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光处理了日记本还不行,这个姑娘长着嘴呢,她可以对警察说,她看过小池育子的日记,知道犬童过去干的坏事。必须连这个姑娘一起处理了!
“你经常晚上出来吗?”犬童问。
“不……不……”姑娘摇摇头。她的脸红红的,大概已经喝醉了。
“这么说,你是第一次晚上从家里跑出来?”
“嗯。”姑娘点点头。姑娘家里一定乱作一团了。
“你跟家里人说你去哪儿了吗?”
“没说。”
“也没给家里人留个字条?”
“没有。喜代回家以后,我就偷偷溜出来了。”
“喜代是谁?哦,保姆啊?”
犬童决定把这姑娘从窗户推下去。明天早晨,人们就会在楼下发现她的尸体。他想:我跟小池育子的事,眼下除了这姑娘谁都不知道。只要这姑娘死了,再把小池育子写的日记销毁,我就平安无事了,谁也不会把我跟这个姑娘的死联系在一起。
但是,现在就把她推下去还不行。我的办公室晚上一直亮着灯,很可能被人看到,这姑娘摔死在我的窗户底下,我肯定会成为被怀疑的对象。她的死亡推定时间必须是我离开商社以后,这是一个最大的前提。
“好困哪!”姑娘突然说。犬童一看,姑娘满脸通红,双眼惺忪,身体微微摇晃,看来醉得不轻。
这时候,犬童下定了决心。
“困啦?那你就在沙发上睡吧!”犬童说完站了起来,“我来帮你拼一张沙发床,让你睡个舒服觉!”
犬童马上动手,很快就拼好了一张沙发床。他是在自己的办公室里拼沙发床的老手---为他带来的女人拼沙发床,少说也有上千回了。他的办公室就是为了勾搭女人布置的。
犬童让姑娘谁在沙发床上,又从衣柜里拿出一条薄毛毯给她盖上。“我给你关了灯,你就安心在这里睡吧,大叔可要回家了。”
姑娘一听,欠身要起来。犬童按住她的肩膀,安慰她说:“没关系,没关系,就这样睡吧。明天早晨我回来以后送你回家,今天你就在这儿睡吧。”
“你能把小池育子还给我吗?”姑娘问。
“没问题。”犬童回答说,觉得这姑娘的脑子有问题,“明天早晨就把小池育子还给你,所以,今天晚上你就安心在这里睡,好不好?”
“真的吗?”姑娘还是有些不放心。
犬童使劲点点头,把灯关了。关灯之前,他看了一眼放在茶几上的育子的日记本。

犬童把常务理事办公室两边的门锁好,急急忙忙来到一楼的警卫室。警卫是保安公司派来的,这个星期值班的警卫是一位退休后返聘的老人,跟犬童很熟悉。这位老人总是在半夜十二点在大楼里转一圈,然后一觉睡到第二天早晨。
犬童看了看表,十一点半了。他走进警卫室,对老人说他刚才加班了,现在马上回家。老人向犬童道了声辛苦,看样子没有注意到常务理事办公室里来了个年轻姑娘。
犬童跟老人聊了几句家常,就离开警卫室从后门出去了,出去之前还特意嘱咐老人一定要把后门关好。
出后门之前,犬童假装顺便走进有临街窗户的厕所,轻轻拔下一个窗户的插销,又假装小便一次,然后走出后门来到大楼后面的胡同里。
月亮又大又圆,这是一个明亮的夜晚。胡同里一个人也没有。犬童藏在暗处,等着十二点以后老人睡着了再返回办公室。
终于听见了老人巡逻的脚步声。犬童听见老人拖着疲惫的双脚来到后门,咔嚓一声上了锁。静静的月夜里,上锁时金属撞击的声音格外响亮。
犬童听着老人的脚步声远去,又耐心地等了半个多小时,这才把散放在胡同里的装饮料的几个空箱子摞在厕所的窗户下面,踩在箱子上轻轻打开窗户爬了进去。
爬进厕所以后,犬童又轻轻推开厕所的门,进了他的商社。
他没有坐电梯,顺着楼梯蹑手蹑脚地往上爬,一直爬到五楼。途中没有碰到任何人,老警卫好像已经在警卫室里睡着了。
五楼的走廊被月光照得惨白惨白的。不知道为什么,本来很熟悉的商社变得非常陌生。
来到常务理事办公室前,犬童没有走走廊那边的门,而是绕到了职员们的大办公室,他打算从那边进自己的办公室。
大办公室里寂静无声,没有主人的办公桌整整齐齐地排列着,泛着青光。犬童走近常务理事办公室的门的时候停了下来,现在下手还太早。警卫虽然已经睡着了,但是,为了使推定的死亡时间离警卫认为他离开商社的时间更长,最好凌晨三点再下手。
犬童掏出手绢铺在墙根,靠着墙坐下,一根接一根地抽起烟来,一盒烟很快就抽完了。
从窗户照进来的月光洒在他的身上,他开始觉得自己的精神有些不正常。一个人坐在这种地方,到底想干什么呢?他不敢相信自己就要杀人了。
他一直玩弄的女人小池育子失踪了,今天夜里,突然有一个跟年轻时的育子长得一模一样的姑娘找上门来,现在正睡在他的办公室里。真让人不敢相信。更让人不敢相信的是,他马上就要把那个姑娘杀死。
从什么时候开始事情变得这么糟糕了?他在心里问着自己。简直就是在做噩梦嘛!他的头脑越来越混乱,无法接受眼前的现实。
犬童蹲坐在那里,就像在一个令他心神不定的噩梦之中。渐渐地,他开始相信这是一个噩梦了。
又过了很长时间,犬童慢慢地站了起来。由于蹲坐的时间太长了,站起来以后大脑缺氧,四十一岁的他晕晕乎乎的,就像在云里雾里。
犬童把钥匙插进了钥匙孔。为了不把姑娘惊醒,他慢慢转动钥匙。咔地一声,锁开了。声音很小,但是在他听来犹如一声巨响,犬童紧张得心跳都快停止了。
犬童全身僵住了,保持一种姿势在门前站了很久。他好不容易才回过神来,轻轻地把门推开。
犬童今天第一次知道,平时随意开启的办公室的门,原来有这么大的声音,连门上的磨砂玻璃都发出了咯吱咯吱的响声。
犬童踮着脚尖走进常务理事办公室。这里也是月光如水。犬童轻轻把门关好,又轻手轻脚地走到沙发附近一看,不由得大吃一惊。
沙发床上根本没有人!犬童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难道真是在梦中吗?床上不但没有刚才那个姑娘,连那条薄毛毯也无影无踪了。
突然,一声尖叫划破了月夜里办公室的寂静。犬童吓得像个小孩子似的缩起了脖子。这么大的人了,也能被吓成这个样子。
他回头一看,只见窗前站着一个人影,沐浴在月光之下。人影的头发散乱,手里拿着一条薄毛毯。由于是逆光,犬童看不清人影的脸。
犬童认为那个人影就是轻井泽时代的育子的冤魂。人影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地盯着犬童。
“你……为什么在……在那里?”犬童总算说出话来了,但声音是颤抖的。
人影还是一动不动,也不说话。
犬童壮着胆子一步一步接近那个人影。在接近的过程中,他看了一眼沙发前的茶几,茶几上仍然放着姑娘的挎包和小池育子的日记本。
离人影越来越近,可以闻见人体的味道了。是那个姑娘,不是什么冤魂!
姑娘身后的窗户依然大开着,黎明前的凉气正一点一点地渗进办公室里来。
突然犬童亢奋起来,他要采取行动了。他突然伸出双手,抓住姑娘的双肩拼命往后推,要把她从窗户推下去。
姑娘反抗着,大叫道:“你要干什么?”一边叫一边踢犬童的腿。犬童的小腿胫骨被踢得生疼,一定是被姑娘脚上的高跟鞋的鞋跟踢中了。
姑娘一把抓在犬童的脸上,犬童的眼镜被抓掉了。眼镜掉在地上并没有发出声响,因为地上铺着厚厚的地毯。
在撕扯的过程中,犬童的手触到了姑娘的大腿。他在一瞬间想起了二十年前强暴育子的时候摸到她的大腿时的感觉。那感觉是完全相同的。
犬童慎太郎头脑一片混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应该干些什么了。他要把姑娘按倒在地毯上,没有成功。后来他一把抓住了姑娘的上衣,用力一扯。衣服被撕裂,扣子噼里啪啦地散落在地上。他再用力一扯,姑娘的上衣完全被扯下来,只剩下胸罩。
姑娘毫不示弱,继续跟犬童厮打。犬童的腿绊在茶几上,身体失去平衡,用手撑了一下地。姑娘趁机从他手中逃脱,跳到房间中间。犬童爬起来追过去,抓住了姑娘的胳膊。
“你要干什么?要杀我吗?”姑娘气喘吁吁地问。
“是的,让你活下去我就麻烦了。”犬童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终于明白自己应该干什么了。这个叫小池育子的女人,了解我犬童过去干过的坏事,是一个活证据。这个活证据一直活着,我多次把她叫到我这里来,其实就是想把她杀了。我怎么直到今天才明白过来呀,早就该杀了她---小池育子!今天再也不能放过她了!当然,如果没有那次犯罪,就不会有我的今天,所以我一直不忍心杀她。可是,留着她就是留着证据,不能再留下去了!
“我要杀了你!你给我死去吧!”犬童说着凶神恶煞般地扑上去。
姑娘说话了。“你杀不了我,我死不了。”
谜一样的语言。犬童理解不了姑娘说的话是什么意思,愣了一下,但他马上抓住姑娘裸露的肩膀,拼命向窗户那边推。
姑娘的身体失去了平衡,大概是高跟鞋绊在地毯上了。
犬童趁势把姑娘抱起来,连跑几步来到窗前,把光着上身的姑娘扔出窗外。
姑娘一声惨叫,消失在窗户的另一侧的空间里。惨叫的余音继续在犬童耳边萦绕。
这时,窗下传来犬童没有预想到的声音。先是一辆汽车急刹车的声音,轮胎摩擦着地面,发出尖锐的啸声,紧接着是撞击声。莫非是掉在路面上的姑娘被汽车撞了?这车来得也太巧了,这种时候从楼下经过,简直让人无法相信!千万别叫我碰上什么倒霉的事---犬童战战兢兢地想。
犬童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趴在地毯上。他趴了很久也没有勇气站起来看看窗外楼下的情况。汽车好像停了下来,过了一会儿他又听见了汽车关门的声音和发动引擎的声音,很快就开走了。
四周又变得静寂无声了。那辆汽车大概是撞人后逃逸,要不就是叫警察去了。不管怎么说,必须马上离开这里,否则就会碰到很大的麻烦。
他开始在地毯上找眼镜,找了半天也没找到。
他忽然想到应该先把窗户关上。整座大楼只有这个窗户开着,等于告诉别人那姑娘是从这里掉下去摔死的。
他挣扎着跪起来,摸索着关好窗户,插好插销,然后趴在地毯上继续找眼镜,又找了好一阵,还是找不到。
先看看下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吧。想到这里犬童站起来,隔着窗玻璃哆哆嗦嗦地往外看。从这个角度看不到紧靠窗户的路面,只能看见那块三角形的草坪。草坪被汽车碾过了,一定是司机看见有人从楼上掉下来,猛打方向盘离开马路上了草坪。
草坪里的树丛都被碾倒了。被碾倒的树丛旁边,隐约可以看到那个姑娘的上半身。
犬童不由得低低地叫了一声。这情景他一时无法理解,但转瞬之间又想明白了。他想:那姑娘一定是脚朝下掉下去的,树丛旁边的泥土松软,姑娘的下半身插进了泥土里。
姑娘的头耷拉着,从犬童这个位置,只能看见她的头发。非常不可思议的情景:在月光如水的市中心,四周高楼林立的空地里,一个女人的下半身插进泥土,低着头好像在祈祷。
姑娘纹丝不动。已经死了?或者只是昏迷了?如果只是昏迷了,对我犬童可是巨大的威胁。不行,得下楼去看看!想到这里,犬童心里感到一阵恐惧。
刚才从下面开过去的那辆汽车的司机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不把姑娘从泥土里拔出来送到医院里去?嫌麻烦跑了?有可能,如果是我也会跑掉的。过了这么长时间警察还没来,估计那个司机没有报警。
犬童慌慌张张地收拾起被他扯破的姑娘的上衣,塞进姑娘的挎包里,然后又开始捡散落在地毯上的扣子。他捡扣子的时候眼镜也找到了,重新戴上,周围的一切看得清清楚楚了。
犬童拿起育子的日记本,打开保险柜塞进去。育子的连衣裙还在保险柜里。犬童站在保险柜前犹豫片刻,把姑娘的挎包也塞进去,然后锁好。
下楼之前首先要消灭痕迹,不能让人看出那姑娘到这间办公室里来过。犬童反复环视整个房间,看不出有人来过的样子,就从大办公室那边的门出去了。他把门锁好,剩下的事就是尽快回家了。
他踮着脚尖顺着楼梯下到一楼。一楼的警卫室里一点儿动静都没有,看门的老人睡得挺死。他走进厕所一看,窗户还开着,又爬上窗户往下一看,那几个饮料箱子还摞在窗下。左右看看,胡同里一个人影都没有。
他踩着饮料箱子,安全地下到地面,先轻轻把窗户关好,再把那几个饮料箱子放回原处,然后顺着大楼的墙根往大楼前面的草坪那边转。
那块被四周的高楼大厦围着的三角形草坪出现在眼前。由于是夜间,顶角处那个小喷泉已经停止喷水,周围死一般寂静。
站在这里,就像站在一个巨大箱子的底部。今天的月亮真好,大概是阴历十五号吧。月光照在建筑物的玻璃上再反射下来,更加明亮,周围的景象看得一清二楚。
夜深人静,一丝风也没有。树梢,草叶,全都静止不动,人站在这里,犹如身处海底世界。草坪上,有一座怪里怪气的半身像。那姑娘的上半身露出松软的泥土直立在那里,好似一座雕像。
犬童本打算尽快回家的,却鬼使神差地来到了这里。他想走过去确认一下那姑娘是不是死利索了,但又觉得害怕,不敢靠近。在一种精神恍惚的状态之下,犬童移动了脚步。他紧张得心脏都快爆炸了,太阳穴一带的血管剧烈地膨胀,疼得要命。
姑娘的上半身沐浴在月光下,像一个金属体反射着银色的光。她的头发蓬乱,身体右侧冲着犬童这边。犬童一边向姑娘靠近,一边向她的正面绕过去。
恍惚中,犬童抬头看了看天空。一轮满月俯瞰大地,一览无余地照耀着这座城市,照耀着林立的高楼和高楼间的草坪,以及下半身插入草坪的姑娘和在草坪上缓缓移动的犬童。
犬童把视线收回来,看了一眼那个姑娘。咦?她的手臂怎么那么细?细得好像一根干柴。才这么一会儿工夫,胳膊上的肉就掉光了?犬童觉得奇怪,继续慢慢绕向姑娘的正面。
绕到正面一看,犬童吓得毛发倒竖。他觉得自己恐惧得大叫起来,其实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也许是他叫的声音太尖,反而听不到了。
犬童全身的筋骨似乎在一瞬间被抽掉,他像一堆烂泥瘫倒在地,眼里流出恐惧的泪水。
尽管被吓成这个样子,犬童还是目不转睛地看着那姑娘的脸。他已经无法控制自己不去看了。他的视线好像被钉子钉在了姑娘的脸上。
那姑娘的脸上一点儿肉都没有,只剩下黑黢黢的皮肤包着骨头---完全是一具干尸!
她的嘴唇已经包不住牙齿,她的眼睛只不过是两个黑洞。姑娘的用那两个黑洞直愣愣地瞪着犬童。
这分明是一具木乃伊,哪里还看得出一丁点儿那姑娘的影子!不,还不如木乃伊!眼前这具干尸干巴巴的皮肤已经包不住骨头,好多地方骨头都露了出来。
只有头发是完整的,还保持着数分钟之前在常务理事办公室见到的样子。
犬童看见草坪上有一只高跟鞋。说不清为什么,犬童慢慢爬过去,伸手拿起高跟鞋,抱在怀里。
他想抱着高跟鞋站起来,可刚站起来又摔倒在草坪上,如此反复多次,好不容易才站了起来。他的眼里依然淌着泪水,静静地反射着银色的月光。他一会儿抽抽嗒嗒地哭着,一会儿嘻嘻哈哈地笑着,摇摇晃晃地朝着草坪顶角的喷泉走过去。
这个时候的喷泉没有喷水,水池的水面像一面大镜子。犬童看见了映在水里的一轮明月,也看见了自己的脸。他的头发全白了。
犬童想:那姑娘死了。那绝对不是一个活人,绝对是一个死人。她自称小池育子。看来小池育子确实已经在无人知晓的情况下死去,变成了木乃伊。她由于怨恨我,死后没有立地成佛。她的冤魂变化成二十年前在轻井泽时候的模样来找我算账了。我想把那个冤魂从窗户推下去摔死。但是,已经死了的人再死一次是不可能的。我把她从窗户推下来,她又恢复了木乃伊的本来面目。
“我有罪……育子……原谅我……我有罪……”
常务理事犬童慎太郎反反复复地说着同样的话。他疯了。

“犬童发疯以后一直在夜深人静的日比谷大街上转悠,天亮以后由于多年出勤的惯性,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他把那只高跟鞋放在办公桌上,看着它嘿嘿地傻笑。商社的职员上班以后,发现他们的常务理事疯了。”那个叫吉敷的刑警最后说。
我听了这个奇特的事件,愣了半天没说出话来。
“您……您说的这些……是真的吗?”我好不容易才说话。
“这是昭和五十五年实际发生的一个事件。”吉敷回答说。
“那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莫非……”我打算说说我的看法。
“您说。”
“莫非真的是小池育子失踪以后,在没有人烟的深山里自杀身亡,她的冤魂由于怨恨犬童慎太郎,变化成二十年前在轻井泽时候的模样前来算账?我看也只能这样解释了。”
“啊。”
“犬童看见的那个姑娘,实际上是小池育子的冤魂,所以从窗户摔下去以后变成了一具木乃伊。”
“是啊。也许真是这样,至少犬童慎太郎认为是这样的,所以他被吓疯了。”
“难道还有别的解释吗?”
“啊。哟,下雨了!”吉敷突然说。
我刚才听得入迷,根本就没有注意到下雨了。刚才虽然听到了某种声音,但根本没想到那是雨声。我说怎么越来越闷热了呢。
“这个事件太奇怪了,所以我也一度认为是冤魂来找犬童慎太郎算账。但是,我发现还可以有别的解释。我认为,那是一个由一连串令人不敢相信的偶然构成的事件。这个事件的名称可以叫做都市怪谈。”吉敷又回到了原来的话题上。
我的耳朵又听不到雨声了。
“确实有一个人长得跟年轻时的小池育子一模一样。”
我惊呆了。“什么?她……她在哪儿?”
“法国。”
“法国?她……她是谁?”
“小池育子的亲生女儿。由于小池育子跟当外交官的丈夫常驻法国,这孩子是在法国长大的。法语说得很好,日语却说得不太流利,日本字也写不好。”
“啊?原来如此!”
“这孩子在法国上寄宿学校,上女子高中,上女子大学,对社会上的事情基本上是不了解的。法国寄宿学校的管理非常严格,学生绝对不能喝酒。她在犬童那里喝白兰地,恐怕是有生以来第一次,所以很快就喝醉了。”
“哦。她的日语本来就说得不好,喝醉以后说的话就更奇怪了。小池夫妇把女儿留在了法国,所以犬童不知道小池育子有孩子,是吧?”我忍不住插了一句嘴。
“是的。也可以说是小池育子故意瞒着犬童慎太郎,她不愿意让犬童知道女儿的存在。通过调查了解到,这个女儿很可能是犬童的。如果真是犬童的,这才叫因果报应哪!”
“啊?”
“这个女儿是昭和三十六年五月生的,而犬童在轻井泽的别墅强暴育子的时间是昭和三十五年,也就是前一年的八月,九个月以后育子生下了这个女儿。”
“原来如此。这样的话,就更得瞒着犬童了。对了,小池育子后来的丈夫没有怀疑这个女儿的来路吗?要不就是育子被犬童强暴之前就在跟后来的丈夫恋爱?”
“应该是吧。育子的丈夫一直把那孩子当做自己的亲生女儿。”
“可是……您等等,女儿长得像母亲,这是可以理解的,为什么连穿的衣服都跟她母亲在轻井泽被强暴的时候一样呢?关于这一点,怎么想都让人觉得奇怪。高跟鞋,白色超短裤,白色纯棉衬衫,而且还自称小池育子。女儿怎么会跟母亲一个名字呢?”
“那是演戏,吓唬吓唬犬童慎太郎。”
“为什么要吓唬他?”
“为了让他说出母亲在哪儿。”
“什么?怎么回事?”
“事情的经过应该是这样的。这孩子在法国得知母亲失踪的消息已经是很久以后的事情了。由于学校管理太严,不能随便请假---当然她母亲只是失踪,并没有被确认死亡---所以一直等到放暑假她才回到日本。到家以后她住在母亲住过的房间里,到处搜寻母亲的遗物,偶然在天花板上发现了母亲的日记本。她查着字典读完了母亲的日记,从日记里了解了母亲的过去。日记里正好写着在轻井泽被强暴的那天穿的是什么衣服。她以日记为线索找到了犬童慎太郎,于是上演了那一幕惊心动魄的戏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