳主任,穿孔的那个病人吵着死活不肯插导尿。”
他过去一看,也许患者的自觉症状没有影像射片中所反映得那么严重,病人尚中气十足地无理取闹着。
“医生,我不想开刀!”病人一见他,就朝他嚷嚷。
“不可以。”他冷冷地回绝。
被岳芪洋的气场冻到,病人的气势一下浇灭,退缩了一步,但仍固执地坚持手术可以,导尿不要。
准备室里的工作人员全体无语:大哥你开刀不插导尿是想怎样?
病人的理由只有一个字:“痛!”
护士姐姐扭头向他求助。
岳芪洋抛出一句:“叫外六。”
“他们插不痛?”病人狂喜。
“痛极则不痛。”他说。
病人没听明白,一旁的护士姐姐翻白眼翻译道:“你若再闹,就让泌外来,那就不是我们这种温柔的插法了,直接上钢丝捅…”
患者瞬间被降服。
跟着他去瞧瞧情况的16房护士姐姐不住浑身颤抖,放下手机的冷医生依旧够狠,十字以内摆平患者。同时也愈加好奇:真不知道能降的了他的主究竟为何方神圣。
31、中卷--10
黎糯自妈妈生病起退了医院里的寝室,即便恢复了实习生活,依旧走读着。
一附院离家有些距离,单程在一个半小时左右。相对于早起的困难,更令她担忧的是时不时加班导致的晚归。
这点她真心谢谢岳芪洋,感谢他什么都没说,便自觉自愿地担任了车夫的职责。
没办法,她就是胆小,怕黑,怕黑暗中一切的惊扰触碰,这是她的软肋。
他当然问过她,为何不搬回医院宿舍。
她也直言不讳:“没钱。”
接着叹了口气,幽幽地担心未来:“不知道明年毕业了要干嘛。虽然按我的成绩能保研,但不想读;班里一半的同学会出国,也出不起。”
“不考规培?”他问。
“嗯,”她若有所思,道:“貌似只有这个出路最好了呢。既不放弃五年所学,又能早早赚钱,以后尽量混进个社区医院。”
“反正我也不是什么胸有大志的人,大医院的节奏有些适应不了。再看看你们的压力,愈加不想承受。”忽然她笑起来,一双眼睛在车外的霓虹映衬下,分外明亮,“你知道么?我一直跟心和说,我要是她,就舒舒坦坦地做个家庭主妇,她每次都无语,教导我女人要经济独立。”
黎糯突然反应过来:“路心和,你认识吗?医学院院花,在外三跟的你。”
“知道。”他点头。
“哦。”悄悄转过身去咕哝:“果然还是美女魅力大。”
前方车辆突然停下,岳芪洋连忙急刹车,而他们后面的一长串接二连三跟着发出刺耳的声音。
幸而有保险带她才没摔出去,但仍心有余悸。
下班的道路总是最心焦的,后头的诸位司机一甩车门就去找他们前面的那辆肇事者争执。外面瞬间吵闹起来,他们夹在中间暂时也无法动弹。
“她很适合做医生。”冷不丁的,他说。
“啊?”
“那女生是块做医生的料,因此我才会对她有印象。”岳芪洋补充道。
“哦。”其实黎糯挺纳闷他为何要认真解释。
“所以你别生气…”
岳芪洋腰板坐得直挺挺的,双目正视前方,两手皆把着方向盘,似乎使足了劲,青筋隐隐显现。
她愣了片刻,然后笑得前俯后仰。
冷医生啊冷医生,难道您这是在羞涩吗?
隔着车外混乱的世界,黎糯解开保险带,左转九十度,仔仔细细盯着他的侧脸,最终“噗嗤”笑出声。
“黄芪,你还真是可爱。”
黑色帕萨特停在小区门口。
她家的小区年代久远,绿化失修已久,树木长得参天高把路灯遮得严严实实。也只有门口的路灯还算明亮,朝里看,则一片黑暗。
下车,道谢,鼓起勇气往自己家所在的深处走去。
方提起脚步,想起件事,又退回车边。
“我还没请你吃‘感谢宴’呢。你也可以叫田老师一起来。”
他很好地执行了任务,只是黎糯没想到他还超额拉上了岳归洋。
“你叫当归来做什么?”
她的手在桌下飞快地按着键盘,发送对象为坐在她对面的他。
“机不可失。”
他用同样隐蔽的方式回了过来。
黎糯滴汗:您真觉得此情此景,能称之为“机”么…
原本与岳芪洋说得上话的伙伴只有田佳酿和岳归洋这两位,如果算上黎糯的话,那就是三个。即他与这桌上的余下三人单独交流都没有问题,偏偏四人凑在了一块儿,额,气氛怪异。
田佳酿和岳归洋面对面而坐,相对无言。他们俩也没好到哪儿去,光顾着桌子底下你来我往。
田佳酿至今不清楚黎糯他们的关系,仅认为他们是由她的引荐相识,后又因岳芪洋认识了岳归洋。但这不妨碍她轻咳了一声,提出意见:“你们的短信内容可以用说的…”
黎糯窘,招呼服务员点单,一边小心翼翼地瞅瞅田佳酿的表情,再瞅瞅岳归洋的表情。
幸好皆已过而立的他们城府修炼得都不错,淡然自若,起码表面是这样。
席间,他们终于聊开,不过尽是些专业问题。不外乎你的科研我的临床,你的动物实验我的基因模型,你的SCI我的IF因子。
她听得云里雾里,悄悄打了个哈欠,稍侧转头,发现了几乎一言不发闷头狂吃的岳归洋。
“对不住…”
再次发消息,对象变为身旁的岳归洋。
“他们从来都是优等生,和我没有共同语言。”
他亦迅速回复,顺带微微一笑宽慰她。
最终席散时,她有些纠结,不知道该让岳芪洋送田佳酿,还是岳归洋,还是自己。
不管了,扔下那对前男女朋友,拉了黄芪就跑。一口气从胶州路跑进静安公园,黎糯才放开他的手臂。
喘着气回头,张口结舌地发现他们方才竟然集体无视红灯,直接就闯过了车水马龙的南京西路。
许久没有跑步,两个人都累得够呛。
他环顾四周,接着向公园门口的甜品站走去,而后捧了个双球甜筒回来。
咽口水,不小心她瞟到了招牌上的标价,震撼到:“额,好贵…”
他听闻,皱眉,便无奈地往自己嘴里送。
“可我没说不吃!”一把抢下来。
书呆子,真不解风情…
不过这种傍大款的感觉貌似还不错?
静安公园的确够静够安,虽然地处闹市,依高架傍主干道的,但仍没有打扰到内在的清新安宁。夜间的公园,四处都是慢跑快走的附近居民,如果仔细听听,会察觉其中没几个在讲中国话。
黎糯在池塘边的亲水平台坐下,拉拉他的裤脚管示意他同来,又忽然想到,照岳芪洋的大长腿,一坐,那就真的“亲水”了。
遂放弃,仰头问他:“能和我讲讲么?当归和田老师的故事。”
“略复杂。”他说。
“梳理一下。”怕他不会,她还形象地补充了句:“就像汇报病史或者写综述那样。”
岳芪洋沉思片刻,了然道:“好。”
“十余年前,他们是同班同学,也是情侣,具体不详。”
“本来毕业后准备一同出国,但男方作为岳家长孙被迫西转中,取消了出国意愿,是为理由一;毕业前夕女方怀孕,男方迫于家长威严没有接受,是为理由二。综上理由,两人分手。”
“后女方因输卵管峡部妊娠破裂致大出血行一侧输卵管切除术及子宫次全切除术,恢复后就去了美国。当然,女方所发生的意外男方在几年以后才得知。”
黎糯目瞪口呆,实在无法想象如此狗血的剧情会在身边上演。
“那…田老师不是和当归离的婚?”
“嗯。我认识她的时候她刚草草结婚,丈夫是个投资移民过去的纨绔子弟。那段时间她过得很颓废,完全是靠年轻和美色换取JHU医学院高昂的学费…”
他见她转身低头不语,便就此打住。
黎糯望着池塘里月色下的荷花盛开正好,想起了过往的一些片段。
田佳酿说“特别想要个女儿,然后把她捧在手心里,呵护她长大”时的神情。
岳归洋说他学妇科是“因为一个人,一件事”时的神情。
那道伤,远比想象中的更痛彻心扉。
“怎么了?”见她的身形稍稍颤抖着,他忙蹲下|身扳过她的身子。
对上他微澜的漆黑眼眸,黎糯忽然感到欣慰。
她希望当归与田姑娘能和他们一样,爱也好恨也好,当乌云散去,依旧可以用微笑望进对方的心里。
于是咧咧嘴角,佯装叹息,道:“没什么。只是在想,估计这天底下,也只有你,能把别人三十集电视剧的故事浓缩成如此这般。”
欢脱的时光总是特别短暂,值完这个班,下一站外二。
说来也怪,以往被称作“多事妞”的黎糯自重新恢复轮转,夜班之神就经常降临,至少这半个月内,每个班都是夜寐安。
更奇怪的是,她发觉每逢她值班,岳芪洋必值班,不知是巧合还是故意。
可惜晚节不保,内分泌最后一班岗,愣是半夜碰到了酮症,一碰还同时碰俩。
由于两头俱人满为患,于是留下症状较重的一个留急诊抢救,较轻的一个则直接收入内分泌病房。
考验黎糯的时刻到了。
二班医生在急诊会诊,只丢了一句“按常规上,实在不行请外援”。
常规…她只知道常规是两路补液罢了,具体怎么个补法不甚了解。
没办法,请求外援。
二班指的外援是小马哥,可凌晨两点的光景,外援睡得跟死猪似的没听见。
情急之下她想到了另一个外援。
额,虽然外科的外援不知道靠谱不。
凌晨两点的岳芪洋,正在台上,手中是台急诊小肠破裂肠段切除吻合术。
是麻醉师接的电话,由于夜间人手少,事情繁多,便按了免提。
“手术室,请讲。”
“我找岳芪洋。”
一句话,全场安静。
不仅因为内线那头是个稍显焦急的小女生,更因为她脱口而出喊的是“岳芪洋”。
院内资质浅年制低的医生自是恭恭敬敬称他“岳主任”或者“岳老师”,顶上那些也会叫他“小岳”,即使是往来不多的医技、护理、后勤,甚至是病人,通常唤他“冷医生”。试问整个医院哪个敢没事报他的大名?
麻醉师还以为有精神病半夜闯进医院想闹事,欲挂电话,不料岳芪洋直接在距电话半个房间的台上十分顺溜地回答道:“怎么了?”
“你知道酮症的常规医嘱该怎么开哇?我只记得要两路额,忘了补什么了…”
接下来的几分钟,16房的医务工作者目睹了一段前所未有的奇妙景象——外科医生在动手术的同时回答着内科问题。
“我只略懂一二。”
“没关系,说吧。”
“护理常规,禁食不禁水,两路补液。”
“一路盐水对冲胰岛素,一般6-10个单位,如果血糖低于10,可以用糖盐水对冲。”
“另一路扩容,补液量要达到4000左右,并且补充电解质,尤其注意钾离子。”
“bid(一天两次)监测电解质,q2h(每两小时一次)监测血糖,q4h(每四小时一次)监测尿常规,还有监测血气。”
“其它么,护胃、抗感染、对症之类的,你自己看着办。”
…
通话结束,16房内一切如常,只是一附院开始流言蔓生:冷医生真的有主了,貌似还是内分泌的。
32、中卷-11
内分泌科的医生在第二天受到了空前的欢迎,虽然围攻他们的问题只有一个。
“你们科昨天的值班医生是谁?”
问到小马哥,他莫名心头一紧:“就一实习同学。怎么了?闯什么大祸了?”
“人家可能和外三岳主任的关系不一般哦。”问的人对他窃窃私语。
“不可能吧。”他脱口而出。
别人神秘地笑笑,又问:“那姑娘长什么样子?”
他回想了一下,答道:“平平凡凡,朴朴素素,简简单单。性格挺好的,要说特别么,额,长得像袁湘琴…”
与此同时,我们的“袁湘琴”同学在外二C2的办公室内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一附院普外二科即肝胆胰外科共占两层楼,四个病区。黎糯所在的C2第四病区主要为胆道外科。
果然如前辈们说的那样,到C楼上班,永远没有老师存在。早上风一般地查完房,所有人便上了台,仅住院总兼教学干事离开前搭理了她,抛下一句话和一本书:“同学,把新病人收了,把这本书看了,十点钟去C24帮忙。”
她一看手表,干这些事只给了她一个半小时的时间。
硬着头皮撸袖管开工。一小时内收掉十一个新病人,病历卡和资料被她层层垒起,埋没了黄志强的《当代胆道外科学》。
十点准时上楼,却见胆外和肝外的人半数都挤在11房,她甚至在人群中看到了被分去C2三病区胰外的盛青阳。
“什么情况?”她小声问他。
“住院总让我来开开眼界,说是个工程浩大的手术。”他答。
暗自数了数人数,她直担心会缺氧,纳闷道:“为什么不去示教手术室?”
“那边被外一抢去了…”
他们正说着话,带教看到了她。
“我们组的同学过来。”招手,吩咐:“洗手,上台。”
黎糯在外二上的第一个手术便是“工程浩大”的肝门部胆管癌根治性切除术及肝动脉切除重建术。
主刀杜主任,而立又六,为外二副主任、副教授、C大癌症诊疗中心肝胆组副组长,与外三岳主任及神外封主任合称“一附院哈佛三刀客”。不过即便杜主任不可一世,全院上下唯独只买一个人的面子——岳芪洋。谁叫只有他是哈佛正宗的临床MD,且又经历了美国名院长达七年的住院医师培训,全身上下淌满人类现代医学至高点的血液。
话说回来,比起某位冷医生,杜主任态度实在随和许多。虽同样不苟言笑,但他乐于将自己所学教给学生,从下刀到缝合,能讲解的都会讲解一遍。
“肝门部胆管癌根治术我一般习惯做屋顶式切口。”
用手术刀比划了两下,边说边划开皮肤:“什么叫屋顶式切口呢?就是先从右侧肋缘下做斜切口,拉到腹中线,再往上延伸至剑突,半个屋顶就成了,剩下半个就是再向下划到左侧肋缘下。这样的切口有什么好处呢?肯定是为了让术野更清楚咯。”
“好,打开腹腔完毕。接下来开始探查,这里提醒大家切莫忘记一点,在局部探查前必须得走一遍全腹探查。为什么呢?因为汇合部瘤体往往比较小,在淤胆的情况下极易被漏诊,那就惨了,不得不再来次‘二进宫’。”
“来吧,第一步,打开肝门板…”
黎糯站在三助的位置,被主刀和器械护士夹在中间。
因为人矮,垫了一个脚垫才到台上其他几位医生的肩膀水平,得向前努力垫脚伸头才能看清腹腔。偏偏旁边还挡着个自动拉钩,稍一转侧就是万分的不舒服。
这位置实际可有可无,传递器械的活儿护士姐姐一定会给身为主治的二助,她么最多拉个把小钩吸个把小血,后也由于不熟练动作慢被二助剥夺了权利。现在,她只需看杜主任不急不慢地做,听杜主任不急不缓地讲。
起初还全神贯注的,渐渐愈来愈力不从心。
抬头看钟,下午过半。她想到自己早饭没来得及吃,七点多就开始跑东跑西换药,又耗费了不少口舌收病人,午饭泡了汤,晚饭估计也黄了。再加上身后被一大群男人包围,空气稀薄。她的腿不由自主地发抖。
黎糯把腹部紧贴于手术床以寻找支点,强撑着听身边的杜主任讲手术重点。
“这步就叫局部切除,是任何形式根治肝门胆管癌不可缺少的基础部分。它主要有哪些适应症呢?比如局限在肝管汇合部或者肝总管的胆管癌,也就是Bismuth I型和II型。还有比如分化比较好的如乳|头状癌,并且没有侵犯到肝脏和尾状叶…”
她依稀听到人群中忽然有人毕恭毕敬地称呼着一声声“岳主任”,想回头,却两眼一黑,昏了过去。
“老师老师!”盛青阳连忙叫道:“三助倒了!”
聚精会神的医生们方意识到台上少了个人,杜主任一回头却见到了岳芪洋。
“你们继续,我带她去休息室,不妨碍你们。”他说完,抱起黎糯,转身离开。
待她悠悠转醒,天色已黑。打量四周,是一般休息室。
呆呆回想了片刻,猛地捂脸自责加惊恐:完了完了糗大了,外科实习第一天竟然晕台。
等双手放下,眼前出现了一瓶葡萄糖注射液,500毫升的那种。
岳芪洋在她身边坐下,撬了糖水的密封盖,递给她:“给,百分之五的糖水。”
她有些错愕:“手术室流行喝这个?”
“你不是低血糖晕倒了么。”他说。
黎糯表情一滞,不好意思地垂下头。
“还是再去开瓶百分之十的比较好。”他自言自语道。
“不用不用,”她直摇头,“现在没什么了,百分之五的补补即可。”
急忙接过塑料瓶,仰头喝了一口。额,还好,味道有点儿甜。
“你这是下台了么?”她问。
岳芪洋指指墙上的挂钟:“你觉得呢?”
“天啊!”黎糯差点连人带瓶摔到地上。
晚上十点?这么说她晕了台以后就坐在人来人往的休息室把差不多平常一天的睡眠时间都完成了?
头越埋越低,脸越涨越红,真是丢人丢到无限大…
“要送你回家吗?”岳芪洋问。
她点点头,一想,又摇摇头:“我新病人的首程一个都没写…”
“好,那我陪你。”他平淡的说道。
黎糯实在没勇气在外二值班医生和夜班护士的眼皮底下让岳芪洋陪在办公室里干活,便偷偷溜回C2,抱了一叠病历卡,又从最边缘的楼梯悄悄爬到C3。
外三今天的一班和二班医生都是胃外的,多数时候在C5。她仍不放心,滴溜溜打探了半晌,终于敲开了C3二班值班室的门。
岳芪洋自觉地让出台式电脑,翻开自己的笔记本,顺便问她:“想吃什么?”
都这个点了哪儿还有外卖?哦,对了,她忽然欣喜若狂:“医院门口的麻辣烫!”
“麻辣烫?”他重复了一遍,像头一次听到这个名字似的。
“嗯!”她的眼睛晶晶发亮,“我手机里有外卖单哦,其他科值班夜宵经常叫的。”
“这个不干净,换一个。”他说。
“哦…”悻悻地转回电脑前。
可是,仍旧不死心,又返身,撒娇道:“黄芪哥哥,我们就吃麻辣烫好不?我想吃嘛。”
他的脸上呈现出一种极其复杂的表情,似惊,似喜,似如梦初醒。
“好不好嘛。”看来对症,接着上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