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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了不用了。”锦瑟憋了很长的一口气才终于说出话来,“不好看,一点也不好看!”
苏黎这才缓缓松开她,直往驿馆方向而去。
驿馆官员接了苏黎的帖子,忙的将他们一行人安顿下来,又匆匆递了折子进宫。
锦瑟一到驿馆便立刻睡了一大觉,起身才终于换回女装,却惊觉自己这多日赶路兼病楚,一张脸实在是有些惨不忍睹。
她正兀自对镜叹息,房门口忽然响起苏黎的声音:“宋锦瑟,出来。”
锦瑟起身开门:“有事?”
苏黎见了她的模样,竟然也是一愣,顿了顿才道:“跟我出来。”
锦瑟疑惑的跟着他来到驿馆大厅,只见得满屋子人影幢幢,待走进去,才发现中间站了一个仲离女子,盛装倾城。
那女子转过头来,容貌美艳逼人,抿嘴一笑,看向苏黎和锦瑟:“王爷,王妃。”
锦瑟终于认出她便是当日在客栈中女扮男装的那个少年时,满脸讶异的看向了苏黎。
苏黎却看也不看她,只看着那女子,淡淡道:“公主大驾光临,不知有何贵干?”
和离(八)
公主?锦瑟傻眼了。虽说当日初见便觉此女气度不凡,却万万没有想到她来头竟这样大。
然而,此女既是皇族中人,那她岂不是不费吹灰之力便朝那“红颜”之毒的秘密迈进了一大步?
锦瑟脑中一瞬间已经转过许许多多的念头,才听那女子浅笑道:“小女子名唤静好,王爷王妃直唤小女子名讳便可。”
静好,慕容静好媲。
堂堂公主,竟在苏黎面前自称小女子,锦瑟蓦然察觉到什么不对的地方,看看苏黎,又看看静好,若有所思的笑了笑。
然而苏黎却丝毫不为所动:“公主不必客气。”
果然不解风情。锦瑟偏过头,悄悄叹了口气。
静好轻笑一声,又道:“小女子此次前来,是代父皇母后前来邀请王爷、王妃出席明日宫中晚宴,还请王爷王妃一定赏脸。”
语罢,她从身后侍从手中接过帖子,素手纤纤,递与苏黎。
“一定。”苏黎淡淡接了,“来人,恭送公主。”
眼见着美人来也匆匆去也匆匆,锦瑟心里真是止不住的叹息,回房的路上,却突然想起重要一事:“你说此次青越与仲离打算联姻,谁嫁谁娶?”
苏黎沉声道:“我青越没有公主可外嫁。”
“那青楚不是——”锦瑟话还没说完,便蓦地打住了,顿了顿,才又接口道,“是了,青楚定然不会外嫁,因为她一颗心都扑在宋恒身上呢。”
苏黎蓦地冷笑一声:“你以为本王会让她嫁给宋恒?”
“为什么不能?”锦瑟虽不喜青楚的性子,却更反感苏黎语气中的鄙夷,“我倒不觉得宋恒有什么配不上青楚的。更何况,从一开始就是你们家青楚公主一厢情愿,宋恒还不乐意呢!”
苏黎脸色一沉,顿住脚步,转眸望着她。
锦瑟也望着他:“你瞪我也没用,左右我说的是事实。”
他嘴角勾起一丝嘲意:“你以为,你有多了解宋恒?”
“笑话,我不了解他,难道你了解?”
苏黎嘴角的冷笑蓦地扩大开来,看着锦瑟自信满满的脸,一字一句道:“宋恒的名字、籍贯通通都是假的,你说,你有多了解他?”
锦瑟脸色微微一变,随即却道:“那有什么?人生在世,谁没有难言之隐?就算他名字是假的身份是假的,我只知他那个人是真的。才华横溢,温润有礼,是个当世无双的君子!”
“好一个藏头露尾的君子。”苏黎毫不留情的嘲道,“伪君子!”
锦瑟终于恼了:“你又哪里正大光明了,凭什么说他藏头露尾?宁王爷岂不知何谓五十步笑百步?”
锦瑟说完这句,周围忽然便安静了。
驿馆庭中,所有的侍卫与侍女,无不垂眸敛息。
苏黎看着她,眸中分明怒火滔滔,然而最终也再没有说什么,转身拂袖而去。
又岂止他有脾气?锦瑟顺手从花台处拾起两块小石子,泄愤似的朝他背影扔去。
没打中,苏黎却蓦地回过头来,冷眼看着她。
锦瑟这些日子以来因他而生出的好心情尽数被破坏,瞪了他一眼,转身往自己房间走去。
这日虽然不欢而散,然而第二日,锦瑟却还是要靠他带自己进宫的。
因她知道苏黎素来小气,因此第二日早早的便等在了驿馆门口,好在宫中派来接他们的马车也来得早,锦瑟唯恐自己进不了宫,当先便钻进了马车坐着。
而苏黎却是姗姗来迟,上了马车,果然看也不看锦瑟一眼,分明还为着昨日之事记仇。
锦瑟只要能进宫,别的都不担心,因此也不理他,趴在窗口观看沿途风光。
除夕晚宴,仲离虽与青越民俗不同,却一样盛大隆重,舞乐蹁跹,饕餮盛宴。
年届五十的仲离君主慕容度,对苏黎及锦瑟可谓是盛情款待,锦瑟心思却全然不在晚宴之上,只苦思着该找谁打听“红颜”的内情。
虽说她也算识得慕容静好,然而若就这样贸贸然打听,定然也是要不得。不过,若换做其他人,只怕更不好开口才是。
她这一厢正苦思烦恼,那一边,原本与慕容度畅饮正酣的苏黎,却忽然不轻不重的推了她一下。
锦瑟赫然抬头,看向他时,眼角余光却忽然瞥见有人影走出大殿,忙的转头一看,正是慕容静好。
苏黎这是在提醒她么?锦瑟略带感激的看了他一眼,起身向慕容度行了礼,也走出了大殿。
她一路向守夜的侍卫打听静好去处,终于寻到御花园中一眼温泉旁时,却正好听到静好与她的侍婢说话。
“莫言,你看那位宁王怎么样?”
“宁王?昨儿皇后娘娘不是说,青越那边的意思,是想公主嫁过去,给那位二王爷苏墨做嫡王妃的么?”
锦瑟倒不是想偷听,只是她们的话说到这当口,她实在是没法子走出去,因此仍旧躲在假山后,静静地听着。
“秦王啊。”静好略略叹了口气,“我听闻那位王爷,是个风/流成性的浪/荡子,无心朝政百姓,只醉心声色犬马。你说,这样的人,我甘心嫁么?”
“可是宁王已有妻室,更何况此次他还带了自己的嫡王妃来,公主——”
“你可知道我心里怎么想的?”静好突然轻笑起来,高贵而沉稳,“我即便是嫁给宁王作侧妃,也不愿嫁那秦王。”
莫言蓦地倒吸了一口气:“公主,这怎么可能?皇上和皇后娘娘无论如何也不会同意的!”
“这恰恰是我苦恼所在,可该如何是好呢?”
假山后,锦瑟沉默听了许久,忽然忍不住笑起来——这些话,该不会是故意说与她听的?
略一思量之后,她终于不再躲藏,缓缓自假山后走出,看向坐在温泉边的那个身影:“公主?”
静好回过头来,见到她,却半分惊讶也无,只微微的笑:“原来王妃也在此处,请坐。”
锦瑟见她坐在温泉旁,脚却涤荡在水中,便也学着她的模样,褪下了鞋袜,将脚放进温泉中,微微呼出一口气:“仲离真是个好地方,我这样怕冷的人,若是生在此处就好了。”
“是么?”静好微微偏了头道,“我却对青越的繁华与民俗,向往得很呢。”
锦瑟转眸看向她,恰好静好也在看她,两人相视一笑。
*
离开仲离皇宫回驿馆的路上,苏黎终于对锦瑟开口说了今日的第一句话:“可打听到你想知道的事情了?”
闻言,锦瑟才抬起耷拉的脑袋,微微摇了摇头:“静好说,‘红颜’是天下奇毒,从来不会流出皇宫,更不可能…流去青越。”
“那你姐姐可曾到过仲离?”
锦瑟摇头:“不曾。”
苏黎见她的模样,似乎终是不忍:“事情毕竟已经过去三年,你又何必枉费心力?”
“我不甘心。”锦瑟低声道,“查不到姐姐的死因,我不甘心。查到了姐姐死因,却不能为她报仇,我也不甘心。”
见状,苏黎不再开口说什么。
锦瑟却忽然又抬起头来看他:“王爷,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大约还要耽搁两日。”苏黎淡淡道,随后望向窗外。
恰逢此时,空中突然绽开一朵绚烂夺目的礼花,紧接着两朵,三朵,越来越多,锦绣繁花盛放,照得天空如昼明亮。
锦瑟坐在马车的另一边,看不见礼花,苏黎忽然将手伸向她:“过来。”
锦瑟望着他的手,迟疑了片刻,终于还是坐了过去。
此刻天空正是最热闹的时刻,锦瑟抬头看了许久,嘴角终于重新出现了笑意:“真好看呐。”
视线却忽然被他的侧脸遮去一角,锦瑟一怔,却见苏黎原来一直看着自己。
她身子一僵,不由自主的便往后仰去,没想到却只靠上他的手臂,反被他整个圈在怀中。
空中的礼花从窗口透进五彩十色的光,映在他脸上,有种奇异的美好。而锦瑟眼看着那份美好离自己越来越近,却别过脸去,猛地低下了头。
怀中的身子僵硬如雕塑,苏黎终究还是没有亲下去,缓缓松开了她。
锦瑟抿抿唇,起身回到了自己先前的位置,一路再无言。
和离(九)
接下来的两日,锦瑟精神都不大好,时时走神,怏怏的模样看起来倒比病中还要憔悴几分。尤其是她素来爱吃,如今却面对着满桌子的美味菜肴都提不起精神。
离开仲离的那日早晨,锦瑟与苏黎坐在一处用早膳,仍旧是如此丫。
苏黎将一块杏仁豆腐送进她碗中:“这就饱了?”
锦瑟闻言看了他一眼,才有些讷讷的低头继续吃东西。
苏黎看着她眼底的一圈乌青,仍旧不动声色的吃东西,待搁下筷子,才道:“有些事,查不到消息反倒是好的,你又何必失望至此?媲”
锦瑟愣了愣,才道:“我也不是失望,就是有点…不知所措。”
苏黎听了,似是想说什么,然而嘴唇动了动,到底还是没有开口。
临行前,二人又一次见到了静好。
静好匆匆而来,见到车马还停在驿馆门口,而苏黎和锦瑟亦尚未登车上马,这才松了口气,温婉笑道:“我今日一早方才从父皇口中得知王爷要离去,还以为会赶不上相送。这才不过三日,王爷为何就这样匆匆赶着离去?”
苏黎脸上神情仍是极淡的:“若得闲暇,定然会多呆两日,只是离家多日,本王王妃对家中挂念得紧,故而不敢久留。”
“嗯。”静好闻言,忍不住艳羡看向锦瑟,“王爷这样体贴细致,王妃真是好福气。”
锦瑟精神仍然不怎么好,闻言,强打起精神一笑:“王爷待人向来是极好的,公主他日若然与王爷相熟了,便定能明了。”
静好点头微笑,苏黎却凝眸看了锦瑟一眼。
“时辰不早了,上路。”他伸手拉了她一把,往马车上推去。
锦瑟被他推上马车,还不忘回头与静好道别:“公主,我们来日再见。”
静好依旧得体微笑:“一定。”语罢,目光转向苏黎的背影,却忽然变得缠绵起来:“王爷一路保重。”
“劳公主相送,告辞,保重。”苏黎回了一句,便翻身上马,头也不回的离去。
一行人逐渐远去,直至消失不见,唯静好仍然站在远处,静静遥望相送。
从青越来时,因一路疾驰,只用去十几日。而此时返回,不知为何,锦瑟总觉得一行人似乎走得很慢,磨蹭得很。
这一日她终于忍不住掀帘而出,看向苏黎:“我要骑马!”
苏黎转眸望了她一眼,见到她眉宇间终于再度神采飞扬,转过头微微勾了勾唇角,竟然真的另拨了一匹马给她骑。
行程这才快了起来,然而等他们回到京城,这年的正月却还是已经去到尾声。
太后已经一个多月未曾见过苏黎,自然挂念得紧,他们刚刚回到京城,宫中便来了人传苏黎进宫。
锦瑟这些日子以来,似乎已经将在仲离遭到的不快抛诸脑后了,仍是从前大大咧咧开心自在的模样,而这日得了传召,苏黎竟然亲自前来问她:“母后传召,今夜你可愿随本王进宫?”
锦瑟原本正眉飞色舞的整理着沿途采买的小玩意儿,闻言仿佛是吓了一大跳:“啊?”
“罢了。”苏黎见状淡淡道,“你歇着。”
他转身出门,不料刚刚走出锦瑟的园子,锦瑟却已经追了出来,语气颇为无奈:“我随你去,免得他日,你又说我不懂规矩。”
苏黎点点头,神色平静的带着锦瑟一路出了王府,看着她登上马车,却终究还是忍不住微微扬起了嘴角。
冷面王原来也会笑?莫说周围的管家与侍卫们不信,进了宫,连太后都感到讶异。
“这是怎么回事?”太后望着苏黎较往日柔和许多的面容,隐隐觉得好笑,“哀家可有日子没见着你有这么好的心情了,莫非此去仲离,大有收获?”
锦瑟闻言,忽然抬头看了太后一眼,心中只猜想着她知不知道苏黎的野心,然而却见太后笑意温和,根本不似有弦外之音。到底一母同胞,苏黎大概还是要顾忌一些。
苏黎听了太后取笑的话,却蓦地便正色起来,恢复一向冷峻的面容:“母后!”
“在哀家面前还要故作姿态,哀家可真是拿你没法。”太后微叹了口气,又道,“当日你走得急,哀家还没来得及说你。那联姻之事,皇帝也说了不在一时,你何必着急忙慌的?就算真是迫在眉睫,又何需你走那一趟,无端端给自己找罪受,这出去一趟,又瘦了好些!”
“儿臣就是想趁着这个时节出外走走。”苏黎答道,“也就这一年没陪在母后身边过年三十而已,母后何必如此斤斤计较?”
闻言,锦瑟脸上忍不住一热,低了头默默吃茶。
“哀家倒不想与你计较。”太后叹息道,“只是这些日子皇帝忙得不像话,你二哥呢,荒唐得不像话,你偏又不在哀家身边——”
“二哥怎么了?”苏黎眸光掠过锦瑟,打断了太后。
锦瑟始终眼眸低垂的坐在那里,似乎根本没有听到他们说的话。
“前些日子哀家不是提起过大将军府的两个女儿吗?本有意指其一给他做嫡王妃,孰料你皇兄又生出联姻的念头,已经明言了将由他与仲离公主联姻,大将军那边便自然搁置下来。可是阿墨他却还是与那两位小姐有来往,一来二去,姐姐被他收了心,妹妹也被他勾了魂儿,如今都吵着闹着要嫁给他,周大将军日日求哀家为他做主,这个主,哀家该怎么做?”太后说起来,便似果真生了气,“都已经二十有五的人了,还如此没有分寸,哀家也实在是拿他没办法了!”
苏黎微微拧了眉,却只是看着低头挑蜜饯吃的锦瑟。
锦瑟似乎察觉到他的目光,抬头冲他一笑,却道:“这些日子在马背上颠得妾身浑身都疼,妾身想出去走走,就不打扰太后和王爷谈事了。”
苏黎刚要开口,太后却已经微微颔首:“去。”
锦瑟便起身走出殿去,却见庭中正有几个小宫女兴致勃勃的踢着毽子。
锦瑟素来是离了太后眼皮子底下便“张狂恣意”的,几个小宫女见了她不仅不怕,反倒兴高采烈的拉她一起加入。
锦瑟果真便动了心思,解下大氅,接过了毽子。
因许久未曾踢过,倒是生疏了不少,踢了没几下便失了准,眼睁睁看着毽子直直往前飞去,径直落到刚刚进入寿康宫的人影身上。
周围的小宫女们顿时都呆住了,忙不迭的请安:“奴婢见过秦王。”
锦瑟也呆住了,却只是看着落到苏墨脚底的毽子。
“都起来。”苏墨轻笑了一声,俯身拾起毽子,抬眸望见锦瑟,笑意微敛,走近两步,将毽子递给她。
锦瑟怔怔望了他手中的毽子许久,最终却还是没有伸手去接,而是转身从旁边宫女的手里接过自己的大氅系上,低头敛眉走出了寿康宫。
自始至终,没有看苏墨一眼。
苏墨手还伸在半空中,锦瑟当他透明一般与他擦身而过,他却似乎半分尴尬也无,又看着那群小宫女笑道:“谁的毽子,不要了么?”
“我的我的。”一个小宫女终于跑过来,从他手中接过毽子,傻傻的笑了笑,“多谢二爷。”
苏墨望着那个笑,眼底倏尔闪过一抹宠溺,回过神来,却仍只恢复了常态,走进大殿中去了。
锦瑟信步走在御花园中,无处可去,也无处有趣,索性便围坐一座高且阔的假山一直绕圈。
一直到她自己也不知道究竟绕过了多少圈时,头顶上忽然响起一个声音:“宁王妃!”
锦瑟被唬了一跳,抬头看时,才发现假山顶上原来有座亭,而此时那亭里正探出一个头来,却是内侍总管闵玉:“宁王妃,皇上请您上来坐一坐。”
锦瑟做梦也没有想到皇帝竟然会在那假山上,也就是说她刚才一直在这里绕圈,其实都被皇帝看见眼里?她一时只觉头大,还是只有硬着头皮寻到通往上方的道,走了上去。
和离(十)
小小的亭中备了暖炉,原本高处不胜寒,却平添了几分暖意。石桌上的小火炉上正热气腾腾的烫着一壶酒,桌上俱是精致而繁复的开胃小菜。
自然,还有坐在桌边的皇帝。
皇帝见了她,温润的眼波之中竟是藏不住的笑意:“朕眼见着你在下面来来回回走了那么多圈,只以为你是闻着酒香想讨酒喝,便将你唤了上来。不知朕是不是猜对了?丫”
锦瑟望着他与苏墨有几分相似的眉眼,忍不住有些怔忡,回过神来才想起此人是皇帝,干笑了两声,不知该怎么回答。
皇帝竟然也不责备,仍旧微笑道:“朕听说三弟此次前往仲离,你也一同前往了?媲”
“是。”锦瑟乖乖答道。
皇帝看着她,忽然伸出手来抚了抚自己的脸:“朕生得模样可怖?”
“自然不是。”锦瑟忙的回答。
“那你因何怕朕?”皇帝微笑饮下一杯酒,玩味道。
怕他么?锦瑟看着他微笑的脸,想了想,好似的确是怕的。
其实此人与苏墨生得像,大概是因为都随父亲,但偏偏他还与苏墨一般爱笑,虽那笑各不相同,然而归于那相似的眉目之中,却总让人觉得,似乎他与苏墨才该是一母同胞的兄弟,但偏偏,却是苏黎。然而好笑的是,成日里拧眉黑脸的苏黎锦瑟也不见得怕,偏偏眼前这位微笑如水的皇帝,却隐隐让她觉得胆寒。
“那…我可以不怕皇上您吗?”锦瑟忽然道。
皇帝蓦地笑出声来,叹口气道:“这世间怕朕的人多了,还是头一次有人问朕,是不是可以不怕朕。既如此,朕便给你这个第一一个面子,你可以不怕朕。”
“真的?”锦瑟半信半疑,这未免也太好说话了。
皇帝却仿似愈发高兴了,指着锦瑟对内侍总管闵玉道:“闵玉,你说老三娶了个这样有趣的王妃,怎么也没见他那性子改一改?”
闵玉笑言:“依奴才看,宁王那性子绝不是一朝一夕便能改的,冰冻三尺,可非一日之寒。”
锦瑟听他们取笑自己,也随着笑了两声,果真便不那么害怕了,捉了筷子夹东西吃,忽又想起什么来:“皇上,宁王…和秦王都在太后宫中,为何您却独自在此饮酒。”
皇帝闻言,朝四周看了看:“朕独爱此处之风景。”
锦瑟也朝四周围看了看,却不觉有什么稀奇:“无非是能看见整个御花园罢了,皇上自小在宫中长大,难不成还未看够?”
“御花园之景自然是不稀奇,然而能纵观整个御花园,却唯有此地而已。”皇帝眉目间仍是温和笑意,淡淡饮下一杯温酒。
此话似意有所指,锦瑟心头忽然再次一寒,隐约明白了自己先前为何对他带有惧意。
她蓦然记起如今自己身份还是宁王妃,而苏黎则是一心想要与他这个皇帝兄长作对,而她懵懵懂懂,根本不知道这位帝王的心思如何,竟然就如此坐在他对面饮酒,似乎有些太不周全了。
想到这里,锦瑟匆匆搁下了筷子,刚想起身告辞,却听皇帝忽道:“朕曾经见过你姐姐,你与她,真是半分相似也无。”
锦瑟未料他会突然提及锦言,一时便忘了自己要走,有些怔忡的道:“是啊,姐姐是极好的,我连她半分也及不上。若不是有着这一身的血缘之亲,我倒真不敢对旁人说我是她妹妹。”
皇帝闻言低声笑起来:“何需如此妄自菲薄?依朕看,你与你姐姐倒是各有千秋。”
反反复复想到姐姐,锦瑟心头莫名便烦躁起来:“如今姐姐已经不在了,我还拿什么去与她比?”
皇帝看着她,忽而也淡淡敛了笑:“是了,你姐姐是极好的,只可惜红颜薄命。”
锦瑟只觉得心中不断有什么在膨胀,克制不住的就要喷薄而出之时,底下忽然传来一阵轻微的嘈杂,随后响起的却是苏黎的声音:“原来皇兄在此处独自逍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