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我起码有句话先告诉你,不管事态如何发展,就算你身上真带着可怕的血统,真是个杀人狂,我还是会一直感谢你的。”
特芙拉轻轻摸了摸玲王奈的头发,慢慢站起身来,向等着他的奥利佛走去。奥利佛看他过来后,也转过身子,双手把玩着手电筒,一言不发地走开了。特芙拉和奥利佛并肩走下了楼梯。
“拜伦有句诗是这样的……”特芙拉突然说道,“也许我记得不很准确,好像是这样写的:
‘我深爱的人啊!
不愿让你想起以前我们分手,
昔日的恋情早已远去,
只有你知道,我是多么哀伤。
普天下还能有谁,
像我一样执著地爱着你。’”
说完后,特芙拉露出一丝苦笑说道:“别误会,这不是我的心情,我有挚爱着的妻子和孩子。”
“那是谁的心情?”
特芙拉眼神茫然,带着哽咽声回答道:“玲王奈的。”
18
玲王奈一动也不能动,痛苦地趴在床上,脑子已经开始迷糊。两只朦胧的眼睛看着前方,别的一点也看不见。偶尔只能让身体往旁边侧着躺一会儿,然后再回到趴着的姿势,她的全部活动能力仅此而已。反绑在身后的手已经渐渐失去了知觉,她开始担心起长时间被绑得过紧,手部的功能是否会难以恢复。
因服食药品而导致的幻觉已经消失了,但他还在继续做梦,意识并不完全清楚。忽然,她猛地醒了过来,这才知道刚才是在梦中,却又想不出做的什么梦。只留下一点做过梦的感觉,但似乎隐隐约约觉得刚才做的是好梦。
她又一次进入梦中,这已经数不清是第几次了,梦见的全是岩石和荒漠的情景,她看见许多人穿着《旧约·圣经》时代的衣服,像一队队蚂蚁似的正经过一片岩石向前走去。从他们满脸紧张的表情看来,他们是在逃亡。
玲王奈赫然发现,自己也混在逃亡的人群中赶路。一个似曾面熟,感觉已经很久没见过了的男子正看着她,牵着她往前走,还告诫她,得走快点儿,千万别回头看。
玲王奈终于知道了,现在自己要逃离的正是那座因为触怒上帝而即将被毁灭的城市,而这个男子是亚伯拉罕的侄子罗德,自己是他的妻子。
传说中的城市所多玛位于死海之滨,准确的地点已无从考证了。玲王奈和罗德在漫长而艰辛的山路上跋涉,走在人群的最前头。阳光很强烈,汗水已经湿透了全身。
在艰苦的旅途中,一行人终于到了可以看见岩山山顶的地方。这里有块突出的岩石下有一小块阴凉的地方,也有风。当罗德招呼众人休息一下时,人们才松了一口气,纷纷找地方坐下来。
玲王奈知道,只要回头望去,从这里应该可以看见身后的所多玛城的街道。但大家都背对城市坐着,遵照罗德的吩咐,不去回头看那座城市。与城市方向相反的是宽阔的死海,大家都只是默默看着死海。
玲王奈往回跑了。“别跑!”不知从哪儿传来丈夫阻止的叫声,但是玲王奈没有停下脚步。我只是想再看几眼所多玛的街景,因为到今天为止,自己还一次都没看过。她想到。
她顺着刚才的来路往回跑,到了一处可以俯看远处的地方。这里是悬崖,从这里可以看到整座城市。
这时,她看到了。眼前就是金碧辉煌的宽阔的黄金都市,简直就是一座人类发挥了所有的聪明才智所建造成的人间天堂。在强烈的阳光下,整座都市显得金光灿烂,耀眼的光芒刺得人睁不开眼睛,因为这座城市里的屋顶全都闪耀着金色的光芒。都市中央耸立着巍峨的金子塔,金字塔上方也闪耀着金色,这是座繁荣绝顶的城市,这就是所多玛城。玲王奈心潮澎湃,如此美丽的城市,就像传说中所言,马上就要被毁灭吗?玲王奈简直不敢相信这一切。
然而,这里也是极其堕落的地方。在美丽的金色屋顶下的所有地方,贵族们不分昼夜地纵情于性的愉悦中。他们的傲慢无可救治,他们毫不对自己的怠惰进行反思,一味相信唯有他们自己才拥有可以尽情享受快乐的权利。而住在城市里的年轻女子中,有一半人从事某种形式的卖淫活动,整个城市充满颓废的气息——
回忆起这些往事的时候,玲王奈的心里很难受,她记得自己曾经也和很多男人玩乐过。刚想到这里,突然眼看什么都看不清了。一轮太阳出现在眼前,视线中一片白色,接着,眼前又重归黑暗之中。
闪光持续了很久很久,玲王奈的视野先是被涂成一片黑色,接着又什么也看不见了。不知道这种状态持续了多长,但觉得过了很久。
当她回过神来时,玲王奈的身体又化为一根白色的盐柱,因为身体里的水分完全蒸发干了。她抬起右手遮在脸的前方,想遮挡住一点儿刺眼的阳光和强烈的热气,但她保持这个姿势化为一根形状怪异的盐柱。
然而不可思议的是,玲王奈的视线慢慢恢复了,已经开始看得见所有东西了,而且看得比以前更清楚。所多玛所在的位置,竟然令人难以置信地出现了一朵巨大的蘑菇云。一开始它是橘黄色的,一直保持了很久,但突然从它的根部起变成一片白色。
云的高处直达天际,刚看见时觉得它静止不动,但仔细一看,发现云还在慢慢地一直变大。
忽然听见“轰”的一声巨响,就像地球破裂成两半似的。强烈的地震波排山倒海般撞击着地面,从所多玛的方向传来,地面像水波似的被高高掀起,脚下的大地在剧烈地颤抖着。
以所多玛为中心,地面出现了一个环形的圆环,并以惊人的速度在地面扩张开来。第一波冲击眼看就要到达这里了,甚至还来不及害怕,霎时就来到了化为盐柱的玲王奈面前。震耳欲聋的轰鸣声伴随着巨大的冲击吞没了地上的一切,周围的岩石纷纷溶化后一片片的崩坍下来。
强烈的摇晃一直持续了很久,卷起的灼热的尘埃遮天蔽日,蒙住了整个视野。好不容易一个冲击波刚刚过去,但下一个冲击波紧接着又来了。然而,玲王奈的视野却渐渐从尘埃中慢慢往上升,一直往天空升去。不知道为什么,她的眼里看到的却是巨大的云块下的每条街道和每处断壁残垣。看到的是被地狱之火烧焦的痛苦万状的所多玛的百姓。
都市完全在眼前消失了,耸立在市中央的金字塔也已经熔化为灰烬,街头废墟中只留下几处断壁残垣。以往的宽阔的道路成了熔岩淌过的红色的河流。
轰——在热风的呼啸声中,奇怪云层下慢慢出现了一队从熔化的街道里逃出的人群,朝罗德率领的众人离去的山顶走去。他们的头上没有一根头发,脸部溃烂红肿,被血染得通红。
她想尖叫起来但又发不出声音,因为嘴已经被捆得紧紧的。睁开眼后,玲王奈发现自己被捆得结结实实放在床上,还在那间发生过许多难以置信的怪事的房间里。她流下了眼泪,被塞进嘴里的艾维的手帕已经被口水湿透了,还有更多的口水不断地从被绳子捆住的嘴角流出来,一直滴到下巴上。
咔嚓,她似乎听到什么金属摩擦的声音,玲王奈的身体一下子绷紧了。她想,也许是有人回来了。啊,一定是来救我的。我不会再挣扎的,请帮我把绳子解开吧。如果不能帮我解开绳子,至少希望把我的手和脚分开绑,那就不那么痛了。再这么绑下去,我连呼吸都困难了,背部特别疼,但哭也没用。
咔嚓,又是一声金属摩擦声。那是什么声音呢?玲王奈拼命思索着,但大脑已经模模糊糊了,什么也想不起来。啊!她在心里尖叫,拼命扭动着无法动弹的身体,把自己侧着躺下来。
她看见楼梯上天花板上的铁板被人打开了,掀起来一些。从缝隙里能看见有一双眼睛朝下窥探着。她全身寒毛直竖,不由自主地发出尖叫,但当然听不到声音。
是死人!死人复活了!砰地一声,天花板上的铁盖又关上了,玲王奈确确实实地听到了铁盖关上的声音。接着是一阵寂静,很久很久的寂静。
难道又是幻觉——玲王奈开始怀疑起自己来。这也是幻觉吗?要不,我还身在梦中。
或者,这是真实的事情?究竟哪个才是正确的?她已经无法作出判断了。迷幻剂所引起的幻觉、幻听,以及用手能触摸到的真实,其中的差别已经完全无法分辨了。然而,这一定是幻觉,是死人复活的幻觉,这是绝不可能出现的情景,所以这还是幻觉。
但是,比真实更可怕的恐怖场面又出现了。因为那具心脏已经被挖出的尸体现在正站在天花板上。
咯噔一声,这次发出的声音已经听得非常清楚了。通往高塔入口的铁盖被完全打开了!有个人下来了!强烈的恐怖几乎让玲王奈几乎要昏过去了。她看到了脚,死人的脚。那人正在背对着自己爬下梯子来。玲王奈的喉咙深处忍不住发出呻吟般的恐怖的哭声。还是真的,死人正慢慢爬下梯子来。
奇怪啊!她想到。死人的脚上竟然穿着用皮线编织的怪怪的凉鞋,身上裹着一块宽大的黑色木棉布,那是《圣经》人们穿的衣服。第一个人快要落地时,天花板上又露出第二个人的脚。第二个人也穿着相同式样的凉鞋,露着脚。和第一个人一样,他身上也裹着木棉布。和刚才梦里见到的所多玛城的民众打扮得一模一样。
第二个人下了梯子时,上面又露出第三个人的凉鞋。就这样,一群不可思议的人接连不断地从上面爬下来。
这到底是怎么发生的?她用濒临昏迷的脑子拼命地思索着。难道是这些人在逃离即将毁灭的所多玛城后,都跑到这个屋子里来了吗?
这上面只有一座塔,塔上面当然就是天空了,难道他们是从天而降的?或者这上面是通往另一个时空的走廊,能和古代的所多玛城连在一起?
悄无声息地走下来的人们纷纷朝玲王奈围过来。玲王奈嘴里真的发出了尖厉可怕的惨叫声。新的恐怖压倒了刚才感觉到的恐惧。但是从她被绑得紧紧的嘴巴里,只能发出野兽般的呻吟。她眼里流出恐惧的眼泪,身体也惧怕而不停地颤抖着。
不断有人从梯子上走下来,人数很多似的,一直走不完。走下来的人们都围着玲王奈,在床边排列整齐地站着。房间里飘着一股异样的味道。他们的脸全都红通通的,没有一个例外,脸上都溃烂变形,头上没把头发。
但仔细一看,他们中的每个人还是多少有些不同。有些一点头发也没有,有的还剩下一些,有的脸部变形,看不出原来的样子,而有的却没那么厉害。盖在脸上的血,有的一片皮肤都湿漉漉的,有的只渗出薄薄的一层。但是其中绝大多数的皮肤上都密密麻麻地粘连着一层带血的黄色固形物。
但玲王奈根本没有心情去仔细端详每个人,只是一边大声哭叫,一边可怜地扭动被绑得紧紧的身体,被堵得严严实实的口中不停地哭叫挣扎着,为了让这些可怕的怪物离她远点儿,她只能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挣扎着。
玲王奈这时已经完全没有趾高气扬的明星架子了,眼睛哭得红肿起来,半边脸也肿了,嘴角淌满口水。眼泪也流到鼻子里,所以鼻子里满是鼻涕,但她也无法腾出手擦掉。
怪物们围着她直挺挺地站着,好像在低头看着奉献给他们的供品似的,静静地观察着一个因极端恐惧而快要昏过去的女人。其中的一个人从穿着的古代式样的棉衣下露出手臂,他的手臂也像被烫伤一样地溃烂发红,到处可以看到白白的、发干的皮肤和黄色的脓包。他举起手臂时,一缕耀眼的金属反光在早晨的光线中一闪而过,他手里拿着一把大刀子。
玲王奈已经恐惧极了,“呜”的一声,从喉咙里挤出一声惨叫后,她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19
睁开眼后,动了动原来趴着的身体,玲王奈才发现自己的手撑在床上。顿时,她想起了刚才经历过的一幕,自己曾经被五花大绑过。
她看了自己的脚,能活动了,又看了看周围,那些像怪物的人们不见了。她不由得产生了怀疑,难道刚才是在做梦吗?她起身坐在床上,看了看手腕,也抬起脚看了看。上面还留着紫色的淤血,那是绳子绑过的痕迹。而且双手也因为长时间被反绑,感觉又酸又麻。
刚才到底发生过什么事?她完全想不起来,连现在是在梦中还是现实里也弄不清。
她想把腿从床上放到地上。但这么一动弹,才发现全身到处都疼得厉害。她真怀疑自己的两条腿还能不能好好站在地上了。她伸手从床头柜上取过手提包,从里面掏出表看了看时间。一到以色列,她就把表调成以色列时间了。指针显示的时间是六点十分。从天花板采光玻璃透下来的光线和带着一丝凉意的空气看来,现在应当是清晨,时间并没有过得太久。她把手提包的袋口开得更大些,在里面摸了摸化妆盒,但没有找到,看来是不见了。她把表戴在左手上,穿上凉鞋,抬头看了一眼天花板。顿时她感到一阵恐惧,不由得缩了缩脖子,但是哪块与通往另一个时空的地狱相连的高塔入口的铁板盖得严严的。
站起来后,玲王奈的眼前突然一片黑暗,她忍不住双膝跪在地上。像是脑部缺血,她把双手捂在额头上。
她保持着这个姿势等待血液流回大脑,不久,她感觉到脉搏在剧烈地跳动,同时感到出现了轻微头痛的征兆。她不想吐,只是偶尔视线有点模糊,头脑还不是很清醒,身体还依然感觉疼痛。严重的酸痛感慢慢扩散到玲王奈的全身,随着脑子渐渐清醒过来,疼痛的感觉也越来越明显了。
她撩起睡裙的下摆,看了看膝盖和腿,到处都能见到瘀斑。尤其是大腿,简直就像金钱豹的花纹似的。这让她感觉十分震惊,玲王奈不由得流下了眼泪。作为演员自己身体的价值下降了,这让玲王奈比什么都难过。对在美国孤军奋斗的她而言,她知道只有身体才是自己生存的本钱。这些瘀斑要多长时间才会消退啊?看这副样子,腿根本不能暴露在镜头前。有什么办法能处理吗?如果不趁现在赶紧处理,会不会在皮肤上流下永久的疤痕?
这时她又发现脸也很痛。她用手在脸上摸了摸,没有发现流血的感觉,好像没有太大问题。接着,她又顺着眼皮和鼻子周围一路摸了下来,只感觉脸上还留着流过眼泪和鼻涕的痕迹。她趴着身子摸到床头柜边,用手撑在上面,再次坐到床上。她从手提包里拿出手帕,擦了擦脸和鼻子。
平常她一旦想哭,就会想吸食毒品。但一想现在不是吸毒的时候,她努力想甩掉这个念头。接下来首先想到的就是穿上长裤。一旦被人发现的话又会被绑起来,为了预防万一,还是先把长裤穿上。
她慢慢站了起来,这次感觉还好。虽然全身依然酸痛,但这种状态已经渐渐习惯了。她闻到一股汗臭味,真想洗个淋浴,她又想哭了。自己怎么会落得这么惨。这种身体状况虽不算太糟糕,但实在无法见人,如果现在要让自己在心爱的人面前露面,宁愿咬断舌头死了算了。
咬断舌头自杀?她突然又想起嘴里被塞进手帕,还有被绳子捆起来的事。下巴和嘴角的疼痛都是因此造成的,现在嘴里还在痛。自己怎么会被如此残忍地对待?真是有生以来受过的最大的屈辱。
她慢慢走下楼梯。自己都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已经被人松绑了。但可以自由走来走去的事,要是让大家知道了,尤其是理查德·沃金森,一定不肯善罢甘休。总之,最好别让人看见了。到了楼下,走进放在一楼床边的行李箱。她小心地把行李箱放平,打开箱子,取出一件黑色紧身衣,为了防身,她还拿出了一双长筒袜。
玲王奈的打算是这样的,首先必须先逃出这里,然后离开以色列。美国看来也不安全,还是回日本去吧。过一段时间,再请律师给特芙拉打电话。
要实现这些目的,就必须搭谁的车到特拉维夫去。反正不可能一直走到机场,而且外景队的车钥匙都在几位助理导演的手上。也就是说,她必须搭便车离开这里。而想搭便车的话外表就不能太邋遢,那种女人,路过的男司机是不肯捎上一程的。但和陌生男子共乘一辆车子也会有危险,所以虽然热点儿,还是穿上长筒袜安全些。
穿裙子大概也没问题,但现在不想穿,因为腿上有淤青。穿上一身能显示身体曲线的紧身衣,再配上一双低跟的鹿皮短靴应该也不错。反正在沙漠里靠自己也到不了机场,因此不必再穿运动鞋。
把自己喜爱的紧身衣套在湿淋淋的身上实在有点儿舍不得,但也没办法。她赶紧脱下睡裙,穿上衣服,再往身上喷了一点迪奥香水,果然,一下子心情好多了。为了防晒,她又穿上一件套头的长袖上衣,把所有的钱装进钱包里,再把钱包放进旅行包。接着她又取出镜子和化妆用品,稍微整了整脸和头发。
一照镜子,她不免吓了一跳,从嘴角到脸颊还留着绳子勒过的痕迹。嘴角也有些痛,原来是破了一小块皮出了点儿血。她又赶紧做了些防晒准备,在脸上涂了点油,稍稍涂了点口红。她把化妆盒、镜子、内衣和几件换洗衣物还有一些水收放进旅行包里,夹在左腋下,右手拿着一盏小电筒。考虑到发生状况时必须跑,因此她把带来的大行李箱丢下了。
她先把门开了条缝,确定外头没有人后,才蹑手蹑脚地来到走廊里。身后的门关上后就什么也看不见了,要打着灯照明。小心地避免硬鞋跟在地板上碰出声音,悄悄地走到通往走廊的大门口,她握住门把,开了一条小缝往外仔细看了看。
当然,她也没有忘记注意身后,先得做好最坏的打算,所有的剧组成员没人肯站在自己一边。对玲王奈这个亚洲人来说,这已经是司空见惯的了。
走廊里悄无声息,玲王奈掏出小电筒照明,蹑着脚往走廊踏出一步后,回身轻轻把门带上。她压低身子,靠着墙一步步往前挪,顺着走廊一点点往前走,唯恐会碰上谁。真要是被人遇见了,也就只能和他拼了。可是万一打起来时,自己身上没有任何武器,又是孤身一个女人,根本就打不赢。反正抵抗也没有,只能像昨天晚上一样,被人五花大绑起来吧。
越往前进走,前头就越亮。玲王奈以那间有亮光的屋子为目标向前走去,脚步也不知不觉地加快了。她关掉电筒,内心祈祷着大家都像这样睡着了。总之,无论如何要先逃离这里,至于以后的事情,那就等出去后再说了。
她终于到达充满金色光芒的那间圆柱形屋子了。玲王奈停下脚步,沐浴在神圣的光芒中,不由得双手合十祈祷起来。玲王奈在心里产生什么愿望时,总是会合上双手默默地祈祷,毕竟她是个日本人。
绕过圆柱形房间,又来到走廊里,从圆柱形屋子透出的亮光把前面一段路照得很明亮。平时在明亮的地方她并不感到不安,然而今天却不一样。因为不知怎么,她开始闻到一股血腥味了。血腥味越来越浓,正当她感到害怕时,已经来到那片洒满血迹的地方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玲王奈想,她的脚在发抖。到底发生了什么?是谁在这里受重伤了吗?
她看了看四周,没发现有人倒在地上,只有地上的血迹。一股恐怖的情绪又在她心里翻腾起来。她不希望自己再这么担惊受怕下去,也不希望总是处在心惊肉跳之中。唯一希望的只是,受伤的不是最重要的人就行了,比如千万别是艾维·特芙拉、奥利佛、巴特他们几位。
再往前走了一段路后,走廊又变暗了,必须再打开灯才行。她把手电筒的开关打开,但又怕没灯光照得远,她只让亮光落在自己脚边。
这时候,玲王奈心中突然又涌起一股强烈的愿望,想继续扮演莎乐美。这正是身体恢复正常的一个证明。精神一恢复,斗志也就出现了。
不知道莎乐美这个角色为什么如此吸引人。玲王奈心中对扮演莎乐美有着独特的理解,至少自己是这么认为的。这种理解绝不是一个男人所能达到的,尤其是每周要做礼拜的虔诚基督徒,一定就更无法理解了。
在她看来,莎乐美其实是个可悲的女人,她愿意为自己所喜爱的男人奉献出一切,但她居然连一个吻也不肯给予她。她的嘴唇一挨近他,就被他一把给推开了,顶多就是跌坐在地后抱着他的腿而已。就是这么个可悲的女人。正因为想吻他的欲望太强烈,才把他的头砍下来,她其实是那种纯情的女人。
在玲王奈看来,莎乐美并不是一个在《圣经》里留名的令人厌恶的坏女人。正因为她的爱过于极端,才想到要砍下那个男人的脑袋,这种歇斯底里无疑是东洋人才具有的性格,玲王奈是这样理解的。她被莎乐美所拥有的这种东方式思维,以及无以言喻的,永远难以平复的伤感所吸引,并产生了强烈的共鸣。加上,她自己身上也留着东洋人的血,因此对莎乐美的遭遇就理解地更深。她坚信,要演好这部划时代的影片,让拥有亚洲血统的自己来扮演,要比任何白人女影星都更合适。
因此,玲王奈要出演莎乐美的愿望太强烈了,无论有任何障碍,都要继续演下去,也绝不肯原谅任何阻碍拍摄的人。
坦率地说,她的努力,确实多少带着点儿为日本和日本人争口气的成分。来美国以前,她从没意识到过自己是个日本人。然而,到了这里后她才明白,洛杉矶对华人和韩国人的印象相当深,也有很多华裔和韩裔人在好莱坞谋生。比如巴特·奥斯汀就是个华人。但是日本人都到哪儿去了?给人留下的印象却不深。好莱坞也几乎见不到日本人。有线电视台播放中文和韩文节目,却没有用日语播放。她也到处打听过,好像只是偶尔播过些日语唱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