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逢荫脸绿了,手劲陡涨,捏得七月面容扭曲。但因是她,七月也没挣扎,只是跳着脚低声叫:“逢荫姑娘,你怎么了?”
说话间两人已经到了正院大门,七月急于脱身,便依着旧例扯着嗓子猛的一嚷:“东家!逢荫姑娘来了!”
她这一嗓子吓了逢荫一跳,不由的松了手,还不待出声,忽见闭紧的大门竟“吱”的一声开了道缝。
七月一边揉着手腕子一边作了一个“请”的手势:“逢荫姑娘,你去找东家吧?我在外头等你,我还有东西给你!”她笑眯眯的说着,表情十分的欢喜。
这院子里有两株鬼藤,漆黑如铁,其花艳红如血,此时已经攀满正南两侧的墙围,有些已经蔓缠到了门上。刚才开门的正是它们!
前院里有两排火枫,这些树都出自炎林院,逢荫一见便一肚子气没处撒。园里有几只白鹤,正缩着颈独腿立着歇午,逢荫一股风般的掠过,惊得它们抖了翅皆飞扑着往枫后头躲。她几步上了阶,雕花的排门皆是敞着的,流火正靠在大摇椅上握着卷书。
他穿了一件撒银的开襟褛,长摆半盖半垂,露出内里白色的长衫。长发只是一束,发丝垂散根根流光,阳光之下,他有些昏昏欲睡,但明艳到惊心动魄!
他没动,只是半抬了眼轻轻笑了下:“你也出关了?这次可练成了?”
逢荫一见他这副样子,便是有一肚子火也发不出来。一时走到他边上往边上矮墩上一坐,嘴里哼着:“除了这话,没别的跟我说了么?”
流火把书一合,半垂着眼:“我哪里又招惹你了?”
“炎林院那个就那么好?为何总跟她纠缠不清?她是生灵我也是,我哪里比她不上了?”逢荫一听委曲增了十分,扁了嘴道,“如今我蛇丹已成,随我吐息,温度与人无二。哥哥还要远着我么?”
流火只接收到她后半句,蛇丹已成!她随便练练便成,他几次苦修皆不成!真是让他郁闷至极。所有妖灵,皆是先出元丹复成人形。逢荫因父亲的缘故,所以先行化形后出丹珠。他化成人形之时无人助力且能突破,为什么小小元丹总是聚而不脱!
这阵子,碧游宫各处的妖灵得知他锁火笼复出,全都过来贺他,愿意与他换息共修。他应付了几天便越发的烦闷,自己没有一处练错,但就是连最基本的元丹都成不了。如此便是化形成人千年万年,还是难有进宜。出去了再碰场意外,还会像上回一样轻易就会被破了气脉!
“哥哥到底听没听我说的话呀!”逢荫一见他那表情,心里越发着急上火,一会工夫就神不守舍了,不知又在想哪只狐狸。真真的气死人!
“听到了~”流火抚了抚眉头,“过几天我还要锁火笼,叔叔回来的时候我若还未出来,你帮我跟他说一声。”
“还要锁?哥哥别这样拼命好不好?”逢荫听了有些着急,“练功也不是一时急来的,几番这般火灼最是伤体。哥哥已经成就非凡,满宫的人都说呢!”
不说这个还好,一说流火更添了闷。轻哼了一声:“成就非凡?连强灵都算不上呢!”
“前阵子清木林来移走了紫檀优梦,若没有哥哥灵罩之力,它如何聚得灵力?我那里,三年了都没有一株能成的!”逢荫道,“火岩珑元丹难聚,当年流炎哥哥在的时候不也说了?你们双灼合息才能加倍,如今…..”她突然一止,小心的看流火的表情,喃喃道,“对不起,我不该提你的伤心事。”
“无事。”流火抿了唇,火岩珑元丹难聚是事实。但他的情况他自己清楚,他不是聚不出来,他是聚不整!这种事根本连父亲所留的笔记里都没有,完全让他摸不着头脑!
“紫檀优梦可以聚灵,是因夏七月不是因为我。”流火微微坐起,靠在垫上道,“便是我院里的两株鬼藤,如今也对她的声音十分敏感。草木连枝,她用心于花木,满园皆有所应!”
“我才不信,一个普通人又无法血,应她有何用?”逢荫撇了嘴,“爹爹让她留下也是无用,都四个月了,东边一点动静也没有。白给她饭吃!”
第032章 印象也是双面
“鬼藤成灵以后移在在我这里十年有余,当初是我火息难控,移鬼藤可抑止灼气蔓延。它们从不回应人言,但这月余却对她的声音有应。不是因她有什么法血之力能吸引妖灵,而是她真心待这满园花木!”流火微展了眉。
“你对她印象不错嘛!”逢荫听得心里有些不快,流火这人不爱结交,对人总是若即若离。不与人为恶,也鲜少赞人。如今倒劈里啪拉说了一堆夏七月的好来!
流火一听,表情有些似笑非笑的古怪!说起这印象嘛….三个月不见,然后一见就当了她的肉垫。她当园丁,但只消他近了总有灾祸。
五月底下了场瓢泼大雨,连下了三天,园里快积出湖来。夏七月跑去固定丽景园的葫芦架子,结果天黑雨大,地上全是泥,一脚踏进边上的池塘里。当时他在配院里练功,便听得风笛草传来的全是她的叫声!便是草木也懂人情,纵是无力救她,也会借风传信,定要送到他的耳中!
但是他去了,便又成了一场诡异的意外。她是旱鸭子,半点水性也不懂。死揪着一个青葫芦连着藤没往下沉,那整个架子都让她拽得摇摇欲坠。但他一去,前脚踏进去,后脚那架子便整个塌了,乱藤把他缠住,他猛的一挣,是把她揪出来了。但自己滚了一身的泥不说还一头栽进塘里,差点没烂泥糊脸命丧九泉,生替了她挡了这起灾!
他是一肚子气没处撒啊,又是自己送来的。估计铁了心不管她,她揪着葫芦也能自己挣巴出来。后来跟她说,栽在园里的花草不用这样精致的看护,若连老天爷这关都过不得也不配在这里生长了。她听了很是受教,见他一身的烂泥十分的内疚,主动说要到他院子外头的火房里帮他烧热水。他哪里肯,总怕她一个错手再把他房子点了,况且他一向根本不需要她做这种工夫。
邪门,只能用邪门来解释!他承认她的优点,但她这种祸连别人的本事真是让他退避三舍,最可怕的是他清楚她不是故意,而这意外根本无法预料。这所以一说起对她的印象,流火实在是无语。
逢荫一见他的表情,一时也弄不懂他是什么意思,正待开口,忽然听七月的大嗓门又叫了起来。而那声音十分的清晰,简直像是从四面八方涌来的一样!
“东家,东家,出事了!”
流火微扬了下颌,看着逢荫一脸的惊愕:“信了吧?这院里有风笛,它们灵性有限,可是无法聚化人形的!”但偏是她一叫嚷,这些风笛草就跟来了劲头一样,非得让他听得十分清楚不可!。
他慢慢站起身,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踱到前院口,倚着大门与外头的七月隔着好几丈远,淡淡的说:“又出什么事了?”
七月此时已经面容扭曲,象是吓得又象是急的,脸都憋着紫红,四脚乱抖。见到流火身后的逢荫,一时又有种吞吞吐吐的劲头。一只手攥成个拳头,指缝里黑糊糊的一片,倒像是握了团泥巴!
“到底什么事,怎么急成这样?”逢荫看她的表情,一时有些狐疑,不由的往她身后看。以为是哪个又来找流火了!
流火却盯着她的手,复看了看她的表情,回头跟逢荫说:“你先回吧,我这几日不练了,有事来找我便是!”
逢荫见他居然轰人,老大不乐意,但眼珠转转也不愣赖着。慢慢的往外走,路过七月的时候悄声说:“有事你可不能瞒我的,七月!”
七月头乱甩,也不知是点还是摇。巴巴的待逢荫转过石挡,便举着手里的东西要往前送。流火一激,忙盯着她道:“站住,就在那说!她已经走远了,听不到。”
“泥,泥巴跟我说话~~~!”七月快吓哭了,手里的泥已经让她握成一团黑蛋子,抖着手说,“东家,有妖怪吧?”
吓成这样还敢握着,流火都服了她了!刚一见她的表情,再见她手里的东西,流火已经猜出八九。她不肯当时说,是怕逢荫害怕。
这里的泥土绝无聚灵之力,这碧游宫对妖灵的控制十分讲究,自然之灵不同生灵,不经由血引而能自成者更是极少数。不管妖灵多少,灵力几何,对自然的异化都是有限的。
这里的一石一水皆经过高阶强灵试过,再无半点聚生可能。若能讲话,只有一种可能!就是有强灵在引土传音!借土远探避开灵罩,潜进碧游宫无人可知。展秋竟是料中了,萧无仰居然有这个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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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的声音像你的故人?不然你怕成这样还拿着?”流火直起腰,盯着她手上的泥,“在哪抠的?”
七月也不傻,四个月前的官非她可没忘记,一听流火话里有话,突然把手一背摇头道:“不像,一点也不像!声音很怪的…..我不记得在哪抠的了。”
她方才摆弄花草,突然泥巴自己乱动,她开始以为有什么虫在里面拱。哪知竟开口跟她说话,吓得她魂离三尺三,差点没一头栽花丛里去!
昏溃间本能的就想向东家汇报这个大事件,见到逢荫不肯说,真是因怕吓着她。虽说自己也吓得肝裂胆破!
但如今流火一说,倒是提醒她了。惊魂未定之间回想一下,不像无仰,倒有点像石横!声音几何,到底不若文字图形那般让人记得真。只是受流火话的影响,越发觉得像起来。
当初那榜上,要拿的不止她一个,还有那两个人。她哪里肯将二人拖累,此时双手一背,手在后头一甩,把泥团给扔了。
“我又不是逢荫,也不是官里的人,不管这些官门是非。”流火突然微微一笑,“泥巴跟你说了什么?”
“也没什么,可能是我发昏听错了!”七月讪笑着,心里还是打颤。泥巴会说话,她是听的真真的,怕是这几天她睡不着了。就算声音像石横她也怕!听爷爷讲过,做坏事做多了恶鬼也要缠上,这世上说不清的东西可多呢。为人还是正直些的好,正气向阳,才能避邪!可能是她连累人太多,如今也邪了,怪事找上门,连带让东家也不能安生了。
流火看她的脸又青又紫,身体发颤,知道她怕。她一个普通人,哪知这些诡异,不怕才怪呢!他想了想,忽然让开身:"你今天住这里吧?"
“我怕连累你。”七月虽是这样说,但脚已经控制不住往前走了,不行,实在太害怕。她脑子里已经开始想像,半夜里泥巴变成一个妖怪过来找她!
“离我三丈!”他一咬牙道,为了找到那个姓萧的,只能忍了。
“谢谢!”七月听了感激涕零,一激动脚底下就开始绊蒜,一冲一扑,大黑手就一点也不客气的向着流火的白衫印过来。
流火早有防备,一个错步,她一手抓住他身边的门框。猛的倒抽一口气,双眼皱着:“好,好险啊!”
她自己也知道,差点就把流火弄成脏瓜。
流火哭笑不得,半晌低声道:“走路也要看看脚下,急个什么劲?”
七月一边拼命搓手上的泥一边点头,挣扎了半天到底哭了:“东家,是不是我招了鬼了?”好不容易才有个好工作,好不容易才在这里能看到点希望,若真是有什么邪门的鬼怪,东家把她扫地出门,她又怎么对得起逢荫?刚还跟人家说干的不错!
“你又没干什么亏心事,怕什么?”流火看着她手上的泥屑不停的掉下,指尖微动带出一股薄气,半点也感觉不到!如果真是萧无仰让他的灵物来试,气聚在土里那就麻烦的很!这里是山,若是他引血,怕是那石横能漫山遍野的随处隐气。若想逼他自现,只能扣住夏七月在身边。只是这夏七月又….怕是这几天他避不过去了!
第033章 无仰计算,七月辗转
石横看无仰已经笑得满地打滚,真想一脚把他从山上踹下去。如今他们在距离碧游宫三十里外的一处小山包上,东顾凌谷关,西看碧游宫。
“萧无仰,你越大越烦人!”石横咬牙切齿,“非顶着我出声,现在可好,她现在周围有灵罩之力,我们被发现了!”灵物与驭者,六脉相通,通觉通器。只消无仰继血,借土掩息探信可达极至广远。夏七月就在里面,原本只消探准她的方位,顺便探一下碧游宫内部的环境即可。偏无仰突然顶血入器,让他导了声音出去,夏七月吓得半死,这下连带他们也暴露了。
无仰笑够了,仰面朝天翘着二郎腿,嘴里叼着一根草眯着眼道:“不发现怎么把人引出来?难不成你真打算冲进碧游宫里去?”
“借土进去,找机会把她偷出来也不是难的。”石横坐在他身边,“现在他们有所警觉了,夏七月四周全有罩气,我再动他马上就能知道咱们的位置!那一带有微微灼息,八成是跟火有关的灵!”
“碧展秋不在,余者各守门户。如此借大道探形才能这般顺利,但你若是主灵潜进去肯定不行,那里头木灵不少,锁你的土力到时才崴了脚呢!就得让夏七月叫嚷起来,若真是要打,战场也得我挑!”
无仰看着天上的云朵,静而无风,湛蓝天空明澈如海,云朵像是一个个软绵绵的棉花团,让人昏昏欲睡,“一会咱们往京里去,到了那你再顶一次,顶他的罩气,直接告诉他。够胆,让他来京里擒我!”
“你这厮是不是疯的?”石横瞪着他,终忍不住伸脚去踹他。
无仰一笑,翻身坐起来一本正经看着石横:“你知道为什么是我驭你,而不是你驭我么?”
“少扯屁!”石横又给他一脚。
“到了京城我买猪脑给你补补吧?”无仰呲牙咧嘴的揉着腰站起来,“光长劲儿不长智慧,没我你怎么办啊?”
“萧无仰,你想死啊!”石横脸绿了,扑过来就要揪他的辫子想把他毒打一顿。
“碧游宫凭什么在这里风光显赫?是月耀每年大把银子养着的。给他们一万个胆,也不能在京城掀房揭瓦,知道什么叫难以施展么?”无仰一边闪躲一边叫着,“比你什么遁土进去把她偷出来妥当多了!”
石横无言以对,他说的没错。碧游宫是月耀的鹰犬,每年要消耗大量内库以维持他们的发展。京城辉阳是月耀的心脏,碧游宫的人有责任保护整个月耀的安全,就不能在京城兴风作浪!他瞪着无仰嘻皮笑脸的样子,低声道:“若他们不肯出来呢?”
“我又不是月耀的子民,管他们死活?找事嘛!他们连夏七月这个线头都要抓,可见多爱我了,不出来才怪呢!”无仰笑嘻嘻的,抚了抚眉毛哼着,“上回在木朗阿家拿到半册紫卷,还差半册。姓宋的家里没有,我看八成在碧游宫里!南宫老大催要的紧,反正也要跟他们对上的!都赖那个死少白头轩辕凌,竟敢跑去南宫老大那里告我的黑状,娘们都比他爽快。看哪天我闷死他的江苇,再把他阉了,让他贴身去拍昭平王的马屁去!”
“反正你这回把夏七月连累够了,本就不关她的事。如今跟一帮妖灵在一起不知成什么样子了。”石横横了他一眼,“她还说自己是灾星,殊不知有个更灾的!”
无仰的脸霎时从艳阳高照变成阴雨连天,双眼眨巴两下快掉了泪,石横被他那表情弄得快吐了,一摆手背过身:“你又不是大姑娘,别整这个恶心人行不行?”
“石横你真讨厌,人家最恨别人叫我灾星咧!”无仰一托腰,扭着往山下走,一边走一边嘀咕,“我多古道热肠,为了救她赶路快累死了!”
“那是我在赶路!”石横扑过去又是一脚,“你有这么好心为了救她?你顺便吧?你是为了南宫大人的银子!”
无仰跟长了后眼一样身子往前一荡,继续自己的控诉:“石横你没良心,揭人旧疮疤。我要去我娘的坟头哭!”
“萧无仰你就是灾星灾星,你是大灾星,跟你在一起就跟晦气做邻居,跟倒霉结亲家,小灾星碰上你就光芒暗淡了,你灾到天上地下唯你独灾,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你是灾王之王!”石横气疯了,叉着腰站在山上骂街,泼妇一样形象全无。惊起一群鸟乱飞冲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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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长这么大是头回尝到失眠的滋味,脑子里乱轰轰的总也静不下来。原本她以为是吓的,但初时的惊惶过去,千丝万缕纠缠不休,令她难以入睡的竟不是恐惧。
流火躺在床上,听到她在下面翻来覆去的烙饼,卧房里没漏刻,流火也知道时辰不早了。屋里只有一扇天窗,闭严之后再无星月之光透进来,熄了灯可谓伸手不见五指。流火对此早已经习惯,灯火于他而言根本就可有可无。
他听着她来回来去的翻,虽说动静也不大,但这屋里静的很,悉悉索索的跟闹了耗子一样。他喉间轻嗽一声:“你要是睡不着就去外头跑几圈,跑累了自然就困了。”
七月一听他出了声,马上停止了动作,躺着一动不动。她还是遵守三丈规定的,离他的床正好三丈远。她静了半晌,轻声说:“东家,对不起啊!吵到你了。”
流火微微吐了一口气,缓缓说:“你也不用怕,纵有说不清的东西,也不见得与人为恶。”
七月听了他的话十分的感动,或者是因屋里太黑太静,让他的声音格外的好听。依旧是淡淡的腔调,却有种说不出的抚慰,让她不由的向着声音的位置翻了个身,小声说:“东家,你相信这世上有鬼怪么?”
流火一怔,这话问的,他不由牵了唇角:“自然是信。”
七月一听来劲儿了,开口说:“东家,有个事儿我早想跟你说了。就怕你不信,又怕吓到你!”
“泥巴前两天就跟你说话了?”流火本能的就想到这个。
“不是,是我觉得园子里的花儿怪怪的。”七月还特别为了配合气氛,声音压得又低又诡,像讲鬼故事一样。
第034章 待人接物,皆出真诚
流火没开口,七月接着说:“其实今天白日里泥土突然出了声音,我的确怕的很。但后来想了也没什么可怕,花花草草处久了也会与我有感情,泥土或者雨雪,也许也是一样吧?”
流火微奇:“与你有感情?”
“你不信哦?”七月有点不好意思的笑笑,“都不太好意思跟人说的,怪怪的。但我真觉得是,移走的那株紫檀优梦,我也是住到这里才知道有这种花的。我给它搭了架子,看它越爬越高心里也高兴。我在里头也没什么事,有时就跟它说说话什么的,它会听哦!不是因为刮风,还跟我点头呢!后来它移走了,我还怪想它的。别的有些也是这样的,丽景园里有牵牛花,五月底那会开了一大串,红的紫的可好看了,只可惜没有白的。我有次就说,要是有白的花一起开出来多好看!结果….东家你猜怎么着?”
还用猜啊!流火腹诽,但不由就开始配合她那腔调了:“猜不到,你说吧。”
“真的开出白的了,好几朵!”七月说着笑眼弯弯,笑起来的她竟是有些妩媚的动人。
“你并不害怕。”流火低语,“那今天怎么不敢回去睡了?”
“突然说人话,还是有些怕的。”七月老实交待,顿了一下又说,“但实际上又很好奇,总想再回去看看,看那里的泥巴还会不会说了。其实….我怕的是…..”
“我就事论事,不会因这个把你扫地出门。”流火说着闭了眼睛,“妖魔鬼怪之类的对我没妨碍,也不会因此认为是你带来的!”
“东家,如果泥巴真的变成妖怪了,还想在这里住的话。你会请天师来收它吗?”七月终于把心事说出来了。
“噗~”流火实在是忍不住了,一个翻身坐起身,瞪着她道,“你一晚上折腾折腾,就这担心这个?”
七月听得床上有动静,但瞧不见他的动作,睁着一双茫然大眼开始劝说他:“如果这里没有泥土,花朵也不能再生长了。园子里会变得光秃秃的像金井滩一样!”
声音像不像石横,其实七月并不确定,便是像,七月也很难联想到跟那两人有何关系!泥土会人言,也并非是让她最恐惧的。花朵会变颜色,枝叶会无风而摆,这些诡异情景的确给她震憾,但初惧之后其实更多的是惊喜。
生动而鲜活的,像朋友在她的身边,让她的寂寞得到了慰籍和满足。白天她因泥土说了人话而恐惧,惊乱之下向东家报告了,但夜晚的时候她又辗转难眠。十分后悔自己一时的失态,会不会导致这里变得荒芜?
怕东家认为是她招来不干净的东西而轰她走,的确是。但并非是导致她难眠的根本原因。四个多月来,是这里的花花草草一直陪伴她渡过,给她一百多个美好而充满生机的日子。她从来没有朋友,而它们更像是她的朋友一样。她从不被人需要,而它们需要她的照顾!她与它们有了感情,像是彼此依赖的朋友。若是因她害得朋友失了家园,她又怎么能心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