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屋犯罪 作者:岛田庄司
内容简介
北海道最北端,有一座奇怪的斜屋——流冰馆。在冰雪封冻的圣诞夜,应邀而来的宾客陆续在封闭的密室遇害,谁是凶手?
两根竖立雪中的木棍用意何在?窗外出现的男人面孔究竟该如何解释?深夜出现的男人叫声以及女人的哭泣声又是怎么回事?看上去像是在跳舞的死者……一个又一个的密室让人焦头烂额……
“流冰馆”可以算做日本新本格作家绫辻行人《馆系列》的启蒙之作,一些读者甚至把岛田的这个“馆”称为最好看、最经典的馆系列。由此不难发现,高举本格旗帜的岛田庄司,为日本本格推理小说的发展,做出了多么巨大的贡献。
《斜屋犯罪》感评
① 华丽诡计
我一向以为,以岛田庄司为代表的伟大的本格派一辈作家及其后者,都一贯善于使用一个庞大华丽的核心诡计,而其他众多的花样作为辅助;与核心诡计所引起的异样,展现在读者面前,使读者感到晕眩,而在事件解决、真相大白之后,唯有赞叹与享受。这就是所谓的“岛田流”。
而这部1982年问世的《斜屋犯罪》,便使人们充分领略到了“岛田流”的魅力。为了使用核心诡计(及其引起的异样),凶手几乎动用了斜屋之中的一切(甚至不惜制造出所谓的“凶器”和其施展场所)!该诡计可谓庞大,却又十分简明,在解决的一瞬间,给人恍然大悟之感。
一切难解之谜、一切异乎寻常之事,均是核心诡计的外在表现;而一切辅助诡计、一切精彩的小伎俩,又与核心诡计化为一体,销入云雾之中。怪不得,连经验老到、推理能力不可谓不出色的警探们也无法领悟这个惊人的诡计。
当然,为了掩盖核心诡计,所“附加”的小伎俩,必定会在一定程度上暴露核心诡计。但岛田很好的处理了这一切。其中凶手即兴逃脱这一段独具匠心,显示了诡计并非十全十美,而应是不断应变的。
我想,读者在读完全书,了解这个异常诡异的华丽的诡计之后,恐怕心中也会有一些冲动,想演出这一幕“斜屋犯罪”呢!
② 御手洗洁
作为天才的侦探,御手洗洁直到死了两人之后,才上场演出。而且居然一出场,就“狂妄”的说:“我已经直到了所有的真相!”不得不令读者疑惑:作者为何安排御手洗洁这么晚才出场呢?那显然是为了制造一种悬念,也为了符合御手洗洁一贯的敏锐洞察力(如果一死人,就破案,那么该多么无趣;如果死了好多人,御手洗洁才破案,那就显得御手洗洁过于无能了。《占星》也是如此,为了突出御手洗洁的天才推理能力,而让罪案避开御手洗洁生活的年代发生)。
御手洗洁上场之后,并没有马上说出真相,而是因为缺乏证据,通过布局,成功的引出的凶手,将其现形。
在《斜屋犯罪》中,御手洗洁并未改变其“演说家”“神经质”的天性,随时随地就能发表一大通长篇大论,被警方视为“奇谈邪说”。但从这些“疯言疯语”中我们可以看出御手洗洁的成竹在胸。而他的一些夸张言语,也直接反映了日本社会的现实问题,和他作为一个占星师对于世俗的看法。
御手洗洁十分尊敬凶手,甚至连最后的解说,也有一半是让凶手陈述的。而在破案之前,御手洗洁对人偶的指手画脚、穿衣戴帽,将凶杀定位一个冤魂在人偶上的附体,“愚弄”警方,令人捧腹(实际上是为了诱出凶手)。
总之,御手洗洁在本案中,本色不改,依然是天才的、神经质的、浪漫的“厕所”先生!
③ 批判现实
在最后的解说中评论家美口苑生认为岛田庄司是爱伦·坡的真正继承者,将推理小说写成了一部反映现实的文学小说。即将推理与批判有机的结合起来,使《斜屋犯罪》即是推理精品,又是文学杰作。
在四处弥漫的浪漫气息中,日本当代的现实问题——如拜金主义、青年迷茫、追名逐利、不择手段等等——都一一露出了它们的冰山一角。而在最后的凶手解释动机时,整坐冰山便显露无遗。岛田庄司借此小说所要批判的,正是为了金钱不择手段的拜金主义者。一切罪行源自于此。当然,过分追求名利造成的空虚感和与他人之间不可调和的隔阂也是岛田所关注的问题。整整四幕悲剧结束的时候,凶手和御手洗洁握手,凶手说:“好软的手。你不常劳动吧?”御手洗洁笑着说:“只要不一直握着钱,手就不会变粗。”这其中自有深意。
总之,《斜屋犯罪》是一本不可多的的推理精品,是岛田庄司无可争议的代表作,气氛神秘、浪漫;诡计宏大、奇异;人物性格鲜明,结构精巧;反映现实,触及人之本性。是一本本格上作与社会派上作的完美结合品。
若将之与《占星》一较高下的话,在诡计与推理演绎方面,《占星》要超出《斜屋》。但《斜屋》所反映的深刻社会问题,却是《占星》所不具备的。
全书基调明快、浪漫(除了凶手自白十分沉重),适合无事的您好好的消磨、享受一个下午!
向岛田老师 致敬!
大智熊猫儿
2007年2月2日
出场人物
流冰馆的居住者:
滨本幸三郎(68)滨氏柴油公司董事长,流冰馆屋主。
滨本英子(23) 幸三郎的么女。
早川康平(50) 住在滨本家的司机兼管家。
早川千贺子(44)康平之妻,女佣。
梶原春男(27) 住在滨本家的厨师。
招待的宾客
菊冈荣吉(65) 菊冈机轴公司董事长。
相仓久美(22) 菊冈的秘书兼情妇。
上田一哉(30) 菊冈的随身司机。
金井道男(40) 菊冈机轴公司高级主管。
金井初江(38) 道男之妻。
日下瞬(26)慈惠医大学生。
户饲正树(24) 东大学生。
滨本嘉彦(19) 庆应大学新鲜人,幸三郎侄孙。
牛越佐武郎 札幌分局刑事组长。
尾崎同,巡查。
大熊稚内分局警佐。
阿南同,巡查。
御手洗洁算命师。
石冈和巳御手洗洁之友。
序幕
我好似雨国的王者。富有却无能,盛年而早衰。所有的猎物和爱鹰,乃至来到我栏杆下饿死的百姓,都不能安慰我这国王。
——波特莱尔《忧郁》
乏统一性,但每个人孩提时幻想的梦中城堡不就是这个样子吗?管他什么样式、经济性或社会眼光,这些成年人的无聊观念,最后只会使他们困居于东京的鸽子笼小屋。
萧瓦尔是个没受过教育的男人,在他遗留的便条纸上,他用错误百出的文字,热切的叙述着自己如何受到神的启示,创造出这个独特的神殿。
根据他的记载,这项工程是从他在送信的途中,捡到路旁奇形怪状的石头,装到口袋中开始的。这时萧瓦尔己经四十三岁了。逐渐的,他除了装邮件的背包外,肩上还吊着一个用来装石头的大篮子,最后终于变成推着手推车来送信。
不难想像这个奇怪的邮差,在生活平淡无聊的乡下遭到人们如何看待。萧瓦尔用他检来的这些石头和水泥,开始建造宫殿的基座。
长二十六公尺,宽十四公尺,高十二公尺的宫殿主体,花了三年才完工。然后宫殿的墙面上,逐渐出现鹤、豹、鸵鸟、大象和鳄鱼等水泥塑像,最后终能覆盖了整个墙壁。接着他更制造了瀑布,和三个巨大的巨人塑像。
七十六岁时,他成功的完成了宫殿。他把最大的功臣——手推车,放置在宫殿里最好的位置,自己却在入口处盖了一间小屋,从邮局届龄退休后,他就住在那间小屋,每天眺望着宫殿过日子。看来他似乎没有住在宫殿里的念头。
照片上的萧瓦尔宫殿,给人一种好像用蒟篛般柔软的东西建造而成的印象。比吴哥窟遗迹更精致的各种水泥塑像及装饰,繁复的覆盖了整座宫殿,虽然连整体形状和壁面都看不清楚,但建筑物整体却因那些繁复的装饰及失衡感,看起来似乎奇妙的“扭曲”着。如果对这种工作不感兴趣,或许会认为萧瓦尔耗费后半生完成的作品,只是无用的老古董或废铁堆。
像欧特利夫的村民一样把萧瓦尔看成疯子很简单,但我认为,这座宫殿所表现的创意,却很明显的与西班牙的天才建筑师安东尼奥·高第(Antonio Gaudi)的作品有一脉相通之处。现在这座“萧瓦尔宫殿”,已经变成这个其他一无可取的欧特利夫村唯一的观光资源。
说到建筑奇人,还有一个人不能不提,那就是巴伐利亚的狂王路德维西二世。他身为音乐家华格纳的仰慕者,可说是举世知名,但他一生中最有兴趣的事,除了尊敬华格纳之外,就只有建造城堡。
他最初也是最棒的杰作,被称为新天鹅堡。后世的人一致公认,这是模仿法国路易王朝文化的产物。然而这座建筑物还有后山,只要推开可以回转的石门,走进顶部极高的隧道,我想任何人都会发现,该里和那些随处可见的仿冒建筑有极大的差别。
眼前看到的是雄伟的人工洞窟,漆黑的广大湖面,仿巨大珍珠贝形状的小舟,正浮在湖上。各色灯光明灭不定,水边的桌子是用人造珊瑚的枝干做成的,墙上装饰着精密的幻想图。光是看到这些道具,恐怕任何人的幻想力都会受到刺激吧。
被心爱的华格纳抛弃的路德维西二世,据说从大白天就窝在这昏暗的地底,自己一个人一边怀念着华格纳,一边在人造珊瑚桌上吃饭。
在欧美其实有很多类似这样的建筑物和机关怪屋。然而当我们把目光转向日本时,很遗憾的,却很少发现这样的例子。
有一些忍者屋,算是少数的机关屋中比较出名的,但这其实是实用性的建筑。
还有一个例子,是关东大地震后,在东京深川建造的“二笑亭”。这间奇怪的住宅,算是比较为人所知的。根据纪录,屋内有梯子可以直通天花板,门板上的小洞装上玻璃,变成偷窥孔,而且玄关的窗子是五角形的。
或许除了这些建筑之外,日本也有个人的“萧瓦尔宫殿”,但恕我孤陋寡闻,从未听说过。我所知道的还有一间,就是位龄北海道,被称为“斜屋”的建筑。
在日本的最北端——北海道,远离宗谷岬,可以俯瞰鄂霍次克海的高台上,盖了一座当地人称为“斜屋”的奇特建筑物。
这栋建筑物是由伊利沙白王朝式的白壁雕柱三层楼的西洋馆,以及邻接在它的东边,仿造比萨斜塔所建的圆筒形高塔所组成。
这座塔和比萨斜塔的差异,在于圆筒形的塔身周围贴满了玻璃。同时在这些玻璃上,又贴着真空铝箔,也就是所谓的铝箔镜面帷幕,天气暗朗时,周围的风景便会映现在圆塔上。
远离高台之处有个小丘,站在丘上俯瞰时,这个圆筒形的巨大玻璃——不,或许该说是镜子——和西洋馆,展现出一种奇幻式的景观。
周围视线所及之处没有任何住家,放眼望尖是一片枯草随风摇曳的荒野。要到有住家的聚落,必须从这个屋子旁边穿出,走下高台步行十分钟才会到。
夕阳西沉的时刻,也就是这座塔在刮着荒凉寒风的草原中央迎接夕阳照射,闪耀金光的时刻。背景是一整片北方的海洋。
北方冰冷的海洋,不知为何沉积着浓郁的蓝色。如果跑下山丘,八成会染成蓝墨水的颜色。在它的前方,这个闪着金光的巨大圆柱,任何神佛都更令人感到庄严。
轻轻将手伸入水中,手指简直就像一把刀,甚至比西洋馆的前方,有一块散置着雕刻品的石造广场,有小小的池塘,也有石阶。塔下还有一块类似扇形的花坛。我用“类似”这个字眼,是因为现在乏人照顾,早已荒废不堪了。
西洋馆和高塔现在都已废置,虽然拍卖的招牌挂出很久了,却一直乏人问津,除了因为地点太偏僻外,更重要的是这间屋子发生过命案。
关于这个杀人事件,仔细想想实在非常不可思议,我想就连好事者也会被吓到吧。为了这些人,从现在起,我要开始叙述这件“斜屋犯罪事件”。
事实上,像这样齐备各种奇妙道具的事件,我还没听说过第二件。事件发生的舞台,当然就是位于寒冷高台上的这栋斜屋。
这座西洋馆和塔,与其说像萧瓦尔的宫殿,风格应该更接近路德维西二世的城堡。因为建造这座屋子的人,就像现代的国王一样,是个拥有财富和权力的富豪。
滨氏柴油股份有限公司董事长,滨本幸三郎,倒不像萧瓦尔,更别说是路德维西二世那种精神异常的人。他只不过是个玩家,因为财力雄厚,所以着迷的程度比一般人夸张罢了。
归根究底,居高位者常有的无聊和忧郁,他可能也颇受其扰。头上积蓄的财富重量,多少会扭曲人的精神状况,这种现象不分东西中外,总是会发生的。
西洋馆和斜塔本身的构造,并没有特别惊人之处。虽然里面有一些迷宫设计,不过并不复杂,只要听过一次说明,通常就不会再迷路。另外,它也没有活动的墙壁、地下洞窟,或是会掉落的天花板。这座建筑物之所以会惹人注目,正如当地人所说的,那是因为它一开始就是盖成斜的,因此那座玻璃塔真的是名符其实的“斜塔”。
关于西洋馆,读者只要想像将火柴盒的摩擦面置于下方,用手指轻压,使底部抬不起来的样子即可。倾斜角度大概只有五、六度,从外面几乎完全看不出来,然而一进屋内,可就会饱受惊吓了。
西洋馆是南北座向,从北方向南方倾斜。东西两侧的窗户当然和普通房屋一样,问题出在南北两侧的墙壁。这两面墙壁上的窗棂,和地面呈正常角度,所以当视觉熟悉屋内的样子后,往往会觉得掉到地上的鸡蛋反而朝上坡滚。这种感觉,只有在这栋建筑物住上两三天的人才能理解。如果待久了,脑袋多少会变得有点混乱。
如果知道斜屋的主人滨本幸三郎是个稚气未脱的奇人,喜欢看自己邀来的客人在这栋奇怪的屋子里受窘出丑,对于说明那个事件脱离常轨的舞台场地,应该会有些帮助吧。不过话说回来,这种稚气也来免太花钱了。
他即将年届七十,妻子早已去世,因此带着辛劳一生得来的名声,隐居在这极北之地。
他喜欢听古典音乐,爱好推理小说,以研究西洋古董发条玩具和机器人偶为乐,为了这些收藏品所耗费的金钱,几乎足以充当中小企业的资本,这些收藏品被收在馆内的三号房。那个房间又叫“天狗屋”,整面墙壁都挂满天狗面具。
这里也收藏了被他称为高雷姆或杰克的人偶。这种人偶大小几乎与真人一般高,从十五世纪初即有传说,说它会在暴风雨之夜起来四处走动。事实上,这具人偶在这个北地建筑内发生的一连串神秘事件中,可以说扮演了主要的角色。
滨本幸三郎虽然兴趣异于常人,但绝不是个怪人,每当风景宜人的季节来临时,他喜欢邀请客人来此欢聚畅谈。这八成是想广求同好吧,然而他的目的可说完全没有达到,至能理由,正戏即将揭幕,我想读者很快就会找到答案了。
这个事件是在一九八三年的圣诞夜发生的。那时的斜屋,不,应该说是“流冰馆”,当然在同住的管家早川康平、千贺子夫妻的细心照顾下,收抬得很好。庭院的植物铺着石头的广场,也都被整理得有条不紊,不过上面已覆盖了厚厚的积雪。
四周是一片柔和雪白的连绵起伏,简直令人难以相信这是狂风骤雪所造成的结果。枯草色的地面沉睡在白雪下。要在那片宛如白色法兰绒床单的雪地上寻找人工建筑物的话,似乎找遍天涯海角也只有这座斜屋。
夕阳沉落,在阴郁的鄂霍次克海上,荷叶般的流冰从水平线那边日复一日的推挤过来,仿佛要塞满整个海面。沾染阴郁色彩的天空,不断传来忽高忽低、宛如呻吟的寒风低啸声。
流冰馆终于亮起了灯火。雪花再度狂舞。这种景色任何人看了都不禁会产生些许忧郁。
[第一幕] & 第一场 流冰馆的玄关
如果世上真有能排遣无聊的舞蹈,
那一定是死人之舞。
茄斗,吐出白烟,微笑的看着身旁。
么女英子站在他旁边,穿着显然很名贵的晚礼服,不畏寒冷的裸着肩膀。头发挽得高高的。虽然有遗传自父亲的鹰勾鼻,颧骨也很高,脸蛋仍不失为一个美人。身材很高,大约比父亲还高一点。
她的妆配合晚宴场合,化得浓淡合宜,唇角仿佛正在聆听工会干部抗争的老板般紧紧抿着。
车子驶入泛着晕黄灯光的门前车道,在两人眼前停下。车子尚未完全停妥,车门己经被大力推开,一个大块头且头发稀疏的男人性急的跨下车来,踩在雪地上。
“这真是不好意思。让您特地出来接我,这怎么敢当!”
大块头的菊冈荣吉以过度宏亮的声音说。看来这人只要一开口,就会忍不住大声起来。像这种生来就适合当工地监工的人其实十分常见。或许是因为嗓门大,他的声音相当粗嘎。
流冰馆主优雅的点点头,英子说声:“辛苦了”。
一个娇小的女子尾随着菊冈下车。这对两位主人,至少对女儿英子来说,是件出乎意料、令人不安的事。女子穿着黑色洋装,豹皮大衣披在肩上,动作优雅的扭着腰下了车。滨本父女从来见过这个女子。她的脸蛋娇小可爱,宛如小猫咪。
“我来介绍一下。这是我的秘书相仓久美……这位是滨本先生。”菊冈虽然极力克制,但话语中依然流露出一种自傲的音调。
相仓久美嫣然一笑,用频率高得吓人的声音说:“幸会”。
英子完全没有把久美的声音听进去,这时她正倾身对着驾驶座,吩咐早己认识的上田一哉停车的位置。
站在后面的早川康平带两人去会客室后,滨本幸三郎的脸上略略浮现了愉快的笑容。相仓久美是菊冈的第几任秘书呢?如果不记在纸上,简直记不住。她今后大概也会努力坐在菊冈的腿上,携手漫步银座,专心做好秘书的“工作”,累积她个人的财产吧。
“爸爸。”英子说。
“什么事?”幸三郎咬着烟斗答道。
“您不用在这里等了。只剩下户饲和金井夫妇还没来,对吧?用不着您特地出来迎接他们,有我和康平就够了。您去陪陪菊冈先生吧。”
“嗯,那就听你的吧。不过,你穿这样会冷吧?小心感冒喔。”
“说得也是……那您跟大婶说一声,叫她帮我拿件貂皮大衣来好吗?随便哪件都可以。请您叫她交给日下,送来这里好吗?反正户饲也快到了,日下最好也出来一起接他。”
“我知道了。康平,千贺子在哪里?”幸三郎转身向后问。
“她在厨房那边……”
两人一边说着这些,一边向屋内走去。
剩下英子一个人之后,她不禁交抱起裸露的双臂。过了一会儿,正当她听着寇尔·波特的音乐,肩上突然被温暖的毛皮围绕。
“谢谢。”英子略微转身,顺口向日下瞬说道。
“户饲怎么这么慢?”日下说。他是个肤色白皙,长相颇为英俊的青年。
“八成是被雪困住了。那家伙开车技术本来就差。”
“也许吧。”
“你还没来之前,我一直在那边等。”
“嗯……”
一阵沉默。最后英子终于不动声色的开了口。
“你刚才看到菊冈先生的秘书了吗?”
“嗯,看到了……”
“他还真有品味。”
“……?”
“一个人的教养最重要。” 她说出口的话,在大多数场合,都仿佛是压抑感情的范本。这对围绕在她身边的年轻男士来说,可以产生一种神秘的效果。
一辆日产的中等箱型车,引擎好似在喘息般缓缓爬上坡。
“好像来了。”
车子打横停下后,窗子立刻被摇下,出现一张戴着银边眼镜,血色丰润的脸。令人惊讶的是,那张脸上居然浮现少许汗水。他人还坐着,车门才略微打开,他便急着感谢英子的邀请。
“你怎么现在才来?”
“哎,走雪道真是伤脑筋。哇,英子,你今晚比平常更美,这是我送你的圣诞礼物。”他递上一个细长的包裹。
“谢谢你。”
“噢,日下,你在这里啊。”
“对呀,都快冻得结冰了,快去把车子停好吧。”
“说得也是。”
他们两人在东京时偶尔会相约喝一杯。
“快去停车吧。你知道地方吧?还是老地方。”
“嗯,我知道。”中型车在细雪中摇摇摆摆的转向后方。日下用小跑步紧追在后。
紧接着又出现了一辆计程车。车门打开后,一个极瘦的男人站在雪地上。那是菊冈的部下金井道男。他弯着腰,等待爱妻从计程车下来的样子,令人不禁联想到孤身飞来雪原的野鹤。好不容易才从狭小的后座挣脱出来的,是身材粗壮,与他成为明显对比的妻子初江。
“真不好意思。小姐,你好,又要叨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