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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等我一会儿。”吴鸿生忽然这么说道,接着就快步离去。
周襄愣了下,额角有液体缓缓流下的感觉,就看镜中他的背影往回退了两步,跟着转过身来。
吴鸿生用手虚放在他自己的额上,对她说,“先按住。”
她无意识的模仿他的动作,隔着纸巾手指摁住了伤口,刺痛了一下就麻木了。
他说着,“Ok就这样别动。”后大步离开,没几秒身影就消失在镜中。
头顶上有一盏水晶吊灯,脚下踩着羊绒地毯,周襄眨眨眼,镜中光是她身上的毛衣就结着好几个深色的血点,更别提袖口。
但是与她对话的全程,吴鸿生都没有留意到他自己的服装,夸张点说,就像一个刚去救死扶伤回来的医生。
06
吴鸿生穿着那身衣服就这么走出去,万一被媒体或者是路人拍到了,传到网络上该怎么办?周襄回过神来,不安的思绪纷纭。
脑袋上盘旋的小提琴曲悠扬而缓慢,她傻傻的站着有一会儿了,在走还是留之间踌躇,抓不出个主意来。
干脆用脚勾出桌子下面的矮椅,椅子在大理石地面上摩擦出了细微的声响,她按着额头,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等着。
虽然吴鸿生没说他去做什么,但是让她在这等着,那她只能老实等着了。一来,周襄就算出了萨默塞特宫,人生地不熟的她也没那么快找到诊所。二来,比起得罪大前辈,流点血算什么。
如果她一走了之,他回来不见人。即使吴鸿生心再宽,还是会对这个小演员,留下点不好的印象吧。
但在周襄坐下不到十分钟,从镜中见到不远处出现的吴鸿生,她腾地一下站起来同时转身面对他的方向。这才看见他身旁还有一位,顶着一头夺人眼球的橘红色头发的女生。
吴鸿生已经换了一件水灰的呢大衣,纽扣整齐的排列,挡住了衬衫上的血迹。他站住了脚步没有继续向前,而是低头对打扮得像棵圣诞树一样的女生说了几句。
紧接着,那穿着湖绿毛衣橘红发的女生,对吴鸿生比了个OK的手势,就朝着周襄跑来。
周襄将视线移向他,他唇角轻扬,如同几小时前与她目光相交时的那个,止步于礼貌的微笑。
只是对她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
短短几秒钟的画面,就像被按下了放慢键。
直到女生洋溢着热情的笑容蹦到周襄面前,才恢复了正常的速度。
圣诞树笑起来眼睛弯成了一道月牙,“周小姐,我来帮你吧。”
她边说边放下肩上的背包,咚的一声撂在桌上,两手先后撸上袖子,拉开背包从里头拎出材质半透明的医药箱。
周襄愣了一下,问了一个略冒傻气的问题,“你知道我是谁?”
她不慌不忙的打开医药箱,搓开装医用棉的密封袋,拧开双氧水的盖子。
圣诞树女生熟练的做着这些,同时说道,“当然啦,你是演员嘛,我看过你演的剧。”
开始周襄没有留意,现在听出了,她说的一口非常标准的港普。
圣诞树用镊子夹出一团棉花,浸上双氧水,转身对周襄笑说,“我叫Daisy,你叫我阿西就好啦。”
她笑了笑,“你好。”
Daisy举着镊子说,“我帮你伤口清理一下,会有点痛喔。”
周襄立刻坐下,配合的拿开一直按着的纸巾,撩开头发,露出血淋淋的伤口位置。伤口大概有两厘米,切口比较整齐,应该是被刀片之类割破的。
Daisy轻轻沿着伤口的轮廓擦拭着,周襄感觉额头上凉凉的,不时棉花靠近伤口会刺痛一下,她的眉间就会不自觉的一拧。
她低着头,只能盯着Daisy脖子上的一串挂满星星的手机链看。听见Daisy细声说着,“还好不是很深。”
可能周襄额头这位置血管破裂,才会瞬间出血汹涌,不过血差不多算止住了,也不用缝针,真是万幸。身处娱乐圈,当然知道女艺人的脸就是资本。
Daisy扔掉手里一团带血的棉花,对她笑说,“周小姐这么靓,要是留疤就可惜了。”
周襄对她浅浅的一笑,以为Daisy只是客气的说说。
可Daisy是打心眼里觉得周襄长得靓,比她见过的所有女艺人都靓。她当初看《深冬迷失》的时候就被惊艳到了,周襄创造了那个坏到极致的女明星,乖张又偏傲,却让人移不开视线。
Daisy第一次认同了什么叫,美人在魂,在神,更在骨。
用棉棒沾着碘酒涂上一圈,再剪下一段纱布叠成小块,盖住患处,贴好。Daisy满意的点头,这种小伤口轻松搞定。
她谨慎的交代周襄,“千万不要碰水,记得要吃消炎药喔。”
周襄点头,抱歉的说,“麻烦你了,看秀还要来照料我。”
Daisy摇了摇头,“我不是来看秀的,吴老板才是。我是他助理而已,刚才不在这里,临时被他叫来的。”
想起她在甜品店里正要点一份trifle,就接到吴老板电话,让她用最快的速度到Somerset House,把她吓了一跳。
因为吴老板喜欢接动作戏,经常磕磕碰碰,他本人的意愿是不去医院,会耽误拍摄进度。平时都是Daisy帮他处理皮外伤,养成了走到哪都背着一个医药箱的习惯。
所以她还以为是吴鸿生出什么事,他说最快,那她当然选择拦一辆计程车。英国计程车多贵啊,幸好给报销。
她火急火燎的赶来了,见到的却还是那个就算将来一大把年纪也能迷死老女人的吴老板,不仅毫发无损,还从容不迫的站在楼梯口。
“吴老板?”
周襄略带疑惑的声音,打断了Daisy片刻的走神。
Daisy笑着解释,“就是Frank,以前他开法国菜餐厅嘛,所以我们都叫他吴老板。”
Frank是吴鸿生的英文名,这个周襄知道。但是他开过餐厅这件事,她还真不知道。
“餐厅在香港吗?”周襄好奇的问。
“嗯,在荃湾,不过很早就不做了。”
Daisy一边说着,一边就转身收拾起了桌上的东西。
这时,周襄塞在牛仔裤袋的手机开始欢腾的震动,她站起身摸出手机,来电显示是朱迪。她静看两秒,点住屏幕上红色的圆圈,滑过挂断。
周襄面对着镜子,指着自己的额头问,“阿西,这个可以上飞机吗?”
Daisy闻声抬头,看着镜中的人,“这么赶?”
在Daisy记忆中,吴老板也有过一两次,带着不重的外伤坐飞机,应该是没有问题的,保险起见还是查一下。
她暂停卷纱布的动作,拿起胸前挂着的手机,飞快的解锁,点开网页说着,“我Google一下。”
没有两分钟,就听Daisy说,“可以,这种小伤口只要不流血了就可以。”
周襄看着她,真诚的说,“谢谢你。”
顿了顿,接着道,“也请你帮我向吴鸿生前辈说声谢谢,有机会我再当面跟他道谢。”
她这样肯定是不能出现在秀场的,不然都不知道该上娱乐版还是刑事版,趁人都在秀场这时间悄悄走掉是最佳机会。
Daisy点头,出于好意的告诉她,“我坐来的计程车应该还在,你从后门出去就能看到。”
然而,忘记问她身上的现金带够了没有,伦敦的计程车耗的不是油,是钱。
秀场的隔音效果非常好,外面是古典的轻音乐,推开这扇门之后,环绕着现代音乐,节奏的每个音符都在跳跃,好像踩在心上的点。
身材高挑的模特,踏着音乐行走在T台上。一个个欧洲模特立体精致的五官,让Daisy欣赏了好一会儿,才想起往两旁坐席搜寻着。
她一眼就看到了吴鸿生,不是因为他坐在第一排,而是他有一种,就算现在上T台走一圈都不违和的气场。
Daisy猫着腰躲过摄像机,很快速的来到吴鸿生身边,半蹲着在他耳边说, “周小姐走了,托我跟你说声谢谢。”
他只是身子稍稍向旁倾,目光始终随着T台上的模特,听Daisy说完,他点点头,接着说,“你找个地方坐。”
Daisy眼睛一亮,马上屁颠屁颠的就绕到后面,找了个视角还不错的空位坐下。本来没有邀请函保安只让她上来三十分钟,现在有吴老板撑腰还怕什么。
夜晚的伦敦,像一块陷入红酒中的冰,散发着醉人的气味,也有妖冶的色彩。
此刻坐在黑皮出租车里的周襄,全然无心观赏夜景。
她不自觉唇齿轻咬指尖,紧张的盯着里程表,心里默默的计算着。等到预感到里程表即将再跳一次的时候,她急忙叫停了司机。
周襄从酒店出来的时候,哪能想到今晚的惨状,搜遍全身只有五十磅,和一部手机。她给了司机加小费一共三十磅,将要下车时天空飘下绵雨,司机很贴心的停在了一家便利店前。
于是,买了一把透明的长柄伞花了三磅。
抹掉屏幕上的雨水,手机地图告诉她,前面的十字路口右转,然后直行就能看见她住的酒店。
饥肠辘辘的周襄兜里揣着十七磅,步伐在路过一家餐厅时越来越迟缓,结果还是倒退了回来。
餐厅外观整体采用红漆,配合白窗框,有美式风格。玻璃窗上挂着好几串小灯泡,餐厅里看着也不拥挤,正好这时,服务生给靠窗的情侣端来两大盘烤龙虾。
周襄控制不住自己的脚步,她走到餐厅门旁放着的一块小黑板前,上面写着今日的菜单。单人的烤龙虾套餐是十四磅,再加服务费一共十六磅。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全是雨水的味道。睁开眼,走上去,收了伞,挂在门外的伞架上,推开门。
门上的铃铛叮叮响,扑鼻的食物香气简直难以抗拒。保持身材什么的,今晚先见鬼去吧。
夜意浓时斑斓,短浅的草坪里投出的灯束,交织着整座萨默塞特宫,在雨中吊诡又迷人。
Daisy接到E仔的电话说车快开到门口了,刚好她和吴老板已经下来。
她打了个哈欠,站在弧形的顶棚下,看见停在红毯尽头的那辆劳斯莱斯后,真的清醒了不少,“哇,靓车喔。”
劳斯莱斯旁站着的男人一身剪裁得体的黑色西服,举着把木质手柄的伞。愈走近,他在伞下的五官愈清晰。
不是走嬉皮路线的E仔,她就想了,怎么可能E仔开个雷克萨斯伦敦兜一圈,就变成劳斯莱斯了。
不过这个人Daisy也认得,他是陆侨白的秘书,兼司机兼保姆。
而陆侨白真的算是个传奇人物了。他早年拍过几部电影,那时有点当红小生的意思,却突然转幕后,相当于白手起家,自己开了个影视公司,现在是春秋传媒影视的董事长。
林瀚撑着伞走到车后座的门旁,对吴鸿生点头,“吴先生。”接着打开了车门。
车内崭新,空无一人。吴鸿生身形未动,先问他,“侨白呢?”
“陆董散步出去了。”
谁会在雨雾蒙蒙而下时去散步?陆侨白会。
吴鸿生对此没有产生任何疑问,他一个人上了车,让Daisy和E仔先回酒店。
驶过喷泉旁,车窗外光影重重,一段段描过吴鸿生的轮廓,他突然低下头,好奇的撕下门侧烟灰缸上的一层塑料薄膜。
车灯穿行在雨帘中,光束在出了萨默塞特宫大门的路上,照到了一个人的背影。他一手撑着伞,一手捏着烟,火星子在夜色里忽明忽暗。
林瀚随即减速。
陆侨白察觉到了身后靠近的车,他回头,在光照下眯着眼看见了驾驶座里的人,才不紧不慢的走到后座,开门上车。
他收了伞随意的扔在座位底下,拍了拍肩上的水,手里的烟不小心被雨水熄灭了,被他丢进烟灰缸里。
陆侨白转头看向旁边坐着的人,直接跳过了寒暄,就问,“车怎么样,新买的。”
吴鸿生失笑,捏着塑料膜在他眼前搓了搓,“不错。”
陆侨白这个人的确是个商业奇才,若要说他的缺点,与他相识已久的吴鸿生也是信手捏来,比如,话多如牛毛。
这会儿已经从他在飞来伦敦的航班上遇到了一个四国混血的空姐,说到了他在散步过程中萌生的各种对于公司未来发展的策略。
吴鸿生打断他,说着,“你是不是来早了。”不是疑问,是肯定句。
他知道陆侨白要来伦敦找知名的制作团队,谈电影合作的事宜,以一个导演的身份,可时间是定在三天后。
陆侨白撩开外套,从内侧袋里摸出一包烟来,黏在两唇之间,低头凑上手中的火光,含糊的说着,“有两尊大佛天天守在我家门口,惹不起,只能躲。”
吴鸿生淡淡一笑,表示了然,没接话。
他的目光偏向车窗外,淅淅沥沥的雨落在窗上,不断滑落。
前方接近红灯,车子慢慢减速。
城市街景的光斑里,有一个人的身影闯进他的视线,像镜头调着远近焦距,忽然定格在她身上。肩上靠着一把伞,保持着两秒钟才走一步,不断有路人快速的从她身边走过。
原来不止有陆侨白,会在下着雨的时候散步。
陆侨白的手突然伸向他的外衣,挑了一下。吴鸿生回头,正好对上他调侃的笑容,“衣服很艺术啊。”
吴鸿生垂眼,衬衫上染着的血,已经暗到近似一种没有形态的印花。他压平外衣,淡淡的说,“碰见一个同行,她遇上点麻烦,就帮了一下。”
陆侨白吐出一口烟雾,笑了,“我认识你九年,都不知道你是个会多管闲事的人。”
吴鸿生淡笑,没有回答,他的确不是。
红灯闪动,雨刷器在挡风玻璃上来来回回。陆侨白拿起遥控器,打开音响,放松的手指跟着蓝调,在膝盖上轻轻点着。
吴鸿生则若有所思。
就算今天没这么凑巧撞到他身上,而是无意间被他看见了,他同样会上前询问,是否需要帮助。
但是,个人修养只让他到这一步。多余的话他不会问,多余的事更不会做。
所以为什么会第一时间想到找来Daisy,具体他也不太清楚。可能是当时她坚持不想给他带来麻烦,又显然她搞不定的样子,让他没有办法放任不管。
吴鸿生的举动,在他自己的意料之外,但也在情理之中。
绿灯亮起,窗外街景缓缓而动,很快追上她的脚步,却不在她的身影上逗留。
每一秒钟,这世界上有多少人在擦肩而过。会为风情万种的陌生女人回眸,会为温文尔雅的陌生男人驻足,往往都只是一个目光。
如果千万人中,有两个即将擦身而过的人,因为同一件事停下了脚步,或许就会走进彼此的生命中。
而我们不能预测未来,所以不知道是在下个分岔路口告别,还是一不小心走到了时光尽头。
周襄吃饱喝足了慢悠悠的走在街上,反正雨水早已打湿裤腿。走过一间专门售卖礼服的店,玻璃橱窗里挂着一件婚纱,在灯光下让她一见倾心了。
停下脚步看了一会儿,将来她结婚时如果这件婚纱还在,一定要买下它。她愣了一下,又笑着叹了口气,她连未来会跟谁结婚都还不知道,就想到婚纱去了。
周襄边走边摸出手机,屏幕上显示了三个未接,都是朱迪。在享用龙虾大餐的时候,他就打来过两个电话,无一例外都被她挂了。不过倒是提醒了周襄,她立刻就买了一张机票。
此刻,身旁车水马龙却不喧嚣,人来人往伴着雨声。
电话接通后,她说着,“Joey,你在忙吗?”
那头的人说,“没什么事,你说。”
“我订了明天早上九点半的机票。”
Joey等了一会儿,才说,“你不是要在伦敦过圣诞节吗?”
周襄笑了笑,“我单身,不过节。”
07
周襄靠着车窗睡着前,最后一眼见到的,是薄雾里清晨的光,从树木间的空隙倾泻下来。
计程车司机叫醒她的时候,已经到了希斯罗机场。
伦敦开始逐步降温了,一打开车门冷空气急急涌了进来,下了车周襄冷得一哆嗦,咬着牙嘶了声,裹紧了外套。
司机是个老绅士,拎出行李箱转交给她时,递给了她一张明信片,上面是泰晤士河,她反过来欣喜的看到,竟然盖好了邮戳。
周襄拉着行李箱,笑着和司机挥手告别,走进了航站楼。
换好登机牌,她抬手看了下表,距离登机还有一个多小时,就买了一杯美式咖啡,在免税店里闲逛。
无意间吸引住她目光的是一条坠子,在玻璃柜中,放在黑色绒布上。
它有一双金翅膀,中间镶嵌一颗钻石,整个坠子还没有指甲盖大,小巧又精致。好像很适合郑温蒂,她想着。
于是,周襄毫不犹豫的买了下来,就是在刷卡的时候稍稍有点肉疼。
登机时,竟然被空姐告知升舱了。原因是商务舱超售,她一直用Joey的金卡会员号订票,也不知道累积了多少分,现在免费为她升成头等舱。
周襄脱下外套,空姐接过去挂了起来,换了双拖鞋去卫生间洗手时,她抬头看镜子,额角上的纱布早晨换成了创可贴。可能是倒了个大霉,才给她返还点幸运值,升个头等舱安慰一下。
惬意的躺上沙发,她抓过靠枕抱在胸前,握着果汁,拿起手机,有一条未读的短信。
她浅浅的抿了一口橙汁,酸甜的味道触及舌尖,才点了信箱。
朱迪在短信中写道,我从来没想过要伤害你,这一点请你相信,我是真心把你当成朋友,也不想失去你这个朋友,但我欠你一个解释。如果你原谅我了,无论什么时候,记得告诉我。
周襄放下手机,转头看向窗外。
天空很清澈,干净的让人难以置信,远处跑道上有一架飞机正在缓缓起飞。
昨天晚上在她吃完一顿烤龙虾大餐之后,花了很长一段时间走回酒店,所有不好的情绪也都消化了。她没有在生气,只是不太擅长原谅,或者说不擅长重新维系人际关系。
盯着窗外发呆了很久,直到飞机晃了一下,然后开始徐徐移动。她拿起手机,抿了抿唇,犹豫了一会儿,看到信息发送成功,就关了机。
她回,等我下次去伦敦再说。
飞机攀升到一定的高度,她才真正发现自己来过这座城市。难怪人都说,懂得珍惜,总要到失去的时候。
到达首都机场,北京时间是……
周襄正低着头看表,想起还有时差这件事,掏出手机来改了城市时间,再调手表。头等舱旅客就是好,地服人员连行李都提前帮她拎出来了。
Joey没想到这么准时能接到人,而且她还是大摇大摆的从VIP通道下来。也好,省得被人拍到她回国了。
将周襄的行李放进后备箱,Joey关下后备箱盖,回到驾驶座,才看见她脑袋上的创可贴,皱眉问,“你额头怎么了?”
她下意识的抬手摸了摸,“走路不看路,磕到了。”
在周襄的时间里,现在应该是深夜,可因为时差的关系,车行驶在高速路上,窗外有一颗像咸鸭蛋的太阳,才落下一半。她打了个哈欠,眼皮上像有铅块,沉的要闭上。
早知道就不该在飞机上喝那么多的咖啡,十一个小时航程,耗光了她的精力。
Joey一边开车,抽空向她瞄了眼。周襄昏昏欲睡的点着头,他腾出一只手推了下她的肩膀,“靠背调后点。”
她闭着眼伸手摸索到按钮,座椅靠背向后倾去。Joey将调频节目关了,换成纯音乐,调低了音量。
在回家的路途中,她迷迷糊糊的醒过几回,恍惚间能看见,高楼屹立在昏黄天色里的影子。
周襄显然是个非常不懂得生活的人,从家具选择和室内装潢就可以看出来。七十平方的单身公寓,没有植物盆栽,更别说能有点多余的装饰,一眼望去就是白。
白的沙发,白的窗帘,白的地毯,桌子椅子,床单被套。说好听点,这叫色调统一极简风。说难听点,这跟殡仪馆有什么区别。
Joey把行李箱推到客厅,“你好好睡一觉,明天我来接你去公司开会。”
周襄垂着脑袋对Joey挥挥手,连说一声再见的劲都使不出来。
Joey走出门时正好一阵风,从落地窗外吹起白色的窗帘,借着风力关门砰的一声响,把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顺便震到电视墙上挂着的一幅,大老板亲自挥毫的‘百忍成钢’四个大字,咣当掉落在地。
周襄倒向沙发,拉过毯子裹住自己。不管了,先睡一会儿再起来整理吧。
第二天早晨Joey来接她时,她戴着帽子,帽檐压得很低,刚好挡住额头。
他递给周襄一个iPad。
周襄扣上安全带,接过平板,“回国礼物?”
Joey瞥了她一眼,“You wish.”
他直视前方,边挂档开车,同时说着,“我是让你看上面的内容,别等开会说这事,你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她困惑地将视线移到平板上,愣了一下。
大字号的黑体新闻标题是,格士唱片再陷解约门,C.omos许欢哲深夜发微博求解约。
新闻中复制了许欢哲的长微博,洋洋洒洒下来,表达了他的想法和感谢粉丝的支持,大致意思就是,他要解约单飞了。
到目前为止,周襄觉得他这篇公关文写得真不错,没有叫苦叫累卖委屈,让人看着比较舒服,言简意赅。如果是有幕后团队策划,应该涨工资了。
直到她看见长微博的最后一段——
另外,某个朋友前段时间因为公司安排的一场炒作,而受到舆论的攻击,但我却被公司禁声,不能为她解释。借此机会,我想和她说一声对不起,也谢谢她的仗义。
周襄当即翻了个白眼,这可比直接点名道姓还明了,她想求放过,求相忘江湖行不行。
许欢哲提这一句,目的就是为了不让大众的视线,集中在免不了有粉丝骂他忘恩负义上。旧事重提,侧面表现原公司的手段卑劣。再把周襄拉下水,等于拉她的粉丝一起加入混战,不管言论好坏,能分散焦点就是成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