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站起身,来到留美旁边,弯腰耳语了几句,朝这边指了指。昂作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这一切。不一会儿,留美忽然站起来,衣袖翩翩地朝他走来。昂作的心哪,就像疾槌儿打鼓似的,怦怦直跳。

“哎呀,这位先生,是第一次来吧?”惠美并没有在昂作的对面,而是紧挨着他身旁坐了下来,双手抱在胸前。她完全忘了“大多福”店的常客。

可是,昂作也和她差不多。他高度紧张,特意去神户进行调査,获悉的惠美的真名,不知为何,怎么也想不起来。事先反复考虑斟酌,琢磨了上百遍的台词,此刻也忘得一干二净。他清楚地感觉到,心脏在剧烈跳动,仿佛不是自己的,输出的血液直冲到耳边,耳朵火辣辣的。

“啊……啊……啊,不是第一次得啦,你……”

田中昂作终于勉强开口说话了,想努力把局面撑下去。可凄惨的尖锐的声音,宛如悲鸣一般。

“哎呀,以前也来过这家店吗?”

“不是这家店。不……不……这家店也来过几次,可不是那时。”

昂作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本想在最后加上“福住宪子”,可这个名宇怎么也想不起来。

沉默了片刻。惠美也在想,这个男人是谁。这个片刻的沉默对于昂作来说,真是相当难受。他的紧张,永无止境地无限上涨,现在双腿的颤抖,已经开始遍及肩部,遍及全身。

“这样不行”,昂作心想。他猛地抓住桌子的两端,想让自己停止顫抖。可整张桌子眼看着开始振动,桌上的玻璃杯、冰桶都在稀里哗啦地响。

昂作满脸通红,更加惊慌失措。因为玻璃杯稀里哗啦的振动声,周围的客人们,似乎都目光齐刷刷地看着这边。昂作羞愧得快要昏过去了。

同时留美好像也感觉这个客人怪瘆人的,叫自己过来,却什么也不说,突然浑身颤抖。她欠了欠身,说道:“那么,我稍稍……”

昂作急得要死,尖声叫道:“啊……等等。我……我是社长! ……”上班族的悲哀,使昂作彻底地深信“我是社长”这句话,就像限制人类所有行为的最后通牒。

但他的这句话,似乎也开始唤起惠美一年前的朦胧记忆。一脸的疑惑,他是谁呢?

“我……我是社长。所以,钱……不……钱……不……那点钱嘛……”

昂作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浑身冒汗,却像身处北极似的,不停发抖。

“我是社长,不过我的身体不好。这是老毛病了。冷啊,是的,好冷。这家店有点冷。所以我是社长。”

昂作胡乱地说着些莫名其妙的话。可是,心慌意乱的就要昏过去的昂作,这时终于得到上天的启示,想起了希望想起的事。

“嗯,福住宪子!……是的,你是福住宪子吧。”

这句话果然发挥出巨大效应。惠美,不、留美,不、宪子,像遭到电击了似的惊呆了。

“请稍等。我马上回来。”她好不容易地才回过神来说道。

“哎,稍……稍等。这……这儿太……太冷了,实……实在太……太冷了。我……我要回去了。那么我在歌舞伎座附近的M等你。请……请……请……请你务必来。我可不……不……不……不……不想把事情弄糟糕哦!”

田中昂作好不容易说完这些,拼命地挣扎着站起身,迈着软弱无力的双腿,爬似的向门口走去。要这样的话,真是令人担心,他能否走到M地区。可当服务生要他结账四万两千日元时,他一受刺激,又恢复了行走能力。

昂作在M等了快一个小时。进去后片刻,他就恢复了平静。他边等边想,惠美难道不会和男朋友一起来吗?于是,他又开始因恐怖而颤抖,脑海中产生出胆怯懦弱的想法来。自己是个业余选手,要不不提陪自己睡一晚的荒唐要求,只要她把五万日元还给自己,就赶紧回去吧。

想到今晚要和惠美共度良宵,田中昂作特意穿了件新衬衣,驼绒内衣都没有穿。刚才浑身颤抖,也有这方面的原因。

自动门打开了。昂作“腾”地一下抬起头,果然是惠美来了。她还是来了,而且是一个人来的。昂作一下子就放了心。

惠美的脸上没有在P店那里讨好客人的谄笑,她怄气似的笑着,“扑通”一声,坐在昂作面前。

“我是一年前,在获洼的‘大多福’店里,借给你五万日元的田中。”

“什么,有那事吗?”昂作一说完,惠美赶紧说道,“那么,你是想要我还你钱吗?社长先生。”

可昂作看得是如痴如醉,宛如美丽天使出现在眼前。

“我……我……钱……那点钱……钱,没……没什么关系。不痛不痒的。区……区区五万日元,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一开始,昂作想说这点小钱,可结巴的厉害,最后干脆哈哈大笑。

“那么你想干什么?”

“我、我是社长。”

“我已经知道了呀。你,想和我睡觉?”惠美直截了当地问道。

昂作反倒一愣:“睡觉,那个,你能答应吗?”

惠美嗤之以鼻地笑笑。

“其他还有什么要求吗?”她说,“没问题,不过只能-晚。如果你答应这个条件,那么一切OK。不过,今后你要把我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

“好的,就一晚。”昂作答道。

06

因为一切得来太不费吹灰之力了,田中昂作感到沮丧失望。他想:早知道会是这样,就用不着特意千里迢迢地,跑到那么远的神户去了。

昂作的车来到鱼篮坂下的公寓。惠美坐在与奔驰相比,差之千里的粗劣的副驾驶座上,始终沉默不语。

田中昂作心想,美梦终于要实现了,终于要实现了。一想到终于可以拜倒在这位、像天使般美面的女人的十六裙下,昂作不由得浑身颤抖。自己已经不清楚,究竟是快感还是痛苦。

这件事,果真这么順利就实现了吗?……

跟着惠美,穿过公寓空旷的大厅,坐上在每层楼都可以停的电梯,来到四楼。一走进惠美的房间,香气迎面扑来。似乎是2LDK式的公寓。把放置在客厅的沙发后的窗帘拉开,可以看见星星点点的东京铁塔。

“喂,要喝点什么吗?社长先生。”

说着,惠美拿来了一瓶白兰地。昂作慢吞吞地在品尝美酒时,惠美拿来信纸,放在昂作面前的桌子上。

“这是什么?”

“写个宇据吧。仅限今晚,以后不再纠缠。”

昂作本想抗议拒写,可转念一想也行,就照惠美说的,立了字据。对摆在面前的诱人美食,他完全忘了自我。身体一阵一阵地颤抖着。

可来到卧室,看着眼前迅速把衣腥脱光的惠美,昂作并没有出现预想的兴奋。虽然那一瞬间,曾在梦中无数次见过,可他总是怀疑,这是不可能的。仿佛在看电影或者杂志,强烈地感党眼前的一切,与自己毫无关系。

昂作只看过妻于肥胖且满是皱纹的裸体,因此,即使看见年轻女人匀称的光屁股身子,似乎也没有激起他的性欲。

“怎么样啊,社长。就那么呆站着吗?”

被惠美这么一喊,昂作赶快匆匆脱掉了衣服。平板的胸脯、瘦弱的胳膊,却有着一个肥硕的肚子,仿佛胸部的肉,都滑到下面来了。细细的小腿、凸出的膝盖头,昂作好像也羞于自己丑陋的体态,缩成一团,不敢见人。

“快点啊! ……”惠美一边上床,一边喊道。

昂作畏畏缩缩地钻到她的身旁。

惠美的肌肤白晳年轻,和自己干瘦乌黑的肌肤,截然不同。用手慢慢地抚摸她的肌肤时,惠美就高声尖叫,直喊疼啊。昂作的手由于长年累月的工作,变得粗糙拉人,完全不像一个社长的手。

不像社长的地方还有呢。一上床,昂作的颤抖,就变成抽搐,连惠美准备好,递给他的避孕套,昂作都无法顺利地戴上。而且,就在似进非进时,伴随着高声尖叫,他轻易地草草就结束了,结果也没有必要戴避孕套。

昂作莫名其妙,竟然没有任何快感。如果说成果的话,仅仅是身体不颤抖了。这应该是实现了人生最大的梦想,可是,却如此迅速地结束了。应该非常……非常……非常有快感的,可是……昂作满脑子都想不通。

田中昂作百无聊赖地,和惠美并排躺着,仰面看着天花板。惠美始终沉默不语。不久,昂作开始和她聊天,惠美懒得理他,可还是断断续续地、有一句没一句地应答着。

原来,惠美和在“大多福”店时的两个男人,已经分手了。现在向她求爱的男人很多,但她还没有把自己的心,交给任何一个人。也就是说,她现在没有男人。

田中昂作完全没有征服了惠美的肉体的满足感。眼前的惠美,胴体是如此的完美出色,他想:自己实在是配不上,两人之间的悬殊,直接导致这次粗劣的性爱。

要与这个年轻完美的身体势均力敌、不相上下,一天是不行的。下次、如果还有下次机会的话,昂作想:一定可以,是令人满意得多的性爱。一次、就刚才那么一次拙劣的性爱,就要与惠美永远地分别,实在是太遗憾了。

昂作一脚蹬掉毛毯,从床上一跃而起。惠美小声地惊叫起来。昂作端坐在床上,然后跪在地上说道:

“啊,求你了。求你了。让我来照顾你吧!……一阵子、一阵子就行。做我的女人。一年就行,不,不说一年。半年就行。不……四个月、五个月都可以。让我来照顾你吧。”

惠美起身,拉过毛毯,嗤之以鼻地笑道:“你说什么呀。”

“啊,我迷上你了。打心眼儿里、打心眼儿里迷上你了。拜托了。就让我来照顾你吧。”

昂作的头,使劲地在床单上蹭,才四十岁的人,就开始掉头发。

“啊,你要多少才肯答应?……要多少可以生活?……暂时不用辞去店里的工作。二十万够吗?……”

二十万这个数额,昂作可是相当狠狠心才说出口的。因为,二十万比昂作拿到手的月薪还要多。这笔钱够田中昂作一家四口人生活了。

“别开玩笑了,社长。这儿光房租都要十四万呀。”

那一瞬间,昂作以为她在开玩笑。自己住了近二十年、现在仍在住的那间公寓,房租才二万九千日元。昂作慌了。他振作精神,心想,如果被看扁就输了。

“我、我现在多少有些积蓄。我个人的零花钱,就有三千万。”

他夸大了三倍。这个数额多少对惠美还有些诱惑。她想,要是能把三千万统统拿到手的话,倒是可以做一阵子这只猴子的女人。

“啊呀,您身为社长,难道不是少了些吗?”

“不、不,这只是零花钱。另外还有可以自由支配的钱。”

“这样啊……”惠美若有所思般地,陷入了沉思。

“房租十四万,生活费最低三十万,还有买衣服的钱,大概四十万左右吧。所以,一个月你给我九十万的话,我可以勉强做你的女人。”她若无其事地说道。

“九十万……”昂作感觉自己又要晕过去了。可是,他仍然像个男子汉似的说道,“九十万吗?好、好的!”

他的堕落由此开始了。

07

即使惠美成为他的女人后,昂作偶尔还是会去“大多福”店喝一杯。看见一年前,对惠美满腔热情的常客,他就想大叫:“快看呀,现在惠美是我的女人。”可他得拼命克制这种大叫的诱惑。看见那些常客,依旧是未能抱得美人归时,田中昂作还是稍稍地出了口气,毕竟自己每个月被拿走了那么多钱。

昂作心想,九十万可不能白付。他一天不落地去惠美的三田公寓〈即使周日也去〉,一般只能在惠美上班前,见上一小时,因为昂作要下班以后,才能赶过去。有时,也会在她下班的深夜一点多,在她的公寓见面。

作为田中昂作,没有比每晚相见,更令人期盼的了。但他担心,如果天天深夜才回家,妻子会怀疑的,所以,他决定一周见面,控制在两、三次,而且大多在傍晚时分。

可是,无论过多久,昂作都不觉得惠美是自己的女人。性爱确实充实了,惠美也好像有所反应,昂作甚至知道,在惠美屁股的右侧,有一大块靑斑。但昂作认为,惠美在巧妙地和自己保持着距离。

不久,春去夏来,夏去秋来,就这样过了一年零三个月。田中昂作和他的妻子,非常吝啬节省,才积攒起来的九百九十万住宅存款,只剩下区区几万日元,几乎全部转到了惠美的银行户头上。而且,那还不够,昂作还四处借钱。想来应该还没有被妻子知道。

想想自己的现状,昂作有时会感到严重的绝望。尽管如此,每次抱拥着惠美雪白诱人的裸体时,他还是体味到无比的幸福,他心想:为了这个,自己就是倾家荡产,也在所不惜。于是产生错误的自我麻醉思想,拥有如此美人,才正是展示自己作为男人的魅力和实力。或者常常努力想,使自己一醉不醒。随着金钱的减少,和对惠美越来越强烈的迷恋,他开始认真考虑,要和妻子离婚,和惠美结婚。

昂作的想法,就是这样略显陈旧保守。他认为女人无论是谁,一旦和男人发生了肉体关系,就会想和对方结婚。惠美一定也是那么想的。可以想象:和现在的妻子离婚,会非常麻烦,每次和她上床时,昂作内心就会苦恼不已,该怎么办呢?

那时,惠美当然也完全调查清楚了。田中昂作根本不是什么社长,只是在一家生产橡皮艇的街道工厂,在一家稍微像样点儿的中小企业工作,而且,也仅仅是个工地主住,作为住宅存款的储蓄,还不到一千万。她清楚没法再从这个男人身上榨取多少,是时候和他分手了。

“喂,社长,有件事想拜托你。”昭和五十三年五月的深夜。完事后,惠美躺在床上说道。

昂作想:她肯定是央求我和她结婚,这一刻终于来临了。

可是,她的话却大出他的意料。

“嗯,可以让我恢复自由吗?”

昂作呆住了。想恢复自由,是想和我分手吗?

“有其他男人了吗?”他叫着坐起身。

可是,惠美是个聪明女人,知道这种时候如,何应付男人。言辞不能过于刺激。她静静地说道:“不……不是。受你照顾,虽然时间很短,可与社长相处,我真的感觉很好。多亏了社长,我作为一个人,作为一个女人,成熟了很多。真的呀。”惠美温柔地用手指在昂作的脖颈上来回蹭着说道。

“有其他男人了吧?……我知道。”昂作依旧这么说。他一直害怕这个问题。这一个月来,惠美的言行,明显很可疑,不知道什么人赠送的礼物,比以前多很多。

“不……不是,你说什么呢。”惠美撒娇道。

“我只有社长啊。求爱的男人倒是有,可没有比社长更棒的男人了。

“但是,社长是有妻子的人,你是家里的顶梁柱吧?……我不想再折磨你太太了。而且,我也想抓住真正属于我自己的幸福……你能理解吧?……多亏了社长,我真的成熟了很多。”

她指的是存折吧。

“非常感谢。我……到死都不会忘了你的。社长你……是个非常好的人。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你的,会把你当做珍贵的记忆,悄悄地珍藏起来。”

可以说,昂作应答的台词,造成了这之后所有的悲剧。

“惠美,我……我想我可以和你结婚。”

惠美像以往一样,不可思议似的,彻底瞪圆了眼睛,吃惊地看着他。突然她忍不住“扑哧”地笑出了声。她终于忍不住了,咯咯地笑得前仰后合。然后,她歇斯底里地大声叫喊,强忍了一年多的感情,终于爆发了出来。

“你说什么呀!……你也不拿镜子照照自己!……顶多是个街道工厂的工地主任!”

这一瞬间,不知是出于何种令人费解的理由,昂作确信这个女人有了男人。

“你有男人了!你有男人了! ……”他叫嚷着,抓住惠美,使出全身力气,死死地抓住她的脖子往上揪。

“你能还得了吗?”昂作大声喊道。

田中昂作把至今为止,自己所有的一切,通统都奉献给了惠美。为了那九百九十万的存款,他一直在拼命地努力工作,那些钱现在彻彻底底地进了惠美的口袋,所以,最终他是一辈子为惠美辛苦劳作。现在就要失去惠美,无论他做出何种完全放弃自己人生的行为,也可以说并没有什么不可思议。

等他猛然清醒过来时,惠美已经一动不动了。

田中昂作好不容易,把似乎嵌入了肉里的、自己满是肉剌的胖手指,从惠美戴着金项链的纤细颈脖上,慌忙地拔了出来,上面留下了一道丑陋的、青紧色的痕迹。昂作呆呆地瞅着。

随着激情的远去,正常意识的恢复,田中昂作像得了疟疾似的,开始剧烈颤抖。简直难以置信,现在自己成了杀人犯。

必须想办法!必须想办法!……镇定,镇定!……昂作拼命地鼓励自己。不想被判死刑。应该有什么解救办法的。

他看了看时钟,凌晨两点不到。周围寂静无声,大家都已经入睡了。刚才,惠美好像没有大声尖叫。确定吗?……他自已问自己。但是,他怎么也无法确定。

该怎么办呢?……不管怎么样,必须先像往常一样回家。现在是春天,尸体放到明天夜里,也不用担心会腐烂。当然,明天夜里,惠美无法去店里上班。可那也要到明天傍晚才知道,还有充分的时间考虑。

但如果就这样,把她的尸体放在床上,还是感觉有欠妥当。店里的妈妈桑,和那些姐妹们,很难说明天白天,就绝对不会来。即便来了,应该也不会进入房间。可说不定会有谁灵机一动,求管理员打开门的。

田中昂作抱起惠美光溜溜的身体。还有体温,但已经开始变冷。把她搬入日式房间,打开壁橱的拉门,让她躺在上层的坐垫上。

昂作摸着她的脉搏,虽然明知已经没有心跳,可还是期待她能神奇般地复活。但她的身体,眼瞅着越来越凉,丝毫没有苏醒过来的迹象。

关上拉门,把自己的衣服收拾收拾,慎重地确认没有遗漏什么东西在现场后,田中昂作躡手躡脚地来到走廊。他害怕在电梯里遇见人,便从紧挨着惠美房间的紧急通道下楼,来到停在路边的、自己的汽车旁。

钻进汽车,发动引擎,昂作朝着获洼,飞驰而去……

08

在汽车中,在黑暗的房间中,躺在妻儿身旁时,田中昂作都一直在思考。

昂作也明白,如果没有尸体的话,杀人罪就不成立。既然这样的话,无论如何,只有把尸体处理掉,这一个办法了。

可是,要弄到哪哈儿去呢?……要怎么弄哟?……

可这么一想,感觉自己还是非常幸运的。惠美到目前为止,除自己以外,没有亲密的男人,同性朋友也没有。她的朋友只有存折。

此外,她出生在仓敷农村,和老家的父母亲,好像也没有什么联系。而且,她一直过着疑似欺诈的生活,长久以来,都隐身在这个繁华的大都市之中。

也就是说,即使她突然消失了,和一般人相比,被人发现的危险性相当小。感觉可疑,递交搜索申请,或亲自寻找她下落的人,基本不存在。

一年多来,昂作每天和她见面,这点他看得非常清楚。

唯一遗憾的,就是她现在工作的这家店。不过,不打任何招呼,擅自辞掉工作的陪酒女郎,也是多得很吧。

而且,惠美很羞于说,田中昂作是自己的经济后援人,没有对任何朋友泄漏他的存在。这一点,对他是非常有利的,昂作这一方,他没有一天不想,向谁吹嘘惠美是自己的女人,可结果还是没有告诉任何人。因为他根本没有朋友。

此外,这次,他并不是像一般泡妞那样,喜欢惠美,就常常去那家P店,讨她欢心。所以,也不用担心P店的人,会把惠美的失踪,和自己联系在一起。

如果说有所顾虑的话,那就是自己为调查惠美老家的地址,而去拜访的上板桥的斋藤、神户的海运公司、以及获洼的药店老板。但只要他们不知道“大多福”的惠美和P店的留美是同一个人,就应该不用担心。

这样的话,只要把惠美的尸体,巧妙地掩藏起来,这件事无论如何,都不会被人发现。惠美只是单纯失踪而已。

想不到有这么多对自己有利的条件。剩下的就是处理尸体了。怎么办?兵临城下

挖个洞埋了,或者放入水泥中,扔进大海……如果可以这样的话,倒是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