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少爷!”她说着就趿着鞋,向着窗户而去。他赤着足站在脚踏上,看着她关了窗,又从桌上倒了盏茶过来给他。他随意的向前跨了一步,踏在她的铺上,他的脚刚一沾上她的铺,便觉得脚下只是微温。这里是她刚刚躺过的,她竟没暖热?!他低头看着脚下的褥子,很软,虽然是半旧的,但絮子是新弹的,所以还是很松软的。被子也不薄,但,她竟是暖不热的?!
“少爷,茶!”她伸手向着他,他去接,却是接触到冰凉的指尖。让他的眉,不由的又锁了起来。他胡乱的饮了一口,向着她:“上去!”
她微怔,不解他的意思,一时站住了。他随意的将茶盏放到小几上,看着她:“上床睡去!”
“奴才不敢上主子的床!”她低着头,立着不动,身体细竹一样!她这般的枯瘦,热力是极是有限,定是暖不热的。
“让你上去就上去!”他微喝了一声,她不敢再多言,弯腰就去抱自己的被子。他一脚踩住:“上去!钻进去!”
“是!少爷!”她再不敢多话,乖乖的爬上床,随手掩了被的一角,侧身向里而卧!她面冲着墙,细小的身子几乎不占什么地方,整个人僵在那里。她连枕头都没枕,就那样侧躺着!
他随着上去,伸手一拉,将大棉被直覆住两人。他看着她:“过来!靠过来!”他低声说着,连被窝都暖不热的家伙,让他没来由的又气了起来。
她机械的向他靠了一点点,少爷的被窝里真暖啊,一股热气暖暖的包裹着她,让她浑身都要软了一般的。他忽然伸了臂向着她的腰,一把就将她直勒了去!她真瘦啊,只有一把骨头,身子硬硬的,像一个薄薄的小铁板!不知是因为与他太接近僵硬的缘故,还是她原本就是这般的硬!他托着她的头,将她移到枕上,将被角掖严密,她动也不动,像结木头一般的任他动作!
“睡吧!”他勒紧她,感觉她的气息一起一浮,感觉到她的身体在微微的颤抖,很细小,却是在颤抖着:“还冷吗?”
“不冷,少爷!”她轻轻的回应,慢慢的闭上了眼睛。从来没有人抱过她,从来没有!她感觉到他的胸膛,宽而韧厚,感觉到他的心跳,平缓而有力!她从未与人有这般的接近,感觉他的气息在她的身后,温暖而和煦!她又想起小白了,温润的舌头,毛绒绒的身躯。不,小白同他不一样,小白不能把她全身暖暖的包裹,小白不会这般勒紧她的腰身,小白不能这般紧紧的将她支撑,不一样,完全的不一样!她闭着眼睛,不敢张开。她怕是一场梦境,张开了,梦就碎了!她从未做过梦,这一场,让她如此沉醉!
他看着她,她睡了!她真的睡着了,靠着他,呼吸均匀,静静的睡了。他看着她的脸,皱着,紧紧的蹙着眉,更紧的蜷缩,仿佛这温暖的被窝,还是不够暖般的!他抱紧她,她真的很硬啊,睡着了,也不温软,依旧像是一块小铁板!但他却不舍得放开她,透过清冷的月,看着她!她睡着了,才会有这般瑟缩的表情。她心底的愁惧才会展现在脸上,他忽然觉得,她睡着,才是醒了!她醒的时候,其实是睡着的!她的生命,反了一般的,因这深重的苦楚!他就这般看着她,痴了般的,移不开自己的目光!白夜黄泉,他早就认识了这名字。现在才认识这女子,黄泉,他一直想知道,拥有这样名字的,究是一个如何的人!如今他知道了,她曾经十七年的生命,有如在黄泉!他更紧的拥抱她,我可以吗?将你从黄泉,带到这人世间?
第一卷
—第六章 - 新府新职,新人旧人—
悠闲的日子只持续了三天。三天之后,他返乡的消息就已经传遍绛州及周边各府各城,官贴来客,络绎不绝。马车一行都排到东门外,州,府,镇,乡各职官员,有的亲拜,有的遣礼。弄得家里鸡飞狗跳,忙的各人都脚不沾地。对这种虚应礼节,星言在京里早就见怪不怪,看着他们虚应的笑,谄媚的表情,恭敬的姿态,他都是淡然应对。见多了,不觉得好笑,不觉的丑陋,只是觉得平常而已!唯一的失落,就是好日子这么快就到了头,想来西府落成之前,这里车嘶马喧得好一阵子了!
官贴一罢,便是富户,大庄,各地私主,有点关系的就拼命来钻,没关系的也生拉硬套。堆起一张张笑脸,来拜见这墨虚家的大公子!然后,便是各地的媒人,捧着如山的卷图,翻动着三寸不烂之舌,眼中盯着的是厚厚的媒人红包,舌灿莲花的开始为墨虚家的独苗保媒拉线!当然,应对这些,娘是最最喜欢!她是巴不得星言能早日为老墨家开枝散叶,子孙满堂,以了她这桩最大的心事!对此,星言不作任何态度,任由母亲左右张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自小,他受的便是此等的教育。他是墨虚家唯一的儿子,传宗接代是他的责任,娶妻生子是他必行的公事。他从未想过在这方面与父母相争,随他们高兴罢了!他此番回来,一是外放当职,假期一满,便要上任。一是替皇上找那个东西,不仅是皇上要找,他父亲包括他在内,也要找。人,他是找到了,东西却没有。如果就此消逝于当世,也不失是一件好事。若是复现,便是大麻烦。还有,便是看着他的父亲!父亲爱鸟成狂,再这样下去,会被鸟所害。他苦苦劝阻亦是无用,只求少生事端!
如今,假期成了大茶会跟流水席。他们家难得如此访客如云,看着父亲面有得色,就知道贪权好面的老毛病又是犯了。他无意结交地方,不想让皇上认为他私下结党。所以总是避着,任由父亲周旋。有时实在推脱不去,出来虚应几下而已!西府那边虽然已经加快修建,但要完全妥当,估计要等到年下。再过两个月,原本京里府里头的人就该都过来了,定是带着不少杂物。想来这西院要住不下了,亏得他当时跟萧亮说了,别来的太早,省得杂乱。
现在天气渐渐有些热了起来。现在他这院里,丫头的数量也明显增多,除了母亲屋里来的翠缕,后来又进来一个绿荷,还有一个青莲,还有一大堆他连名字都记不住,弄得他眼前老是人影晃动,不胜其烦!不过,好在有个小白!小白,一想到她,他没来由的淡笑了起来!她能让他平静,她很少话,很安静,从不吵他。她永远像一个最宁静的角落,静谧得让他沉淀。
她如今,府里大大小小都知道她是他的屋里人。虽然他一直把她放在屋里,但最亲呢的接触也仅限于初春时节,他让她上了他的床,他给她自己的体温。但然,旁人并不知晓,只是看她日日在他房中。虽然没正明身份,但看待她的眼神。俨然将她当半个姨娘!娘亲也见了她几次,还专门找了个教习嬷嬷去教授她一些房中之事。岁数到了,娘也不会再想着将她婚配。父亲也一定不许,白夜家的人,就算不死,父亲也定不许她再脱离他掌控的范围。墨虚家便是她永远的牢笼!他只是希望这个牢笼能稍好一点,她能活得稍稍快活一点!既然如此,不如便收了她,不管他将来正妻会是谁,屋里有多少个侍妾也好。他总能给她餐饭无忧的生活,一席宁静的空间。这是他能给她的最好结局,比起她之前的生活而言,已经是最好的了!所以,他后来也没刻意再去说什么,任由旁人猜想,任由母亲张罗!
他没有去问她的意见,因为她根本不会有任何意见。她所有对他的回应只有‘是’,他说什么,她就去做什么!他有时看她的眼睛,从她空洞的眼神里看不出半点情绪,他实在想知道。他在她眼里究竟算是什么?主子?或者,干脆就是饭的来源?或者只有睡着的时候她才会流露出点滴来,蜷缩着颤抖的身躯,眉头只会在那时紧蹙,但是仅是如此,她不会哭,也不笑,像是扯线的木偶,像是根本没有心!
他对她好奇依旧,总想从她的眼中看到她的另一面。但是好难啊,久而久之,他也就顺其自然,她在他的身边,竟慢慢成了他的习惯!
春去夏来,夏至的时候,圣旨到了。官封督统校营使,兼掌州辖令,加爵绛平伯。准建督统府,府成到职!圣旨一下,满城皆沸,墨虚家风头更劲,街头坊间,皆传墨虚老爷子也将借子之力,重返朝纲!一时间更是佳客盈门,贵不可言!
九月的时候,新府落成,后接花园还在修缮。但是因为萧亮在月初的时候已经将京府家眷送达,所以星言便提早搬离东府。住进了新建的督府之内!萧亮是他的亲随,是京城萧提督的庶子,当年是进宫陪太子习武的,一来二去,却是与星言格外亲厚。星言出宫任职的时候,皇上便许他一同跟着出了宫,相伴左右!他比星言略长两岁,二人私交甚好,私底下称兄道弟,不分彼此。同来的,还有京中管家,一些愿随而往的仆役,皇上赐赏的侍卫,还有两个侍妾!加上大大小小的器物,陆陆续续十多驾马车!
娘亲对他人尚是尤可,对那两个妾室却很是喜欢。年略长的是芜清,娘家姓周,今年十九岁。嘉陵府人,父亲是嘉陵岁平县的县令。十岁入宫,本是记典,文墨很好,礼节周全。星言出宫之时,皇上见她知书达礼,为人稳重,便赏了她给星言。还有一个名叫静桐,娘家姓孙,是京城孙大户的庶女,四年前上元灯会,她被京里的恶少纠缠,他看不过去,出手相助。当时惹出无数麻烦,幸而他有皇上撑腰,事情才得以平息。但孙家受牵连,一蹶不振,自此败落。孙老爷两脚一伸,自此世事与他无关,可怜她们母子,分剥家产之时被扫地出门。他当时心生愧意,无端端牵连她们受难,便收留了她们母子,她娘亲两年前亡故,死前执了他,定要他照应其女。而静桐爱慕他品貌,一心相许,他便收了她!这事闹得风风雨雨,都传他与人争艳夺美,巧取豪夺!估计父亲所说的风流韵事,便是此了!
轻挽却对这二人实在是中意,皆是雪肤花貌,粉面桃腮,身姿轻端,家世清白!比起那个星言自己选的小白而言,实在是好太多了。虽然小白是出自家府之中,但毕竟是外头买来的,之前的身世背景,老爷都说不知道,肯定是无从查证!重要的是,瘦巴巴的样子,愣头呆脑的,怎么看也不像是好生养的!娶妻求淑女,宽容大度。侧室也要知书答礼,这才能一家和顺,福寿延年呐!星言是他们家的独子,断不能专房独宠,要雨露均衡,这才能多子多孙,圆了她心愿呢!
星言在十月走马上任,营掌督司,管理各府官门。这官职虽然不小,但事务并不繁杂,各门各司,皆有委任,只需督检各司。现在天下太平,各地皆无战事。绛州境内也少有事情发生。皇上是让他找人,现在他人已经找到了。但他不想上报,白夜家已经完了,这仅存的一个,就此让她安渡便是罢了!他只想着,若有一日,父亲不再御鸟,诸事便可以算作完美了!
如今西大门整条街都是督府界内,除了一座主府之外,还有司衙,行府,役府,各门各院,一直绵延至西门集市外。府里的各院园子,也渐渐修缮妥当,亭台楼阁,山水桥林,曲折环绕,秋日之下,景色也很是宜人。
大半年的杂乱过去,适应了新的环境之后。星言的生活,才算是真正步入正轨。离开了父母的东府,虽然常要走动比以前麻烦了很多,但的确也自在了不少。这些年,他一个人在京里也惯了,思乡情切是真,但难受拘绊也不假。京里是要应对皇上,应对各官。比起京里来,他更是喜欢如此!
小白依旧日日在他房里,并不是他刻意要别人认定她就是专房独宠,而是他实在有些放心不下。其实他们之间并未有耳鬓斯摩,也未有任何肌肤之亲。她更像是一个贴身丫鬟,或者,更像一个不爱讲话的朋友。星言知道,他的安排,她一定会遵从。但是,遵从并不代表愿意,他没她眼中看到不愿意,但也没看到愿意。之前他之所以会接受,是因为他从那两个人的眼中,看到情意,看到喜悦,看到快活,看到了愿意!情之所寄,欲之所驱,她们愿意,他也并不讨厌。既然自己不讨厌,又能让对方快乐,当然他就会接受!他不去过问自己的真心,世情就是如此,有些人,一辈子,也看不到自己的真心!这东西有或者没有,他都在怀疑。妻,他是不能作主的,妾,他却可以!
但是,而对小白,他却不知该如何是好。她从来只说‘是’,却不说‘好’。他是她的主子,他就是要她的命,她就敢在自己脖子上动刀子。但是,他看不到她眼中的任何东西。她不是他认识的所有女人之中任何的一种,她有着让他无法理解更无法接近的地方。她离他很近,他却总是觉得很远!让他一直都不确定,他真的可以把她从黄泉,带到人间吗?这一年来的渐好的生活,让她也渐渐有些丰润起来,但只是较她以前而言。她还是很清瘦,也并不婀娜,绝对不是可以夺取男人眼球的那一种。或者是好奇心在作祟,或者是征服欲在蠢蠢欲动,总之他是一直把她放在房里。不去管新府里任何人的眼光!
他知道他这样做会给她竖敌,府里上上下下的人大都是从京里来的。跟那两位的关系要比跟她亲厚的多。所以他一直把她留在他所住的兰莞阁里,这里大都是从东府里跟过来的,以前西院的人。他很少让她出去,他也知道,她听话的不是一般二般,静站着都能立三四个时辰不动身的主儿。所以他不在的时候,他也比较放心!
缀芳泄外,菊香四溢,大团的簇拥着怒放。艳灼的龙爪海,娇俏的水色天青,飘摇的凌烟。一团团,一簇簇,围着缀芳桥,撺在落日庭。斜阳之上,流水之下,光影明灭,让人神施心荡!
“公子!”静桐从侍女手中拿过一件织锦撺丝的披风。披在坐在缀芳亭的星言的肩上。虽然他已经升了督统,加封伯爵。但她还是习惯的称呼他为公子!那是他在京里,家里人一直这般称呼他!
他微笑,亮若点星的眼眸之中,那笑意如酒醉人心扉。满庭的芬芳,在他笑意之下也变得平常,不如他微扬的唇边,所绽放出的美好。
“静桐,你也来赏菊么?”他拉了她的手,让她坐在身边。今日里府衙里无事,他便早早回来,路过这花园时,一时被满院绽开的菊花吸引了脚步,不由的就在这里略坐了坐。
“今日里菊花开的好,我叫人收了蕊丝酿些糕!”静桐低垂着眉眼,长长的睫略略的抖动着,有如开展的两个小扇子:“公子,今天天气这么好。晚上不如这在里摆酒如何?叫上,叫上清姐姐,还有,还有小白妹妹!”她嗫嚅了下,终是吐出来:“我们一边饮酒,一边赋诗,一边赏花,可好?!”
赋诗?小白大字都不识得一个,况且她…一想到她,他的笑意不由的更深浓了起来。他心念略动了动,站起身来:“今日我有些倦了,改日吧!”他温和的笑容让人吐不出半个不字,他微拍拍她的手,将肩上的披风回搭到她的肩上:“一会凉了,别坐太久了!”他轻声嘱咐着,便站起身向着东面的兰莞阁而去!
她站起身,看着他的背影张了张口。终是什么也没说出来,眼睁睁的看着他渐行渐远,水蓝的衣衫在斜阳下映出一丝光影,明明暗暗的一如她的心!
第一卷
—第七章 - 山雨欲来风满楼—
静桐将肩上的披风取了下来,摞在臂弯。一时无心看满庭芬芳,正在怔怔的出神,后然身后被人轻轻一拍。她吓了一跳,急急回身,看到身后的人,叹了一声。抚抚胸口,微嗔:“清姐姐,吓我一跳呢!”
“吓什么?我特地重了脚步,谁让你发呆!”芜清扬着尖尖的下巴,微微的笑着:“妹妹想什么这么出神!”
“没,只是花开的好,看住了!”静桐勉强笑笑,依旧回身向着花海。
“我看你是眼在花瓣,心随人飞了吧!”芜清刮了下她尖俏的鼻,调笑着:“都秋深了,你还春梦不休啊!”
“姐姐!”静桐被她弄得双颊微红,心底小鹿乱撞,又是心乱如麻。不由的叹息:“还不如京上好,这里凉了不少!”
“哼,你啊,就是看不透!”芜清微长的眼尾微微的倪着,和她一起站着看满园的菊花:“公子是独苗一枝,屋里人少不了!我们都是小,正头的还没来呢!现在就嗟叹,以后不是没法度日了?”
她随手折了一枝绣球,细细的花瓣托拱着蕊丝,她轻柔着抚过那花枝:“我在宫里的时候,就知道金池公主瞧上公子了,天天粘着不放!皇上也有心相指,不过因为公子是独枝,屋里头少不了,皇上怕也是怕公主委曲,这才迟迟不定!”她微微叹息:“反正不是公主,定也是大门户的官宦之家,或者是亲贵!到时正头来了,必要带上几个陪嫁的,早晚也是公子房里的!现在就忍不了?他日怕你哭都无处寻呢!”
“姐姐,那我们…”静桐一听这话,鼻尖不由的一酸,嘤嘤欲泣的模样,有如梨花春带雪。
“旁人你不解,公子是个什么人?这几年你也该有个揣度了吧?”芜清看她一脸娇态,不由的扶过她的头,将那花朵嵌在她的髻上:“公子平日里,温言笑语,待人温和。从不轻易发怒,也不苛责人。但是,你我都知道,公子最是个面热心冷的人!”
“这话也就咱们姐妹们说说,若是旁人在,我也不语。”芜清微笑,看她诧然:“公子的眼中,少有情意,笑时没有,静时也没有。我是看不透他,所以觉得他心冷!”
“姐姐怎么这么说,公子待你我都好?难不成是装的?”静桐忍不住开口驳她。
“我在宫里呆了好几年!当时我在御书房当值,所以常是见他!”芜清拉着她的手:“他待谁都不错,那是情份,那是礼数,不是情意!你懂么?”
“我,不懂!”静桐愕然了半晌,终是摇了摇头。
“傻妹妹!”芜清笑着,眼神变得清远悠长:“你出身大户,虽然是个庶出。但也是小姐,总归是委曲了些!我父亲虽然为官,但官俸甚薄,终日为了孝敬官长,为保得顶上乌纱,还要四处奔走,到处曲膝,世情冷暖,早已经见多!我父亲为了送我入宫,恨不得倾其所有,我真不知是该恨他,还是要谢他!”她微微牵动嘴角:“不过现在也好,皇上将我赏给了公子。公子虽然无情意,但并不是凉薄,情份还是有的。只消我们守得规矩,凡事多多度衡,这情份,公子自会为我们守得周全!”
静桐怔怔听着,一时间似是有些了然。芜清拉着她的手,一边往画眉廊去,一边低语:“这屋里虽然人多了,咱们总归是来的早的。习惯了,公子也成自然。公子既然是个只讲情份的,日子久的,自然情份深!你还愣个什么劲?!前日里,公子不是去你那了么?”
“但是,咱们都住外头,那小白她!”静桐终是忍不住说着。
“那里头不止小白,还有夫人给的三个大丫头呢!”芜清笑着:“咱是京里来的,都堆那里头,还不乱了套?!”她抚着静桐的肩:“公子回了家,怎么也得看着老爷夫人,难不成让咱们住进去,让她们出来?!”
“姐姐!”静桐因她这话宽了心,不由的跟着笑了起来:“我知道姐姐跟我好,当初我娘在的时候,也多亏了姐姐照料周全!姐姐说的没错,都是小的,还有什么可争的!”她微微叹息:“只求那正头的来了,别太挤兑人了才好!”
“就凭是公主来了,这屋里还是公子说了算!公子多清明个人,眼里揉不得沙子,越闹的凶的,公子就越是烦!公子喜怒不形于色,但为人可不手软。你我都明白的!走吧,回我屋里,我刚熬的红豆沙!”说着,便挽了她的手,过了画眉廊,向着晚庭霜而去。
星言刚转过前花园,过了廊桥,转到东苑,还没进园子。便看到传话的小厮在园门口等着,一见了他,便迎过来招呼:“公子,萧大爷来了!”
“哦?”星言立了身:“我刚从前院来,怎么没瞧见?”
“萧大爷在外头呢,没进来!”传话的小厮说着:“二门外头说,萧大爷急呼呼的,也不晓得有什么事?!”
“急呼呼的还不进来?我看也没什么急事!”他微笑,脚步却随着小厮又转向外去。萧亮前日里随着州府去巡地,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他心念微动,难不成是校营司那边又出什么岔子了?他想着,一边随着小厮不紧不慢的向外走。过了二门,正看到萧亮在门房厅里饮茶,一看到他的表情,星言就放下了心,萧亮是个有事压不下去的主,光看那眼睛,就知道个八九不离十!
“希然!”他开口唤萧亮的字,萧亮一回身,直跳了起来,叫着:“子勋!你好慢啊,你家园子真是大到要走一年么?还是您老人家步子又缓了!”他调侃着,一脸的眉飞色舞,他身上还着司卫的甲胄,一动身,哗拉哗拉直响,帽子被他丢在桌上,高高的竖缨象是一朵开不败的花。
“兜这么一身,你也不嫌沉,换了再来不行?”星言微笑着,弹着他肩上琉银的护肩:“进去坐坐去?”
“不了,我刚接了校营的快报!”他压低了声音,俯在他耳畔低语了两句。然后笑着说:“我看你婚期要近了!好日子到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