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瑟没有答应。
苏墨接着道:“或许的确是我想错了。许多事,我总以为你年纪还小,未必能承受得住,却总是忘记,你终有一日会长大。”
锦瑟默默地烧完最后一张纸钱,任由火堆映出自己面无表情的脸,逐渐由明转灭,最终隐于黑暗。
两个人都是沉默,直至面前的灰烬再没有一丝温度,锦瑟才终于开了口:“其实,这几年来,你对我的好,我通通都知道。可是我没法子多谢你。我只求你,以后不要再对我好。”
他们之间,终究隔着太多太多。他不再对她好,其实对大家都是解脱。
暗夜之中,苏墨久久没有回答,甚至连呼吸声都消失了。周围很安静,安静得锦瑟觉得这里似乎只坐了自己一个人。
可是旁边不远处,他身上的气息又那样清晰的传来。锦瑟脑中空白了许久,才终于又想起先前他与苏然说的那些话,道:“我以前好像问过你这个问题,可是我却记不清了。如今却想再问你一次,这天下,你想要吗?”
“我说不想,你会信吗?”苏墨的声音终于再度响起,语调已经冷凝。
“唔…不怎么信。”锦瑟轻轻答了一声。
若放在从前,她是无论如何都不会相信的,可是今时今日,她却忽然莫名其妙的有一点信了。
可是这一点点的“信”,却怎么也抵挡不过心中铺天盖地的“不信”。
苏墨,深沉睿智如苏墨,韬光养晦如苏墨,怎么可能不想要这天下?
如果他不是想要这天下,当初怎么会——
“全天下的人都不会相信。”苏墨淡淡开了口,打断了锦瑟的思绪,“所以,我的回答是怎样,根本无关紧要。”
锦瑟便不再问了,仍旧一动不动的坐在那里。
而她身畔不远的位置,也始终没有一丝动静,仿佛苏墨也一直坐在那里,陪她一动不动。
谁也没有想到这样一坐竟然就坐到了天亮。锦瑟神思渺渺,连时间是怎么过的都不知道,更没有想到苏墨竟然果真陪她坐了一夜。
晨露有些重,两个人的衣衫都被沾湿了许多。
早晨朝霞灿烂,有从荷塘采莲而归的孩童笑嘻嘻的看着这两个奇怪的人,见锦瑟容貌生得标致,也会送一些莲蓬给锦瑟,讨好道:“送给你吃。”
锦瑟心中泛起酸涩的欢喜,接过来:“多谢。”
苏墨脸色大概实在有些凝重,那些孩童见了他,便纷纷都逃开了。
锦瑟握着几支莲蓬起身,拍拍身上的土,低头便离开了湖边。


天为谁春(二十五)
锦瑟回到屋院的时候,里头依旧没有丝毫的动静,似乎苏然,绫罗以及海棠都还没有起身。
她朝安安静静的中庭看了一眼,心头实在是有些依依不舍的。毕竟经此一别,再见便不知何日了。
她牵了驴,又怔怔的站在原地许久,终于下定决心离去时,一回头,却愕然发现苏墨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她身后丫。
锦瑟微微垂了眼睑,低头想要从他身边走过。
苏墨淡淡负了手,静静望着她:“不与她告别么?媲”
锦瑟不由自主的就顿住脚步,再次依依不舍的回头看向中庭,眼前却忽然出现一女子身形,她心头一震,定睛看时,却是海棠款款而来。于是刚刚有些许澎湃的心就此便又沉了下去:“不了,知道她过得好,我也就安心了。”
说话间海棠已经走了过来,见此情形,微微一笑道:“宋姑娘这便要走了么?”
锦瑟看向她,扯了扯嘴角算是回答。
海棠也朝她笑笑,便又看向苏墨:“那么王爷,我们也该走了?”
苏墨并未答话,目光微微一凝,却是看向了庭中。
与此同时,屋子里忽然传来了什么不同寻常的声音,似乎是有人打砸了什么。
锦瑟也听到了,顿时微微变了脸色,刚要抬脚进去,便眼看着绫罗自屋子里疾步而出,脸上分明有愠色,跨出院门,瞧也不瞧站在门口的几个人一眼,径直便走向了远处。
随后苏然才不紧不慢的从屋子里走出,看着绫罗逐渐远去的背影,竟然半分去追的意思都没有,只是微微摇头叹息了一声:“这脾性,也太大了些。”
语罢,他竟然还看着锦瑟笑了笑!
锦瑟心头蓦地就恼火起来:“她脾性大,你是今日才知道么?当初是你撩拨了她,如今却又嫌她脾性大?你既要不起,又何必扮出一副情深意重的模样,为她将天下都抛弃?”
她这反应不可谓不过激,苏然微微凝了眉,略有些疑惑的看向她,苏墨眸色却赫然又暗沉了几分,目光沉沉的扫过锦瑟的容颜。
锦瑟却无暇顾及他二人的反应,蓦地撒手扔下驴子,朝着绫罗消失的方向追去。
绫罗其实并未走得太远,锦瑟在上次自己落水的那个地方寻到她,她正坐在池边,面色不豫的揉着自己的脚。
锦瑟匆忙走过去,在她身畔的位置坐下:“你伤了脚?”
语罢,也不待绫罗回答,便自己动手帮她褪去鞋袜,看着她微微有些肿起的脚踝,蹙起眉来:“扭伤了,可莫要再乱动了。”
绫罗见她握着自己的脚踝,目光微微一闪,忽而拿开了她的手:“你我之间,本没有如此亲厚,不必如此。”
锦瑟微微一顿,低头许久,方才道:“你我是表姊妹,本不用如此生疏,更何况你又与我姐姐生得这样像,我只拿你当亲姐姐看待,你若不愿意,我也不会多打扰你。我就走了的,以后,大约都不会再回来了。”
绫罗没有看她,目光移向一旁,却微微有些神伤。
“你不要动。”锦瑟仍然低着头,“我去叫他来将你抱回去。”
她刚欲起身,绫罗却拉了她一把:“别去,我不想见他。”
锦瑟微微一怔,重新坐了回来,又沉默片刻,才道:“到底…怎么了?昨天不是还好好的吗?”
“我有身孕了。”绫罗淡淡道。
“哎?”锦瑟先是一愣,随即却喜上心头,不由自主的笑起来,“那不是好事么?为什么你们却要闹别扭呢?”
绫罗忽而冷笑了一声:“他自然是欢喜,可是这又不是他的第一个孩子。那个孩子,他当初不也欢喜过?”
锦瑟想起宫中的小皇帝,终于隐约明白绫罗是因何而闹别扭。
说到底,也还是害怕,怕苏然仍旧放不下皇宫,放不下小皇帝。更怕自己有朝一日,也会沦落至当今太后与小皇帝的地步,只不过太后与小皇帝还有一座皇宫,而她,若真正沦落到那一步,只怕会活不下去。
苏然的心思,其实到今时今日,锦瑟仍旧看不懂。哪怕他真的放手了天下,陪着绫罗来到此处隐居避世,锦瑟依旧有所怀疑,只觉得他那样的人,不可能会甘于平淡。
然而绫罗竟然也是害怕的,她心中纵有万千疑虑,终究也不敢与她说,只得道:“其实,他为了你,已经放弃了所有,早已不是寻常男子能做到。你又何必再做这些多余的担心?”
“为了我么?”绫罗再度勾了勾唇角,“谁知道他是为了谁呢?从来,你不是也将我认作你姐姐锦言么?”
锦瑟心头猛地一滞。关于这一点,她不是没想过。姐姐从前身为苏墨的皇子妃,苏然不可能不认识,可是如今,他偏偏又为着一个几乎与姐姐一模一样的女子放弃江山皇位。也幸亏世人皆不晓得这样的内情,若是知道,还指不定会闹出怎样的风波来,民间定然又会多出许多旖旎悱恻的故事,只是这些故事,只怕要搭上姐姐的清白了。
“可是你不是姐姐。”锦瑟忙道,“认识你之后,没有人会将你认作姐姐,你们不一样,除了容貌,完全不一样。”
“是啊。”绫罗叹了口气,“所以,等他终于认清,不再自欺欺人之后,谁知道会发生什么呢?”
锦瑟一顿,缓缓站起身来:“绫罗,锦言是我姐姐,你说这样的话,是在亵渎她。”
“清者自清,我就算随口亵渎一番,又能伤什么大雅?”绫罗的脸色也沉下来,冷冷道。
锦瑟抿了抿唇,又深深吸了口气,才道:“其实,我只是想说——”
“不用说了。”绫罗蓦地打断了她的话,“我心头的这些怀疑,其实你心头也通通都有。所以你再怎么说,再怎么安慰,都不过是言不由衷的话。”
锦瑟咬咬牙,忽而转身朝他们房屋的地方走去。
院门口,苏墨和海棠正牵了马,似乎在打算离去,而苏然就站在他们身后,仍然是带笑的模样,似乎是在送别。
锦瑟大步而来,三人的目光皆惊疑不定的落在她身上。
锦瑟径直来到苏然面前,开门见山的问道:“我问你,你与我姐姐,究竟有什么关系?”
苏然霎时间拧起眉头,似乎很是意外锦瑟会这样问他。而锦瑟身后的位置,向来波澜不惊的苏墨,竟已变了脸色。
苏然的目光与苏墨相接,无声交汇之后,却是苏墨开了口:“你这样问,是什么意思?”
锦瑟不看他,仍然看着苏然:“你与我姐姐,究竟有没有关系?”
苏然这才扯开嘴角笑起来:“你姐姐,不就是我的弟妇么?”
“仅此而已?”
“锦瑟!”苏墨蓦地冷叱,“你可知,你是在亵渎锦言?”
“我不是。”锦瑟赫然转身看向他,“我只是,想还姐姐一个清白,想告诉绫罗,她的担心都是多余的!”
周围一下子都安静下来,没有人再说话。苏然抚着下巴暗自沉思着,海棠眉心轻蹙,还在思索这番对话的因果。而苏墨与锦瑟,彼此看着对方,眼神却都是寒凉的。
“关于锦言,你已经做了多少错事?”苏墨眸色发冷,“如今不管你是为了谁,问出这样的话来,就真是大错。”
“没有人比我更爱姐姐,没有人比我更想还姐姐一个清白!”锦瑟声音微微有些颤抖,语调却是坚定的,“所以我才要问,我一定要问清楚!姐姐的死已经是不明不白了,难道死后的清誉,还要被人玷污?”
“没有人会怀疑锦言的清白!现在,就是你在玷污她的清誉!”苏墨一把捉住了锦瑟的手腕,“锦言已故多年,为何你却总要对她的事这般咬着不放?”
苏墨几乎是在震怒,锦瑟却比他更怒:“我咬着不放?如果不是你害了我姐姐,我怎么会咬着不放?如果你能还我一个活生生的姐姐,我怎么可能咬着不放?”
他们之间,已经平静了太久太久,久到所有人都以为那会是永远的时候,却没人想到却还会爆发这样一场争执。


天为谁春(二十六)
锦瑟话音刚落,苏墨眼眸中的愠怒,忽而尽数崩裂开来。
眼见此情形,旁边的海棠脸色忽而一变,刚要开口说什么,却见苏墨眼中的那些碎裂,居然缓缓地归于平静。
他勾了勾唇角,竟然笑了起来丫。
“我只道你真的已经放开了,原来你心里却还是记恨着我的。媲”
他顿了顿,忽然一弯身取出防身的匕首,塞进锦瑟的右手中。
锦瑟一呆,却又已经被他握紧了右手,随后,她便眼睁睁的看着他带着自己的手,缓缓将匕首对上他的腹部,对上她曾经刺过一次的位置。
“王爷!”海棠脸色一变,疾呼出声。
“再杀我一次,这一次,不留后患的将我杀了,以消弭你心头的恨。”
闻言,一直作壁上观的苏然忽而也开了口:“阿墨,你忘了自己如今是怎样的身份么?”
可是锦瑟却仍然在怔忡中,满脑子只有苏墨方才说过的话。
他说,再杀他一次。
一字一句,冻结得锦瑟心头的愠怒溃不成军。
她一直也以为自己放开了,那些过去的所有,她也以为过去就过去了,甚至在之前那么多次与他面对面,她都可以淡然处之,平静得仿佛两人从无瓜葛。
可是这一回,她居然又一次失态了,又一次将尘封已经的往事提出来,又一次要逼得所有人都要跟她一起面临往事的痛苦。
她只觉得是自己错了,有些茫然的抬头看向苏墨。
他眸色比之漆黑的夜更黑,似能蛊惑人心:“刺进来,你的那些怨恨,都能得到痛快淋漓的宣泄。”
“王爷!”海棠忍不住又唤了一声,“王爷切勿意气用事。”
苏墨却仿佛没有听到,直看着锦瑟,仿佛就等着她再一次将匕首刺进自己的身体。
锦瑟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明明她就是为绫罗而来,只想在苏然那里讨得一个回答,一个让绫罗安心的回答,为什么到头来却变成了与苏墨发生争执?
而苏墨,又怎么会突然变得这样偏执?
她心头的迷茫愈发的扩散开来,忍不住就想挣开他的手。却没有想到她的手刚刚一缩,苏墨却同时用力,拖住了她要缩回的手。
与此同时,一声很轻微的利刃划破衣衫的声音响起!
锦瑟眼看着刀尖已经没入他的衣衫,霎时间只觉得大骇,竟拿了空着的那只手去握那柄利刃!
苏墨蓦地收住力道,却已经迟了。
锦瑟的左手握在刀刃之上,刹那间,血珠滴落成串。
“锦瑟。”苏墨一把握住了她的那只手腕,锦瑟这时方才松开那刀刃,却只觉得无力,顷刻间身子便不由自主的往下委顿。
苏墨伸手将她搀住的瞬间,锦瑟靠着他,身上的力气,忽而便莫名的恢复了许多。
只见她缓缓站直了身子,容颜惨淡的摆了摆手,也不知是在与谁说话,只是道:“没事,没事。”
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有些模糊起来,锦瑟看了半天方找到自己那头驴,忙的走过去牵了它,翻身骑上驴背,一面举着自己流血不止的手,一面对它喝道:“我们要走了,快走!”
那头驴今天却是出乎意料的听话,锦瑟夹了夹它的肚子,它果然就挪步了。
然而没走出两步,就已经被苏墨拦了下来。
锦瑟坐在驴背上看着他,只觉得心下一片大乱,有什么东西,似乎不断地在心底闹腾,想要冲体而出。
难受,很难受。
她忍不住又垂下头去,模样似打了霜的茄子一般:“让我走…”
苏墨大抵是看出她的不对,伸出手就要将她拉下来。
锦瑟原本就极其难受,被他一拉,身上没有力气的同时,心口忽然一阵剧痛,随后涌起的,竟然又是那阵熟悉的血腥味。
原来想要冲体而出的,就是这个。
锦瑟模模糊糊的想着,竟果然就吐出一大口血来,随后眼前一黑,便失去了知觉。
苏墨一把将锦瑟抱住,眼眸之中涌起的除了震惊,还有怀疑。
转头看向海棠,海棠却同样眉头紧蹙,盯着锦瑟吐出的那摊血,仿佛有着同样的疑虑。
苏然见此情形,却并无多大反应,只是道:“既然海棠姑娘在此,大夫就不必请了。我去将绫罗叫回来。”
*
简易得只有一张床榻,并没有一件多余家具物什的房间,是绫罗昨夜为锦瑟所准备,没想到她昨夜没用上,如今决定要离去了,反倒昏睡于此。
苏墨坐在床榻边,一面为锦瑟包扎着受伤的手,一面看向仔细为锦瑟检查的海棠。
海棠几乎将自己所有的能耐使出来,末了,却还是只能对苏墨摇摇头:“王爷,请恕海棠无能。”
苏墨淡淡凝了眸:“不是你无能。若当真是‘红颜’,根本无人能探知。”
“可是,怎么可能是‘红颜’呢?”海棠心中疑虑重重,“若她当真中了‘红颜’,不可能这样久才毒发一次。要知道,‘红颜’是教人在七七四十九日之内,受尽情伤之苦的诡异蛊毒,其残忍惨烈,王爷当初不是没有见过。中毒之人既要受尽苦楚,便断没有她先前那般轻松自在的模样。由此可见,宋姑娘虽同样呕了血,却不大可能是‘红颜’。”
苏墨脸色却是一派冷凝:“四年前,我曾经见过她呕血,与今日的情形,是一模一样。”
“四年前?”海棠脸色蓦地一松,随后,却又再次变得凝重,“若是四年前她已经开始呕血,那便更不可能是‘红颜’了。红颜之毒,无人能逃得过七七四十九日的诅咒。只是,这无端呕血的缘故,却实在让人费解。”
苏墨微微俯低了身,看着锦瑟苍白而虚弱的容颜。
大抵实在是太难受,她额上泌出一层又一层的冷汗来,却仍旧咬紧了牙关,哪怕是在昏迷之中,亦没有发出一声痛哼。
苏墨缓缓为她拭去额上的冷汗,目光却不由自主的触及她紧紧攥成拳的右手。
他握住她的手,费了极大的力气,才打开她的掌心。
不再如从前细嫩柔软的掌心,一条断痕,却依旧是往日的模样,静静横亘在掌中。
苏墨缓缓摊开了自己的手,目光所及,是一条同样的断痕。
断掌,本是极大的凶兆,如今这两条断痕分布于他们二人的手掌,却仿若一双。
他从来没有如今日这般怀疑过自己。
忍了这么久,退了这么久,谁能告诉他,究竟是对是错?
海棠站在身后静静地看着,微微垂了眸,刚欲转身离去,房门却突然被人“砰”的撞开,随后,绫罗跌撞的跨进门来,脸色发白的来到床边察看锦瑟的情形。
“怎么回事?”绫罗眸光之中一片慌乱,转头看向苏墨,“你对她做了什么?”
苏墨只是握着锦瑟的手,并不答话。
海棠却在身后轻轻淡淡的冷笑了一声:“夫人今日的态度,倒与昨日大不相同呢。昨日见夫人对待宋姑娘的模样,未了解内情的,只怕会以为夫人是在打发要饭的。今日偏又这般紧张起来,倒仿佛视宋姑娘为亲妹。夫人为何不问问自己对宋姑娘做了什么呢?”
绫罗脸色瞬时一变,却再度瞪向苏墨。
苏墨终于抬起头来,转头看了海棠一眼:“海棠,你先出去。”
“是。”海棠微微低了低身,很快便退出了房间。
绫罗这才将锦瑟的手从他手中夺过来,紧握放在自己唇上,却霎时间就泪眼婆娑,颤抖着声音轻轻地唤她:“锦瑟,快醒醒…”
“她呕血的症状,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闻言,绫罗微微沉眸,仔细回忆了一番,方道:“是那年,我们离开青州,去了仲离之后。那次,静好带来消息,告诉她你并没有死。她自此便变得魂不守舍,没过几日,便第一次呕了血。“苏墨身子微微一僵。
竟然,又是因为他么?


天为谁春(二十七)
绫罗将他的模样看在眼中,又回头看了看锦瑟,终于道:“你曾经说过,不想让我再继续伤害她,让我远离她。如今,我也将同样的话赠与你,请你,离她远一些。”
苏墨并不回答。
“我知道,你做的所有一切都是为她好。可惜,她这一生有太多的苦难都是因你而起。你靠得她越近,对她越好,越是她苦痛的延续。你以后,不要再出现在她面前了。”
房门忽然再度被人推开,这一回,却是苏然走了进来。
绫罗迅速抹了一把眼泪,只是凝眸看着锦瑟。
苏然走上前来,见状竟笑起来,拍了拍苏墨的肩,道:“她的话你大可不必听。某些事她自己做得还怎么样,反倒教训起别人来了。”
床榻边,绫罗倏地站起身来,转身看向他:“苏然,你心里想什么我们都心知肚明。你不就是唯恐天下不乱吗?你想看天下大乱,想看二虎相争,这世上大把的机会给你看,你若再敢利用锦瑟,我们就恩断义绝!媲”
苏然忙的上前,轻拍着她的背安抚,却被绫罗毫不犹豫的挣开来。
“我都已经随了你来此地,早就想着不问世事,不过是这次偶然撞见了这丫头,一时兴起想要捉弄她一番,谁知道阿墨会前来,搞得事情一团糟?”
闻言,苏墨勾了勾唇角,冷笑。
苏然重新扶住绫罗的腰:“真以为就你们心疼这丫头?我好歹也是她的义兄,我也心疼她得很。”
“少猫哭耗子!”绫罗再次挣开他,“锦瑟之所以会吃这么多苦,罪魁祸首是谁,你心里清楚!”
“罢罢罢。”苏然连忙投降,“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你就莫要再动怒了。已经是过去的事,就不能原谅我?”
绫罗却冷笑道:“认错?你跟我认错?你看清楚我是谁了吗?你心里想的可是我这个人?莫不是想着你从前那红颜知己了?反正你对不起她的地方那么多,相比之下,我算什么?你要认错,便去找她认个够,别在我面前惺惺作态!”
语罢,她再度看了床榻上昏睡的锦瑟一眼,便头也不回的拂袖离去。
苏然禁不住抚额叹息:“莫不是女子有了身孕,脾气便会愈发恶劣?可是当初季芩有身孕时,性子却不见有丝毫变化。这可真是难倒为兄了。”
苏墨冷淡转开了视线:“皇兄可说完了?若说完了,便赶紧去抚慰。”
“阿墨。”苏然却忽然笑着唤了他一声,“为兄今日却想与你谈谈,也不行么?”
苏墨仍旧坐在床榻边,又为锦瑟拭了拭汗,方道:“皇兄说不出臣弟想听的话,臣弟也说不出皇兄想听的话。这样谈下去,实在没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