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追在他后面,如果谈话到此结束,那会很困扰,因为,真正要拜托他的事还没说呢!
“等一下,我们是因为有样东西要麻烦您供养,所以才来拜访您的。”我说。
这时,我不知不觉读着被雨淋湿的新墓碑上的白色文字:“小野寺锥玉”。
“供养什么东西?”住持转过头来。
我变得很紧张,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像这种请托,应该是前所未闻吧!我没有经验,住持应该也没有吧!
“事实上,我发现了一样很麻烦的东西。”
“很麻烦的东西?在哪里?”
“在河边的树下。”
“你在树下发现了什么东西?”
“因为真的有点麻烦,所以很难解释。”我说。
“是在这里面吗?”
“是的。”
“在哪?”住持靠了过来,我还来不及阻止他,他就将手帕拿掉,往里面一看。瞬间,他的脸色大变,嘴巴张得大大的,看着我的脸。我不了解住持眼神的意思,所以没再继续说话,但这段时间并不长,因为他慢慢地倒在被雨淋湿的碎石子上。
我非常震惊,身旁的佳世也哭了起来。
“住持!住持先生!”我一边叫着,一边蹲在他旁边,雨水打在倒卧在地的老人脸上还有紧闭的眼皮上头。
我先将伞放在一旁,将住持的上身抱起。“这样不行,他会越来越冷的,把他抬进屋子里!”我摸了摸他的脸颊和手,大声说着。
可能是因为下雨的关系,老人的身体像冰一样冷。我探了探他的脉搏,将手放在他的心脏附近,幸好,还可以感觉到微弱的跳动,所以不是心脏麻痹。
“我来背他,你帮我一下!”说完之后,我迅速蹲到住持的身体前。
5
我将他背起,走进刚才那间屋子,喊了声:“有人在吗?”
可能是被我的声音吓到吧!刚才那个女的跑了出来,看见我们的样子,慌张地跑到我旁边。
“怎么了?”她问。
“他突然昏倒了。”我一说完,她就叫着:“爸爸!爸爸!”原来她是住持的女儿。
“我现在去拿毛巾,请帮我把他抬到里面来,这里!这里!”她跑向昏暗的走廊尽头。
我就背着住持,让佳世帮我脱鞋子,慢慢走在不熟悉的走廊上,朝屋里走去。
走廊左边是一片玻璃窗,另一边是非常小的中庭,有石灯笼和小池塘,深绿色的八角金盘树叶覆盖在上头。整个庭院好像都长了青苔,雨滴落在水面激起的涟漪,不断交叠扩散开来,水面下还有红色的小鱼在游动。
右边有几间相连的榻榻米房间,我看见刚才住持的女儿在第三间房中急忙铺着棉被,她快速铺好床单后,就朝我这里跑来,手中握着毛巾。
“先在走廊上将雨衣脱下来比较好……”佳世边说,边开始帮住持脱雨衣,
两个女人在我的背后拚命地忙着,我慢慢跪下来,将住持的脚放在走廊的木板上,然后快速转过身,一起将住持的雨衣脱下,丢在地板上,用毛巾将他的身体擦乾。住持在雨衣下穿的是西式服装,黑色长裤配上灯芯绒衬衫,再穿上毛料的背心。我们将他抬到棉被上,再慢慢让他躺下。
我和佳世退到走廊上,住持的女儿打开橱柜,拿出一件毛毯替他盖上,然后才走到我们所在的走廊。因为下雨的关系,屋内很暗,那个双眼紧闭的苍白老人,看起来不像还活着的人。
“到底是怎么回事?”住持的女儿问。
“对不起,我们让他看了一样很奇怪的东西。”
“是什么?什么很奇怪的东西?”
“就放在玄关的地上,是人的手腕。”
“啊!”住持的女儿眼睛瞪得好大,“是在哪里找到的?”
“河边的树下,就是洗衣场那边……”
住持的女儿非常吃惊,这也难怪,因为在那样的地方,人的手腕是不可能凭空掉下来的。
“总之,我现在先去请医生过来,然后再说吧。”住持的女儿跑进屋里。我隔着玻璃窗眺望庭院的景象,等着她回来。
“芳子,芳子……”我听到老人略带沙哑的声音。
“小姐!小姐!他醒过来了!”佳世大声叫着,并朝住持的女儿走出的方向追去。
我往住持躺着的房间走去,看见他已经掀开一些毛毯,歪歪倒倒地想坐起身来。我坐到他的身旁,不知道该不该帮他。
“住持先生,您还是躺着比较好吧!”我对他说,但他不管,还是想起身,我只好帮他撑着背。
就在此时,住持的女儿跑了进来。“爸爸!不可以,请您再多躺一会儿!”说完之后,便强迫住持躺回棉被上。
住持伸出手来,好像想要说些什么,但是他的女儿堵住了他的嘴巴。“先不要说话!现在犬坊家的医生正赶过来!”
然后,她对我们说:“对不起,麻烦请到那里去,你们在这里的话,会刺激到他。”于是我们便退到走廊去。
她让父亲躺下后,脸色苍白地回到我们这里来,用双手将我们推到玄关去。“对不起,今天就麻烦你们先回去,我父亲的心脏不好,搞不好会害他丧命,请你们今天先回去吧……”
“我了解,我了解。”其实不用她说,我本来就没有要留下来的意思。“那再联络了。”我说完之后便朝玄关走去,但住持的女儿并没有回答。她应该是不想再见到我们了,甚至连电话都不欢迎我们打来吧!
那个装着手腕的桶子还放在玄关的地上,我将住持抬进去时,是由佳世提着的。现在因为手帕不见了,所以那恐怖的东西就直接露出来,不知道这样放着可不可以?但也没有别的办法了,如果带回龙卧亭的话,只会让其他的人也昏倒。
我走到院内一看,铺着碎石子的地面上到处是泥水坑,但是雨已经变小了。我撑着伞,和佳世并肩踏上归途。真是搞得人仰马翻。
“这样,应该就能驱走二宫小姐的恶灵了吧?”我说。
我并不是想安慰她。如果她的行为引起新的骚动,即使恶灵被驱走了,又招惹别的麻烦,那就非同小可了。要是住持真的有个三长两短,那个芳子小姐应该会恨死佳世吧!我心想,佳世这个女人到底是什么星座的呢?
接着,我想到了住持和犬坊一男,他们两个人的反应过度十分相似。当犬坊知道杀死菱川幸子的子弹是一九三〇年代制造的达姆弹时,和住持看到手腕时的反应是一样的。我也知道手腕的确很吓人,但连胆小如我,都能仔细看着它了,何况是以处理尸体为业的人?他们应该对尸体见怪不怪了才对,我很难想像僧侣会因为这点小事就昏倒。
犬坊也是一样,不管子弹是一九三〇或一九四〇年代制造的,应该都不至于让人昏倒吧?很明显就可以看出事有蹊跷,这应该就是大家所说的“报应”吧!如果想破案,就必须去深究这个“报应”的来龙去脉,但这并不是我的职责。
院内虽然很宽广,但因为是建造在山坡上的寺庙,所以还是不像平地寺庙那么宽阔。我往右边的撞钟房走去,撞钟房旁边就是院内的边界,站在那里往下看,可以看见龙卧亭那造型奇特的建筑,像是一条长长的龙,蜷曲横卧着。
有一栋尚未进去过的建筑就在我的左手边,从那里往右转,就是龙胎馆了,被龙的身体包围的中央,有草地和花坛,而龙尾馆就在建筑的另一边,能与龙尾馆直接连接。也就是说,龙尾馆就在建筑的正下方,我明白了,其高低的差异就在于石墩。从这里无法看见石墩,但是从高处便可一目了然,龙尾馆的屋顶和主殿的底部是以铁桥连接的。
“龙卧亭”这个名字取得真好,简直就像是在森林和竹林的山腰上找到一个架子,安放这尾蜷曲沉睡的巨龙。
我将视线拉回来,院内的四周被土墙包围着,有一处就是我们刚才走进来的那扇木门,我们决定要回龙卧亭了,当我们走到那扇木门时,我看见一个个子很大的男人慢吞吞地爬着石阶上来,他的头发又乾又粗,也没有撑伞,看起来有点恐怖。
当我们走下阶梯时,他在半途发现了我们,便将头抬起来。说真的,他的表情让我感到很害怕,因为他的脸很大,微开的嘴巴唇十分厚,眼睛也很大,却有一只眼睛几乎看不到黑眼珠,他的胡碴也没刮,牙齿微露;更重要的是,他的表情有股说不出来的阴沉。
这个男人就是犬坊夫妇的儿子——行秀,是龙卧亭的独子。我们在石阶上擦肩而过,我犹豫着是否该和他打招呼,但是因为他一副不认识我的样子,所以只好这样错身。我不知道自己该怎么思考才好,就这样不发一语走出了山门,慢慢地走下到处都是泥泞的坡道。我抬头眺望前方一片白茫茫的贝繁村和更远的树林。
当我们进入龙卧亭的大门时,在我的后方响起了钟声。不可思议的是,这突如其来的钟声,使我停滞的思考一下子开始活络了起来。在那一瞬间,我想起了之前朦朦胧胧萦绕在脑海里的所有事情。
对了,有些事情真的很可疑。哪有可能那么顺利,一下子就能挖得到人的手腕?至少也要失败个一、两次才对。就算知道是在那棵樱花树下,但是,要挖的范围广及树周一圈,为什么佳世会知道要从哪里下手?
首先,那个手腕到底是什么?到底是谁的?为什么会在那种地方埋下那种东西?是谁埋的?我做梦也没想到会真的挖出手腕来,实在是因为太过震惊了,所以我的头脑一时间无法思考清楚。在此之前,我完全没有想到这些最基本的事。
现在,我的头脑开始转动了。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事?一定有问题,太不寻常了。我觉得自己好像掉入了陷阱当中,这种莫名其妙的事不应该接二连三发生。为什么二宫佳世非要把完全没兴趣的我,从东京带来这鬼地方,然后又突然挖出手腕让我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因为对莫名其妙的事件感到恐惧和不愉快,身体好像开始颤抖了。这场混乱令我非常生气,老实说,我觉得自己好像被骗了,因为我不够精明,所以才会被耍得团团转。说得夸张点,我开始觉得我身旁的这个女人像是狡猾的魔女,既恐怖又令人气愤。
我不知道该如何让二宫佳世知道我的感受,只有默默地穿过走廊往龙胎馆走去,一直走到石阶之前,再爬上石阶往中庭走。二宫佳世一直在我旁边。其实我觉得自己真的很没用,我的头脑比那三个警官还要混乱,老实说,我根本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又是钟声,我站在中庭,发现刚才在我身后的法仙寺撞钟房就在我头上,一个大块头的男子将钟槌高举过头,全心全意地撞着钟。他就是刚才和我在石阶上擦盾而过、满脸胡碴的犬坊行秀,对了,他就是为了撞钟才去法仙寺的,我现在才反应过来。
我撑着伞,一直看着犬坊行秀的动作,他撞钟的姿势显然已经非常熟练。他拿着又重又大的钟槌,先在钟旁前后摇晃,利用这个技巧,使前后摆动的幅度逐渐变大,等到觉得可以的时候,就用全身的力量将钟槌往后拉,此时,可以看见他巨大的身体像是跳舞一样跃起,身体和甩到后方的钟槌一起在瞬间浮到空中。平常看起来温温吞吞、没什么活力的他,居然在撞钟的时候,展现出令人瞠目结舌的热情。
钟声非常浑厚,能引起听者的全身共鸣,让人觉得在这一瞬间,钟声征服了全世界。映入眼帘的所有东西都停了下来,世上的一切都静止不动了。我听着钟声,同时下定了决心。
我突然转向佳世,然后说:“二宫小姐,你到底是何方神圣?”
“咦?”她说。
“就算我再笨,也不要这样耍我。那截手腕到底是谁的?”
佳世一脸茫然,“石冈先生,你到底在说什么?”
“不要装了!就算我头脑再不好,还是看得出来这有问题,那个手腕到底是谁的?为什么你知道它埋在那里?”
佳世呆若木鸡,一时之间好像说不出话来。
又是钟声,她终于开口了,“我怎么可能知道?我也不清楚啊!”
“怎么可能会有这么荒唐的事?我已经受够了被大家愚弄,我受够了!”我不知道佳世脸上此刻是什么表情,因为我将脸别过去了。
她不再说话了。我觉得有点过意不去,便转过头来看她,才发现她眼眶里噙着泪水。
我只好说:“怎么了?”即使是这样,我也不打算道歉。
“石冈先生,你真的不行了吗?”
我没想到她会这样说,吓了一跳。
“你真的那么没自信吗?我完全不知道你会这样。”
我又变得很不高兴,沉默不语。
“我很喜欢看石冈先生的书,真的很喜欢。”
又是一阵沉默,我感到全身虚脱。
“请先生有自信点,我们这些粉丝全都是这样认为的。即使大家开石冈先生的玩笑,说些很难听的话,但都不是发自内心的,大家都很喜欢石冈先生的。”
“是吗?”
“是的,请先生要有自信,大家都是爱看你的书的忠实读者呢!”
又是钟声。
然后,我听到了女人的惨叫声,那声音甚至盖过了钟声。由于太过震惊,我们都呆住了。惨叫声不绝于耳,而且拖着长长的尾音,我怀疑会不会是自己的头或耳朵有问题而产生了幻听,所以一时之间,我还不打算有所行动。
“哪个人快来一下!”
这次我听得很清楚,但是声音很远,不知道是从哪里传来的。我环顾围绕中庭而建的龙胎馆走廊和各个房间,完全看不到发出声音的人。
“快来人哪!救命啊!”又是女人的声音。
“石冈先生!”佳世大叫。她站在我们爬上来的石阶最高层,用手指着下面,我赶忙走到她那里,将右手撑在旁边的青铜龙像上,稳住身体往下看。
我看见阿通牵着小女孩站在屋外的廊道上,那小女孩就贴在她的身旁。
阿通正大叫着:“快来人啊!”
我不禁大声问道:“怎么了!”
阿通发现我在她上方,便说:“快!快来!晴美她、晴美她……”
我将伞丢到一旁,连忙跑下石阶。潮湿的石阶很滑,我一边注意不要摔倒,一边快步走下去。我告诉自己彷佛打结的双脚要冷静、要冷静,并尽可能加快速度。另一方面,我也听见了踩在木条踏板上的急促脚步声,警察从龙尾馆出现在走廊,三个人分别跳到木条踏板上,往龙胎馆的方向走去。
“怎么了?”
“晴美小姐她……是这里,快点!”阿通母女走进自己的房间,三名警官也跟进去,接着又响起了钟声。
我也好不容易跑下石阶,绕过石墩的下方来到廊道,我急忙脱下鞋子,跳到走廊上,进入她的房间里。
首先,是一间两叠大的房间,我一下子就撞到了警察高大的身躯,无法再往里面走了,因为房间很窄。左边是佛坛,在前方的榻榻米上,有一个年轻女孩背部朝上倒卧在那里,她的发际流出暗红色黏稠的血,榻榻米上也有一大片血渍。
“中丸小姐!中丸小姐!”福井对她叫着,并将她的头稍稍抬起。
铃木握着她的右手察看她的脉象,“不行,已经没有脉搏了。”他说完后,田中便伸出右手摸了摸死者的脖子。
虽然有一点胆怯,但我还是靠过去,毫不犹豫地摸了摸晴美小姐的左手腕。我感受到死人独特的反应,不知该如何说明,但就是那种沉重的肉块感;如果是活着的人,即使是在睡觉或昏倒时,还是会有反应的,但晴美小姐的身体已经没有发出任何讯号了,只是个有重量的物体而已。我用手摸她的瞬间,还能感受到些微的体温,这证明晴美小姐刚才还是活着的。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外面的冷空气,还是我手脚冰冷,我的指头越来越冷,好像对于生命的逝去感到绝望。
“好,保持现场,不要破坏。”铃木威严地大声斥喝,他的样子有些焦躁不安,警察就在这里,凶手居然还敢杀人。
于是我也挥舞着手说:“好,现在开始谁也不要碰尸体。”
他们将尸体慢慢抬回榻榻米上,在那一瞬间,我看见晴美小姐的眼睛张开,还翻着白眼,微开的嘴唇流着口水。
这时我才发现,坐在房间角落的阿通手里抱着正在哭泣的小雪。
又是一声钟响。这次的钟声敲进了我的脑海深处,我觉得自己的思绪一下子全都麻痹了,那颗几乎没有在动的头脑,变得一片空白,又开始感到疲累得快要虚脱。幸好,那只是一瞬间的事,没多久我就清醒过来了,我的身体不自觉地开始颤抖,身心好像都陷入非常混乱的状态。
“我实在不明白!”我在心中叫着。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从横滨被带来冈山这个乡下,连喘息的时间都没有,就接二连三发生莫名其妙的事情。就算是恶梦,也不能用这么恶毒的手法啊!我的头脑完全无法静下来思考,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些都是真的吗?
“你能不能说说你看到的情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铃木对着阿通说。阿通褐色的皮肤也因为事情太过突然,而吓得有点苍白。
“我也不清楚。晴美本来和小雪在玩。到了六点左右,我便在这个佛坛拜拜,晴美和小雪也在我身旁双手合十,然后,晴美就倒在我和小雪面前了。”
“有听到枪声吗?”福井几乎是用吼的。
“枪声?”阿通的声音很吃惊。“枪声是指?”
“她的这里被枪击中。”铃木有些不耐烦,用右手的食指比了比自己稀疏的头顶。
“被枪击?晴美?”
“是的,被枪击,所以我才问你有没有听到枪声?”
“不,完全没有。”她摇着头,三位警官面面相觑。
“好,总之告诉我你们三个人的位置,应该都是双手合十跪坐在佛坛前吧?”
“是的。”
“三个人的位置是?”
“我在这里。”
“嗯,你在最里面……”
“中间是这个孩子。”
“嗯。”
“最靠走廊的就是晴美小姐。”
“嗯,那这个门呢?”
“是关着的。”
“外面有人影吗?这里的外面?”
“这个,我也不知道,因为太冷了,所以我都这样做。”芦苇草帘门上挂着衣架,衣架上挂着两件女人的衣服,这样多少能挡些风吧!所以虽然平常可以从屋内看见屋外是否有人影,但被衣服遮住之后,就几乎看不见了。这样一来,从屋外狙击的人应该也看不见屋内的情况才对。
警官们完全陷入沉思,不发一语。身处在这一团迷雾之中,他们一定会这样做的。
“出去!出去!”铃木严厉地斥喝着,将我们这些不相干的人赶出现场。
我和佳世来到了走廊,在那里,我看见神主父子、好像已经复原的犬坊一男,厨师守屋和藤原也在。他们七嘴八舌地问里面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便将刚才所看见和所听到的事情告诉他们,然后我们便在走廊上围成一个小圈子,大家都双手抱胸地想着这件悲剧。
我一边从走廊眺望着发生悲剧的房间,一边思考着。房间是芦苇草帘门(龙胎馆的各个房间大多都是这样),如果里面的人是在最前面的两叠大的房间,站在走廊上的人可以隐约看得见,而站在庭院的人,虽然有些距离,但基本上也是相同的情形。
最重要的是,这个芦苇草帘门对狙击手而言是非常重要的宝物,因为子弹可以贯穿过去。虽然子弹一定会使芦苇草帘门的细芦苇破损,监识科人员只要仔细调查,应该还是可以找到子弹穿过去的地方。但是不管怎么说,这跟纸糊的门不同,乍看之下,是无法看出子弹从哪里穿过的,而且,从走廊或中庭要射击屋内的人比较容易,这对凶手而言,是很有利的。
但是我认为,应该只有阿通母女住的房间,为了怕小孩感冒,而在门口挂上衣服吧。衣服和衣服间的空隙只有一点点,而且从我所站的走廊就可以清楚看见屋内,要狙击坐在佛坛前的人也不是不可能的事。不过现在是大白天,要是从庭院开枪的话,实在太明显了。这到底是如何办到的呢?未免太难了吧!
我试着穿上鞋子,站在中庭的土地上。阿通母女的房间是进入龙胎馆的第一间,叫做“蜈蚣足之间”,这一带的走廊还算低,大约只高出地面一公尺左右,所以要架好枪是很轻而易举的。但是要看见屋内的情形,会因为垂挂在芦苇草帘门上的衣服或外套的关系,几乎看不见。如果凶手原本就知道哪些人会在佛坛前拜拜,估算头部的位置后射击,这种手法也不是不可能。
我心想怪了!实际站在庭院一看,发现从发射的位置,到被害者所坐的位置之间有外套挡着,所以视线也就是弹道,刚好被遮住了。这样一来就无法射击了。还是说,那件外套上有弹孔呢?而且,有谁会冒这个险,在光天化日之下手里拿着枪站在那里呢?龙卧亭内到处都是人,凶手应该不会没考虑到这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