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就是受害者的手指上有烟煤这件事。这应该是用手拿着手枪,并扣动扳机才有的特征呀!”
“没错。就是因为手上有烟煤,所以有才办法骗过大家。大家虽然觉得这个命案很可疑,可是因为死者的手指上有烟煤,所以接受了死者是自杀的说法。”
“那么,烟煤是怎么沾上去的?”
“狙击者先用机械手把枪放在地上的死者手边,在放开枪之前,又扣动了一次扳机,开了一枪。这也就是靠近地板的墙角处,为什么会有另一颗子弹的原因。不管是伊玛·布隆戴尔,还是玛格丽特·艾尔格的命案里,现场的墙角都有这么一颗莫名其妙的子弹。”
听着洁的解释,我叹了一口气。
原来如此,我终于明白了。
这就是一九一六年到一九二一年,发生在中央公园高塔的六件连续杀人事件——不,其中有一件是自杀的,还有一件是意外事件,所以是四件连续杀人事件——的真相终于大白了。
我恍惚地听着雷鸣的声音。做梦也没有想到,我竟然在这样的地方,听到那么不可思议的事件的来龙去脉,又完全了解到事件的真相。
怪人向前走,走过我们因为警戒而僵硬的身体旁边,走到刚才洁所说的蒸汽机前面。他弯腰,打开机器下面的一个小门,哗啦哗啦地从里面拖出一个长长的、木制的器具。
“这就是那个机械手,也就是类似的远隔发射器,已经坏掉了。我本来想把它烧了,但是,为了表达我对你精采推理的敬意,我想把它送给你。”
“啊!这个太棒了!”洁非常惊喜地说。
得到了宝贵的证物确实值得欣喜,但是对洁来说,得到这类特别的器具,才是更高兴的事。他就是这种人。
“好长!像蛇一样。”我说。
那支远隔发射器原本是折叠起来的,打开来后就显得更长了。
“像这样把手伸进去吗?”洁问。
“对,用皮带固定住,要牢一点。扳机在相当深的地方。”
“已经深到手肘了。”
“因为那样才比较稳。下一个世纪你们要不要公开这个事件,要不要把这个东西陈列在犯罪博物馆里,都随你们高兴了。”他以充满美国人气度的语气说。
这样的气度是来自他对我们的同理心呢?还是因为承认自己就是扰乱世人五十年,计划出完美杀人事件的元凶之后,心情终于得到解脱了呢?我不知道。
“但是,请不要以为我是很乐观的人。我是经过一番挣扎才能说出这番话的。”怪人侧目看着一直在欣赏机械手的洁说。
然后,他拿出不知从哪里来的火柴棒,把火柴棒点着之后丢进机器里,再把门关起来。
“不必担心,里面都是一些没有价值的纸张或没有用的破烂物品。唯一有价值的东西就是那支机械手。”幽灵说:“我长期患有忧郁症。不过,我的身体还很灵活,也没有什么严重的病痛……”
“你需要药物吗?”洁问。
“用不着。我只是想说,我并不需要乐观的心情。”
怪人身体靠着墙,双手环抱在胸前。他第一次做出这样的姿势。
洁把那支机械手,横放在脚旁的墙角。
“刚才你说我做的事情是漫长的孤独工作,可是我一点也不孤独。月亮会映在水面上,风吹来的时候,月影摇曳,就像舞蹈中的芭蕾舞伶。
“草原会经常随风沙沙作响,像在演奏华尔滋。而我的眼睛只要稍微转动,就可以看到星云,但星云不在天上,而是在我的脚下。我的脚下有辽阔无边的星云,我相信,我的身体有一天也会变成发光中的星云中的一颗星,飘到那边去。
“但是,我的心现在什么感觉也没有,没有痛,没有喜悦,没有想法。你知道为什么我会变成这样吗?”
洁没有回答,沉默了一会儿后,终于开口说;“不知道。”
“因为乔蒂死了,声音从这个世界里消失了。这个世界失去了光亮,失去了色彩,只有永远的夜还继续存在着。充满音乐与闪耀着光辉的草原也消失了,只剩下成堆的枯叶。为什么会这样呢?因为乔蒂死了。
“乔蒂曾经住在我的脚下,住在我所创作的作品之中,所以我是幸福的。不论有多少厄运加诸在我身上,我都没有松开我手中的幸福。我和她一起进入梦乡,一起迎接黎明,尽管只是在简陋床上的短暂假寐,我也随时拥抱着她。”
“她也是这么说的,她说她随时都和幽灵在一起。”
当洁这么说时,幽灵看着地面,点了点头。
“对现在的我来说,那句话比任何药更能治愈我,也更能给我最大的救赎。家父以前对我说过一些话。少年的时候,我对他说我的脚很痛,他告诉我,那是因为脚在成长,成长会带来疼痛。心也一样,有一天你会感觉到强烈的心痛,当心痛到难以忍受的程度时,那就是你的心有了很大的成长的证明。用不着害怕,用不着觉得难为情。
“当我成人以后,我的心经常感到疼痛。我在愚蠢的战场上想起父亲说的那些话,努力地克服了强烈的心痛。我也和我的同伴一起问神,这些痛苦、这些愚蠢的事情,真的能带给我成长吗?我知道根本不是那样。我父亲的话并没有错,他只是不了解近代的战争,把整个世界搞得天翻地覆,动员了那么庞大的物资与金钱,让那么多人互相残杀的近代战争。”
幽灵看着落到水池里的雨水,慢慢地摇摇头,继续说。
“那不是成长会有的痛,那是用大量的吗啡埋藏的意识底层的恶梦,是毫无意义的大量死亡,和名誉、勇气、信念全然无关,人类在毒气与机关枪面前,像虫一样脆弱,只剩下等待死亡的恐惧。我们没有得到任何教训,也没有任何人因此而成长。我有许多被封印起来的痛苦记忆,那些封印改变了我,彻头彻尾地改变了我。助理教授,你一定知道佛洛伊德的梦的原理吧?”
“嗯。”洁点头。
“以前我从精神分析医生那里听到一些说法。他们说,精神医生一旦习惯与精神患者谈话,他们就会变得不会做梦。我也不会做梦,但我和精神医生的理由不一样。我是因为被封印在潜在意识下的恶梦一旦被解放,就会有危险。”
怪人说到这里便停止了。
他沉默了好长一阵子。
在他沉默的时间里,我看到了两道闪电,听到了两次雷鸣。怪人终于又开口了。
“我会听雨的声音,听一整天,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想,只是听雨水打在地上的声音……水声变成了拍打翅膀的声音。有一只鸟展翅飞翔,飞向以前见过的记忆中的海洋。不久,又听到了远处的海潮声,反覆起伏的波浪声,让我的心飞得更远。可是,灰色的风挡住了我的去路,让我看不到海。但我还是要听,要听远方海洋的声音。我要听漫漫长夜里在我的内心中漂荡、颤动的声音。”
“这是?”我问。
于是怪人低下头,说:“这首诗应该很像詹姆斯·乔埃斯(James Joyce)的诗,是我一直以来都很喜欢的诗。不过,我已经很久没有想起这首诗了。我想忘了这首诗,但现在脑子里又出现这首诗的句子。”
我点头。
原来幽灵也是一个难得的诗人。很多建筑师同时也是诗人。
“因为有被封印的记忆,周围的记忆就像长了翅膀,想要展翅飞翔。这是非常奇妙的经验。那些记忆会飞到让人想像不到的地方。我想大部分的人都无法想像那样的情形吧!为什么要展翅飞翔呢?因为要指示出被埋藏的记忆所在。”
洁一直沉默着,只是时而点点头。
“这是一段辛苦的飞翔。但是,能够让我活得这么久的人不是家父,而是乔蒂。然而,我还是什么也不能做。我虽然是乔蒂的守护神,却在她的性命有危险时束手无策。一九二一年以后,我就只是灵魂,我只能看着现实的情形。我没有实体,只是没有生命的灵魂,因为我去不了乔蒂的世界,所以我只能用祈祷来守护她。”
幽灵说到这里,暂时停了一下,很快又接下去。
“可是,就算去得了乔蒂的世界,我大概也不会去吧!如果我还年轻,而且相貌堂堂,那我大概会去。可是,我已经变成配不上乔蒂的男人了。随着钟楼被封闭起来,我也接受了这种命运的安排。我认为我的选择是正确的。”
在说完这段话之后,怪人又沉默了。
于是洁问他:“为什么?为什么你觉得你的选择是对的?”
“刚才你也说过,乔蒂和我在一起,是吧?”
“是的。虽然她一直没有结婚,却一点也不会感到寂寞,因为你一直在她的心里。”
怪人抬起头,迎着从天而降的雨,走到雨中,让整张脸沐浴在深夜的雨中。
接着,他张开他的双手,大声地说:“啊!我多么高兴呀!我是不信神的,但是现在,我愿意相信神的存在,因为我得到回报了!”
“你刚才说沙利纳斯小姐的生命有危险时……?”我不知不觉地喃喃念着。
“是的。”怪人说:“她的生命曾经发生危险!”
“你说的是一九五一年二月发生的,疯狂的戏迷闯入沙利纳斯家的事件吗?”洁说。
“是的。那时疯狂的歹徒跑进乔蒂家里,把乔蒂当作人质,占领乔蒂家两天。纽约市警察局和刚成立的特种部队,都到沙利纳斯家房门前的走廊上待命,和歹徒一边对峙,一边谈判。虽然歹徒只有一个,但他宣称要和乔蒂一起死,所以警方的特种部队根本不敢轻举妄动。特种部队缺乏对付这种事件的经验,生怕美国最重要的女演员被杀死,所以一筹莫展。”
“听说FBI也来了,是吗?”我问。
“没错。因为那是一个大事件,引起了极大的骚动。但那时的我却什么也不能做。我受不了幽灵拥有万能力量的说法!我只能趁着夜晚的时候,在黑暗的窗外忐忑地偷看窗户里面的情形。我以为乔蒂在那个时候一定对我感到很失望,所以刚才助理教授说的话救了我,也让我感到吃惊。”
“你在窗户外面?在狮子大道上?”
“只有晚上的时候。我悄悄地在窗户的外面偷看里面的情形。像胆小的女孩子,一点力量也没有。”
“在那么大的骚动下,竟然没有被发现!”我低声说。
“我只能说我很幸运。其实,那时候我已经抱着可能被发现的觉悟了。”幽灵说。
“那时的特种部队没有使用闪光弹吗?”
洁突然问了这个奇怪的问题。
“闪光弹?”我说。
“对,会让人的眼睛张不开的闪光弹。歹徒为了隐藏自己的行迹,晚上的时候会把室内的灯全部关掉吧?如果闪光弹在黑暗中突然亮起,已经习惯黑暗的歹徒一定会在刹那间失去视力,警方就可以乘机闯入室内,制伏歹徒了。”
听了洁的说明后,怪人点头说:“当然有用闪光弹,而且用了好几发。好像是FBI的主意。那确实是非常强烈的光,连在外面的我也暂时失去了视力,乔蒂也因此受到严重的伤。”
洁和我都点头表示可以理解。
“后来有许多纽约人为了受伤的乔蒂,自愿捐血给乔蒂。”我说。
“警方使用闪光弹的时候,你在窗口附近吗?”洁问怪人。
“当然在。”他回答。
“就是这个!”洁大声说:“杰米,这就是你看到的,站在窗边的幽灵。”
“你说什么?……啊!”
即使是粗心大意的我,这时也想起来了,还有一个重大的谜还没有解开。和这个事件有关的谜实在太多了,我竟然一时忘了这么重大的事情。
没错。乔蒂断气的时候,我确实看到窗外站着容貌怪异的鬼魂。
那个鬼魂有一半的脸是骨头,身体是透明的,可以从他腹部一带,清清楚楚地看到他背后摩天楼的灯光,所以我才认为那是鬼魂——但我还是不了解那是怎么一回事?
“你是说——那不是鬼魂?”我问。
洁摇摇头,“不是,那是一种化学的现象。”
“化学的?怎么说?”
“虽然那是很难令人相信的偶然事件,但确实发生了。秘密就藏在沙利纳斯小姐的戏迷送给她的彩绘玻璃上。”
“彩绘玻璃?”
“你是从那个窗户看到那个鬼魂的吧?”
“那么,那个戏迷是歹徒……”
洁笑着摇头说:“不是,那位戏迷完全没有恶意。沙利纳斯小姐说那片彩绘玻璃是抗菌玻璃。这是戏迷的一番心意吧!抗菌玻璃经常会用到银,因为银有杀菌力。”
“哦?是吗?”
“人们很早以前就知道这一点了,做法就是在玻璃的表面上涂上薄薄的银。以前医院或疗养院常使用这种玻璃,教会和寺院建筑也会用这种玻璃。但是银遇到盐分,就会与盐分结合,变成氯化银。曼哈顿是一座岛,打开窗户的时候,随时会有海风吹进室内,时间一长就变成那样了。不过,也或许是送彩绘玻璃的戏迷就住在海边。”
“唔,然后呢?”
“抹着氯化银的玻璃板,是早期拍照时的材料。”
“啊!”
我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这种出人意料之外的秘密,是我怎么想也不会想到的事情。
“也就是说,那片玻璃是——”
“对,那是一种感光板。像早期的正片,能够感受强烈的光。我认为幽灵的外貌被浅浅地定着在那片玻璃上了。我想应该是闪光弹的强光闪起时,达尔马吉先生正好在那片窗户附近。够亮的闪光,和玻璃表面上形成薄膜的氯化银,诸多因素很凑巧地重叠在一起,造成了窗户外的鬼魂。”
“竟然会有这么巧合的事情,实在令人难以相信。”我惊叹地说。
“窗户上有我的鬼魂的形貌?”怪人也很惊讶。
“是的。你不知道吗?”洁说。
“经常能在窗户上看到吗?”
“不会。只有在突然有强光的一瞬间会看到,玻璃上会浮现鬼魂的影像。”
“哼。”怪人嗤之以鼻地说:“我可不喜欢。”
“你都是从彩绘玻璃的地方窥视沙利纳斯小姐家的吗?”
怪人点点头,说:“对。因为躲在有图案的彩绘玻璃后面,比较不会被发现。”
“好了,全部确认完毕了。”洁说。
“不,不!”我急着说:“还有亚当·卡里耶夫斯基医生被杀,和丽莎·玛利受伤的事件,那又是怎么一回事?”
“杰米,我以为我说到这边,你应该就明白了。达尔马吉先生回到人类世界的路,因为拆掉大时钟而被封闭了四十八年。但是,在一九六九年的今年,他很偶然地得到重返人类世界的路。”
我默默想了一阵子,才恍然大悟地惊叫了一声“啊!”
“那是奇迹。根本不是想像得到的事情。”
“是安藤忠雄的玻璃露台吗?”
洁点头说:“没错。因为安藤先生与众不同的创意和纽约州现有的建筑法规的关系,玻璃露台一定要有窗户才行。安藤先生为了不破坏玻璃露台的玻璃箱特征,又想避免窗户太大造成失足的危险,所以把玻璃露台的开口设计在天花板的位置。就这样造就了达尔马吉先生回到人类世界的路。那个开口正好在狮子大道的中央。”
我叹气了。我终于了解这个重大事件最深处的构造。
“竟然是这样的。竟然会有这种事!”
我默默地想着。我以前未曾见过这种事,也从来没有听说过这种事。
“那么,卡里耶夫斯基医生的死,是因为他没有诊断出沙利纳斯小姐的癌症吗?”
“那个医生太疏忽了。他看顾的人是美国最伟大的财产呀!他却一点自觉也没有。每个星期都做健康检查,竟然没有检查出肝癌,他到底在检查什么?”幽灵说。
的确,他说得没错。
“因为想知道是不是有癌症,所以才会频繁地让医生做身体检查。那个医生不够用功。”
洁的表情看起来好像在苦笑。我觉得他这样有点不礼貌,此时是不应该笑的。
“如果沙利纳斯小姐违规停车,那么,开违规单子给她的交通警察,也会成为你处以死刑的对象吗?”
怪人闻言,马上反驳:“我不会那么做,因为违规罚单不会影响乔蒂的生命。”
或许不应该有一条返回人类世界的路。此时我忍不住这么想。
可是,正因为有这条路,才能解开为什么走廊旁的铁门明明是关闭着的,而卡里耶夫斯基却在家里被杀死之谜。因为凶手如果是从玻璃露台进入沙利纳斯家,那么根本无须经过那扇金属铁门,就可以进入卡里耶夫斯基家杀人。
“如果你认为沙利纳斯小姐的死,是卡里耶夫斯基医生造成的。那么在这种想法之下,医生这种工作真的很危险。”洁带着讽刺的语气说。
“卡里耶夫斯基医生当然要负责。要知道,他照顾的并不是一般病人,而是美国的国有财产。”
“把自己的健康问题委托给卡里耶夫斯基一个人的乔蒂本人,也应该负起识人不清的责任吧?”
“这里不是法院,我不想在这里讨论责任归属的问题。”幽灵说。
“那么,丽莎·玛利呢?”
洁不理会幽灵说的,继续问道。
“她想卖掉沙利纳斯家和乔蒂的遗物,每一分钱都不想放过,为的就是想和自己的男人搬到新居去。她太虚荣了,我完全无法从她的行为里,看到具远见性的思考。她应该被谴责。”
洁听了,又稍稍叹了气。
“我知道这里不是法院,可是,她并没有把沙利纳斯小姐的遗物卖给二手商店,她希望把沙利纳斯家变成博物馆。这对沙利纳斯小姐而言,未必是坏事情呀!”
“你对这件事知道多少?谁知道这里会不会变成博物馆?而且,哪一个博物馆会设在三十四楼?买家或许会贱卖房子,然后在科尼岛⑴上盖一间俗气的蜡像馆,然后把乔蒂的遗物陈列在里面。庸俗的人脑,只会想什么才是对自己有利的事情。”
译注⑴:Coney Island,美国纽约的娱乐区,濒临大西洋。原为一海岛,河道淤塞后变为长岛的一部分,现为美国最著名的娱乐公园之一。
“难道什么都不做最好吗?什么都别碰,让三四〇三室成为一间空屋?”
“那个女孩的任务就是管理那间房子,不是吗?乔蒂应该是这么希望的。”
洁转头看我。
也难怪,洁对这件事情确实不是很了解。
不过,我也不是很清楚。老实说,我觉得幽灵的想法是有几分道理的,因为沙利纳斯小姐确实希望她的房子能维持原貌,这是丽莎也知道的事情。
我无言地对洁点了一个头。
洁好像知道自己在这一点上输了。幽灵确实非常了解乔蒂的事情,也明白乔蒂的想法。
“我已经把丽莎·玛利身上的子弹拿出来了,她不会死了。我这样做,会成为你执行死刑的对象吗?”
幽灵一直盯着洁看,然后说:“是吗?不,我要感谢你。”
“哦?”
洁好像很意外的样子。
“因为你帮了我。你知道为什么吗?如果乔蒂还活着,一定会做和你相同的事情。”
洁点头。
“你知道吧?我是因为乔蒂,所以气那个女孩。乔蒂信任她,经常受到她的照顾。所以,就算那个女孩违背了她的遗愿,她也不会要那个女孩的命。我已经处罚过她,这样就可以了。”
接着,怪人又走到雨中。
“我们说了这么久,你一定觉得无聊吧?”
“不,我很兴奋。”洁说。
听到洁这么说,怪人发出咯咯的笑声。
我们第一次听到他这样的笑声。
“是吗?可是我感到无聊,觉得应该落幕了。”
“你要怎么做?”洁说。
我知道洁紧张起来了。
“不要担心。不是因为你们来,我才有这个决定的。这是我早就决定好的事情。”
“你要自杀?”
“反正我也活不久了。”
“我们会眼睁睁地看着你自杀吗?”
“我有这把提拉兹·凯特曼。”
怪人从怀里拿出手枪,拿枪对着我们。
“你们应该知道吧?这把枪虽然是骨董,但是还能发射子弹。请不要让我开枪,我已经不想再伤害任何人了,已经够了。而且,你们也没有伤害乔蒂。既然你们来到这里了,我就让你们看点好东西吧!不过,不要再靠近我。”
怪人语气严厉地说,并且慢慢往后退,离开浮雕后蹲下来,拔起墙壁上的一块砖。
他把砖块放在地上,然后从拔出砖块所形成的洞穴里,拿出一张陈旧的照片。他在做这些动作的时候,枪口一直对着我们。
怪人把照片递到洁的面前。
洁拿着照片,对着附近摩天楼的灯光,仔细地看着。
我站在他的旁边,和他一起看那张湿掉的照片。那是乔蒂·沙利纳斯年轻时的照片,她的身旁站着一位年轻英俊的男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