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最最来交作业本,看到原来已经搬到沈流默办公桌旁边的课桌,被迫越挪越远,再次抵上了窗边的墙,无奈地走过去对路心和说:“沈老师太有人气了,你又何苦在这里做题呢?回教室里做吧。”
路心和苦恼地摇啊摇头,“没办法啊,之前我也努力在教室和寝室做数学来着,但是成绩还是下滑。你就当我在沈老师身边沾沾仙气好了。”
成最最点了一下路心和的脑袋,嘲笑她:“忘了谁起初不要来补课,天天一副要死要活的样子,现在倒是赖在这儿了?”
路心和瘪了瘪嘴,没出声。
她想起第一天补习的时候,她不敢坐到沈流默身边,拖了办公室里空着的一副课桌和椅子直直拉到窗边,还美其名曰光线好。当时沈流默一定默默黑线,都夕阳西下了还光线好,还语文课代表呢,编个理由都编得不像样。路心和这样想着,不由地笑了起来。
现在呢?现在不一样了。一颗少女心因为卑微的慌张而自作主张停了补习,却因为分数下滑这个正当理由再次“不得不”开始,她暗自欢呼雀跃。可惜,独处的福分是没有了,还得接受一群射线的扫描。
沈流默的崇拜者们好不容易结束了轮番轰炸,路心和看了看墙上的钟,已经快到晚自习开始的时间了。她背上书包准备离开,突然想起这个点了沈流默晚饭都还没吃,于是拉开书包一阵扒拉,翻出一个面包和一板巧克力。她望着拿下眼镜,揉着太阳穴,疲惫的沈流默,小心翼翼地把手里的吃的递到他面前,说:“现在食堂没菜了,你先吃点这些吧。”
沈流默显然是愣了一下,然后接过去,当着她的面撕开面包咬了一口。
路心和正欲跨出办公室的门,听到身后沈流默带着歉意地说:“这几天不好意思了,都没能帮你补什么。”
路心和转过身,刚想出口说“没关系”,却收了声,注视着喝水的沈流默,问:“沈老师,当初你怎么会答应帮我补习的?”
沈流默诧异地回头,停下手里的动作,笑道:“因为你,我可怜的工资都要被扣光了。”
小小身影歪了一下,然后消失在门边。
沈流默晃了晃手里的矿泉水瓶,若有所思。当时他也只是受1班班主任李老师之托,翻了一下路心和的档案,觉得这女生文科这么优秀,若以后高考因为数学的原因,没有进到她本可以考入的大学会很可惜,没想到,他的恻隐之心竟重拾起一段未完的缘分。
路心和快步往教室走去,心里的失望还在蔓延。不过她转念一想,托沈流默的福,不然她路心和早就被请到教导处洗脑训话劝退学了吧。
事实证明,是你的总是你的,有缘的是逃不掉的,譬如教导处之于路心和。
空调外机“呼呼”地低鸣,热气一阵阵吹拂于路心和的脸上,白皙的脸庞泛起两团大大的红晕,这样的路心和看上去似乎有些害羞,抑或愧疚。教导主任激情洋溢地对着路心和大讲特讲:“成千上万的例子告诉我们早恋的危害,你们怎么就听不进呢?你们这些孩子也都算是X区的精英了,为什么你们就分不清你们现在的主要任务是什么呢?…”路心和怔怔地盯着自己白色运动鞋的鞋尖。
“路心和!你听到了吗?”一语唤醒梦中人,教导主任和班主任李老师都痛心疾首地看着她,仿佛她是个十恶不赦地杀人犯。见路心和循循善诱后仍“无言反抗”,教导主任神情哀切地拍着她的肩,无比心痛地说:“路心和啊,虽然你数学不好,但是你看你文科多好啊,中考全区语文状元啊,只要你数学再加把劲,什么A大B大不都任你考吗?你万万不能辜负了我们对你的期待啊!早恋,有百害而无一益…”
路心和终于忍不住了,她抬起头,直视教导主任,缓缓地说:“主任,我对天发誓我对于一超只有同学友谊,绝没有半点超出同学的感情。何况…”何况她有喜欢的人,“何况现在我以数学为重。”她的确以数学老师为重。“所以,你们请放心,我一定不辜负党和人民的期待,争取做祖国未来的栋梁!”她总结完毕。
话音刚落,教导处的门被推开。路心和的身后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额…张主任,我来拿资料。”她的身子晃了晃,双目炯炯地盯着眼前的地板,希望用念力使它裂开个缝好让她瞬间消失。
教导主任顿时变脸,喜形于色地朝来人招手,“小默,你久等了。”然后冷淡地瞥了眼路心和,说:“路心和,既然你都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就回去吧。记住今天你说过的话。”
路心和转身,和沈流默擦身而过。她暗自苦涩,怎么她出糗的状态好死不死总是会被沈流默撞到?
开学不久后的情人节打破了路心和波澜不惊的生活。
这西方的节日在东方不断地被炒作,渐渐的人尽皆知,而锦瑟年华的校园则是重灾区,X区一中自然不例外。愈接近2月14日,就愈暗波汹涌。连成最最这个家务白痴双休日都拖着路心和去买了星星形的模子、巧克力棒、果酱和杏仁。
路心和好奇地问她:“你要送谁?”
“沈流默呗!”成最最敲了一下路心和的额头。
路心和张圆了嘴,“你你你…喜欢他?还要让他知道?”
成最最扔了个“你乡巴子啊”的眼神给她,不以为然道:“我崇拜他不可以啊?人情巧克力懂吗?当然唯一的人情巧克力其实就是情人巧克力。你也做一个吧?”
路心和慌忙摆手,“我不用了。”她的崇拜中夹杂着太过浓郁的喜欢,这样虚伪的人情巧克力她是送不出手的。
成最最用手肘捅了她一下,说:“你这么认真做什么?你等着看吧,我们沈老师啊肯定是那天的人气王。”
路心和不可置否。
结果成最最不仅回家路上把一半的巧克力棒给吞了,回到家后她两手一摊,把道具和食材都推给了路心和。
路心和拎着成最最的耳朵把她从沙发上拖起来,“你的诚心被狗吃了?”
可最终,成最最的各种粗糙另路心和实在看不下去,从溶解、混合、搅拌、入模、凝固到最后的凝结都是她一手代劳的。
成最最感叹道:“心和,你可真是贤妻良母啊。若你真是沈家媳妇,沈伯伯和沈流默就太有福咯。”
情人节的早上,路心和陆陆续续收到了不少同学送的人情巧克力,连宋雅也送了她一根原封不动的脆香米。她本是个礼尚往来之人,此刻立马不安了起来,思忖着等下是不是该冲到小卖部买些德芙还送给同学?
路心和既然被奉为高一级花之一,也收到了一些表白的小纸片和短信。成最最看着她的短信和纸片,揶揄地说:“路心和同学,已经有六个人约你中午智慧长廊见了,还有其他时间地点的,现在的男生可真出息啊。话说你准备一天内发掉多少张好人卡啊?”
路心和看着这些认识的,不认识的,甚至没署名的追求者,淡然道:“一张也不发。”
成最最摔倒在地,艰难爬起来后,哆嗦着问:“怎么?你准备一脚踏几船?”
路心和白她一眼。
正在她们说话间,于一超突然跑过来,问路心和:“能借我下你的英语笔记吗?”
路心和点了点头,带着他走到教室最后面的储物柜,拿出一本本子递给他。
于一超并没有接,而是直直看向她。路心和心里一颤,看来今天好人卡还是要发了。
她与于一超自合唱比赛后关系就不错,且两人的家离得近,不住寝室的日子里也会时而碰到,一起聊聊天什么的。路心和不知道,这一来二去中,于一超竟然对她有了好感。
他说:“我喜欢你。”本是轻轻的四个字,应当淹没在课间的嘈杂声中。可不知是同学们这天太敏感还是有谁耳朵特别好,当于一超说完后,全班突然肃静,过了片刻,发出震耳欲聋的起哄声。
路心和尴尬地摩挲着她的英语笔记,然后硬塞到于一超手里,细若蚊蝇地说了句:“对不起,我有喜欢的人了。”
这样的大动静自然惊动了班主任,李老师暗自斥责自己怎么没有早点发现苗头呢。而教导处正在为情人节同学们躁动的粉红气氛所苦恼,眼看这一对如此高调,怎能错过杀鸡儆猴的好机会。枪打出头鸟,便是如此了,只是苦了路心和这只窦娥鸟。
从教导处回到教室,已然到了放学时间。路心和看了一眼坐在最后一排于一超的座位,正想歉疚,一只冰冷的手握住了她的。
她一惊,忙俯下|身拍拍手的主人:“最最你怎么了?”
成最最气若游丝地说:“肚子好痛…大概这几天乱七八糟的东西吃多了…”
路心和连忙扶起她,“快去医务室吧。”
成最最痛苦地拧着脸,拉起路心和的手,道:“医务室,我自己去。这,我交给你,你一定要替我送到!”
塞到她手里的是成最最欲送给沈流默的,却是路心和亲手制作的星星巧克力。她望着成最最缓慢挪远的背影,再想起她方才俨然“最后一次党费”上身的样子,哭笑不得。
沈流默的办公桌早已成了巧克力的海洋,路心和进门的时候,他正眯着眼睛拿起这个看看,拿起那个看看,一副为难的表情。
路心和在门口徘徊了良久,她实在不忍辜负了成最最的“病重之托”,但她一刻钟前才在沈流默面前上演了场“失足少女从良记”,现在立刻又将绣球抛与他,沈流默会怎么想路心和?只怕是在脸上立即刻下一个“淫”字了吧。
豁出去了,反正她死活是在沈流默心中留不下好印象了,路心和一跺脚,视死如归地推开了数学办公室的门。
沈流默见是她,微笑着招呼她过来坐。路心和却许久没有动静,他讶异地回过头,眼前却是一块星形巧克力。
路心和像背书一般一口气说完她要说的话:“这是你的课代表成最最送给你的,成最最因为肚子疼去了医务室所以让我代送。”
沈流默怔了怔,抬头看着路心和,半晌后才开口:“所以,不是你的?”
她脱口而出:“不是我的。”
“替我谢谢她。”沈流默的笑依旧云淡风轻,但他的眼睛里有一丝什么东西划过,转瞬即逝。
作者有话要说:第三章估计还有2~3节结束,末日还有一更,之后可能要停顿些日子了。

3
床边的挂历在年初三这个日子画了个黑色的圈,而年初七则被淡红色的笔勾了出来。爸爸妈妈对路心和说:“心和,我们这次有个十分重要的项目要谈,关系到爸爸以后的生意。因为时间急迫,所以春节你就到姑姑家去住几天吧。等我们年初七回来,一定带你去儿童乐园玩。”
窗外雨下了一整天,随着黑夜的临近,逐渐倾盆,忽然间一束亮光飞速掠过窗外,紧接着一声炸雷。路心和在被子里缩成小小的一团,浑身颤抖,拖过身旁爸爸的大衣,像抓住救命稻草般死死地攥在手里。不绝于耳的电闪雷鸣一道道一声声地把她的心理防线击溃,打转的眼泪顺着紧闭的眼角滑落,哽咽地叫着:“爸爸!妈妈!”
门铃声如福音般响起,路心和跳下床,飞快地跑去开门,她满心欣喜,爸爸妈妈知道她怕雷雨,回来陪她睡觉了!
门外站着的却是位陌生的阿姨。雨水顺着她烫卷了的发梢一滴滴滴落在水泥地上,楼道昏暗的灯光下,她对着路心和灿烂的一笑。
等她再次醒来时,她仍置身黑暗中。一股生锈的味道中夹杂着令人窒息的粉尘,她咳了几下,才发现嘴巴被塞满了布条,五花大绑捆住只穿着一条睡裙的身躯。她试图挣扎,左胸部平复了很长时间的绞榨抽痛让她再次晕倒在地。
她就这样一直浸没在浑沌中,直到遥远却刺耳的切割声把她从这泥潭中拔起。久违的阳光刺得她没法睁开眼睛,光影里冲进来一条魁梧挺拔的人影,扶起她,紧紧地把她抱在怀里,一遍又一遍地说着:“好孩子,受苦了。”
路心和猛地惊醒,额前的头发却已湿透。她拨开房间的窗帘看看天色,再拿起床头的闹钟,才凌晨三点。手轻抚着因受惊而怔忡不已的心脏,她呆愣地又在床上坐了很久。家也搬了,心理也调整好了,几年未做到的噩梦却再次袭来,她仍然心有余悸。
过了半晌,她仍睡意全无,便翻身坐起,顺手按下手机的开机键。手机被打开的同时,铃声响起,仿佛一直期待她接听一般地响着。那是顾伯伯的电话,他说:“心和,你沈伯伯两小时前去世了,割腕自杀。”
路心和的心跳随着顾伯伯低沉悲哀的话语骤停。
凌晨三点的路上,几乎没有车辆和行人,只有一个女孩,单薄的睡裙外胡乱披了件X区一中的校服,汲着拖鞋,踉跄地停停跑跑,边走边哭。
路心和听到噩耗的一刹那,大脑一片空白,待她反应过来时,她已吃力地奔走于荒凉的街道。成千上万种情绪和疑问纷乱划过心间,那个梦是沈伯伯对她的告别吗?病情好转的沈伯伯为什么会突然走上不归路?…而第一个浮现在她脑海的担忧却是:沈流默,他还好吗?
深夜的沈家忙碌而寂静。殡仪馆的工作人员已将沈伯伯的遗体抬走,白色帐幔悄然挂起,人来人往把本不宽敞的客厅衬得格外拥挤,当他们突然看到自外走进的狼狈女孩时,俱是一愣。女孩面色苍白,空洞的泪眼扫过每一个人的脸后变得焦急无比,然后她跑去打开每一扇房门,再颓然关上,直到推开紧闭着的厕所门。
沈流默一个人站在浴缸边,背对着路心和,看不出任何心情波动。他的身边和脚下一片狰狞,尚未凝固的血染红了整缸水,斑驳的红色在白色地砖上格外刺眼,整个狭小的空间弥漫着揪心的血腥味。但路心和并不觉得可怕,她只是明白了沈伯伯的离开方式和地点,她把门悄悄带上,背抵门框,就这样,静静地陪他站着。
这一站,仿佛已过半世,直到门外有人唤他的名字。
沈流默轻“嗯”了一声,然后挽起灰色运动服的长袖,犹如慢动作般弯下|身子,欲将手探入血水中。
路心和倏地冲上前阻止了他的动作,不发一言地将他推出厕所。
她锁上门,对门外的身影轻轻地说:“你去忙,我来吧。”擦去父亲的血迹这种残酷的事还是她来替他做吧。
路心和脱下拖鞋和校服,放掉了一浴缸的血水,又将浴缸仔细冲洗了一遍,然后小心地抹掉剩余的血迹。她的眼泪如雨而下,冲刷着即将凝固的血迹。
沈伯伯的大殓在周一举行,路心和毅然向学校里请了事假。
周日晚上,路心和和爸爸妈妈一起去沈家悼唁。她远远就看见灵堂之中不断和来客握着手、说着谢谢的沈流默。他似乎瘦了很多,憔悴的脸上强撑笑容,略狭长的眼睛难掩暗淡的光芒,胡渣在刻意支起的嘴角边隐现。他和爸爸妈妈道过谢,跳过她,走向其它人,而她亦没有看他。沈伯伯离开后,他仿佛从没表现出任何悲恸欲绝,只有那天路心和擦完血迹从厕所出来,和人群中的沈流默遥遥相望,她看到了他藏在眼底的痛不欲生。
路心和送走行程繁忙的爸爸妈妈,欲往家走。她心中突然一动,不禁折回身,又往沈家跑去。
根据地方习惯,这一夜,生者为逝者守夜。夜已深,沈家亦恢复了安静,只有沈流默一个人在昏暗的灯光下依墙席地而坐。
路心和走到他身边,抱膝坐下,轻声问:“亲戚们呢?”
沈流默头低着,声音低哑暗沉,“我让他们都回去了。”
路心和把方才路上买的粥端给他,“趁热吃点吧。”
他摇摇头。
路心和也不知道她哪来的勇气,双手将他的头扶起,咬咬嘴唇,道:“我喂你?”却突然发现沈流默不知何时已泪流满面。
她无措地看着他,但并没有放开手,反而下意识跪起身子,将他的头轻抵自己的颈间,双手一下又一下轻轻抚着他的后背。
沈流默没有挣扎,过了半晌,路心和感到了因哽咽而轻微的抽动,他的声音沙哑得令人心疼,“我父亲出院后一直不错,有时甚至能跟我说句话、笑笑,我真的很高兴。那天,和平常没什么异样,谁知道…他半夜突然起身跟我说要洗澡,却不想就什么走了…”沈流默的悲伤压抑而痛彻,“为什么选择这么决绝的方式离开我?我哪里做错了?…”
路心和静静地听他说着,就像一个孩子在哭诉自己的彷徨无助。
她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只是唱起了回忆里的那首歌:“Amazing Grace,how sweet the sound.That saved a wretch like me.I once was lost but now I'm found.Was blind, but now, I see.T'was Grace that taught.my heart to fear.And Grace,my fears relieved.”
沈流默起伏的后背渐渐平复,他有些讶异地抬起头,静静地看着闭上眼睛认真唱歌的路心和,晶莹的泪水沾湿了她弯弯的睫毛,又顺着眼角流下,蜿蜒在略显苍白的小脸庞上。
随着歌声的停止,她慢慢地睁开双眼,灰色的瞳孔在迷雾中放出美丽的光芒,问:“《Amazing Grace》,听过吗?全世界基督徒都会唱的一首歌。”
沈流默点点头。
“那听我讲个故事吧。”路心和淡淡地一笑,“我先天有法洛四联症,开了两刀才把我的命捡回来。我小时候有个亲如姐姐的小病友,叫晨晨,她父母付不起高昂的手术费,只能采取过了今天不知道明天的保守治疗,而且他们又怀了孕生了个弟弟,他们对晨晨的生命其实已经放弃了。有一年平安夜,我们俩乔妆打扮溜出医院,她带我去离医院最近的怀恩堂望弥撒,其实我很纳闷,晨晨又不是基督徒,为什么要带我去望弥撒。那是我第一次听到这首歌。溜回病房后,她一个晚上一遍又一遍地唱给我听,并且解释给我听歌词是什么意思,我不知道她怎么知道这首歌的,也不知道她的英语是什么时候学的。后来她对我说,‘心和,我知道我活不了多久,我也知道我的父母也放弃了我,因为我妈妈曾经喜欢唱《Amazing Grace》给我听,安慰我,鼓励我,自从有了弟弟后,她就再也没有唱过。不过没关系,我可以自己唱给自己听,唱着唱着,心脏好像就没有那么难受了。我鼓励自己多活一天是一天,有朝一日,我也要坐在教室里上课,也要在草坪上奔跑,过和别的孩子一样的生活,但是,这次可能真的没办法了,我偷听到了医生和父母的谈话,医生说我没有几天了。这场先天性疾病带给我唯一的快乐回忆就是认识了你这个朋友。如果我死了,你一定不要哭,一定不要绝望,以后的生活肯定会有很多挫折,也都不要哭,觉得累的时候就唱这首歌,我就会到你身边陪你。心和,你是幸运的,有为了你放弃做医生的父亲,有无时无刻捏着你的手的母亲。所以,你要带着我的那份渴望,好好活下去,活到一百岁,活的比别人精彩,因为你不是为了一个人而努力,是为了我们两个。’从一个七岁的小朋友口中讲出这些话现在想想是有多震撼。当时我还不懂事,只知道姐姐说的,我就得遵守。那个圣诞节过后两天,我进行了第二场手术并且恢复得不错,而晨晨在我还躺在ICU里的时候去世了。我听从她的话,知道她的死讯后也没有哭,而是在被窝里唱了一夜歌。虽然我本是个爱哭鬼,在之后的日子里对于晨晨的要求做得并不是很好,但无论是被绑架的时候,还是其它伤心失望的时候,都会唱这首歌来鼓励自己。”
她顿了顿,望进沈流默冷静下来的眼眸,柔声说:“沈老师,你和我不一样,你是凡事都能做得很好的天才,如果你因为悲伤而停滞的话,沈伯伯和你母亲一定会难过的。其实沈伯伯以前刚发病时和我说过,他觉得他拖累了你的人生,所以这次,请你务必认为这是一位父亲为他最爱的儿子力所能及而做的最后一件事。我已经把我的法宝传给了你,你一定要带上父母的期待,活得最起码要比现在好三倍。”
许久后,沈流默点了点头,眉宇间如拨云见日般舒展开来。
路心和这才发现他们的动作要多暧昧有多暧昧,她飞快站起,磕磕绊绊支支吾吾地搓着衣服,“对…对不起,沈…老师…,我…我去热粥…”
当周四沈流默又出现在学校里时,他依旧谈笑风生,神采奕奕。
成最最惊讶地问路心和:“天啊!这是丧假出来该有的样子吗?”当然,大多数同学只知道沈流默请的是事假。
路心和若有所思地笑笑。她突然想起那个夜晚那个暧昧的拥抱,顿时红霞飞满天。
成最最更加生疑,“你老实交代,你是不是对沈老师做了什么?”
路心和连忙摇头,却看见沈流默正向她们走来。
成最最立马撇下路心和,冲过去心情极好地朗声道:“沈老师好!”
沈流默勾起嘴角,“你好。”眼神却直直看向不远处的路心和。
路心和有些尴尬地抿抿唇,低下头,微微鞠了个躬。
怎么办?她觉得潘多拉的魔盒快藏不住她的秘密了。
作者有话要说:晨晨是有原型的
之后要不定期更了

4
期中考试后,X区一中沉浸在有人欢喜有人愁的气氛中。这时,一个补军训的通知让整个高一一片欢腾。路心和她们班的班级一角里甚至贴上了张倒计时,上面一排用醒目的橙色荧光笔写着“东方绿洲3天2夜!”,下面一排用铅笔低调地补充“还剩1天”,视力不佳的人远远望去,会怀疑旅行社的小广告怎么张贴到教室里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