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走环状八号线,于是,向左再向左拐,来到了陡坡坡顶。从我家出发,不论是走环八,还是走246大道,一般都必须下这个单行陡坡。

过去,我还不熟悉车子性能时,很讨厌这个坡。现在我已经习惯了,但必须一直用力地踩着刹车。丈夫说,那样开车不好,可我害怕,只能如此。

越过坡顶,缓慢地来到坡道。汽车仿佛跷跷板一般,猛地一下向下,然后像快速滑行车出发似的,慢慢地,开始跑了起来,越跑越快。

“哎呀?……”好像和平常不太一样。正感觉奇怪呢,就在车子正在坡道上,快速俯冲时,有个人小跑着冲了出来。好像是带着孩子的妇女,在路中央站住了,死死地盯着驾驶座上的我。‘

距离很远,我就知道她正瞪大眼睛看着我。那种表情,似乎是恐怖,又或者是某种决绝的表达,可又好像透露出一种胜利感。大道寺靖子眼看着离我越来越近。

我用尽全身的力气,右脚使劲地踩刹车。没想到我的右脚,连同刹车踏板的里侧,一下都踩到车底座上了。完全没有任何反应。刹车踏板在我的脚下,摇摇晃晃,好像仅仅是吊在上方的一块板。每次踩刹车,都会产生错觉,感觉汽车反倒加速了,我的身体被推向坐椅。

我尖声惊叫,手松开了方向盘。大道寺靖子仿佛放置在道路中央的木偶,猛烈地向我直扑过来。偶然间我瞥见了她儿子的身影,被她的左手紧紧抓住,挣扎着想逃走。我继续大声喊叫。由于太过恐怖,我的头脑已经一片空白。活生生亲历的这个现实,仿佛是遥远世界发生的、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事。

我的汽车,仍以令人眼晕的速度,飞速前进着,就在我认为,要把大道寺靖子母子撞飞的瞬间,从旁边驶来一辆小型卡车。伴随着剧烈刺耳的刹车声,直向我的汽车侧面撞去。

我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听见巨大的爆炸声,仿佛世界末日已经来临。我的身体受到强烈的冲击,前车窗的玻璃碎片,“哗啦”地溉了一身。瞬间世界变得安静了。

呻吟声,那是自己发出的。胸口和腹部有严重的压迫感,隐隐作痛。

我强忍着伤痛,坚持了好一阵子,终于感觉没那么痛了,冲击也有所缓和,身体能动了。我抬起头,只见自己汽车的引擎罩里,呼呼往外冒着白烟。引擎罩完全被撞瘪了,皱巴巴地向上隆起。因为没有前车窗玻璃,我看得是真真切切,仿佛触手可及。


车头部撞在了电线杆和护栏上。吱啦吱啦、咯吱咯吱的声音不绝于耳,好像什么部位在互相摩擦。我想解开安全带,可也许是出现故陣了吧,无论我怎么按红色按钮,安全带也解不开。我的手指一直在哆哆嗦嗦地剧烈颤抖。

安全带终于解开了。我打开车门,玻璃碎片又哗啦啦地纷纷往下落。

小型卡车横躺在我的眼前,漆黑污浊的车底部冲着我。人们正从四面八方跑来。

我想往前迈一步,可双腿发软。不知谁从一旁扶住了我。不可思议的是,我竞然丝毫不感觉到痛。可身体像得了疟疾似的,剧烈地颤抖,还时不时地抽筋。就在这一瞬间,我都无法估计自己受到了多大的冲击。

“最好别动……”耳旁响起了那个扶住我的男人的声音。

“呀,但是……”

说着,我摇摇晃晃地来到卡车前部,想看看车子另一侧的情况。刚转过来,不禁痛苦地尖声惊叫。从内心迸发出的惊叫声,在上空久久回荡。

大道寺靖子倒在白色的干柏油路中央。她的胸前,有一摊鲜红的血。就是现在,好像仍在一点一点地往外扩散。她躺在那儿一动不动。

在那边的护栏前,大道寺丰精神恍惚地坐着。没有哭,还活着。那个孩子没有受伤。至少从外表看上去,没有受伤。

必须要保护那个孩子,于是我用手指着他。可是,没有人明白我的心意。

“突然跑出来的,没办法。”

不知从哪里传来说话声。我放眼望去,原来是个穿着灰色工作服的、四十岁左右的男人。好像是小型卡车的司机。

“是想自杀吧,是自杀吧。”

“报警吧。”

围观民众七嘴八舌地议论纷纷。警笛声越来越近。

是救护车,还是警车?……那个声音无止境地越来越大,到身旁才停了下来。

我看见一个白衣男人跑过来,蹲在大道寺靖子的旁边。接着,他招手叫道:“喂,担架! ……”开始处理事故现场了。

我也被人从背后抱住肩膀,抬着脚放倒了。恐怖本能地涌上心头,我挣扎着想起身,可身下已经准备好了担架。

被抬进救护车,关上门时,我模模糊糊地看见了大道寺靖子的脚。她就躺在我身旁。丝袜已经弄脏了,一只脚穿着鞋,另一只脚光着。

“太惨不忍睹了!……”我晕了过去。

10

当我醒来时,已经躺在医院的病床上。衣服没有被脱掉,邻床上、我的周围,都没有一个人。

随着意识的慢慢恢复,我逐渐明白,自已已经卷入、并正面临着一场令人难以置信的事故中。

有一点是肯定的。从我一个人离开家,事态就急剧恶化了。我在自家门前,挥舞着刀,上演了一出格斗好戏,结果,开车发生了重大交通事故,我的朋友大概已经死了。

我在病床上稍稍欠起身,对全身进行了一番检查。没有外伤,也没有出血的痕迹。再看看手腕,右手腕和左手腕上,都没有伤,也不像打过针的样子。

那么,自己感染梅毒的事,医院还不知道。我想,至少要暂时隐瞒住这个事实。如果磨磨蹭蹭的话,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要输血。那样,当然就要做血液检査吧,那我感染梅毒的事,就暴露出来了。

我站起身,来到窗边。这才发覚身上很痛,强烈的冲击、摔打导致的疼痛,似乎终于扩散到全身。

我打开窗户,看见远处下方的白色混凝土地面。这是五楼吧,好像有那么高。

我把折叠靠窗放置的折叠椅打开,抱着疼痛的右脚,一步一挪地坐在了那把椅子上。然后一使劲,站在椅子上,把左脚放在窗框上。

我不迷惑,因为我知道,自己刚才就差点儿死了。无论从哪个角度考虑,我最好都不要活着。这一点我很清楚。

就在我把双脚都放在窗框上,准备往外跳时……

“喂! ……”耳边传来叫喊声和开门声,我被人从后面抓住了后衣领。“扑哧”一声,是布撕裂的声音。我的身体往外探出一半停住了。

“放手! ……”我拼命地喊道。

回头一看,原来身后那个人,正是自己的丈夫。他也抓住我的后衣领,粗暴地紧紧抱住了我。

“放手!……我已经感染了梅毒!”

“你怎么知道的?”

“是N医院打电话来告诉我的。”

“你没有感染!是阴性! ……”

“什么! ……”

“我给N医院打了电话。他们说,你的检査结果是阴性,而且,也不记得打过那个电话。”

“你说什么?……你骗人!这是怎么回事?”我霎时感到天旋地转

“我也不知道。那个电话大概是恶作剧吧。不管怎样,你先进来,我们有话慢慢说。”

我被丈夫抱到了病床上。没有比此时,更令我感觉丈夫的宝责和可靠。

身为医生的丈夫,一一检査了我的身体各处。然后到处按压,问我疼不疼。我一边接受丈夫的诊察,一边回想着所遭遇的一连串事件。

“大道寺呢?”我问道。

“听说死了。”

果然还是死了。

“丰呢?……”

“他没事,刚刚接受了诊察。重要的是那起事故,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也搞不清楚。”

“怎么会撞上呢?你没踩刹车吗?”

“踩了,可是……”

我又想起了当时,右脚刹车路板给我的感觉,好像摇摇晃晃的不固定。

“刹车失灵了! ……”我终于想明白了,大声说道。

“是吗?”丈夫异常平静地说。

“刚才大道寺的弟弟来了。大概就是他,切断了我们家汽车的刹车管,还冒充了N医院,给你打电话。”

“这是为什么呢?”

“那个……这是我想的,大概是为了被你压死吧。”

“被我?”

“是的,她很懊悔,让我们知道了梅毒的事。于是,她想尽各种办法,想让你也同样倒霉,可事情进展并不顺利,最后,她想只有一死了之吧。但是就这么死了,她又会感觉很懊悔。所以,她想被你的车压死,她一定是这么想的。”

太可怕了。听到这里,我再次不寒而栗。我想起了去N医院的那天。如此说来,应该没错。那天,我在上野毛车站附近的路边,看见了靖子的奔驰车。我记得当时,自己只是认为,和她的车很像。那辆车果然还是靖子的。她把车停在那儿,跟踪我。于是知道了我到了N医院去检查的事吧。

靖子经常站在我家房前,就是这个意思吧。她猜到我最近,要去医院做血液检査,想跟踪我,所以一直站在那儿,偷偷地监视着我。

当察明是N医院以后,她就叫弟弟冒充医生打来电话。这里面有着双重含义。一个是要我体验与她相同的绝望,另一个,则是要陷入绝望的我采取行动。

事实上,我轻易地就中了她的圈套,操刀在自家门前耍了一通,又偏偏被邻居家的主人拦住,可以说丢人丢到家了。

我越来越绝望,甚至决心自杀,把车开了出去。如果她被我的那辆车压死了,通过邻居家主人的证言,大概会认为我是故意压死大道寺靖子,而成为杀人犯。

我家附近有很多单行道,无论去哪儿,都必须通过那个坡道。大道寺靖子在刹车管上做手脚后,只要在那个坡道下面,等待着就可以了。

被车撞倒了,还能平安无事吗?……即使同样是死,却能使我背负上杀人的罪名。太可怕的女人!……而且,事情正如大道寺靖子预期的那样,天衣无缝地进行着。

可是,就在最后关头,她的计划被打乱了。从侧面冲出来一辆卡车。

我现在终于明白,那时候发生的事了。我的刹车被人动了手脚,一切正如靖子计划的那样,我的车朝她狂奔而去,眼看着就要撞上了。就在那一瞒间,从旁边冲出一辆卡车。那司机大概也无法躲避,突然飞飚出来的靖子吧。他代替我撞上了她,接着又撞上了我的车。多亏了他,我被撞飞向右侧,撞在电线杆和护栏上停住了。如果没有那辆卡车,我在撞上靖子之后,肯定还在坡道上狂奔,我自己也不会只受这么点轻伤。也许已经死了。对我来说,那辆卡车,简直就是我的救命神仙。

“太可怕的女人啊! ……”我不禁脱口而出。

可是,如果我和她的立场颠倒过来,会怎么样呢?我会不会这么做,暂且不说,我难道不是也像靖子那样想吗?只有自己一家,遭遇了灭顶之灾,可朋友却生活在幸福的天堂。

“喂! ……”我又感到另类的恐怖,向丈夫问道,“你,真的被大道寺靖子诱惑,和她睡过了?”

丈夫苦笑道:“你真儍。我的确受到她的诱惑。她开车等我下班回家,说有事商量。上车后,她就带我来到酒店,说因为谈话的内容保密,在这里开了间房。

“进入房间后,她突然把衣服脱掉,赤裸裸地抱着我。但是无论多出色的女人,我都没那个兴致。我是医生嘛。我一把把她推到床上,就回家了。但我没注意到,衣服沾上了香水味。”

我终于放心地舒了口气。但是,我想他哪能做到呢?他意志有那么坚定吗?可也许就是那样吧。

“孩子,她有两个孩子呢。”我对丈夫说道。

“嗯。”

“她丈夫就那样了,孩子怎么办呢?”

“啊。”

“孩子血液检査的结果怎么样?”

“小儿子好像还是阳性,可大儿子幸运的是阴性。”

“啊,是这样啊,丰是阴性,太好了。”

“是的。她的父母亲还健在吗?”

“嗯,还在,而且,她丈夫的父母亲,也应该还健在,我想两个孩子,要靠爷爷奶奶照顾了。”

“嗯。”

“老公。”我握着丈夫的手。

“嗯?……”

“对不起。”我向丈夫道歉。真是奇怪,得知自己没得病后,彻底的安心,使我变得坦率。

我向丈夫一道歉,顿时间,我的眼泪又哗啦哗啦地往下流。终于还是以悲剧收场,无论如何考验,总算结束了。从今往后,一切要重新开始。

“怎么办?……你好像在房前,干了什么吧,还能再回家吗?”

我沉默无语,无法立刻决断。

“里美还在家里等着,我得回去了。你在医院住一晚吗?”

“不,我回家!……”我斩钉截铁地说道。

房子刚刚买到手,女儿也还在家里等我。想想以往与大道寺靖子之间的战斗,我想,以后无论遇见什么样的事情,都能坚持。

“我把汽车撞坏了。”我一边收拾,一边对丈夫说。

“可以再买一辆。”

下楼来到医院大门口。丈夫去医生休息室,告诉医生“丈夫要带妻子回家”,我独自一人在候诊室等待。

这时,一个幼儿园的母亲朋友,从大门口走进来,看见了我。我知道麻烦来了。

“啊呀,井口,听说大道寺出大事了。”

“是的,出大事了。”

接下来,我把大致情況告诉了她,她听得津津有味。如果我不说,她肯定会道听途说,到处散布谣言。

“大道寺究竞为什么要那么做?你知道些什么吗?……”

“不,我不太清楚。”

“为什么那个人要那么自暴自弃?……”

“难道不是因为她丈夫的病吗?”

“听说,她自己也得了什么病。你不知道吗?”

我沉默了片刻,然后坚定地说道:“我什么都没听说,而且,我想不会是那样的。我想一定是因为她丈夫的事,对人生感到悲观。”

丈夫返回后,我催促着丈夫出了门,来到大街上。

“刚才那个,是幼儿园的母亲朋友吗?”丈夫说道。

“是的。”

“你们都谈什么了?”

“大道寺的事,问了我很多。”

“是嘛,那你是怎么说的?”

“我遵守了对死者的礼法。”我回答道。

从现在开始,我要回到流言漩涡般的女人世界。我必须不断地和诱惑做着斗争。

如果告诉她们,大道寺靖子那种令人绝望的病,我的所作所为,一定能立刻得到有效的辩护,也能满足她们的好奇心。可出于对死者的尊敬,我决不能那么做,要为她留在这个世上的孩子的将来考虑。

在自己以后的战斗中,有比任何事物大的劲敌。它就是潜伏在我内心的那种诱惑。

“和与他人之间的战斗相比,我更需要艰难地在与自己的战斗中,获得胜利。”我坚定地对自己说。


饥饿都市

诱惑是一个流动的陷阱,灾难早就在不远处,静静地等待着你了……

01

那是昭和五十三年的夏天。从春天开始,一直持续干旱,就算梅雨季节,也根本没有下过一滴雨,还闹过节水骚乱呢。

连日来,宣传车不停地在呼吁大家节水,因为持续酷热,在东京生活的我们,也略微显得有些焦躁不安。

就在那个夏天,我遇见了很多令人不快的事。

事件的开端,还要迫溯到三个月前的五月初,在某家意大利面店发生的那件事。

在我工作的三田商社附近,有一家味道颇获好评的意大利面店。午餐时,店里总是坐满了像我这样的上班族,点上一份意大利面和一杯咖啡。

我喜欢吃意大利面,几乎每隔一天,就会要去那家名叫S的意大利面店去吃午餐。

那是五月初的一个周二……

我像平常一样,来这家店吃午餐,独自一人坐在入口处的两人坐的小桌旁。只见一群三十多岁的上班族,正占着店中央的大桌子。点完餐后,我漫不经心地看着他们。

我以为他们所有人都在那儿,但不是那样,又有一个男人,从店的里侧回到桌旁,加入了他们其中。可是,不知为什么,他没怎么和朋友们聊天,只是稍稍低着头,好像是在想着什么。我感觉很奇怪。

他的朋友们,似乎也觉察到了他有些异常,转过身,问他怎么了。他叽叽咕咕地在低声解释着什么。

众人露出一副不可思议的神情,然后,一个个都偷偷地独自暗笑。这勾起了我的兴趣,我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他们。可是,我不可能知道,他们为何会有这种反应。

从店的里侧,走出来一个二十五、六岁的、皮肤白晳的女人。小个子,可是身材不错,长着一张相当讨男人喜欢的脸。她步履轻盈地回到自已刚才坐的位置上。她也在我的视野范围内。可我并没有把这个极其安静的年轻女人,和眼前占座位的上班族们的独自暗笑,联系在一起。

我的意大利面送来了,我低头专心享受我的美味。那群上班族,好像一边喝着咖啡,一边仍旧坐在那儿聊天。

就在我快要吃完的时候,“啪”的一声,不知从哪儿,传来手提包金属卡扣扣上的声音。店内稍微有些嘈杂,而且,还低声地放着音乐。但那个金属声,却很奇怪地传人了我的耳中。

我抬头一看,只见刚才那个女人站起身,抓起了桌上的记账单。她沉着地走到收银台前。

“谢谢!……”年轻的店老板一边道了谢,一边追着她走向收银台。两人好像在收银台前碰头了。我说好像,是因为我已经没在看他们。

可是,令人费解的事情,又发生了。五分钟后、十分钟后,那个女人丝毫没有要回去的意思。

她和店老板一直隔着收银台,在叽叽咕咕地谈着话。听不清说什么,但好像一时半会儿也结束不了。

定睛一看,才知道,竟然一直是那个女人在说。店老板非常耐心地陪在一旁,一脸的困惑为难。那个女人并不打算结束谈话。其间,店老板开始不断地道歉。女人低声说一阵,店老板就深深地鞠了一躬。女人依旧说着,店老板又再次鞠躬。那样持续了好一会儿。

那群上班族都默不做声,好像在一动不动地侧耳倾听。可是,他们决不直视收银台,而只是时不时地,偶尔偷看一眼。那个样子也很异常。

“快点啊! ……”突然,店里响起那个女人歌斯底里的叫声。

客人们一下都抬起了头。那群上班族和我也都如此。从这一瞬间开始,我感觉获得了许可,可以公开直视收银台,便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的背。

“我叫你快点问的吧?”那个女人又尖叫道。

受到她哭喊般声音的影响,店老板的嗓门,也大了些许。于是,可以很容易地听请楚他们的谈话。

“请务必原谅!……”店老板谨慎地说。

“务必原谅?……什么嘛!……”

“是的,请务必原谅,那点还请原谅!……与其说是那位客人的过失,应该说是我们店里设施的疏忽。”

“行了,别说了。我并不是说你们怎么样,我只是要你们问那个人的地址、姓名和电话号码。”

“所以,请务必原谅……作为我们,很难向客人提出那种要求,今天还请您务必原谅。”

“不行,办不到。我比别人更加神经质哟。不慢慢地花时间恢复,我可没办法原谅。你怎么能说出那种话,我都替你觉得害臊。”

店里的客人们,都在津津有味地听着他们的谈话。一动不动地凝神细听。

“被看见了。我爸妈都没让他们看过!……这件事太严重了!……我很敏感啊!比别人都要敏感!……太可怕了!真的太可怕了!……我都无法相信!……该怎么办?究竞该怎么办?……”

她隔着收银台,冲着店老板,尽可能地大声喊道。他们之间相隔仅仅五十公分。我听不懂说的都是什么意思。

“所以你们快问问,地址和电话号码!不行的话,光是电话号码也行!……快点!我不会离开这儿一步,直到你们给我问来! ……”

啊,我想到了,终于弄清楚了。是厕所。这个女人进厕所后,锁上了门,可她并没有充分确认,那门是否锁上,大概就开始方便了。这家店的厕所是男女共用的,而且是日式的蹲厕,进深很深,一旦蹲了下去,厕所门就远远地在身后,即使有人敲门,也无法应答。结果,后去的上班族中的一人,打开了厕所的门。

应该说是可怕的悲剧。那责任在谁呢?

那个女人坐回自己的座位,肯定是一直在思考:是默默地忍受一切后离去,还是必须采取什么报复手段。不管怎样,当时她决定,应该先打听清楚那个人的地址、姓名和电话号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