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对犯人而言,这有某种意义吧?他画得好吗?”
“不,很差。”
“嗯,这也是个谜题呢!”
“怎么说?”
“嗯……”我思考着。
我立刻了解到这个案子可能还是束手无策。田中虽然谦虚地说自己没有办法,但如果这是事实,我也没有比他们高明到哪里去。
无论怎么说,那个杀了人、将尸体分尸,再用报纸包起来丢到贝繁村各个角落的怪人,至今仍然潜伏在这块土地上。而且,这个凶手在死者的额头写上“7”字,将牙齿涂黑,在包裹尸块的报纸上画满了小鸟图案,这个人的兴趣很怪异呢。黑色牙齿、小鸟图案、7、分尸,这些关键字会不会显示出凶手的名字呢?是个自我显示欲很强的精神异常者吗?抑或这是会勾起凶手怨恨的名字呢?或是凶手犯罪的理由就显示在这些文字之中呢?
黑牙与7,或是7与黑牙,然后用鸟包裹?我拚了命的想要思考出答案,但是完全没办法。
等一下,她是怎么被杀死的?
“小野寺女士的死因是?”
“枪杀,击中右腹部,就在心脏的下面一点,一枪毙命。”
“难道子弹是……”
“对,你猜得没错,就是一九三〇年代白朗宁公司制造的,而且也是达姆弹。”
“达姆弹是什么?”
“这是打猎时用的子弹,为了使动物一枪毙命,所以将子弹的前端割开,使中间的铅露出来。以前是在印度的达姆生产,所以才取名为达姆弹。破坏弹头会使杀伤力更强,所以小野寺女士的腹部也破了个大洞。”
“这么说来,和菱川小姐是……”
“是相同的,中丸小姐也一样。”
“中丸小姐的部分也知道了?”
“知道了,全都是白朗宁公司制造的子弹,而且是一九三〇年代的产品,击中三人的子弹在弹头部分都遭到了破坏。只是,一九三〇年代制造的子弹,应该不可能还可以直接用来射击,所以弹匣中的火药应该是重新填装后,再拿来使用的吧!”
“不管怎么说,都是同一把枪吧?”
“这个还无法确认,必须再确认弹道痕迹是否一致。”
“因果”这个字又浮现在我的脑海,总结刚才的谈话,就好像是从六十年前的另一端射出了一发又一发的子弹。这简直是怪谭,但这种情况的确会让人想起“因果”这个词。
“那么,我想针对中丸小姐的案子问你几个问题。首先是弹道,我站在中庭时的感觉是,如果推测从中庭射击到中丸小姐头部是最短距离,那么在这条直线上,刚好会碰到那个叫阿通的,就是那个小女孩的妈妈的外套。请问,那件外套上有弹孔吗?”
“没有。”田中立刻肯定的回答我。
“没有吗?”我说:“那除了外套……”
“不,其他衣物上也没有子弹穿过的弹孔。”
“但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为了不让子弹穿过那件衣服,所以凶手在中庭手忙脚乱地调整自己所站的位置,然后再从那个位置开枪。如果不这样做的话,他的眼睛便无法看见他的目标,一定是这样的,但这样位置就受到限制了,而且很花时间,角度偏掉之后,距离也会不一样。”我听了之后又说。
“最重要的是,这个凶手是一枪就射中死者。”田中好像是要驳斥我所说的话,“他并不是连开了好几枪,有其中一发子弹命中死者。”
“原来如此,确实是这样呢!”我点点头。“也就是说,他的枪法非常好……”
“是枪法好,还是经年累月的练习?这我也不知道,但一枪毙命,这点很重要。”
我点了点头,他说的没错,凶手不曾失手过,这点我刚才没有想仔细。
“从避开挂在芦苇草帘门上的衣服的角度,凶手以一发子弹……”
“不,那个芦苇草帘门上也没有子弹穿过的痕迹。”
“没有?”
“也不能说没有,但是被衣服遮住的那个部分,没有像是子弹穿过的痕迹,因为芦苇门帘没有破损。”
这个实在令我难以置信。
“这到底怎么回事?这么说,凶手不是从屋外射击的吗……”
“我也不知道,这还要调查。”
“这么一来,中丸小姐和菱川小姐的案子不就完全一样了吗?菱川小姐也是在密闭的房间里,这次的芦苇草帘门虽然不是完全密闭的空间,会让人以为凶手是从屋外开枪,但事实上却是一样的,这也可以说是密窒杀人事件,不是吗?”
“关于这个案子,我现在也下能再多说什么。”田中说。
“好吧!我想再请教你一下关于菱川小姐的事。”我说。“菱川小姐,还有中丸小姐搞不好也是,她们两个人会不会都不是从屋外被枪杀的呢?尤其是菱川小姐,在房间内完全找不到子弹穿过的弹孔,所以……”
“在屋内是吗?”
“是的,只有这个可能吧!”
“从最近的距离。”
“是的。”
“这绝对不可能。”
“为什么?”
“如果是最近的距离,尸体或多或少都会出现硝烟反应。”
“硝烟反应……”
“就是尸体应该会蒙上火药,如果是近距离射击的话。但是,菱川小姐、中丸小姐的尸体上完全看不到,所以不是自杀,而是从相当远的距离开的枪。”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小野寺女士的话,我就不清楚了。我们再来谈谈小野寺女士,当要埋葬她的时候,津山的菩提寺已经没有墓地了,而且她是个大师,所以有人就说,不如为她单独建一座墓吧,上面的法仙寺有无人祭拜的墓,刚好有墓地,于是便葬在那里。听说,法仙寺的足立住持在整理小野寺女士的新墓地时,你们就带着小野寺女士的手腕去找他了,他说,会不会是小野寺女士的灵魂叫你们来的呢?他非常的震惊。”
“原来如此。”我终于知道那个住持昏倒在雨中的原因了,但我总觉得可能还有更复杂的隐情,不应该这么单纯。
“住持先生复原了吗?”
“嗯,已经好多了,只是一时受到惊吓,毕竟他是个有年纪的人了。”
“他昏倒的原因,会不会也和这个村子过去的因果有关连呢?”
“这个嘛,或许是吧!但这种事情说起来有点奇怪,关于这一点我要保留。”田中很谨慎地说。
“小野寺女士的尸体可以推算出死亡时间是何时吗?”
于是田中又将香烟搁在烟灰缸上,将笔记本拿出来翻。“这应该已经确定了吧!因为除了法医的判断外,还综合了一些客观的证据。”
“喔。”
“就是说,小野寺女士一直待在龙卧亭,然后是在三月六日失踪的。发现尸体是在第二天的三月七日,所以判断死亡日期应该是三月六日。”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
“七日早上这里还很冷,橘暗渠仍然结了一层冰,道路上也都覆盖着雪。在这样的天候下,尸体的腐败速度也比较慢,譬如说,身体的下腹部几乎还没有出现腐败性变色,角膜混浊的程度也很轻微,所以判断发现尸体的时间距离死亡时间应该只有十二、三小时。这和在小野寺女士在失踪的前一天,有看过她的人的证词相符。
“小野寺女士在六日傍晚的五点之前,在龙尾馆和几个人见过面,基本上,她都是和菱川幸子在一起的,从那天下午两点左右开始到将近五点这段时间里,她一直在三楼和菱川小姐练琴,练到五点之前,再来到客厅和住宿的女客人、犬坊育子等人喝茶聊天。我不太记得时间了,大约是在六点之前结束的,小野寺女士便和大家告别回到自己的房间,但是她在走廊时,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突然趿着庭院中的木屐往中庭走去,那是大家最后一次看到她,自此之后便失去踪影。”
“那有可能是在这个屋子里被杀的吗?”我问。
“这个,我想也不是没有可能,但事情发生时,我们立刻就赶来了,彻底搜查过这个屋子、龙胎馆、龙头之汤,还有它的周边,完全找不到像是杀人现场的痕迹。”
“当时的小野寺女士所住的房间是?”
“就是这里的三楼,到昨天之前菱川小姐所住的房间,这个玻璃窗的房间一直是她们练琴的时候使用的,如果要开演奏会的话,就在一楼的大厅。”
“那菱川小姐呢?”
“当时她是住在龙胎馆的房间里。”
“哪一间?”
“好像是“龙额之间”,这我不太确定,我没有记下来。“龙额之间”里面应该有琴吧!”
“当时现在的这些人都在吗?”
“大家都在。”
“是这样啊!”我终于了解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
“自从发生事情之后,你们就要求这些人留在这里吗?”
“是的,但我们并没有强迫,所以如果一定要去工作的话,只要跟我们说一声就可以了,不过大家好像都不是那么忙的人,已经过了三个礼拜,所以我们也很急。”
“原来如此。”
我们的谈话告一段落,我认为自己收集到了不少资讯,我想一个人静下来好好地想一想。当时我虽然觉得这个案子很离奇,但是还不至于道德沦丧到无法形于文的地步,所以我便想在我带来的大学笔记本上做一些纪录,如果要和御手洗讨论的话,就必须将这些事情写成一封信,至少要将案件相关的资讯逐一写下。
首先,必须将从田中那里得到的资讯写下来,如果不这样做,我恐怕会忘记,而且我和御手洗不同,要是不写成文字,我根本无法开始思考。有时候甚至写下来,也只是我的手在动而已,脑袋完全没有动。
田中希望御手洗出马,这是确定的。但是他此刻身在世界的尽头,而且似乎很忙的样子,要引起他的兴趣,只有写一封文情并茂的信给他。以后如果要将这个事件的纪录付梓出版的话,这封信也可以当作是草稿,所以并不会白写,我想就从今天晚上开始慢慢写吧!
“你提供的资讯帮了我很大的忙。对了,二宫小姐会怎么样呢?”
“石冈先生,你和她认识多久了?”
“只有这三天,她突然来找我,拜托我和她一起来冈山旅行。”
“是这样啊!我了解了。二宫小姐请交给我们处理,我们绝对不会对她怎样的。”田中说完之后,便将香烟在烟灰缸内捻熄。
“会像坂出先生那样被带到局里去吗?”
“我的上司是有这个想法。”
“难道会被拘留?”
“怎么可能?不会的。你不要担心,晚上我们一定会让她回旅馆睡觉。”田中笑着说。
“二宫小姐是不是被当成嫌犯怀疑?如果是的话,就需要找律师吧!”我说。
“没有这个必要,因为还不可能拘留她,只是想要仔细问清楚情况而已。”
“如果是这样的话,在这里问也可以吧?”
“话是没错,但有时换个环境,还真的可以问出很多出乎意料的事呢!”他一面说一面站起来。“石冈先生不会觉得奇怪吗?她找了各种理由将你带到这个村子来,第二天又毫不迟疑,一下子就挖出已经失踪两周以上的尸体手腕,我们之前动员了警犬到处搜寻都找不到。我们并没有说她一定已经知道尸体所埋的位置,但是我们想问她一些更详细的情形,这是理所当然的吧!”
经他这么一说,我也无话可说,事情确实是如此。
“话虽如此,万一侦讯后真的要被拘留的话,我们也会第一个通知石冈先生的。我们是民主国家的警察,不会随便乱来的,请你放心。”
“是吗?那就麻烦你了。”
于是我们就在厨房前面分开,从这里可以看到,屋外已是夕阳西下了。


第三章

1
雨已经停了,却起了白雾。和田中刑警分开后,我一个人走出龙尾馆,来到木条踏板上,当我穿过龙胎馆的走廊,立刻看到阿通母女的房间已经变成了木板门,比起芦苇草帘门,看起来是坚固了许多。只是仔细一看,这个木板门,在比我眼睛高一点的地方,有龙形的小孔,和上面的格窗有异曲同工之妙。这里的建筑真是精雕细琢,当我近看那个孔时,只要是个子比较高的男人,应该或多或少都可以窥看到屋内的情形。
随着我爬上走廊,在这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的夜晚,可以看见中庭正弥漫着白雾。这个中庭会随着天候的不同,展现出各种不同的风貌,色彩缤纷的花朵,在天气晴朗时显得很美,即使是在雨天,也有着另一种风情。而在这种起雾的夜晚,则飘散着充满幻想的香气。
我一边眺望中庭的风景,一边慢慢爬上走廊的斜坡。当我将视线收回时,弧形的走廊上空,灯泡也呈弧形排列,因为这萧瑟的灯光,可以清楚看见中庭的浓雾像烟一样,不断往屋檐下窜入。上方整排的灯泡,使越远处看起来越是烟雾迷蒙,几乎看不见尽头。更高的地方,应该是说法仙寺的撞钟房吧,也几乎看不见了,只闻得到潮湿的空气,和庭园前方盛开的花朵散发出的隐隐香气。
因为这里是山中,所以春天来得比较晚,这个时候的横滨,如果有阳光的话,应该是会流汗的天气吧。但这个村子还有些寒意,尤其是在这种湿气很逼的夜晚,会冷得令人打哆嗦,花坛中的三色堇也只开了一小部分,水仙花才刚凋谢。但是,香气却到处都可以闻得到,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都市里的花都闻不到香味。这片土地上的花,会散发出清甜的香味,若是这些花全部盛开,应该会让人非常心旷神怡吧!
仔细想想,我们已经被卷入一件很严重的案子里了。不,应该说是我们自己选择跳进这个案子的漩涡里吧?我们来到这里之后,已经有两个人死了,菱川幸子和中丸晴美,分别是在三月三十日和三月三十一日。但是,在三个礼拜前的三月六日,不,应该是三个礼拜又三天前,那时小野寺锥玉就死了。过了三个星期的太平日子,就在悲剧再次发生的瞬间,我们来了,这难道也是有什么因果吗?
随着我爬上走廊的斜坡,中庭的花坛也渐渐与我眼睛同高,又慢慢变成在我的下方,这真是不可思议的经验。当我转过头去看后方的龙尾馆时,在一片雾茫茫的世界中,我可以看到那只青铜龙仍旧伫立在那里,它的对面就是我刚才所在的龙尾馆,但是当我来到这里之后,就连龙尾馆的轮廓也渐渐模糊不清了。
我将视线拉回到前方,在自己房间前的走廊,看到一个矮小的身影站在那里,我心想,那是谁?随着脚步越来越靠近,人影也越来越清晰,当她突然转过身来,露出雪白的脸庞往我这里瞧时,我怀疑自己是不是看到了心中殷殷期盼的幻影。
在“莳绘之间”前方的走廊,出现了一个窈窕的美丽身影。那张在灯光下的雪白脸庞正在微笑着,她那整洁的牙齿,即使在黑夜中也清晰可见。她是里美。里美在等我吗?我怀疑着这似乎不可能发生的事,但里美此刻就站在走廊上等我。
“石冈先生!”她用略带鼻音、非常尖锐的声音叫着我的名字。
因为灯光的关系,使她看起来像是出现在我梦中的人物,毫无真实感可言。
“是的。”我心跳加速地回应着。难道是她搞错人了吗?我不禁怀疑。但她的确是在叫我,这是无庸置疑的。
“有什么事吗?”我的心中小鹿乱撞,她在昏暗灯光下的脸,看起来非常亮丽,好像不是真的人一般。不知道为什么,她一直笑个不停,我听到她低声窃笑的声音,然后,她突然停止了笑,并说出一句我难以置信的话。
“我一直在等您。”
我的头开始昏了,会不会是中庭的雾,让我产生了幻影呢?
“一直在等我?”我一说完,她又哈哈大笑了一阵子,然后说:“是的。”她笑起来的唇形非常漂亮,我几乎看呆了。
“什么?”对于我紧张的询问,她这样回答:“我要带您去澡堂。”
这时,我反射性地想起了一件事,以前我也曾经被御手洗狠狠地嘲弄过。什么时候的事,已经记不得了,可能是我在街上看一个美女看到发呆的那次吧?那个美女突然往我这里走来,并从心跳加速的我身边走过,那时,御手洗看着我的脸,也像里美一般笑个不停,然后说了下面这段话:
“美国有一则汉堡的广告,说有个被美女迷昏的男人,当美女起身走向他时,那男人心里便沾沾自喜地想:‘看吧!她一直看着我,还往我这里走过来了,我该怎么办才好呢?’结果,走到他身边的美女小声地对他说:‘我的视线之所以没办法离开你的脸,是因为你的脸上沾了烤肉酱。’”
这时的我,和那个脸上沾了烤肉酱的男人一样,感到非常失望;但仔细一想,这是理所当然的。我从昨天晚上就没有洗澡,这对爱干净的我来说,当然非常难受。可是,我并不知道澡堂在哪里啊!而且现在算是借宿,根本不好意思问:“澡堂在哪?”其实我也有点困扰。
如果他们可以让我洗澡的话,就必须由犬坊家的人来带我去,这种差事自然会落在仓田惠理子或犬坊里美身上,所以,里美来找我,没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我去拿一下换洗的衣服,洗发精要带吗?”我急忙说。
“那里有肥皂,但洗发精还是自己带比较好。”里美依旧笑着回答。
我拿着换洗衣物和用毛巾包裹住的洗发精,跟在里美的身后。走在走廊上,似乎稍微起了点风,远方的森林传来树梢沙沙作响的声音。
和里美走在一起,感觉自己也变年轻了。她好像还无法很优雅的走路,一会儿小碎步地走着,一会儿又好像在跳舞一样,脚步变来变去。我心想,她果然还是一个孩子,每次总哈哈大笑,也是因为还年轻的缘故吧!这个屋子里不断发生一桩接一桩的悲剧,但她的样子却完全感觉不到一点点悲伤,这也是还年轻的关系吧!
但,不可思议的是,她只有那张脸很成熟,让人难以相信她没有化妆,她的眼睑部分有着很自然的阴影,配上她的眼神,非常妩媚动人,笑起来的唇形则艳丽成熟,即使是熟女也很少见,门牙又白又长。不过,她的身材削瘦,手脚都很细,也没什么胸部,这和她瘦小的个子非常相称。她的脸和身材给人很不协调的感觉,反而成为她宛如小魔女般别具风格的魅力。
“石冈先生!”她转过头来,用很高亢的语调叫着我的名字。
“是。”我又开始紧张了。
“石冈先生是小说家啊!”
“是,是的。”当我回答她时,我又想起了御手洗对我说过的话:“石冈,这个国家的人民只尊敬恐怖的鬼,如果你不打算摆出作家该有的架子的话,最好就不要和人来往。”
如果我用这种语气回答她的话,她有一天一定会像对狗一般对我吧!而且我已经算是大叔了,所以说话的方式应该再正经点。虽然对其他写书的人感到有些抱歉,但我不仅不觉得自己是小说家,也不了解世人为何要将小说家视为了不起的人物。当然我并不是在说所有的小说家,只是在说我自己而已,我只不过是个记录的人,我所出版的书,其内容大多是朋友告诉我的。
“嗯,小说家。”我又再说了一遍。里美这时又笑弯了腰,我想会不会是她看穿了我在想什么,觉得有点紧张。
“您写什么书啊?”
“哦?就是会死人的小说,处理犯罪的小说。”
“嗯,好像很好玩的样子,明天我去书店看看好了。”她似乎以为说自己是小说家的人出的书,只要去书店就可以看得到。但是,并不是每间书店都会有日本所有作家的书,作家太多了,而且书店的架子都很窄。
“这里有几间书店?”
“咦?”于是她又开始咯咯地笑着,我不懂这是为什么。“包含文具店吗?”
“咦?”我不懂她的意思。我是在问有几间书店。
“两间。”她似乎有点不好意思地说着。我终于明白她刚才的笑,是因为觉得这里是乡下地方而感到不好意思。
“书店呐!”我喃喃自语,这里的书店不知道长得什么样子,我也想去看看。“书店就是渡过这条河,在有排商店的柏油路上吗?像是主要干道的那条街?”
“是的。”里美说。
“那条街叫做什么?”
于是里美又笑弯了腰,然后很小声地说:“贝繁银座。”
“喔,是贝繁银座啊!”我有点大声。她便说:“不要说了。”
“石冈先生是从东京来的吗?”
“不,是横滨。”
“横滨也是像东京一样的地方吗?”
“算是吧!因为就在东京旁边。”我不明白她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你有去过东京或是横滨吗?”我问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