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小杜再次来到晓月别院探望锦瑟时,还没进门,便只听得别院中一片混乱,匆忙进了大门,只见侍卫侍女一片纷乱,不知为何。
“杜公公!”服侍锦瑟的侍女一见了他,忙的迎上前来,“宋姑娘不见了!”
果然,不知所踪。


不好惹的苏家(六)【答谢鲜花加更】
“听说,宋家那位二小姐,从前的宁王妃宋锦瑟,可是为着王爷你才闹和离的。如今听说她不知所踪,不知是不是王爷被金屋藏娇了呢?”
东来居雅室之内,聚集了数个年轻倜傥的官宦公子,苏墨当中而坐,正偏了头让一旁的侍女喂自己吃樱桃,时不时将那侍女手指含在唇间,惹得那侍女彤云满面。却听一向与他有些交情的尚书公子林淳瑜如此调笑,他不由得轻笑一声,狭长的桃花眼斜斜挑起:“淳瑜莫要说笑,我哪里是那种人!丫”
林淳瑜“噗”的笑了出来:“是是是,王爷你可是个堂堂正正的君子,自然做不出那等事,怕只怕是那位前宁王妃自己抵不住你这个二伯的诱/惑!”
说话间,苏墨已经又“一个不小心”将那侍女的纤纤玉手含进了自己口中,还轻轻咬了一口,惹得她终于忍不住娇呼出声:“王爷好坏,如此作弄奴家!”
一屋子的人都笑出声来,惟苏墨淡淡勾了唇角,饮下一杯酒媲。
“话又说回来,这位宋二小姐失踪,似乎的确是有些蹊跷。”威远大将军之子齐瑞开口道,“上个月还有人时常见到她在京城大街上溜达,可是没过几日便无端端失了踪,里面怕是有什么内?”
“内情?”林淳瑜又忍不住大笑起来,“若真有内情,便就是她受不住皇室即将到来的双喜临门的刺激,故而离京出走!”
苏墨却在此时低叹了口气:“难得出来散心喝个小酒,淳瑜你却净提这些扫兴的话题,这酒也喝不下去了!”
他说着便站起身来,林淳瑜忙的也起身:“这不是说笑呢么?你不爱听,那我们不说这个便是,说说迎春阁新来的那几个小姑娘也是不错的。”
“罢了罢了。”苏墨摆手道,“今日也够了。近来这京中流言越来越多,我还得留着时间进宫挨训呢。”
林淳瑜闻言立刻面露同情之色,强忍笑意道:“如此我可就不拦您了,王爷一路走好。”
苏墨出了东来居,刚要上轿,忽然便闻得一个女声由远及近,一声又一声的唤着“二爷”,直至被他的侍卫拦下。他转头看去,微微一拧眉后,认出绿荷来。
绿荷的模样实在有些狼狈,发髻有些散乱,身上的衣衫也沾了尘土,满脸焦急,看起来倒的确像是来者不善。
苏墨淡淡一挥手,侍卫方放了绿荷过来。
“绿荷?”他似是有些拿不准她的名,“你这是怎么了?”
绿荷擦了擦额上的汗,如实道:“我刚刚被侯府赶出来,老爷不肯派人去寻小姐的下落,我便只有来求二爷了!”
“求我?”苏墨微微一挑眉,笑起来,“你凭什么认为我会帮你寻你家小姐?”
“为什么是帮我寻呢?”绿荷道,“二爷就不能帮自己寻么?”
苏墨似乎觉得有趣:“这说法倒是新鲜。你既是你家小姐近身侍婢,便应该知道,我与你家小姐并无瓜葛。”
绿荷乌黑的眼眸一眨不眨的望着他:“我只知道,当日二爷同小姐一同跌下山崖,是二爷用自己的血救回小姐。若是没有瓜葛,何需以命相救?”
苏墨嘴角一勾,看向绿荷的目光之中,似乎隐隐带了一丝赏识。
“二爷怕是还不知道,我家小姐失踪前,被老爷鞭打了一顿,已经是奄奄一息。我不知道她是不是因为听到二爷将要大婚的消息才出走的,可是我知道,小姐的出走,必定与二爷有关系。只求二爷,不管是看在大小姐的份上,还是看在小姐的份上,把小姐找回来。”
“好一张利嘴啊。”苏墨揉了揉眉心,“奈何,说不动我。”
语罢,他弯身便进了轿子,逍遥而去。
绿荷却是个极有毅力的,见他不答应,便始终跟在他轿子后面。
苏墨进宫,她便候在皇城外;苏墨回府,她便等在王府门口;苏墨日日吃喝玩乐,她便日日守在他吃喝玩乐之处。
一连数日,皆是如此。
“王爷,那姑娘还等在那里呢。”这一日,溶月送苏墨上朝的时候,又一次看见远远站着的绿荷,不由得笑道,“不知她可是有什么要紧事求王爷?”
“无关紧要之人。”苏墨淡淡应了一声。
“那,不如让妾身去打发她走?”
“不必了。”苏墨却答道,“你先回去。”
溶月转身进府,苏墨这才唤了绿荷过来。
她一连数日跟在他后面,女子脚力到底比不得轿夫,如今她双鞋早已磨破,十趾亦隐隐看得见血迹。
苏墨倒真似无可奈何了,一面缓步朝前走,一面问她:“我且问你,若你就快饿死,而前方恰有美食当前,偏偏却在一个陷阱里,你跳下去自可饱食一顿,可却必定会困死在陷阱中,你怎么选?”
“不知道。那事情未曾发生于我,我不知道怎么选。”绿荷答道,“但我知小姐会怎么选——她必定奋不顾身跳下去,宁愿死,也要做一个饱死鬼。人早晚是要死的,至少死前满足过,不也很好吗?”
*
南山山顶,终年云雾缭绕之地,如今已是春夏交替之季,仍要等到每日正午时分,云雾散去,方才看得清远方的山脉大川。
如此便每日都要等上半日才能看得见那气吞山河的景象,锦瑟却只觉得并不难等,每天坐在悬崖边,痴痴守望云雾消散那一刻。
有时候日头并不好,等到中午也未必能看见想看的景致,她便与自己手心那条散不去的伤痕说话。
“看见那条长河了吗?”她打开掌心,朝向远处可见那条大川的方向,“我最近常常想起那些杂书上写到过的忘川,于是就总是觉得,忘川就该是这个样子的。唯有这样的波涛汹涌,才能使人忘却记忆啊。只可惜却不能验证自己的想法是不是对的,因为忘川,要死了才看得见。忘川上面有一座桥,叫奈何桥,走过奈何桥,就可以见到孟婆…”
其实她也未必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可总是叙叙的说着,从这件事,跳转到那件事,没头没尾。
“…最近我身上的伤口又痛了,每天晚上都痛得我睡不着,像火烧一样。我可能就要死了?死了,也就能见到真正的忘川是什么样子了…”
“不知道姐姐是不是已经转世为人了呢?如果是,她会投生在一个什么样的人家呢?一定是极好的,因为姐姐生前就那么好…”
这一日,等了许久也不见太阳,锦瑟便自顾自的说了很久,一直说到口干舌燥了,太阳还是没有出来。
原来是个阴天。她有些失望,从地上爬起来,转身往回走。
刚走出两步,脚步便蓦地顿住了。
前方,就离她十几步开外的位置,不知何时竟站了个人。
锦瑟只觉得自己的伤口又疼了起来,每一条鞭痕处都疼,钻心的疼。
可是她却抱着头缓缓蹲了下来,一声又一声的告诉自己:“不是真的,他不是真的,你不要相信…”
苏墨脚步略有些沉重,缓步上前,手轻轻抚上的锦瑟的头:“我是真的。”
“不是的!”锦瑟抱着头,慌乱的摇着,“不是真的,是我在做梦,是我在胡思乱想,你不可能是真的…”
苏墨缓缓蹲了下来,摊开右手心,放到了锦瑟眼前。
上面,与她左手心一模一样的一条伤痕,是那日一同跌落悬崖时,她藏在手心的簪子同时划伤了两个人,留下了相同的印记。
锦瑟呆呆的看着,眼泪一滴接一滴的落到那伤痕上。
“锦瑟。”苏墨唤她,左手轻轻抚上她的头,极轻的将她靠向自己怀中,“我是真的。”
锦瑟茫然的靠在他肩头,过了许久,却仿佛突然回过神来一般,拼尽全身的力气推了他一把,自己起身就要逃开。
然而身上的伤口却实在是太痛了,才跑出两步,她身子突然便一缩,往地上摔去。
苏墨转身将她接在怀中,只觉得她身子奇轻,却触动了锦瑟身上正疼痛难耐的伤口。
“痛——”原本就已经形容憔悴,如今脸色更是赫然煞白,苏墨眼睁睁看着她在自己怀中晕了过去。


不好惹的苏家(七)
馨香雅致的房间内,凝神静气的熏香淡淡流转,高床软枕,舒适得让人有些回不过神来。
锦瑟醒过来时,的确是很久没回过神来。
她只记得自己先前的房间,简洁素雅得几乎可以用简陋来形容,怎么会一睁开眼,就变成了华丽绣房丫?
床帐上一条碧绿的丝绦垂下来,就落在锦瑟眼前,她怔怔的盯着瞧了片刻,张开口吹了吹。
丝绦动了动,却仍旧没有被吹开,于是锦瑟鼓了一口很足的气,再次朝它吹去媲。
苏墨推门而入的时候,便正好看见她鼓着腮双目圆睁的与那条丝绦较劲,终是忍不住笑了起来。
锦瑟回过神来,看见他,倏地又转开了视线,面朝里躺着去。
“身子还痛不痛?”他将那条丝绦归于原位,在床畔坐了下来,沉声问她。
锦瑟凝着眉望着自己眼前的一片帷幕,其实还是没怎么想明白现在的情形,因此也没有回答他。
房门适时响了起来:“公子,水和药材都已经准备好了。”
苏墨答应了一声,才又看向锦瑟:“你若不起身,我便抱你出去了?”
锦瑟身子一僵,终于转头望向他,满目茫然:“什么?”
“不是说伤口痛吗?”苏墨眸色暗沉,神情却温柔,“我让大夫为你准备了泡澡的药材,以后每日泡一泡,伤口便会好得快了。”
锦瑟眼神一闪,又顿了顿,终于问他:“你为什么会到这里来?”
这好像是从第一眼在好逑崖看见他,她就该问的问题,可是这事情不可谓不诡异,以至于她竟始终不敢开口询问。直到此时此际,他脸上的神情终于彻底激醒了她。
那些冷漠,那些绝情,那些恶语相向,都到哪里去了呢?
“锦瑟。”苏墨低下头来,掌心贴上锦瑟的脸,沉默相视。
锦瑟眼角隐隐一抽,眼泪倏地便滑落下来。
终是哭了出来。
她微微侧过脸,将他的手压住,压在自己脸下,轻声低泣:“你不知道我有多后悔,我好后悔那天在好逑崖对你说出那句话…如果不是,如果我没有说,你不会变…你就不会对我那么坏…苏墨,我讨厌你,可我更讨厌自己…”
苏墨静静地听着,没有抽出自己的手。
“我好多次做梦梦见姐姐骂我,爹爹打我,可我还是一错再错…我真是该死…”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来。我其实没有想过还能再见到你,可是…你为什么要来——”
她眼泪逐渐汹涌起来,苏墨用被她压着的那只手,缓缓将她扶了起来,靠进自己怀中。
一触到他胸前的衣襟,锦瑟便哭得更凶了。
“我若早知道会有今日,当初,一定不会那样对你。”
苏墨抚着她的头,沉声道。
*
此处原是南山山脚下一个小镇,而他们身处的正是这小镇上唯一一间客栈,苏墨专门让客栈老板为锦瑟单独准备了一间浴房。
澡盆里不知究竟放了什么药材,水虽是热的,然而泡进去,锦瑟却只觉得身上的每一条伤口都舒爽清凉,再没有往日的灼痛感。
实在是太过舒服,锦瑟泡着泡着就忘记了时辰,趴在桶沿打起了瞌睡。
其实离京这么些日子以来,她真的没一晚上能睡着,像今天这样,能安然小睡片刻,已经是上天莫大的恩赐。
“锦瑟?”她实在进去了太久,苏墨终于轻轻叩响了浴房的门。
“嗯…”锦瑟要醒不醒的答应了一声,实在是舍不得睁开眼睛。
苏墨不动声色的松了口气:“泡好了澡就出来吃东西。”
吃…东西?锦瑟终于缓缓挣开了眼睛,又发了片刻呆,才从浴桶中起身,换了一身衣裳走出门去。
她先前躺的房间里已经备好了菜肴,一共十道,每一道都是她爱吃的。
苏墨就坐在桌边等着她,锦瑟似乎有些手足无措,坐下来捏着筷子,小口小口的吃着东西。
“没胃口?”苏墨微微扬眉,笑着看着她。
“不是。”锦瑟小声的答道,两只手捏着筷子无意识的转动着。
“那我先出去,你自己吃?”苏墨似乎看出她在踌躇什么,作势便要起身。
锦瑟一把拖住了他的袖口。
苏墨不由得轻笑起来,抚了抚她的头:“你什么模样我没见过?吃。”
锦瑟想了想,似乎他说得有道理。从前她在他面前,哪般的放肆没有过?何至于如今,反倒拘谨羞怯起来了?
想到这里,她果然逐渐便放开了胃口。
苏墨看着她吃东西,忽然道:“你多久没好好吃过饭了?”
锦瑟脸一红,低头答道:“我离开京城的时候,什么也没带,身上只有五两银子。来到这里后,付了二两银子的车钱给车夫,又付了二两给这里的掌柜做房钱,剩下便只有一两银子可以吃东西。其实这么多天,我都没有吃饱过…如果你不来,我早晚是要饿死的…”
说到最后,她声音越来越小,却忽然又抬头看他:“你是带够了银子的?”
苏墨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带够了,你想吃多少吃多少,只是不要再撑着就行。”
不要再撑着?锦瑟听着这句话,脑中突然便想起那个她撑得像个傻子一样的夜晚,他对她说,他对她好,皆是看在锦言的份上,他对她,并没有男女之情。
锦瑟的脸色只在一瞬间便变得惨白起来,扔开筷子站起身,怔怔的看着他。
“锦瑟!”苏墨也站起身来,却只来得及唤她一声,就被锦瑟激动的话语打断。
“是因为姐姐吗?是因为姐姐你才来的?不想看见她唯一的妹妹就这样流落到异地,无家可归,所以你才来,所以你才重新对我好,是不是?”
“锦瑟!”眼见锦瑟拉开/房门就要往外跑,苏墨一把上前将她拉住,重新将房门关起来,把她抵在门口,正色看着她,“我是为你来的。”
“骗子!”锦瑟哭着挣扎,身上的伤口似乎隐隐又痛了起来,“你根本就是怕姐姐泉下有知会,所以你才来找我!你早就已经告诉我你对我没有男女之情,你根本不喜欢我,我也不需要你的可怜!”
苏墨眼见她又哭起来,索性将心一横,定住她的头,低头亲了下去。
锦瑟身子一僵,再没有挣扎的力气能使出来。
苏墨一手揽着她的腰,一手固着她的头,绵密而细致的亲吻。
她怎么可能是他的对手?呼吸交融之间,男子清朗好闻的气息里,锦瑟很快便败下阵来,不仅忘记了挣扎,甚至,隐隐有一些忘情。
见她眼波逐渐开始迷离,苏墨才终于缓缓离开她的唇,转而吻了一下她的眼角,又去吻她的额头。
锦瑟终于回过神来,羞得一把推开他,转身将脸埋在门板上,只恨不得地上能有一个地洞让自己钻进去。
苏墨自身后缠住她的腰身,在她耳边含笑低唤:“锦瑟?”
锦瑟这下更是羞得耳根都红了,不停地拿手肘撞他:“你无耻,你闭嘴,你走开——”
“我走开的话,怕你会哭。”他声音中带着低低的笑意,一下又一下的冲击着锦瑟脆弱的心防。
许是前些天真的是饿得太厉害了,锦瑟只觉得自己的心跳得奇快,然而脑子确是昏昏沉沉的,身上一点力气也没有,再要推开身后那人,也已经是不能,唯有僵直着身子站在那里。
眼见她如此模样,苏墨终于缓缓松开缠在她腰上的手,没有再逗她,只轻笑道:“快来吃东西,菜凉了就不好吃了。”
锦瑟又羞又恼,想了想,唯有大声道:“凉了怕什么?反正你有的是银子,再买就是了!”
说完,她才终于用虚软无力的手臂推开了他,回到桌旁,大口大口的吃起东西来。
苏墨在她大快朵颐的声音里,无声微笑起来。


不好惹的苏家(八)
这天夜里,锦瑟身上的伤口又一次疼了起来。
两人的房间只有一墙之隔,这边有什么响动,苏墨那边立刻就听到了。
其实他根本还没有睡下,听见锦瑟起身的声音,便拉开/房门走了出去,轻轻叩响了锦瑟的房门。
锦瑟一打开门,就一头栽进了他怀中媲。
“伤口又疼了?”苏墨将锦瑟抱回到床上,锦瑟抓住他的手就不放,一手心的汗,沾得他的手心也一片粘湿。
苏墨一面拭去她额上的冷汗,一面低声安慰道:“忍一下,我这就让他们备水给你泡澡。”
锦瑟在难耐的痛苦之中低低应了一声,却愈发放不开他的手。
水终于备好,苏墨将她抱进浴房,锦瑟却不顾满身的疼挣扎着要下地:“你放我下来。”
等到一站稳,她就伸手将苏墨推了出去:“我自己来就好,你出去等我。”
再度反手关上门,她却连衣服都来不及解开,便整个人爬进了浴桶里。
清凉舒缓的药液顿时浸满全身,锦瑟如火烧一般灼痛的身子这才终于缓缓放松下来,她擦着自己额上的冷汗,许久,苍白的脸上才终于有了一丝血色。
苏墨就倚在门口的围栏上,沉默等候。
热心肠的店主婆又拎了一桶热水上来,见苏墨在门口守着,便将桶放在他脚边,笑道:“里面那位姑娘要是嫌水凉,公子就替她再加一桶热水下去。半夜里天气到底还是凉。”
“多谢。”苏墨淡淡一笑。
店主婆却仍旧站在原地,不停地擦着自己的双手,苏墨终于再度看向她时,她才尴尬的笑了笑:“公子啊,你恕奴家多嘴问一句,你跟里面那位姑娘是什么关系?”
苏墨眉峰隐隐一动,笑道:“依店主婆看,我与她是什么关系?”
“我看你们像是从家里私奔出来的。”店主婆立刻道,“可我家那老头子却说你们是闹别扭的小夫妻。哪有夫妻分房而睡的道理?我家那老头子偏偏不服气,所以啊,奴家才想着来问一问,也好回去骂骂那没眼力的老头儿!”
苏墨仍旧只是淡淡一笑,末了,却顿了许久,方道:“店主婆好眼力。”
店主婆立刻便喜笑颜开:“那奴家便祝公子与姑娘百年好合,长长久久。公子可要记得对那姑娘好一点,先前她没等到公子时的模样,可真教人看了心酸。”
“哎。”苏墨淡笑着应了一声,又道,“店主婆早些安置。”
店主婆点着头,正要转身下楼,客栈前门却突然被人拍的砰砰作响起来。
“哟,这么夜了,还有来投栈的不成!”
店主婆一面举着油灯下去开口,一面低声的嘟哝。
苏墨眉头倏尔一拧,只看着客栈那扇门。
店主婆很快打开了门,却原来只是普通的过路客商。
苏墨微拧的眉心这才逐渐舒展开来,却忽然听得浴房内传来锦瑟打喷嚏的声音,便伸手叩了叩门:“水是不是凉了?”
“没事。”锦瑟在里面答应了一声,声音已经平稳下来,“已经不痛了,我这就起来。”
*
一连数日,两人皆只呆在此座小镇上。
白天锦瑟喜欢逛市集,苏墨陪了她两日,锦瑟便看出他其实不大喜欢这种市井热闹,后面便没有再让他相陪。而晚上,锦瑟身上的伤总是要疼一阵的,苏墨便每夜陪到她疼痛泛起,又泡过药澡之后才回自己房间安歇。
两人皆没有提过回京的事,知道这一日,两个锦衣侍卫模样的人出现在了客栈中。
“皇上吩咐,王爷已经离京许久,是时候回去了。”
苏墨展开他们带来的信件淡淡扫了一眼:“还有呢?”
“还有…太后也吩咐王爷,早日回京。”
苏墨地笑一声,抬头就看见锦瑟从门外跑进来。
一看见与苏墨同坐在一张桌子上的两个锦衣侍卫,锦瑟当下便怔住了,一瞬间脸色便变得有些苍白,许久才终于看向苏墨,抿了抿唇,并没有说什么,低头径直上楼去了。
那两个侍卫自然也看见了她,其中一个立刻面露惊疑之色,另一个慌忙撞了他一下,方才将他几乎就要冲口而出的“宁王妃”三字压下去。
“你们先行返回。”苏墨淡淡道,“我不日便归。”
“是,王爷。”
苏墨上了楼,才发现锦瑟原来进了他的房,走进去一看,却见锦瑟正将他的几件衣物一一放进包裹里。
她动作原本很慢,可一抬头看见他站在门口,她突然便极快的将包袱打好,随后放到桌上,对他道:“都收拾好了,随时可以启程。”
“最重要的,你都未曾收拾,如何起程?”苏墨勾起唇角轻笑,上前将她拥住。
锦瑟却拿开他的手,挣脱了他的怀抱。
“已经够了。”她低声道,“有这么一段日子,已经很足够了。我知道京城还有许多人在等你,你非回去不可。可是我,却是再也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