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事情并没有就此结束。我和一些报社的朋友,像是命中注定似的,也被卷入和高级情人公寓有关、几乎是面临世界末日般的风波之中。世界的情势像配合这个事件的步调一般,掀起了大波涛,出现了很大的变化。
至今我还会想——如果没有出现那个事件的话,曼哈顿岛会怎么样呢?应该会是一个标准的都市吧?从那个时期开始,人们舍弃了青涩的理想,变成只有旁门左道的想法。
因为那个事件,这个世界的面貌有了很大的改变,已经没有人愿意相信美国式的理想了。这个国家的议会通过了脱离现实的法律,在少女般的梦想性道德观下,黑帮歹徒一个个变成宛如肥胖的王公贵族般的有钱人,警察因为缺乏预算经费,而难以施展手脚。曼哈顿岛也在这个时候露出原本的面貌,改变了人们对它的印象。
虽然我们都知道,不管任何城市都有地下的大人物存在,但曼哈顿不是这样。位于这个岛之下,有一个巨大的蚂蚁窝,那是一座完全不输给地面世界的迷宫,也是魔鬼们的巢穴。
梅莉莎死在浴缸里的裸体还很栩栩如生地留在我记忆中的八月,冷冷的雨已经洒落在我们的石头之都。那是十四日深夜发生的事情,我独自待在办公室里工作。事实上,在这个时代里,对于一个执法者而言,我认为没有比在纽约市警察局当执法者,更觉得荣誉的事了。我们每一个人都是把枪枝和理想藏在西装下,像喜剧演员一样扮演着正义人士的角色。
我所在的楼层不高,所以整天都听得到雨打在马路上的声音,和车子轮胎刷过路面的声音。深夜的时候,当其他的生活杂音都陆续消失时,那些声音就更明显了。
墙壁上的时钟指针走到十一点的位置,同事们都回家了,昏暗的办公室里只有我一个人继续在翻阅搜查的资料。这是追查和股票买卖有关的烦人案件的纪录,虽然其他人对这个案子并不关心,但我却有些在意。
投机热已经像远方的地震般,开始摇撼曼哈顿岛了,大家都在疯股票,没有几个人专心在工作上。进入二十世纪以后,世界面临新道德问题的冲击,而其中最早、也最快受到影响的,就是这一座岛。
因为觉得眼睛已经很疲倦了,所以我决定明天再继续今天晚上未完成的部分,把整叠资料放在办公桌上,站了起来。
我戴上帽子,手穿过上衣的袖子,心想着要先去附近的酒吧喝一杯,再回公寓睡觉。
可是就在这个时候,眼前的电话响了,尖锐的电话铃声像号角一样,开启让人难以置信的连续事件。
我一边祈祷着希望不是重大的事件,一边接电话。对方说:“请问是穆勒先生吗?”我回答:“是的。”
于是对方又说:“两个星期前我们见过面,我是中央公园高塔的管理员霍华德·史密斯,您还记得吗?”
我想起来了,便说:“是的,霍华德。”
“我现在在管理员的办公室。”他说话的语气相当慎重。那当然不是想要邀我一起去街角的酒吧喝一杯的语气。
我调整好领带,一边扣西装上的钮扣,一边弯着身体看窗户外面的天空。当时的曼哈顿总是特别暗,尤其是下雨的晚上。雨势好像正大,雨快速地打在玻璃窗上,沿着玻璃往下流动。那时纽约市警察局的总局,在运动场街和中心街的交叉点上,长官就在那里发布指令给分布于纽约五大区内的八十三个分局。总局前有一栋占地相当宽阔、让人觉得有些阴森古怪的大楼。那栋潮湿的大楼的灯已经全熄了,所以看起来很像是某个暴发户的夸张墓碑。因为那栋大楼的阻挡,所以看不到中央公园高塔。
“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我有点不耐烦地说:“我正要回家。该不会又有舞娘在浴室自杀吧?”
后来我好几次懊悔自己说话的态度太轻率了。
管理员接着说:“不是舞娘,是演员。玛伊·布隆戴尔小姐死了,但她不是死在浴室里,而是死在客厅里。她也是自杀的。她的邻居听到枪声后,立刻就通知我。我刚才已经去看过了,子弹击中头部,已经没有呼吸了。您能尽快赶来吗?知道布隆戴尔小姐的屋子是哪一间吧?”
最近一直在下雨,所以即使是以闷热难耐闻名的夏季,也变得好过得多,穿西装、打领带也不会太痛苦。可是,能让我在雨中自由活动,也可以说是十九世纪最伟大的发明——汽车的状况却不太好,我很难自己一个人发动引擎。
接到管理员的电话后,我第一个想到的事情,就是我的车况。一想到必须辛苦地发动那个破旧的引擎,在下雨的时候独自开车去办案,就觉得要昏倒。我马上联络大门口的驻卫警,请他来帮忙转动车子的曲轴。
“这家伙上了年纪,脾气不太好。你要小心下巴。”我坐在驾驶座上大声地说。前些日子才有一个新闻,说一个男人在转动曲轴发动车子时,被弹回来的曲轴打中下巴死了。
“我知道的,穆勒先生。”他大声说,并且非常熟练地转动曲轴。引擎终于在他熟练的转动曲轴技巧下,顺利地发动了。
我道了声谢后,便将车子驶离纽约市警察局。
他还真是个好人,因为谁也不想在这个时间工作。已经在自己家里的约翰·李韦恩接到我的电话时,语气非常不爽;犯罪研究中心的人则是根本就不接电话。看来我只得放弃今天晚上的琴蕾鸡尾酒了。这就是我们今天晚上的命运。
葬仪社的马车和这辆该死的福特警车,都震动得很激烈,坐起来很不舒服,而且还会漏水。前些日子,我曾经坐着中央公园的观光马车绕了公园一圈,那时的感觉还满好的,可是马车实在不适合载死人。如果载到的是一个还没有完全断气的死人,那么死人大概会从棺材里跳出来抗议。
中央公园高塔安安静静地矗立着,玄关的灯光一如往常地泄出门外,把外面潮湿的路面染成橘色。这么晚了,已经没有人从玄关出入了。沿着墙壁抬头看,整齐排列着的窗户里,有一半以上的灯光是亮着的。大楼的上方云气汇集,白茫茫的一片。虽然高楼上的时钟钟面安装着白色的灯,可是从地面根本看不到钟面上的数字与指针。
马车停在像坟墓一样暗的停车场阴暗处,我搭着电梯来到三十六楼。在狭窄的电梯里时,我想起七月三十一日见到的伊玛·布隆戴尔,当时的她丰满而性感。没想到才隔两个星期,我又再度造访她的住处。
高个子、大眼睛、丰满的嘴唇、直挺的鼻梁、纤细却不瘦弱的小腿,她出色的外表让人见过一次之后就很难忘记。而且和她谈过话后,更会觉得她是一个有脑袋的人,所以整体说来,她是一个相当有魅力的人。有这些特质的女人,一定会有很多对她着迷的男性追求者,也一定有很多支持她的戏迷吧!所以和她说过话之后,我认为她一定会成名,也期待她成为大明星。即使是现在——正要走进她的住处的时候,我的感觉也是——在三十六楼高的公寓里等我的,是脸上带着笑容的她,而不是一具没有气息的尸体。我无法觉得她已经死了。
走出电梯,走廊上的每一盏灯都亮着。因为走廊上没有窗户,所以这栋大楼即使是白天的时候,走廊上也必须亮着灯。三十六楼只有四间公寓,所以很容易就找到了。轻轻敲了几下紧闭着的三六〇四号的门后,没有多久门就开了。
“刑警先生,你终于来了。独自和尸体待在一个屋子里的感觉,真的让人心里发毛耶!”管理员霍华德苦笑地说。
接着,他把自己的双手伸到我的眼前。他的手上戴着白手套。
“你看!我已经戴上手套,不会留下指纹了。”
他已经知道该怎么做了。以他的立场而言,眼前这种事件一定是他很不愿意接受的事情,但是两个星期前才发生过一次的自杀事件,偏偏现在又发生了。这么短的时间内,连续发生两次自杀事件,难怪他知道该怎么做了。
“在客厅吗?”
“是的。”霍华德回答,然后打开客厅的门,带我进入客厅。
“这里的锁呢?”
“没有上锁。”
我也从口袋里拿出手套戴上。
客厅的灯亮着,木质地板上铺着波斯地毯,地毯的中央躺着一位穿着洋装的高个子女人。我走到躺在埃及式的小茶几旁边,看了看头上戴着以发夹夹住的小帽的女人的脸。没错,这个紧闭着眼睛的女人,确实是两个星期以前和我说过话的伊玛·布隆戴尔小姐。
客厅里的电灯仍然是以前见过的百合花束形状的小吊灯。现在,花束里的每一朵花都亮着,伊玛的尸体躺在这个吊灯的几乎正下方。
“这个灯呢?”我蹲在尸体前面问道。
“我来的时候就是亮着的。我什么也没有动。”管理员回答。
伊玛右边的脸颊朝上躺着,她右手附近的地毯上有一支手枪,那好像是英国制、转轮式的恩菲尔德枪。
再靠近一点看,伊玛的右眼后上方的太阳穴上,有一个子弹造成的洞,血从洞里流到洞外的皮肤上。皮肤上的血液痕迹,很明显是她倒下去以后才形成的。洞周围的雪白肌肤上有黑色的煤屑,因为是非常近距离的射击,所以从枪口或转轮式的弹仓喷出来的煤层便沾在皮肤上了。伊玛的皮肤很白,又化了妆,所以烟煤显得很醒目。烟煤并没有形成清楚的环状,而是扩散开来的形状,这是转轮式手枪的特征。我的视线立刻移到她的右手指尖,修剪整齐的美丽手指甲里,也有黑色烟煤。果然是自己开枪的没错。
我很快地看了周围一圈,不管是沙发,还是桌子或衣橱,都在我以前看过的位置上,没有被移动过的痕迹。靠在窗边的高桌子、桌子上的中国花瓶、插在花瓶里的花,也安然无恙。此外,墙壁上的壁纸也很漂亮,没有被破坏或刮伤,也没有沾到血。
伊玛的两脚略微张开地伏倒在地上。她今天穿的是裙长长到小腿肚的洋装,白色长统袜完好地贴在她的脚上,一点也没有破。由此可知她中枪时,没有做出反抗或挣扎的助作。
除了上述的那些情况之外,还有其他让人一看就印象深刻的事情。首先是那把恩菲尔德枪,整支枪都被女用的丝袜包起来了,也就是说,枪是被放在丝袜所形成的袋子里的。袋口是束起来的,多余的部分被剪掉了,不过枪管的部分是露出来的,这可能是发射子弹时的热能所造成的,但也可能是一开始时就加工成这样。这是非常罕见的例子。或许她平常就是这样保管枪枝的,为了不想在拿枪或射击时,让枪上的烟煤沾染到手或衣服,所以把枪装在袜子里。如果真的是这个原因,那么这确实是谨慎的女性会有的行为。
另外,她开枪射击的部位是太阳穴。女性开枪射击太阳穴自杀的例子,我以前从来没有遇到过。因为开枪射击头部可能会让脸部变形、变丑,所以女性本能上会避开这样的事情。
“通往走廊的门的锁呢?”
“是锁着的。”管理员说:“所以我用备用钥匙打开了那扇门。”
“备用钥匙有保存完好吗?”
“当然。备用钥匙平常都放在上了锁的金库里。”
“这栋楼这么高,有那么多间公寓,所以备用钥匙的数量很多吧?”
“不,那样的备用钥匙各楼层都只有一把,那是楼层钥匙。”
“哦?那样吗?姑且不说有楼层钥匙的人,除了有这间公寓钥匙的人外,其他人是无法进入这里的吧?”
“这是当然的。”他很肯定地说。
那时,我注意到墙壁的某处有点古怪。墙壁的下方——也就是靠近地板的位置上,有一个好像被子弹打穿的小洞。因为那个位置几乎就在墙壁与地板的连接处,如果不趴在地上看的话,很容易被疏怱。我趴在地板上,就近观察那个小洞。这也是这次的射击所造成的吗?也就是说,伊玛发射了两颗子弹?
我回到恩菲尔德枪的旁边,从口袋里拿出铅笔,把铅笔插入扳机护弓中,从枪的正前方观察弹仓,看到两个弹头。里面还有两枚还没有发射的子弹,击锤是放下来的。确认了这些之后,我轻轻地把枪放回原来的位置。
我站起来,回头时正好看到旁边窗帘的某一个部分正轻微地摇晃着。走到窗边,窗外是烟雨朦胧的曼哈顿夜景。因为雨带来水气,窗外的夜景并不清晰,但仍然像撒了宝石一样的华丽。我想到伊玛曾经笑着对我说,不管再怎么辛苦,也想要拥有这扇窗外的景色。然而,她现在再也看不到这扇窗外的景色了。
再靠近窗帘一点看,摇动式的窗户果然只能打开有限的空隙,潮湿的纽约夜晚的空气,就从那个空隙侵入这个屋子里。
“这扇窗户最多只能打开七英寸吗?”我问管理员。
“是的。”管理员回答。
“这栋大楼有可以全开的窗户吗?在哪里?”
“有,在一楼的办公室。”管理员马上回答。
“不是那个。我指的是这一层楼附近。”我说。
“一扇也没有。”他很肯定地说,接着又说:“这栋大楼的设计者奥森·达尔吉马也住在这一层楼。连他家的窗户也一样,最多只能打开七英寸的宽度。”
“那要怎么拆下窗户上的玻璃呢?”我再问。
“绝对不可能有拆窗户这种事。”管理员很肯定地回答。
“如果玻璃破了要怎么办?怎么换玻璃呢?”
“除非是用大炮轰炸吧!否则这里的玻璃是不可能破的。这是强化玻璃,万一真的发生玻璃破了的情况,那只好连窗框也一起拆下来换,那时就必须打坏墙壁的一部分了。”管理员以手指着窗户说。
“嗯。”我边想边说:“这层楼没有紧急时用的安全梯吗?可以从一楼到这里的安全梯?”
我的问话让管理员笑了。
“刑警先生,这栋大楼没有那种东西。这里不是五层楼的建筑,而是三十八层楼高的摩天楼。如果外面有安全梯的话,那么楼梯大概会像落矶山的登山梯。因为这栋楼外侧是光滑的石墙,大概只有壁虎才爬得过。”
我默默地点了头。用不着管理员讽刺性的解说,我也很清楚自己的问题很愚蠢。因为就算是背上长了翅膀的人,顺利地飞到这扇窗户外,也无法在射击了她的太阳穴后,还能在她的皮肤上留下煤屑。那是近距离的射击才可能有的情形,所以这是自杀的案件。
“对了,霍华德,你知道布隆戴尔小姐为什么要自杀吗?”我改变话题,换一个问题问。
伊玛对我说过,不是功成名就,就是死。没有足够的觉悟,就无法爬到成功的位置。这两个星期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她跌落到失败者的境遇里呢?
管理员耸耸肩,说:“这我就不知道了。我怎么可能知道呢?请去问她在剧团里的同伴,或她的资助者。”
“资助者?”我追问。
管理员好像自觉失言了般,没有马上接话。不过,他很快地整理好情绪,说:“因为大家都这么说。但是,希望你不要告诉别人说是我说的……”
“当然可以。”我保证地说:“像你这么能干的人,万一被开除就糟糕了。”
“听说制作人潘特罗·桑多利奇就是她的资助人,他也是这间房子的所有者。”
“潘特罗·桑多利奇?”
“就是她所属的齐格飞娱乐公司的制作人。听说潘特罗·桑多利奇先生非常照顾她,所以让她担任‘威尼斯战役’的主角。”
“主角?”
“是的。那是桑多利奇先生导的戏。”
“我明白了。那一出戏很红吗?”
“可以说是目前百老汇最受注目的戏了。”
“你看戏吗?”
“我是戏迷,看戏是我最大的乐趣。”
“那对你来说,在这里工作是非常理想的工作吧?对了,桑多利奇先生住在哪里?”
管理员没有说话,只是以食指指着地板。
“这里?他和伊玛小姐一起住在屋子里吗?”
“不是,他住在下面两层的三十四楼。”
就在他这么说的时候,被人从床上挖起来的犯罪研究中心的研究员们,臭着脸走进室内。他们用闪光灯拍下照片,还拿出卷尺测量,我便催促管理员一起退到玄关。

3

从伊玛的三六〇四号室出来后,我马上拜访了隔壁的三六〇三号室。这两扇房门之间有一段距离,这应该是房内相当宽敞的关系吧!果然称得上是豪宅。敲了门之后,我有点担心里面的人是否听得到我敲门的声音,幸好没多久就有人出来应门了。
出来应门的人让我有点意外,因为不是年轻的小姐,而是一位上了年纪的女性。她身上裹着睡袍,头上戴着睡帽。自从梅莉莎自杀的事件以来,我陷入一种错觉当中,以为住在这栋大楼里、和百老汇有关的女性,都在四十岁以下。如果年近四十又没有成功的话,就要举枪自尽了。
“不好意思,这么晚了还来打扰。我是纽约市警察局的刑警,为了调查隔壁布隆戴尔小姐的不幸事件,想请问你几个问题。”
我摘下帽子,亮出警徽,她才露出放心了的表情。
“听到奇怪的声音而通知管理员史密斯先生的人,是你吗?”
她点点头,露出害怕的表情,问:“她果然已经……?”
“死了。”我回答。
“啊——”
她啊了一声,好像要昏倒了。因为我早有准备,所以顺利地扶住她,让她继续站着。
“已经很晚了,我很快就会问完的。首先,你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葛萝丽·奥斯汀。”
“奥斯汀小姐,有关你听到的枪声……”
“那真的是枪声?”
“是的。”
“她是因为中枪死的?”
“犯罪研究中心的人正在进行调查,不过应该是那样没错,这里被子弹打出了一个洞。”我指着自己的太阳穴给她看。
“自杀的吗?”
我点头,然后问:“现场没有遗书。你知道她为什么要自杀吗?”
她摇摇头,说:“我和布隆戴尔小姐不熟,不清楚她的事情。”
“平日会打招呼吧?”
“会。在走廊上遇到的时候,会点个头。”
“会互相到对方的住处拜访吗?”
“不会。”
“最后一次见到她是什么时候?”
“今天晚上,就在那里见到她的。你现在站的位置后面。”
“在这里?”
我转头确认。她点了头,说:“是。”
“那时她的样子有没有什么奇怪之处?”
“完全没有,她还笑咪咪的。”
“唔。”我思考了一下,才又问:“你的意思是,她的样子不像要自杀的人?”
“一点也不像想要自杀的人。”
然后,我问了我最想知道的事情。
“你听到几次枪声?”
妇人抬头看着半空中,想了想之后才回答:“因为有点距离,不是听得很清楚,所以我不敢断言。”
我觉得她这样的态度是对的,所以对她点点头,并不催促她。
“两次吧。”她说了。
我先是默默地点了头,然后确认性地问:“你听到两次枪声?”
“刚开始听到的时候,我以为是什么东西倒下来的声音。如果第一次的声音也是枪声的话……”妇人说。
“你的回答非常有帮助。那么,两次的声音相距多久的时间?”
“这个……”妇人又瞪着半空中想,没有马上回答。
“第二次的声音是马上响起?还是隔了一段时间?”我又问。
她歪着脖子,然后说:“都不是。大概是间隔了三分钟……或者是两分钟吧?总之我觉得应该不到五分钟。”
因为真的很晚了,所以我只问到这里就打住,向她道谢后就告辞了。

第二天,太阳若无其事地露脸了,大家才想到原来天空还有太阳这个东西。因为连日的雨,所以气温没有很高,这对我们这种走路去调查案件的人来说,实在是应该感激的事情。上午,我去拜访伊玛·布隆戴尔登台演出的美琪戏院,约翰则到了犯罪研究中心。
正门的玄关上挂着一个大型的“威尼斯战役”的看板,这个看板的下面还立着一个“今日休演”的大看板。脚底下的路面因为昨夜的雨,还是潮湿的,但是这样潮湿的路面上,却堆积了很多上面挂着十字架的花束。也有人在路面两旁摆上已经点燃的蜡烛,还有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或穿着长裙的女人,静静地站在那里默哀。
伊玛·布隆戴尔几个大字,占满了今天各大报的主要版面。对一个刚冒出头的女演员而言,这可以说是前所未有的殊荣。有人说她是前途看好的新秀演员,十年后一定会成为大明星。我认为这种论调未必纯粹出于恭维,因为伊玛确实有那样的才能,难怪专家们看好她。我虽然没有看过她的舞台演出,但若是问我对她的看法,我会同意人们对她的夸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