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即便找到那件东西,也没什么大不了,因为它根本不是什么重要证物——想到这里,雪子一愣。既然这样,自己为何还要特意把仓鼠笼拿到这里,扔进河中呢?既然不是重要证物,留在现场不就得了?若要隐藏所有痕迹,就该把地上的血也擦干净。和留在现场的血迹一样,把笼子也留在房间不就行了吗?
雪子伫立岩上,静静地思考着理由。为什么自己当时非要把笼子带出来扔掉呢?原因究竟何在?
首先一个原因,是笼底的盘中积满了血。雪子从生理上厌恶它,所以才想丢掉,便决定把笼子也一起扔掉。兴许当时她觉得是在打扫房间吧。
而且笼子已被压扁,雪子对此也十分厌恶。若问压扁的原因,无疑是她和宣子缠斗所致。一个温文尔雅的女人,无论如何也不愿留下体现如此粗暴行为的证据。没错,就是出自这种心理。如此回想着,雪子逐渐明白了自己的思绪。
理清头绪后,雪子再度撑开雨伞。她犹豫了片刻,遂把浴帽、手套、袜子,还有铺在仓鼠笼底的报纸和木片、沾满血的毛巾等一股脑地扔进了河里。河水会将这些冲到下游,即便找到,毛发等证物也已冲得无影无踪。在雪子的经验中,还未曾有过从长时间浸泡在水中的刑事案件证物上检测出指纹、血迹、微小痕迹等的事例。好了,一切搞定——心中这样想着,雪子朝堤岸走去。
顺着下来时的那条小路返回堤岸后,雪子沿堤岸向下游走去。走着走着,却见水银灯林立,道路忽然变得明亮,行人也一下子多了起来,可能是离弥富站越来越近的缘故吧。堤岸上的道路似乎变成了附近居民上下班的路。撑伞下班的大批人群走在堤岸上,一声不吭地踏上归途。雪子理解他们的心情。换作是她上下班,也会选择景色怡人的道路。天晴时,堤岸上的景色十分秀丽。
但不知为何,这些下班的人在与雪子擦身而过时,都会回头看她。当然,雪子走路时一直低着头,斜着伞,遮着脸。可大家为何还会看她呢?雪子很纳闷。
走到街灯下,雪子无意中抬头向灯光看去,不由吃了一惊。伞的颜色!祖父江家的玄关很暗,她以为伞是接近黑色的灰色,可到水银灯下一看,竟是橘黄色。
而且不止橘黄色一种颜色,还有在不同光线下显出粉色和浅紫色的红褐色。这种艳丽的红色和橘黄色交互排列。伞骨与伞骨间是橘黄色,相邻的伞骨之间是粉色,再相邻的区域还是橘黄色。整个伞面充斥着这种低级趣味的条纹图案。没想到这把伞竟如此花哨,雪子惊讶不已。这是雨伞,可说不定也是海滩上用的小型遮阳伞。
这伞不能再打了,否则会引起路人的注意。这把伞很像街头宣传员打的那种,旁人在它的吸引下往下看,会发现打伞的女子湿成落汤鸡,裙子紧贴大腿。路人的目光定会在她身上停留。
雪子不禁烦恼,这伞该不该扔到附近呢?得让大家以为她是因为淋雨才全身湿透的。因此没有伞最好。
可这实在行不通。一个成年女子不打伞,淋着雨在堤岸上蹒跚而行简直有悖常理。况且现在咖啡馆也在开门营业,如果突然赶上下雨,也可以到站前买把一次性的塑料伞。自己不是高中男生,也可以打车。若是碰到什么人,对方不是还会把伞借给自己吗?大家或许会想,这个女人到底出了什么事?
为了避人耳目,雪子从变成上下班之路的堤岸上来到下方的路。走在稍稍昏暗的路上,她又在心里盘算起来。该怎么办?自己太显眼了,这样下去可不妙。虽然现在已来到堤岸下方,多少能放心些,但这里并非毫无人迹。路上仍有行人,那个行人从雪子身旁走过时,也瞅了她一眼。
这伞不能再打了,可又不能显出没拿伞的样子。没有伞,也会引人注意。要是哪个男子误会了,为她撑伞可就不好办了。必须变成“有伞不能打”的状态。
雪子只顾想事,回过神时,才发现自己已离堤岸很远,走到了横穿住宅街的小巷。顺着水泥围墙而行,前方突然出现了行车道。雪子驻足观望,眼前的车流量很大。汽车来往不绝,轮胎发出“哗哗”的水声。道路很宽,要想过去可不容易。于是雪子沿行车道左转,寻找人行横道。在便道上走了一会儿,就看到前方有处带红绿灯的十字路口,也有人行横道。
十字路口前的柏油已经融化,便道旁的部分路面隆起,行车道一侧反而有些下陷,因此柏油路面形成了大片波纹。许是在夏天酷热时变成这样的吧。
雪子来到人行横道前。车流量很大。红绿灯由绿变黄时,汽车急忙加速,从路面隆起部分旁那处稍稍凹陷的地方驶过,将那里的积水猛地溅到便道上。
雪子要过马路。就在她等待红绿灯之际,忽然心生一计——何不让汽车轧伞。把伞横在凹陷的路面上让车胎轧过的话,雨伞中棒就会弯掉,伞就没法撑开了。这样就只能拿着伞走了。
路上车流中断,周围也无行人,而汽车红绿灯也即将变成黄色。雪子火速合上伞,在便道旁蹲下身,把伞横放在柏油路的凹陷处。见那边有汽车驶来,她急忙后退,藏到了公寓人口围墙的背阴处。红绿灯变成黄色,驶来的汽车果然加速通过。然而,司机注意到雨伞,从旁边绕了过去。
伞被汽车躲了过去,这样可不行啊——雪子暗想。必须让汽车不再避让。于是她走过去捡起伞,用掉在便道上的黑色塑料垃圾袋包了起来,随后又放在同一位置,静静等候。
雪子躲在公寓围墙的背阴处暗自观察,令她惊讶的是,汽车仍然发现了雨伞,纷纷避让而行。按说雨天视线应该很差,可司机还是看到了。这下严重了,可是雪子已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了。
雪子驻足观望,红绿灯变了三次,这时对面车道上的汽车碰巧排成了长龙。恰在此时,这边的汽车因为对面车道也有车而无处可躲,重重地轧到了伞上。雨伞轧弯的声音混杂在轮胎溅起的水声中,形成了别样的声音。
汽车没了踪影,道路寂静下来。雪子过去捡伞,只见雨伞被弹到别处,弯得几乎要折掉。她把手伸到伞布下,使劲试了几下,却怎么也撑不开伞。
太好了,这下就行了。雪子想着,把弯伞拿在手里,湿着身子走过人行横道。穿过人行横道后,她向右一拐,沿着对面的便道再次朝堤岸而去。沿行车道走,好像是站前方向,那样的话路上的行人会越来越多。考虑到这点,雪子决定避开明亮的地方。
雪子有钱打车,数额只够从这里返回名古屋市内的家。不过现在为时尚早,要等晚些时候才能考虑打车,而且还得在离这里较远的地方打。
雪子又回到堤岸下方的路。上面行人众多,她心存警戒,便选择下方的路奔下游走去。幸运的是,那里行人稀少。如此一来,走在堤岸上也就无妨了。自己或许已经通过了上下班的路吧。
由于不能打伞,雪子早已浑身湿透。吸了水的连衣裙变得愈发沉重,压在肩上,犹如穿着一身盔甲。许是累了,加之天气寒冷的缘故吧。天降大雨,又赶上入夜,气温骤降,白天的温暖仿佛变成了去年的回忆。
打刚才起,雪子裸露的双臂就起满了鸡皮疙瘩。这样下去会感冒的。她想跑两步暖暖身子,却疲劳不堪。非但没有力气跑,反而越来越想蹲在地上。好想蹲下来歇会儿啊。可这么做的话,只会更加惹人注意。必须坚持住。
雪子把弯伞、装着菜刀和一条毛巾的塑料袋,还有自己的手提包拎在手里,一步一挨地走在堤岸辅路上。走着走着,泪水在疲劳、绝望和悲伤的催使下夺眶而出。我怎么这么可怜啊!我的正义感倍于常人,一直努力至今。我敢发誓,自己从没有死乞白赖地依靠过别人。可好人没好报,自己没能享受天伦之乐,又与丈夫分居,忍受着形影相吊的生活。母亲又惨遭不幸。自己不堪重负地挨到现在,最终落到了这步田地。
或许是遭了报应吧,雪子寻思道。列祖列宗里没准儿有人干过坏事。都怪那个人,自己才遭此横祸。看来下次得找家神社驱驱邪了。
“哎!”
雪子突然大声叫道,头部被什么东西重重地打了一下。对方似乎使上了全力,雪子疼得眼前发黑。
紧接着,腰部、屁股、乃至全身各处都中了招。这次雪子发出了悲鸣般的尖叫。
雪子顿时懵了,不知发生了什么。她不管三七二十一,赶紧跑上旁边的斜坡,逃到堤岸上方的路,想看看对方是谁。
是宣子?雪子暗忖。莫非宣子追来报仇了?
雪子等着跑上堤岸的对方被水银灯照到脸。对方出现了!是个女人。不是宣子,而是完完全全的陌生人。来人身材高大,瘦削,穿着黑色夹克和黑乎乎的连衣裙。
“你是谁?要干什么?你是不是宣子的…”
雪子刚一张口,对方却不容分说,不等雪子把话说完,又打了过来。那东西好像是伞。对方用伞打了过来。可她为何要这样做呢?
“你干什么?干吗打我!”
雪子遭到袭击,嘴里叫道。她一边叫一边应战,先用自己那把弯伞挡开对方不断落下的伞,随后上前一步,挥伞反击。然而这一下挥了空,雪子又跨出一步,这次还踢出了一脚。雪子曾练过一阵剑道。可她似乎累了,腿踢不起来。而且湿透的裙子紧紧粘在腿上,妨碍了她的行动。
对方轻松避过雪子的伞和腿,随后用伞横扫,向雪子的腰部狠狠打来。
“疼死啦!”
雪子喊道。一股怒火在疼痛的驱使下喷涌而出。对方为何打我?唯一能想到的,就是这女人是宣子的亲戚。可眼前这个女人和宣子迥然不同,实在不像她的姐妹。而以宣子的年纪看,她也实在不可能有这么大的女儿。况且最重要的是,这女人不可能知道雪子杀了宣子。
“疼死啦!你干什么!凭什么打我,凭什么?!”
“就凭那把伞!”对方叫嚷道。
“伞?”
雪子不禁愕然,不解其意。
“你忘了那把伞吗?!”
“这话什么意思?”
话音未落,对方的伞便重重地打在雪子的左脸上。雪子光顾琢磨,一时大意了。这一下打得她脚下一个趔趄,险些一屁股摔倒在地。
雪子顿失理智,发出愤怒的尖叫,胡乱地挥舞雨伞。雨伞数次打中对方的头部和脸颊。
这时,雪子蓦然一惊,脚下的土地突然消失了。刚反应过来,身体便猛地摔在草地上,不停地翻滚,势头越来越强。雪子发出惨叫,她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难道我要一直滚落到地狱中去吗?
身子好不容易停下时,眼前一片漆黑。啊,我死了吗?雪子想。人都是这么死的吗?没想到蛮轻松的嘛。
可意识仍然存在。视线黑暗如故,什么也看不见。意识却清晰地持续着,毫无失去的感觉。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浑身湿淋淋的,雨水一刻不停地打下来。脸和身子也感受到淋雨的触感。鼻尖有一股植物的气味,还有水的气息,和强烈而独特的泥土味道。这里有泥土裸露吗?雪子想,能如此冷静地观察事态,是因为自己还活着。
雪子抬起头,出乎意料的是,周围突然恢复了明亮。定睛一瞧,眼前有块石头。原来是这块石头挡住了自己的视线。刚才眼前一片黑暗,是因为自己倒在了这块石头旁。石头挡住视线,所以雪子才以为自己失去了意识。然而,事实并非如此。
雪子抬起上身,坐了起来,不停地喘着。她上气不接下气,呼出的气微微发白。天气太冷了。
雨仍在下着,这里是堤岸斜坡脚下的河滩。眼前的斜坡上长满了草,犹如一面倾斜的墙壁。雪子恍然大悟——啊,自己刚才就是从那面斜坡上滚落的,和那个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浑蛋女人一起。
雪子把手放到腰上,当即“啊”地叫了起来。手掌感觉滑溜溜的——是土。腰部一带沾满了黑色的湿泥。白色连衣裙后一片污黑。
雪子暗叫不妙。绝望之下,她的眼前又黑了下来。亏自己之前是那么的小心翼翼,到头来却弄得一身脏,这下没法上街了。自己本来就够惹眼的了,怎么还能穿着这身脏衣服满大街走呢?出租车也没法坐了,司机定会嫌她把座位弄脏。
都怪那个女人。那个疯婆娘哪儿去了?绝不能就这么算了——心里这样想着,雪子怒火中烧。她刚要站起来,却发现那女人就躺在旁边,这下倒省得找了。
女人苍白的脸在堤岸上的水银灯光下显得更加苍白。雪子仔细打量,可对方看着还是面生,和祖父江宣子一点儿也不像。年龄大约三十来岁,和雪子相当。这个女人的母亲应该有六十多岁,宣子不可能是她母亲。她到底是什么人?为何要打人呢?
啊!雪子又低声尖叫起来。她看到对方苍白的脸上有某种青黑色的东西——是血。那女人在流血。血正从鼻子中源源不断地流出。
这时,在宣子房间中的噩梦复苏了。雪子倏然想起了宣子那张血淋淋的脸,那张双目紧闭、毫无表情的脸。
雪子拼命把尖叫咽到肚里,在雨中伫立不动。这个女人也死了,表情和宣子一模一样。肯定是刚才被那块石头撞到了头部。
强烈的恐惧如洪水般奔涌而至,令雪子失去了冷静的判断力。她只顾捡起自己掉在女人身旁的手提包,想赶紧逃离这里。我没错,是这个女人突然袭击我,我只是为了保护自己罢了。除此之外,我又能怎么做呢?
雪子拔腿便跑。刚跑了两三步,突然灵机一动,停下了脚步。
衣服!自己这身白衣没法穿了。臀部沾满了黑泥,不能上街,电车和出租车也不能坐。
雪子站定脚步,回头望向倒在后面的女人。她注意到了这个女人的衣服。
雪子认为自己有充分的理由借走这个女人的衣服。她万万没想到会被这个女人突然袭击,还把衣服弄脏了。所以自己完全有权借她的衣服穿,这是天经地义的。
这个女人的衣服是黑色的,所以污渍并不明显,也很难看出是湿的。最重要的是,那身衣服并没有雪子这身刚刚洗过的衣服湿。
更关键的一点是,这个女人的体型和矮胖的宣子截然不同,而是与雪子十分相近。雪子或许能穿她的衣服。另外,雪子并未在宣子家借宣子的衣服穿,所以和眼前这个女人交换衣服,并不能成为宣子命案的相关证据。
若穿上没有染血、也非刚刚洗过的衣服,就不必像之前那般辛苦了。届时既可打伞,也可光明正大地乘坐电车和公交车。此前之所以频频考虑打车,就是为了避开电车和公交车上众多乘客的耳目。只要有了这个女人的衣服,所有这些就不用在意了。
另外,此女身穿长袖夹克,可以把雪子从这场冰冷刺骨的雨中解救出来。穿着不觉寒冷的衣服,乘坐温暖的电车,回到自己干爽的房间——此时此刻,这些都在强烈地诱惑着雪子。
想到这里,雪子觉得没时间再犹豫了。虽然下着雨,但不知何时会有人来。而且随着时间的流逝,这个女人的衣服也会吸水湿透。现在应该还没到那种程度。只要衣服没脏,其他困难雪子都忍了过来。可事已至此,已无法再凑合下去了。
雪子脸朝下地翻过女人身子,首先脱掉对方的夹克,随后把对方连衣裙背后的拉链拉到腰部,从双肩扒下连衣裙,拽着裙子下摆。女子露出了上半身。当看到对方的吊带背心时,雪子不禁一惊——这种穿法真有大妈范儿。
雪子把吊带背心脱至腰部。许是因为天冷,对方下身穿着连裤袜。这么看来,此女可能是在下雨后出的门。若是这样,她或许就住在附近。这下雪子更想不明白了,这个女人究竟为什么要打她呢?
脱掉女人的衣服后,雪子又急忙脱下自己的衣服,换上了对方的黑色连衣裙。套上长袖夹克后,一股暖意涌上全身,宛如梦境一般。
穿好衣服一瞧,连衣裙不是黑色,而是深褐色。不出雪子所料,衣服还未湿透,大小也正合适。
幸亏那女人穿着吊带背心。要是身上只有胸罩和连裤袜的话,就太惹人注意了。雪子把自己的白色连衣裙盖在对方身上。她本想给死者整齐地穿上,可转念一想,既然对方穿着吊带背心,还是算了吧,于是只把连衣裙盖在了对方身上。雪子的连衣裙是现成服装,而且也不是在名古屋买的,而是在大阪、梅田的地下商业街买的,样式并无什么特点,所以警方不可能凭借这件衣服找到雪子。
接着,雪子在附近寻找女人拿过的伞。如今穿着没有湿透的衣服,打伞也无妨了。不,不打伞反而显眼。自己的伞已经弯得没法打了。那女人的伞——那把用来殴打雪子的透明塑料伞——一定就在什么地方。
搜寻片刻,雪子终于找到了那把伞。只见一把塑料伞掉在草丛间。雪子赶紧捡起自己的手提包和那把伞,拔腿便跑。至于其他物件,早已抛诸脑后。雪子拼命地在昏暗的河滩上跑。她选择堤岸背阴的暗处,在雨中一瘸一拐地狂奔,恨不得逃得远远的,跑出一米是一米。
跑着跑着,雪子已经气喘吁吁。可能是刚才转来转去,身体劳累的缘故。她实在跑不动了,这让她自己也很惊讶。无奈之下,只好变跑为走,这才撑开雨伞。头顶旋即形成一片没有丝毫雨水的空间,雪子舒了口气,感觉轻松许多。自己居然忘了这世上还有淋不着雨的地方。
雪子就这样走了两站地,而后算准末班车到来的时间,坐上了电车。衣服已经换好,只待住宅周边的商业街关门了。她可不想让附近的女人看到自己这副打扮。
多亏这身陌生女人的衣服,雪子才能坐上电车,得以在深夜平安无事地回到自己家。“不,我想知道一切。”三宅说道,接着又有些担心地问,“可您不是需要时间想想吗?要不明天再说吧?”
然而御手洗说:“不,我可没那工夫。再说了,你那边不用将凶手尽早捉拿归案吗?”
“哎呀,怎么不用?”三宅回答说,“要是她逃跑了…有这种可能吗?”
“不能说没有。今晚就把案子了结吧。”
听到这话,三宅顿时慌了,赶忙说:
“啊?可都这么晚了…”
“今晚是你值班吗?”
“是的,可周围一个同事也没有。”
“有你一个就够了。”
“案情概况我也一无所知呀。”
“我这就把一切解释给你听。”
“一切?您的意思是…”
“我已经明白了一切。”
御手洗满不在乎地说道。闻言,三宅似乎瞠目结舌。我忧心忡忡地站在旁边,但愿御手洗没有伤害对方的心情。
“您说您明白了一切…这是真的吗?您真能破这件离奇怪案吗?”三宅问道。
“试试如何?”
御手洗的语气充满了挑衅之意,让我有些不爽。我朋友就这臭毛病,说话老是这种口气,所以总会树立不必要的敌人。我说御手洗呀,你就不能说话稳重点儿吗?
御手洗乐于解谜,因而当谜题解开时,热情便会骤减,想赶快了结此事,态度也就粗暴了起来。自己明白了,工作也就结束了,他才不关心对方如何评价自己呢。他要在今晚了结此案,不是为对方着想或是考虑到凶犯有逃跑的危险,而只是想早点儿了事而已。
“那我能开始问了吗?”
三宅说道。我担心御手洗的态度伤到了这位警官的自尊心,可三宅并无闲心介意这点,将信将疑的思绪似乎占据了上风。
“您说今晚就能破案,可我还有好多问题想请教呢。”
“没关系,尽管问便是。”御手洗悠然说道。
“那我先问一下,町屋诗子为何杀了祖父江宣子?”
“凶手可不是町屋诗子。”御手洗淡然言道。
“什么?不是町屋诗子?”
“的确不是。”
“不,御手洗先生,这话就不对了。我们可调查过了,还见到了她的丈夫和孩子,而且也让丈夫核对过死者相貌了。”
“死在祖父江家的女人或许是町屋诗子,杀害祖父江的凶手却并非町屋。”
“您说什么?您的意思是没杀祖父江的人死在了祖父江家?可町屋的衣服上沾满了祖父江的血呀。”
御手洗的话也令我惊讶不已,可御手洗毫不动摇地说:
“我就是这个意思。”
“怎么可能?!这也太荒谬了…”
“这是个很有趣的谜题。”
“可是,町屋在雨中让汽车轧弯的那把伞回到了房间呀。”
“在雨中让汽车轧伞的,也不是町屋。”
“那是谁?”
“名字我不知道。”
“不知道名字,那我们怎么逮捕凶手?”
“这个很快就能查到,只要三宅警官有这个心。”
三宅沉默片刻,随后这样说道:
“能否解释一下?”
“祖父江的死亡推定时间大概是几点?”
“下午五点到六点这段时间。”
“町屋那时的不在场证明呢?”
“没查到,因为我们根本没法问孩子话。连精神科医生也束手无策,还在花时间疏导呢。丈夫那时在公司。”
“那就抛开不在场证明说说吧。下雨之夜,在九点左右离开家到便利店买文具的女人,是不会只穿一件白色短袖连衣裙,而不穿外套和大衣的。而且更不可能还穿着一双黑色或深棕色的长胶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