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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让我看看吧!”御手洗打开房门,侧身轻轻拥着三幸走出去,我跟在后面。只几步就到了右边的房门前,三幸握住门把手,毫不犹豫地推开,紧接着打开了门边的电灯开关。
这个房间和操控风向鸡的机房有一处最大的不同,就是右边的墙上有一扇窗户。穿过窗帘的缝隙,可以看见怪物一样的大楠树巨大的枝权沐浴在月光之下。御手洗也注意到了这一点,立刻走上前去,把窗帘全部拉开,眺望着大楠树。“这扇窗户并没有被封死。”御手洗说。
“嗯,但是话虽如此,从这里也上不到屋顶。”
“的确!”
窗户的右侧紧贴着靠近走廊的墙壁,左边是一个比一楼小得多的壁炉。
“从这里看,大楠树真是可怕。瞧!好几根树枝都伸到窗边来了。啊,那不是钢琴吗?”御手洗从窗前回过头,看到了钢琴。如果从房门这边看,钢琴就靠在左侧的墙壁上。也就是说,它和操纵风向鸡的房问仅有一墙之隔。
“这里没什么灰尘啊!”
“嗯,是我经常打扫。”
“是吗?你可真不容易。将来肯定是个好妻子。”御手洗含混地说着,打开了琴盖。折页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但琴键却异常地清洁。只见御手洗的双手从低音部轻快地滑向高音部,美妙的音阶顺畅地流出。
他这一套连我也感到惊讶。“御手洗君,原来你还会弹钢琴?!”“不用这样大惊小怪的!只要是乐器我都能来两手,对弦乐器尤其痴迷,钢琴的话只会这类小曲子。”御手洗说着,用穿着拖鞋的右脚吧嗒吧嗒地打着节拍,站立着弹奏了一首布基伍吉风格。的钢琴爵士乐。现在这屋子里的情景倒很像西部电影中的场面。
①诞生于二十世纪二十年代美国芝加哥的一种演奏形式,每节有八个低音波动。
“真厉害!侦探先生,钢琴弹得太好啦!”御手洗的手指一停,三幸就发出惊呼。
“我这个人,最擅长的是音乐,其次是犯罪侦查。那么……”御手洗合上了琴盖,走到并排的两扇窗户前,掀起窗帘用手推了推玻璃,确定它们的确是镶死在窗框上了,接着又弯着身子面向倾斜的天花板,仔细地查看起来。
“三幸小姐,非常感谢你。你现在可以去写家庭作业了。但是我的工作可能会一直持续到明天早晨,有给这个人睡觉的房间吗?”御手洗沉迷于工作的时候,总是想把我赶开。
“二楼中间的房间可以。以前是卓先生的房间,现在空着,一直在当客房用。”
死者的房间?!我内心思忖着。
“那就多谢了。”
“房间里有两张床……那么,我这就去收拾一下。”
“不用,回头再说。”
熄灯之后,我们到了走廊里。三幸一溜儿小跑地下楼去了,而我和御手洗回到正中有操纵装置的房间。三楼的走廊基本不怎么嘎吱嘎吱地响,真是不可思议。
“真是好孩子,根本不像她父亲。”进了房间,关上门,开了灯之后,御手洗说,“另外,以后你如果有和这孩子单独在一起说话的机会,注意问一问她的母亲,或者她父亲以前的经历。”“为什么?”
“她父亲好像有什么事。我想知道他是不是本地人,还有他跟培恩学校及藤并家的关系。”说着,御手洗迅速上了椅子,开始拆卸机器。“唉,你非要把它弄坏不可吗?”我说。
“别说丧气话,我只是把八音盒的部分卸下来,和风向鸡振翅的部件没关系,怎么可能弄坏呢!”御手洗若无其事地说。“我刚才说过,我要在这里鼓捣一阵子,一个人就足够了,你还不一「二楼睡觉去吗?”御手洗说话的时候眼睛根本没有往这边看。“当初没有想到会在这里过夜,也没有带睡衣。”
“没有睡衣也照样可以睡觉。”
我略感不快。照夫那冰冷的脸浮现在我眼前,我们就这么不客气地住进这座房子,到底受不受欢迎呢?
这时传来敲门的声音。
“啊!”我和御手洗同时答应,我们都想当然地以为是三幸,但是门开了,站在那里的却是让。
“侦探先生,您在做什么呢?”
“我想把它修理修理。如果风向鸡回来了,立刻就能让它扇动翅膀。”御手洗信口说道。
“上了这么多锈,还是算了吧。三幸做什么去了?”“我猜她正在自己房间里和家庭作业搏斗。另外。请问让先生,您小学是在培恩学校读的吗?”
“是啊,我从来没有迟到过。我喜欢上学。”让又发出了他那独特的笑声。
“卓先生和玲王奈也同样在培恩学校吗?”
“玲王奈不一样。她到上小学的时候,培恩学校已经关闭了。那家伙只好到山手那边的基督教教会学校去上学。”
“您还是培恩学校的学生的时候,上面的风向鸡转动时,八音盒是不是一起开始演奏呢?”
“八音盒……是啊,还模模糊糊的有印象呢!那个那个……但这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八音盒很快就不响了。”
“是什么旋律您还记得吗?”
“哎呀,这可实在是想不起来了。”
“您知道有谁还记得它的旋律吗?”
“没有了吧,那么久以前的事了。”
“录音或者乐谱还保留着吗?”
“根本没有,那些东西听都没听说过。大家已经不记得那个东西还能播出音乐,因为演奏的时间也不过就是几个月。现在说起,我才逐渐回忆出来,不然早就忘记了,还以为上面的风向鸡只会扑棱翅膀,从没有伴奏呢!”让说。
“是吗?看来我非拆开这个东西不可啦,石冈君。”御手洗说。
“刚才晚餐时提到了黑暗坡作为刑场时的照片,您不是想看看我的研究成果吗?就在这边我的房间里,我想请您去,不打扰您工作吧?”让说。
“太遗憾啦!我现在手头的调查很着急,暂时还放不下。不过,石冈君也对这类东西感兴趣,他可以代替我去看看。”御手洗说话的时候,手一直没停。
“那么,石冈先生,您来吗?”让问我。
“啊,我一直就想去观摩一下。”我别无他法,只好答应。
“千夏小姐没关系吧?”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时候,我问让。“在公寓楼那边,已经睡了。”让轻松地回答,“这种情况已经司空见惯,不足为奇。”
让的房间在二楼的北侧,就在御手洗弹奏钢琴的房间下面。经过二楼的走廊时,意外地遇见从中间的房间里出来的三幸。“床铺已经收拾好啦!”她兴高采烈地说。
“啊,非常感谢!”我向她低头致谢。三幸则小跑着奔向三楼的楼梯。
让指着三幸蹦出来的房间说:“中间这个房间,小时候是我的,而我现在做研究室的房间以前是我哥哥的。但是,自从建起了公寓楼,哥哥就不到这边的房间里来了。我把两个房间对调了一下,把哥哥的房间变成我的了,毕竟还是有壁炉的地方更适合做研究室啊!”让推开门,给我闪开了通道,我先进人了房间,接着灯亮了。
“啊!好漂亮的房间!”我情不自禁地说。的确,让的这个房间比我在这座公寓看到的所有房间都要好。壁纸并不是白色的,而是嵌人了金色细线的深红色。这种颜色使雨水形成的斑痕一点儿也看不出来。窗帘用的是同样颜色的厚布料,下面还垂着金色的毛穗,面积也比三楼的其他房间大。
进门靠左侧的墙壁前,一个巨大的书架几乎顶到了天花板,上面的书堆得满满的,以外文书居多。
书架的对面,右侧的墙壁前有一座壁炉,能看见里面跳动的火焰。壁炉前边都熏黑了,立着屏风一样的铁网,旁边胡乱堆放着劈柴和酒精块。
壁炉的右边是窗户,被厚窗帘遮挡得严严实实,这个位置照理应该能看见大楠树。
地面是和墙壁同样的色调,铺着带花纹的波斯地毯。正面墙壁的两个窗户之间,摆放着一个漂亮的大书桌。书架前边,放着一个豪华优雅的洛可可。式样的沙发,疲倦时可以在上面小憩。真是品味不俗!毕竟是有个英国富爸爸,拥有英国血统啊!但吸引我目光的并不是房间的内部装修。在有壁炉的一侧,窗户的左右,还有房门的两旁,大大小小的画框把整个墙壁都遮挡住了。框中的绘画或照片与摆放在一楼门厅和楼梯缓台处的绘画风格迥异。我被壁炉附近的一张照片深深吸引,不知不觉走到了它的近前。“这是……这是照片吧?”我心惊胆战地问。
①发端于十八借织法国的艺术样式,流行于路易+五时代,风格纤巧、精美、有共浮华和繁琐。
“是啊!刚才和你的朋友谈论的就是这类照片。这一张是英国人达罗萨在明治二年拍摄的。据说照片上被处死的人是当铺伙计,他做强盗的内应,杀害了主人。”
“这地点是……”
“就是在黑暗坡的刑场。达罗萨在这里散步,看见行刑吓了一跳,就拍下来了。”这是一张钉刑的照片。木架上用片假名写着一个“木”字,一个少年的尸骸,手脚呈大字形被绑在上面。
看来距离行刑已经过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手腕等部位都奇怪地弯曲了。但是他的头部最怪异,和直挺挺绑在行刑架上的躯千形成对照,头部却朝着侧面被弯成九十度,搭在了左肩上,看来颈骨应该全断了。
“一位名叫冈田朝太郎的法学博士,在牛达神乐坂昆沙门庙会的夜店里偶然发现了这张照片。当时是大正时代,他以二十五钱的价格买了下来。照片的背面写着‘Yearofserpent’,就是‘蛇年’,所以,这照片应该是在明治六年废除钉刑以前的蛇年拍摄的,那时代的蛇年有弘化二年、安政四年、明治二年,经过判断,可以肯定是明治二年的事情。但是,也有人说这幅照片是英国人菲利克斯·贝阿德在庆应三年拍摄的。”
“这真是令人害怕的照片啊。明治二年横滨的路边居然还这么撂着示众的尸体啊!”我张口结舌。
让若无其事地走过来,直盯着我的眼睛说:“这册脖子的刑法受不了了吧?嘿嘿!死亡自有它独特的美。嘿嘿!”他边笑边说,越发的热情。
“请看这边!”他手指向旁边的画框,“这张仍然是达罗萨在黑暗坡拍摄的。这是示众台,上面不是并排摆着三个人头吗?这是在牧野照相馆偶然发现的,应该和当铺伙计的照片是同时期的吧。”在后边竖着两个捉拿犯人用的御用灯笼,刑具和杀头牌真是搭配,这里是看守的小屋。示众台后边立着屏风一样的竹栅栏,这是在每次斩首示众时都要现场制作的。“让的厚嘴唇唾沫四溅,闪闪发亮。(见图三)
“死囚如果是穷凶极恶的,斩首后就要示众。为了让首级稳稳地摆在示众台上,行刑的刽子手必须出手麻利,‘咔嚓’一下就解决掉,然后把私土堆放在首级的两边做支撑。吓人的示众台就在路边,达罗萨只不过是刚好路过而已。
“日本人也真是够厉害的,对这样的死亡艺术居然能怡然处之。还有,日本人的斩首技术也堪称世界第一,几乎没有听说过哪个刽子手出现失误的。在西方,斩首是用斧头砍,失败的例子比比皆是。例如头部还有肉连着,还有的砍了好几次都不顺利,死囚血肉模糊,惨叫不绝,还需要众人七手八脚地撼住,拿斧头再切下去,这种情况很多。有时因为刽子手不得要领,引起围观市民暴动的例子也有很多―全是因为刽子手愚蠢拙劣造成的。因此在西方,斩首示众一直未能形成风气,结果是他们只好研制断头台这种巧妙的杀人机器。西方人的愚笨激发了他们的创造力!嘿嘿嘿!断头台可以根据杀头的需要事先进行适当的调整,然后再砍下去,这可不是玩笑,用断头台的话,西方人就是倒立着也能完成斩首这种危险的工作。好啦,请看这边!”
①日本战国时代著名落镇。
让滔滔不绝。
“这是一张绘画,描写的是当年金泽藩。采用的极刑方式‘三段斩’。普天之下只有日本采用这种斩首绝技,精湛啊!日本人真是太厉害啦!具体操作方法是,从后边捆住死囚的双手,将绳头吊在大树的横权上,这样死囚的头部就向下低垂,而腿部同样也是朝下的。接着斩首大师出场了!只见他拔出刀来,凝神冥思,气运丹田,刹那间大喝一声,血光进发,死囚已经一分为二。死囚的下半身一被砍掉,上半身就因头部的重量而失去平衡,于是大头朝下地颠倒过来,说时迟那时快,大师反手一挥,刀光闪处,人头落地。这就是‘三段斩’!”这时只有死囚的上半身还挂在树枝上,而头颅和下半身分别落在地面,这都是眨眼之间的事情。为了达到示众的效果,据说要选择野外的刑场,在众人的围观之下进行。这样的处刑堪称杰作了吧?哦呵呵!嘿嘿!嘿嘿嘿嘿嘿!
(见图四)
“另外还有这样的记载―死囚被斩首后从切口处居然粘粘乎乎地涌出了荞麦面条。原来行刑前,死囚可以随意挑选自己喜爱的食物,而这个死囚挑选了荞麦面。我猜旁边围观的人恐怕以后再也吃不下荞麦面了。呵嘿嘿嘿嘿嘿!”
我听着他说话,不知道自己的脸是不是变形了。
“人这种动物,不知为什么喜欢观看同类被杀的场面。不论是西方还是日本,只要是公开处刑,围观的人总是络绎不绝,拥挤不堪。近来巴黎的万国博览会上,断头台的行刑展览甚至比埃菲尔铁塔更受追捧。”
“那是什么?”让的话实在令人不忍卒听,我只好把话题转向别处。那一幅好像是幽默漫画,我想总会比血淋淋的照片要好一点吧,但是事实证明我错了。
“这一幅叫‘轮刑’,是一五四八年瑞士报纸刊载的内容。这个真是绝品!嘿嘿!在欧洲死囚都是这样全裸,或者只在腰间围一块遮羞布。先在地上钉下木桩,把死囚呈大字形绑在上面,这样他就被平放在地面的一排楔子上了,接着拿来又大又重的车轮―是有半个人高的大型车轮―车轮上箍着铁环,把它在死囚上面高高举起,先砸向小腿。
“当然是砸得骨折了,然后如法炮制,把手脚分别打断,最后直接打击脖子和心脏部位,把他弄死。”(见图五)
我倒吸一口凉气,“真的采用过这种方法行刑吗?”“当然,这是事实,到这里还没有结束。此时犯人的躯体已经被蹂嗬得乱七八糟,还要平摊在轮辐上,然后放在朝天柱上。有时尚未死去的犯人只能忍受痛苦的煎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而且,就是死去的尸体也不是立刻就收走,风吹日晒乌鸦啄,加之风化,直到成了骨架还放在那里。欧洲那边,这种事情好像不稀罕。呵嘿嘿嘿!嘿嘿嘿!”
在壁炉火焰的映照之下,让的太阳穴已经湿谁谁地渗出了汗水。“看这个!这是十七世纪的铜版画。在地上这样竖起一个门形的木架,把犯人的右手和右脚绑吊在木架上,先是让乌鸦啄,死了之后风化直到七零八落。这是中世纪意大利的行刑方式。”(见图六)“呵嘿嘿!嘿嘿!这里的杰作也是一五四八年瑞士报纸的插图,画的是对犹太人的行刑。”
“在过去的欧洲,处死犹太人常用这种方法。同样也是立起一个门形的木架,把犹太人死囚活着倒吊在上面。在死囚的左右两侧,还倒吊着两只绑着后腿的狗。垂死的狗变得非常狂暴,于是扑抓撕咬旁边的犹太人,因而死囚会感到加倍的痛苦。(见图七)”在谢夫赫森曾有这样的记载,一个犹太死囚和两只狗一起被吊了三天,这期间他还和妻子不断对话。“
“在法兰克福有一次行刑,死囚和狗在一起被吊了七天,结果是狗先死了。嘿嘿嘿嘿嘿!”
“但是被倒吊在高处这种方法,好像是为犹太死囚特别准备的―是为了使犹太教徒的死囚和基督教徒的死囚在面对死亡的颤栗时有所区别。其实这种方法最初是和狼吊在一起,作为贡品呈献给神,这是宗教方面的考虑。但是后来怎么也弄不到活狼,只好用狗来敷衍了事。”
“真这么残忍吗?实际的现场也真的是这样吗……”受到巨大冲击的我终于这样说。
“这还仅仅是开始。看这个,利用柔韧的树木,把死囚拉扯成四块。把四株树强行压弯,分别把死囚的双手双脚绑在上面,然后突然一下子放开,死囚的四肢就零零碎碎到处都是了。”(见图八)“那时犯人啊,嘿嘿嘿,仍然还活着。还有这个,哎呀!把全裸的死囚呈大字形绑在木板上,刽子手突然用刀把犯人的胸腹剖开!”
“是活人吗?”
“当然是活着的啦!然后咔嚓咔嚓地打断肋骨,取出五脏六腑,啪嗒啪嗒地扔到地上。这时围观的人就用污言秽语不停咒骂犯人。嘿嘿嘿!接着把尸体放在圆木上,用斧头剁下头颅,把躯体砍成四块钉在路边的柏木柱上。嘿嘿!”(见图九)“我已经不知所措。我不相信那是充满理性的文明人以正义的名义实施的刑罚。”“还有,在中供纪的时候,还有一种挖内脏的刑罚。挖出犯人的内脏用火焚烧。”
“嘿嘿嘿!更厉害的是对付剥树皮或者偷蜂蜜的犯人―活着就剖开他们的肚子,把肠子扯出来,一圈一圈缠绕在被去皮的树干上。这种极刑是一位名叫卢卡斯·克拉纳赫的文艺复兴时代的德国铜版画家的作品中描绘的。”
“过去的人对树木有一种着魔般的畏惧。在英国,直到十九世纪初叶,对无故伐树的人仍要处以死刑,这样的酷刑似乎并没有受到公众的抵触。这可不是说说就拉倒的,而是实际执行的刑罚。过去的人们恐怕还是出于这样的考虑,那就是树木是死者灵魂的寄居之所。嘿嘿!嘿嘿嘿嘿!”
我只觉得胸口沉甸甸的,很想吐,但和我不同,让这个人对这种话题打心眼里津津乐道。他天生就喜欢杀人和流血吧!我不能再忍受下去了。我本来就不习惯壁炉散发出的烟味,现在越发感到难受。我希望让能转移话题,但他沉浸在自己的故事里,频萦地用舌头舔着自己湿润的厚嘴唇,继续用他的犯了癫痛一样的女高音讲个不停。
“人类都是任性自私的动物。树木不会行动不会说话,于是人们就排山倒海般地开荒造屋,为所欲为,铸成大祸。”
“就像我们的先人所考虑的,树木―当然包括我家的大楠树―都是有人格的,
对它们来讲就是有木格的,就是树木自身也有意志和精神。过去的人们对此有切身感受,否则,各种血腥事件将接踵而至。
“树木比人的寿命更长。对延续这么长久的生命没有敬畏之情的人实在是太迟钝了。”
“如果谁对此持否定态度,那我就要跟他说说本人听说过的一件事情。我有个朋友,是美国的植物学家,他在美国佛罗里达州发现一个叫‘蝇地狱’的潮湿地带,那里的捕蝇草等茅骨菜科植物的捕虫部位都长着密密匝匝的锯齿,能夹住苍蝇等昆虫,就像夹肉的汉堡包一样。”
让把两手的手腕贴在一起,两手的手指向内弯曲,交错着轻轻咬合。“苍蝇等昆虫一飞进来,立刻就紧紧合上,这样就把虫抓住了。为了防止猎物逃跑,前端还有一些凸起,像栅栏一样,根本无法逃脱。你的朋友以前在医院里谈到过的猪笼草是和捕蝇草一样最有名的食虫植物。
“我的朋友在大学的研究室里栽培了这种植物,有一天,他突然梦见了这种植物。梦境中的它似乎有什么不对劲儿,闭合着的捕虫部位不知什么原因夹进了贝壳的碎片。于是,栽培助手就去观看,发现和梦境中的情景一样。原来,蝇地狱想要人把这枚碎片拿出来,于是就托梦给我的朋友。所以我的朋友告诉我,植物不但有感情,而且有超能力。”
“关于植物的趣闻还有很多。你可能还没有听说过,在仙人掌面前播放它喜爱的音乐,就比什么也不听的同类长得茁壮。还有这样的事,电视中也播出过这样的内容―在石柑子的花盆前安排十个人轮流站立,其中一人册下一片叶子,将正负电极接在这片叶子卜,并在电路中接上蜂鸣器,电流增强时,蜂鸣器的声音就变大。接着让那十个人仍然分别站在石柑子前,结果刚才册下叶子的人一过来,蜂鸣器就响了。”
“这是真的吗?”我问。
“当然是真的。这是个非常有名的实验。所以,对植物来说,不,准确地讲,也许应该说对某些植物而言,它们的确是有感情的。所以过去的人对植物的认识应该是有道理的。日本人从前也曾这么认为,就是现在也有相当多的人持这种态度。但是采伐森林的人为了金钱,完全不考虑树木是否有精神和感情,不这么做经济利益就无从说起。人类是自私的动物,目光短浅。我在这里住的时候,曾数次梦见后院的大楠树。”
“什么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