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若又要掉进昨晚那个漩涡,青鸾咬着唇逼自己清醒,端了茶杯扭头看花灯,漫不经心的听着身后几个男人的闲聊。 
天空之中的星辰飘飘荡荡,闪闪烁烁,待看清楚时,青鸾忍不住叹出声来:“孔明灯!” 
花无忧在身后嗤之以鼻:“那东西有什么值得惊叹的!” 
青鸾不回话,仍旧仰头看着天空。 
花无暇却在这时缓缓站起身来:“走吧,三哥陪你去放一个。” 
青鸾有些迟疑的看向他,终于还是佯装欢喜的站起身来:“我就知道三哥最好。” 
一路他在前,她跟在身后,看着他的背影,几度欲言又止。走出很远一段,终于鼓起勇气上前:“三哥!” 
花无暇停下脚步,微笑看向她:“怎么了?” 
青鸾看着他,眸光晶莹剔:“昨晚,你为什么——” 
话到嘴边,却突然又打住了。 
花无暇微微拧了眉,笑道:“昨晚怎么了?” 
他竟不记得了?一瞬间,青鸾脸上的热度尽数褪去,良久,微微有些自嘲的一笑:“没什么。” 
好在花无暇亦没有追问,只是抬手指了指不远处:“到了。” 
青鸾亲自挑选了一盏孔明灯,又问老板讨了一支笔,刚欲写下祈愿,却犹豫了。 
“怎么了?”花无暇站在她身后,淡淡问道。 
青鸾没有回头,沉默了片刻,方才道:“一次许太多愿望,不知道老天爷会不会怪我贪心呢?” 
花无暇微微有些惊讶的笑起来:“你有多少愿望?” 
“很多…”青鸾吸了口气,道,“希望泉下父母亲人安好,希望菀姨一生平安幸福,希望无忧早日成熟懂事,希望三哥…早日达成心中所想。” 
她小小的身子蹲在那里,身后,花无暇的眼神蓦然深邃起来。
正文 秘密
视线漫无目的的掠过天际,又掠过远方,才终于回到她身上。花无暇淡淡笑起来:“你又知我心中所想是什么?” 
青鸾怔了怔,勾了勾唇角:“大概是知道一点的罢。无论三哥心里想什么,我都希望三哥能够达成心愿。”末了,又自言自语道:“我祈愿虽多,然而却皆出自诚心,想必老天爷不会怪罪。” 
她这才开始提笔,将自己所求之事一一写上,随后,方才缓缓放飞了那盏灯。 
默默地看着那盏灯缓缓升空,青鸾舒心的笑了笑,回转头,看见花无暇时,却蓦地愣住了。 
他双眸如寒星微茫,神情冷若冰霜,仍旧看着天空,仿佛还能在茫茫灯海之中,找出她所升空的那一盏。 
如此神情的他,青鸾前所未见,忍不住打了个寒噤:“三哥?” 
花无暇这才缓缓收回视线,再看向她时,却已经又是微笑的模样,双目再度汇成无边的大海,平静无波:“走吧。” 
青鸾还有些怔忡,他伸手拉了她一把,她手心冰凉。 
花无暇见她身上披风单薄,便动手解下了自己的披风,披到她肩上,又重复了一遍:“走吧。” 
青鸾紧了紧还带着他体温的披风,点了点头,默默随他回到醉仙楼。 
花无忧已经跟净虚坐到了一起,正兴致勃勃的说着什么,而净虚依旧是云淡风轻的模样,见到回来的二人,微微点头一笑。 
花无忧见青鸾脸色有些苍白,忙为她斟了一杯热茶,递到她手中:“冻坏了吧?让你跟那些傻姑娘一样,去放什么孔明灯…”他悻悻的唠叨完,却不忘问一句:“有没有帮我祈愿?” 
青鸾无奈的按了按头:“有,你花无忧三个字可大大的写在我那盏灯上呢!” 
“算你有良心。”花无忧高兴了一阵,又拉着净虚继续先前的话题。 
青鸾浑浑噩噩,半个字也没听进去,忍不住又看向花无暇。 
他脸色也不是很好,且自从坐下之后便未曾开口,此时正侧耳听着那两人的交谈,脸上的微笑在青鸾看来,也只觉得不像之前那样从容。 
青鸾的心,忽而之间很空。 
原来,他终究不是她所熟悉的三哥。而她,应该也没有继续熟悉他的资格了。 
这晚回到宫中已经接近子时,青鸾提着一盏明亮的八角宫灯回到惠安宫时,却惊奇的发现大殿中竟还亮着灯火。 
守在檐下的宫女见到她回来,喜得就要进殿去禀报,青鸾忙的示意她别出声,自己悄手悄脚的来到大殿门口,想将手中的宫灯送给菀妃当做惊喜。 
却突然听见菀妃略带哭腔的声音从里面传来:“为了你,我是彻底背叛了云氏,连亲人祖宗都不敢认…这朝廷宫廷实在太复杂,我总不能再眼见着青鸾也卷进来,她是我亲侄女啊…” 
青鸾手中的宫灯“啪”的一声摔到地上,碎成无数片。
正文 戒备
大殿内的声音忽然便静止了,紧接着衣袂窸窣,伴随着凌乱的脚步声,挺着大肚子的菀妃略显慌张的出现在了青鸾面前。 
青鸾静静地看着眼前这个被自己视为最亲的人,如何敢相信,她竟真的是自己的最亲?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开的口,也不知道自己声音有没有颤抖,只是在菀妃的脸变得毫无血色之时,方才意识到自己的问题已经出了口。 
“你姓云?” 
她如是问。 
皇帝随后也出现在门口,伸手搀住了菀妃:“菀儿,让朕跟她说。” 
“不要。”菀妃忽然挣开他的手臂,独立于青鸾面前,点了点头,“是,我姓云。” 
青鸾有些想笑:“所以,你应该是我的亲姑姑,而非我娘亲的什么金兰姐妹?” 
“是。”菀妃再次点点头,眸光闪动,往前走了一步想要靠近她。 
青鸾却猛地退了两步,这回是半点想笑的心情都没有了,神情也在须臾之间变得冷凝。她抬起手来,指向皇帝,微微有些发凉的目光却仍旧看向菀妃:“所以,你一早就已经知道他会对付云氏,却宁愿改名换姓,也要在他的后宫之中苟且而活?” 
“青鸾——”菀妃闻言有些颤抖,跨出门槛想要拉住她。 
青鸾却只是不断的后退,微微摇着头:“你的确对不起云氏,你的确不配姓云!” 
话音刚落,青鸾转身便跑出了宫门。 
“青鸾——”菀妃在身后大喊,下一瞬,却惊觉腹部剧痛,惨叫了一声,跌进了皇帝怀中。 
这一夜,后宫大乱。 
先是惠安宫中那罪臣孤女云姑娘失了踪,皇宫内出动了一半的侍卫四下找寻。没过多久,又突传惠安宫中菀妃动了胎气,皇帝连续多次急召御医,到最后,几乎整个太医院倾巢而出,全部都聚集到了惠安宫。然而内里情形究竟怎样,外面的人却根本无法得知,唯有在深夜里各怀心思等待着消息。 
另一方面,那位云姑娘依旧不见踪影。 
这样的夜,花无暇与花无忧自然也被惊动,花无忧立刻亲自带了人在宫中搜寻青鸾的下落,而花无暇则看似闲暇的穿梭在来来往往的侍卫当中,神情淡然。 
御花园中早已被侍卫搜过多次,皆一无所获,花无暇淡淡寻了个假山石坐下。 
宁静的夜早已被嘈杂的人声打乱,然而他还是清晰的听到了一阵低泣,来自他身后的那座假山。 
探身去寻,才发现两片山石之间竟有一个不起眼的洞口,又小又窄,看样子只能容下一个人。 
当他的脸出现在那洞口,抱膝低泣的青鸾猛地抬起头来,明亮的双眸之中写满了惶惶,咬紧了下唇看着他,那神情,依稀是一种戒备。
正文 仙逝
青玄宫。 
青鸾紧紧捏着双手,脸色僵凝的坐在火盆旁。花无暇端来一杯热茶,在她身边坐下之时,她不自觉的朝另一边挪了挪身子。 
花无暇抬眸看了她一眼,忽然微笑起来:“当年的小刺猬又回来了?” 
青鸾心头蓦地一震,抬起头看向他,良久,吸了吸鼻子,僵直的身子慢慢软了下来。 
一室的沉默,只听见火盆的声音。青鸾的身子逐渐暖和起来,一颗心却仿佛依旧冰封。 
“她骗了我。”良久,她开口道。 
花无暇脸上的神情没有丝毫变化,仿佛不好奇,亦不意外,只是淡淡应了一声。 
“我觉得她,很错,很不应该…” 
那个男人对她究竟有多重要,以至于她宁愿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家族覆灭,也要和他在一起? 
花无暇勾了勾唇角,仍然没有搭腔。 
“我不会原谅她。”她仿佛是在自言自语,也根本不在意他是不是听到。 
门口突然响起敲门声,花无暇侧耳听了听,站起身来:“我出去看看,你呆在这里。” 
语罢,起身走了出去。 
这一去便是两个多时辰,待他回来时,天已经微微有些亮了。 
两个多时辰的时间,青鸾激动的心绪隐隐有些平复,一颗心却仍旧如同压了大石一般沉重,听见门响,抬起头来看了一眼,发现花无暇脸色有些奇怪。 
一个人脸上长期都带着温和的笑意,却突然不笑了,那必定是有大事发生。 
青鸾的心一沉,只觉得自己全身上下又开始冰凉,有些踉跄的站起身来,走到桌边给自己倒了一杯热茶捧在手心。 
“菀妃娘娘薨了。” 
他的声音掺杂了一丝不易察觉的低沉,从身后传来。 
青鸾手中的茶杯失手坠落。 
啪! 
她缓缓转过身来,仿佛觉得这是一个天大的笑话,竟带笑问他:“你说什么?” 
花无暇静静看着她,并未打算重复先前的话。 
青鸾慌张转过身,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用尽全力捧在手心,方才笑道:“我知道你是骗我,可你就算是说出这样的谎话来,我也不会原谅她。” 
滴滴答答,是水滴落进茶杯的声音,青鸾恍惚的看着杯中越来越多的茶水,许久,忽然猛地摔了杯子,转身疾步跑出了房门。 
惠安宫,满眼刺目的白,灼痛人的眼。 
青鸾重重摔倒在地上,痛得放声大哭起来。 
若欢一身雪白,红肿着双眼跑过来搀她:“姑娘!” 
青鸾透过泪眼,看到的一切皆支离破碎,唯有那白色,不断地袭来,几乎将人缠到窒息。
正文 妹妹
青鸾在菀妃房门口站了一天一夜。 
千般愁绪万般怨恼,此时此刻全都消失不见。她只知道,自己想见她。 
可是眼前那扇紧闭的房门始终未曾开启过。期间有宫中各个妃嫔逐一前来,亦只吃到闭门羹。 
皇帝罢了朝政,将自己与菀妃关在里面,隔绝了外间所有的打扰。 
“青鸾,你听话,吃一点东西吧。”花无忧紧皱着眉头,在青鸾身边来来回回的劝说,青鸾却都仿佛听不见,一直睁大了眼睛看着面前的那扇门,眼泪不断落下也不会擦,只是几乎将下唇咬破,再没有哭出声来。 
若欢红着眼睛跨进殿来,见青鸾仍旧是那般模样,怎么劝也劝不动,唯有道:“姑娘,小公主一直不停哭,姑娘要去看看吗?” 
许久,青鸾才艰难的转头看了她一眼。 
是了,菀姨,不,该是她的亲姑姑,拼死生下了一个女儿。 
来到那不久前由菀妃亲手布置的房中,青鸾脚步竟蹒跚,许久方才来到那小小的摇篮前。 
里面,那小得可怜的女娃,正嚎啕大哭。 
青鸾猛地跌坐到地上,将头靠在摇篮边,看着那眉目生得极像菀妃的婴孩,忽然轻轻唤了一声:“妹妹。” 
话音未落,眼泪已再度落下。 
花无忧沉默的站在她身后。 
青鸾探出手来,轻轻抚着孩子小小的脸,忽而一声接一声的唤了起来:“妹妹,妹妹,妹妹…” 
等花无忧终于不忍心,上前将她拉开之时,青鸾早已失声痛哭:“妹妹——” 
花无忧将她的头按在自己怀里,由她哭,却断断不许她再去看那小脸上满是菀妃影子的婴孩。 
皇帝已经接连两日辍朝,这不可不谓是一件大事,更何况只是因为一个妃嫔的过身,这在朝中大臣看来,是犯了天大的糊涂。因此这一日,得到了主理后宫的贤妃默许后,满朝文武浩浩荡荡涌进惠安宫,在大殿前跪了一地,请求皇帝露面。 
青鸾被花无忧安置在偏殿的窗前坐着,这样她可以随时看到大殿那边的情形,也不至于太累。那般大臣在殿前跪了将近两个时辰,她便在那里一动不动的看了两个时辰。 
“皇上!”沉寂了多时的大臣中终于有人开始呼唤,“老臣恳求皇上,早日让菀妃娘娘入土为安吧!” 
人群之中又响起一片附和之声。 
青鸾猛地站起身来,在花无忧还来不及捉住她时就冲了出去,在一群大臣惊愕的眼神之中跑进了大殿,来到菀妃房门前,开始重重的拍门:“开门!开门!你让我见见菀姨,我求你让我见见菀姨…”
正文 帝后
整个惠安宫中一片死寂,唯有青鸾哭着拍门的声音,异常清晰。 
周围的宫人都暗暗捏了一把冷汗,情不自禁站得远远的。 
青鸾拍了半晌,皆不见动静,万般的凄凉无助之中,缓缓跪倒在了门口,将头靠在门板上,一声又一声的唤:“菀姨,菀姨…” 
正在此时,外间却突传三皇子到。 
青鸾有些茫然的回头,看着跨进门来的花无暇,几乎是扑过去拉住了他的手:“三哥,三哥,你带我进去见菀姨——” 
话音未落,她却突然意识到有什么不对,抬头细细看了看面前的人,忽然像见了什么可怖的事情一般,甩开那人的手,惊惶的退开几步。 
这人不是花无暇。 
青鸾震惊错愕的看着这个假的三哥再一次出现在自己面前,不知他在此时此刻想做什么。 
那“花无暇”投给她一个微微有些轻浮的眼神,随后便敛了容,来到房门前,沉声道:“父皇,娘娘已经仙逝,父皇即便不顾满朝文武大臣皆跪在殿前,也该为娘娘想一想。况且,十妹妹她不足月而生,如今已没了娘亲,却连父皇都没有见到一面。父皇,那是娘娘拼死为您生下的女儿…” 
青鸾站在他身后,捂了脸泪流满面。 
外间一时有人将小公主抱了进来,那“花无暇”抱过小公主,未几,孩子就又哭了起来。 
良久,房门终于打开来,门后的皇帝,形容憔悴,满下巴的胡渣,旦夕之间,仿若老了十岁!他有些浑浊的眼神缓缓投向花无暇怀中的孩子,终于伸手将孩子接了过来。 
青鸾再也按捺不住,推开门前的两人冲进了房中。 
满室熟悉的馨香之中,她的菀姨安安静静的躺在床榻上,容颜安详静美,竟仿佛只是睡着一般。 
青鸾缓缓跪倒在了床前,握住她僵硬冰凉的手,贴在自己同样冰凉的脸上,唤道:“菀姨…姑姑!你怎么能丢下青鸾一个人?若连你都失去,青鸾生有何恋?姑姑…菀姨…” 
人生之中,应当再没有比此时此刻更黑暗绝望的时刻。 
她害死了这世上,自己仅剩的,唯一的亲人。 
世间从此无菀姨,世间从此,也应当再无青鸾。 
悲痛欲绝之中,青鸾终于克制不住的昏倒在地。 
然而,到底还是没有死。 
等她醒来,已经是在一个陌生的房间,有宫女告诉她,此地是皇帝所居的临安宫。在她昏迷的数日期间,皇帝已经下了旨追封菀妃为后,将她葬于帝陵。待皇帝百年之后,便是帝后同穴而眠。 
而青鸾为什么会被安置到皇帝的寝宫来,她不知道,周围的宫娥也不知道。
正文 念念
晚间时分,有宫娥过来传话,说皇帝刚回寝宫,传了晚膳,让青鸾过去一起用。 
和皇帝一起用膳,对任何人来说,应该都是莫大的荣耀,然而对青鸾来说,却是一种煎熬。 
短短几日,皇帝苍老了许多,两鬓间甚至有些许霜白。见了青鸾他也没说什么,只示意她坐下,而后便静静的用膳,十分沉默。 
青鸾也沉默,用筷子来回拨弄着碗里的米饭,半晌,终于讷讷开口道:“菀姨已经不在了,你也不必再将我留在世上。” 
皇帝静静地吃着东西,仿佛没有听见她说的话。 
青鸾仍旧低着头,又叙叙道:“我知道菀姨不会怪我,我知道她就算拼死也会护我周全,她的遗愿,你必定会听从,可是…不如,你放我出宫,反正菀姨也不在了,我再留在这宫里,也实在没什么意思。” 
皇帝依然连眼皮都未曾抬一下。 
青鸾缓缓搁下了筷子,静静看着他,等待着他的回答。 
她看得出,他吃得很艰难,每一次的吞咽仿佛都要费劲全身的力气。然而他却仍然好像吃得很香,吃完一碗饭,又让人上了一碗。 
青鸾突然就觉得万分难过,伏在桌上哭了起来。 
“从明天起,念念交由你来照顾。”不知过了多久,皇帝终于开口对她说了第一句话。 
青鸾艰难的止住哭,抹去眼角的眼泪:“念念?” 
一旁有宫娥上前低回了一声:“是小公主。” 
青鸾有些怔忡,待将思绪理清,心头却再次大恸,只是这一回,她死死抓住桌上铺的锦缎,没有再哭出来。 
花念,是皇帝取的名,意思几乎不言而喻。只是如今,她仍然太小了,而且身子骨很弱,见不得一点风。 
从此,青鸾的时间几乎都用来陪伴她,虽然孩子每日大半的时间都用来睡觉,然而即便如此,她也总是守在她身边,看着她甜美的睡颜,心里方觉一丝慰藉。 
一直到三个月后,念念身体逐渐与一般婴孩无异,可以抱出门行走,青鸾才惊觉自己已经呆在临安宫,足不出户三个月。 
而这三个月内,皇帝没有来看过念念。 
再次走在御花园中,来往的宫人依旧规规矩矩的向她请安,唤她“姑娘”,然而青鸾却仍然有种恍然隔世的感觉。 
物是,人非。 
念念在她怀中睁大了眼睛,稀奇的左看右看,玩了一阵之后便又睡着了。 
青鸾抱着她回宫,半道上,却迎面遇上了花无暇同那名唤作净虚的年轻和尚。 
“三哥?”看着花无暇如旧的微笑,那种恍然隔世的感觉再度袭来,青鸾声音都有些变了。
正文 年华十八
花无暇上前了两步,低头看了看她怀中的孩子,笑道:“念念看起来好了许多。” 
“是啊。”青鸾低头整理了一下包着念念的小被褥,“御医说可以带她出来走走了,可是刚出来一会儿,她又睡着了。” 
花无暇应了一声,伸手抚了抚念念的小脸:“小孩子就是贪睡,辛苦你了。” 
青鸾心头顿时一阵绞痛,将念念抱得更紧了些,喃喃道:“不辛苦。” 
花无暇深深看了她一眼,没有再说什么。 
青鸾将目光投向站在他身后的净虚,笑了笑,道:“大和尚,你怎么会在这里?” 
净虚微笑不语,花无暇笑了一声,道:“他年轻有志,修为极高,父皇待他如上宾。” 
青鸾笑了笑,一时又不知该说什么,顿了许久,才又看向花无暇:“三哥,你最近,还好吗?” 
“如你所见。”花无暇淡淡道。 
青鸾吸了口气,其实很想问他菀妃离世那一日他去了哪里,为何是那个假的花无暇替他来劝解皇帝,然而到底还是忍住了,只是低声道:“那就好。我先带念念回去了。” 
她抱着念念与那两人擦身而过,花无暇回头看着她的背影,忽然唤了她一声:“青鸾。” 
青鸾顿住脚步,回头看向他,眸中似有秋水盈盈。 
花无暇沉默了片刻,脸上的神情并无多大变化,青鸾却只觉得他仿佛已经思量过许许多多。终于,他再次走向她,伸出手来抚了抚她的头,沉声道:“娘娘虽然不在了,三哥依然是三哥。” 
青鸾紧紧抿住了唇,许久,重重点了点头。 
这一夜,冰凉了许久的被窝,终于有了些许暖意。 
青鸾将自己埋在其中,无声的泪流满面。 
念念六个月大的时候,青鸾迎来了自己十八岁的生辰。 
早膳时,不知是得了谁的吩咐,御膳房竟然呈上来一碗寿面,青鸾这才记起来,一眨眼自己竟然已经十八。 
中原之地,女子成婚时,年纪小的十三四,稍微年长一些的,也不过十六七,而如今她已十八,在民间看来,早已是被人嘲笑的老姑娘。 
青鸾一边吃寿面,一边想起从前在古籍中读到有一国律法规定,女子若十七不嫁,其父母有罪的条文,忍不住笑了出来。 
“何事这般高兴呀,青鸾妹妹?” 
花无忧懒洋洋的声音传进来,青鸾讶然回头:“你怎么会来?” 
自从她来到临安宫,与他或者花无暇都已经很少碰面,更何况如今他二人都已出宫建府,不再住在宫里,能见一面,已经算是罕有。 
“来恭贺青鸾姑娘你,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他一本正经的向她作了一个揖,逗得青鸾忍不住笑起来。
正文 骗子
两个人也是许久未曾见面,加上花无忧的性子,自然有数不清的话要说。青鸾多数时候只是静静地听着,笑笑,偶尔才回应他两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