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奇异的香味随馒头在口中散开,先是一缕桂花的甜香,让人食欲大增,口中生津。而后是玉兰,清新如水的香气在口舌间漾开,心绪随着花香一下子变的平和起来。接着是茉莉,一样清新却更加明媚的香气,心头有如春风拂过,舒畅不已。最后是槐花,与众花不同,她的香气不单单是一种花香,还透着一股食物的清甜,不似桂花浓,却让人觉得心中有一种幸福的感动。将馒头咽入腹中,喉咙深处溢出一股暖气,在口腔中回荡,竟是麦香!闭上眼睛,仿佛站在一片无边的麦田之中,阳光温暖地洒在身上,麦香随风飘散,心怀一下子变的如麦田一般开阔起来。
回过神来,她刚想问暗夜澈这馒头为什么何如此奇特,却发现他将竹帘微微支起,似乎在倾听着着什么。
林嘉若贴近窗口,从帘缝中向外望去,船泊在槐香居的楼下,水中隐隐倒映着三个人影,抬首望去,楼上窗口边似乎坐了一桌人,而暗夜澈正凝神听着这些人的谈话。
“张太医,王上还能撑过这个月吗?”
水中左面的影子迟疑了一下,摇了摇头。
“礼部已经在一边准备葬礼一边准备太子的登基大典了。”
“王上这次病重,太子亲奉病榻之前,却让四皇子监国,不觉得奇怪吗?”
林嘉若惊地往暗夜澈看去,他不就是太子吗?明明一直和自己在一起,何时去亲奉病榻之前了?只见暗夜澈脸色微微一沉,眸中蒙上一层阴云。不敢多言,她竖着耳朵继续仔细听那三人的对话。
“四皇子是太子嫡系,一向听其指挥,只怕是太子为了博取孝义的口碑故意为之吧~”
“不过——”右面的人影犹疑着说:“两位大人不觉得自从王上病后,太子的变化很大吗?”
“确实啊!”中间的人影道:“温和易近了许多!”
“其实我还有一事觉得奇怪非常,”那位张太医道:“那天我在长青殿值夜,正要送药至王上榻前,却见王上拉着太子的手激动地说着什么,我不敢走近,只得在纱帘门外静候。忍不住向里面看去,太子背对着我,王上的表情却是一清二楚。没多久,太子将他脸上的月神盔给取了下来,王上望着太子的脸,那表情像是第一次见到他一般,眼中竟流出泪来!他伸手轻抚着太子的脸,一直在和他说着什么,太子只是点头,像是不断在安抚着王上。当时情景太过奇怪,我心下生出莫名的恐惧来,不敢靠近,转身偷偷离开了,后来把药给了一个宫人,让她送了进去。
听完张太医的话,另两人都静默了下来。半晌,左面那人道:“宫里的人都说,王上与太子一向情淡,没想到真到病重时,还是父子情重。”
“我却不这么觉得…”
“哦?”
“与张太医一样,我觉得此事似乎另有内情。”
“王上与太子之间会有什么内情?”
左首那人影摇头叹道:“非你我在此可揣度出的,皇家内事,但愿与朝政无关。”
“谁又知道呢…”
“楼下泊的什么船?眼熟的紧!”
“咦?奇了!落英永春的船怎么也进了都城了?”
“难道是赵城主知道王上病重,特意来的?”
暗夜澈放下微微掀起的竹帘,将银色面具重又戴上,唤来侍者道:“走!”
“是。”侍者躬身答道,“公子,可是直接由护城河进王宫?”
暗夜澈略一沉呤道:“不,由外河道进紫辉山的重华门!”
林嘉若冷眼相看,四皇子果然是他的人!呵呵,不过事情似乎变的有趣起来了,他也会碰到意料之外的麻烦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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槐香居远了,热闹的街市也渐渐远了,窗外人声渐稀,午时前,船已过了重华门。
紫辉山自东向西,如巨龙般横卧在都城的北面,暗夜的王宫面南背北倚山而建,占据了都城北面的大方地势。金碧辉煌的王宫与紫气东来的山势相映,尽显王者之气。
从槐香居离开后的一路上,暗夜澈一言不发,林嘉若无从观察他的表情,却猜想他此刻心中一定不平静。在他离开的这段时间里,王宫里究竟发生了什么奇怪的变故呢?又是谋权篡位吗?也许对她来说,并不是坏事。
船已入山,暗夜澈走出内舱立在船头,清风徐徐入怀,两岸山色如画,他却心事重重。
终究还是算错了吗?终究还是被背叛了吗?
那个人,是他吗?
弯过山角,船拐进一处隐密的山洞之中。
洞中无光,黝黑一片。
侍人们将船灯点起,继续前行。
“我们这是去往哪里?”林嘉若觉得洞中寒意阵阵,不觉缩了缩脖子。
暗夜澈回首望着她,不语。
忽地伸手将她拉入怀中,深叹了口气说:“琉璃,就算恨我,也别离开好吗?”
林嘉若为他语气中的哀伤之意一颤,本想斥责他的话到了口边竟是说不出来。
“报应来的真快啊!”他抚着她柔长的发说:“我可能会失去一切,只有你了!”
“我并不是你的,你也没有失去一切。”林嘉若推开他的手说:“是你的话,失去的一切一定都可以夺回来。”
“哦?是我的话,就可以夺回来?”
“你心里不也正是这么打算的吗?”林嘉若菀尔一笑,“方才在槐香居无意听到这么秘密重要的事情,你不但没有慌张,也没有鲁莽地立刻冲回王宫中一探究竟。我虽不知你为何将船驶到此处,但想必你是另有打算的。”
暗夜澈有些惊奇地望着她,她真的是那个迷糊又天真的琉璃吗?
“觉得我很陌生吗?想不到我会说出这样的话吗?”林嘉若望着在萤萤船火下泛开的水浪说:“所以,你还是防着我点的好,我说过,会想要杀了你!”
暗夜澈却笑了,摇头道:“知道吗,你刚才说话的样子真可爱。”
小白兔对老虎说,喂,你防着我点!我会杀了你!
当然可爱,还可笑。
林嘉若转头有些恼怒地望着他。
“也许不等你来杀我,我已经不知葬身何处了。”暗夜澈语气清淡,仿若丝毫未将生死之事放在心上。
“那么,你的对手是谁?”
暗夜澈在暗光中苦笑,“现在还不能确定,很快就可以知道了。”
“你不会输的。”
“哦?为何?”
“哼,”林嘉若摸着空落落的颈项说:“忘了吗?你现在可是有两枚水晶在手,水晶神力无边,暗夜国里谁能与你为敌?”
暗夜澈沉呤半晌道:“水晶虽在我手,但我现在并不知道如何催动其间的力量,无法使用。”
“可是,有人会用啊!”林嘉若对他微笑道。
暗夜澈攸地望向她,眼神是从未有过的陌生,随即又浮现出一抹心疼。
“琉璃,我真的不想,”他缓缓道,“不想你这样对我用心机。”
林嘉若心中也是一疼,她咬唇道:“我又何偿想用心机,我本无心机,不过是求生的本能罢了。”
“你别说了,就算我放了他们出来,他们也未必肯帮我,到时腹背受敌,恐怕你也会离我而去…”
“你还可以考虑。”
说话间,船已停在了洞深处一条石阶下。
暗夜澈提着一盏灯,牵着林嘉若的手走上石阶。
石阶很长,走了很久都没到尽头,林嘉若忍不住回首望去,那船上的灯火萤萤烁烁还在下面的河水里飘摇着。
“这通到哪里?”
“你猜呢?”
“我怎么猜的出来!”
“你现在不是心思很灵敏吗?给你个提示,初见。”
“啊——”林嘉若愕然道:“竟是通到那里的吗?”
石阶终于到了尽头,光滑的石壁没有一丝缝隙。
暗夜澈伸手在石壁边缘摸了摸,轻轻向下一按,石壁吱——地打开了。
芝麻开门!林嘉若忍不住在心中默念道。
一池星光,满壁流辉。
是他与她初次相见的潋星潭。
暗夜澈穿过云朵般的钙化石台,来到一根石笋前,将石笋轻轻一拧。
林嘉若听到身后石壁发出闭合声,转首望去,并不是进来的石壁合上了,而是另一面镶满宝石的洞壁被打开了。
这个洞壁中被布置的犹如卧房一般,桌、椅、桌、几一应俱全,只是墙上垂下的两条长长的银色索链有些奇怪。
她忍不住走进石洞中仔细看去,灯台上放着一颗淡黄色的莹石,石光晶莹,竟是比暗夜澈手中所提的灯还要更加明亮。几上放着壶喝了一半冷茶,也不知是多久前泡的茶了,颜色已然变的混浊。壶边有一本半卷着的书,看书人似乎是正看着时突然离开的。
椅背上搭着件白色的衫子,林嘉若心中猛地一跳,走上前一把抓起那白色衫子,翻过来一看,左袖上暗黄色的糖渍仍在。那天,落日余辉下,他抱着小真,笑着用袖子为他抹去嘴边的糖渍。一切,仿佛只是昨天,他们在大榕树下荡着秋千,云朵又白又高,天空蓝的像被水洗过一般。
她将脸埋在衫子里,淡淡的莲香温暖而纯净。
然后,她的泪将那衫子浸的湿透了。
林凡,林凡…她心中一遍又一遍地念着他的名子,五脏六腑疼的搅成了一团。
暗夜澈缓步走进了洞中,望着空空的银索链喃喃道:“果然…果然…”
第十九章 恨无情
山洞中出奇的安静。
林嘉若抱着白色衬衣跪坐在椅边,暗夜澈望着桌上的一壶冷茶眉头深锁。
不知过了多久,林嘉若忽然开口道:“他和我一起来到这里的吗?”
暗夜澈转首望向她,静静答道:“是。”
“为什么故意分开我们?把他囚禁在这里?”
“他很危险。”
林嘉若斜睨了他一眼道:“你怎么可能囚的往他?用了什么手段吧?”
暗夜澈没有回答,开始他并没有打算囚禁他,那时,他将他们两个先后从潋星潭里救了上来,只是第一眼见到她,他就被震惊了,画中人,他真的遇见了。
不知道是为什么,也许是潜意识里感觉到他们之间有着不寻常的关系,他对他们彼此隐瞒了另一个的存在。后来,当他得知他们的身份后,他不得不进行更深的打算。为了囚住他,他的确花了点心思,他本可以直接杀了他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每次见到他,他的心就会变的有些奇怪,有点乱,有点迷惑,终是下不了手。
“林凡——”暗夜澈念着这名子,忽然想到早上张太医说的那番话,他所描述的父王病榻前所看到的情景,心中的迷惑突地有了些引子,一个奇怪的想法从他脑中冒了出来。
“他就是你和姚景明一直在寻找的那个人啊!他,真的和你一样是云隐的人吗?”
“你!”林嘉若有些着恼,他明明知道一切,当她以为他是阿墨时,和他说了许多云隐的事,就是表哥与庆一哥谈话也从未避过他,“当然!他和我是一家人!”
“是啊,他也姓林。那么,他是你哥哥?”
“你问这些做什么?”林嘉若怒道:“你究竟把他藏到哪里去了?他在哪儿?”
“回答我,这很重要!”暗夜澈的声音很沉。
林嘉若一愣,心中虽气恼,但想到要从他口中得到林凡的下落,便忍气答道:“不,他不是我亲生的哥哥,是我姑婆收养的孤儿。”
暗夜澈从地上捡起长长的银索,索头拷手的地方有一层深色的血印。
“他什么时候到你家的?”
“在他五岁时,大约十二年前!”
暗夜澈捏住银索的手猛地收紧,拷手深深嵌入手指中,鲜红的血流了出来,没过了原本深红的血印。十二年前,舅舅说过,她在十二年前去世了…
“他有什么奇特之处吗?比如说——”他看着那些重合在一起的血迹说:“是不是养了一株不会凋谢的莲花——”
“咦?你——你怎么会知道?”林嘉若惊地向他看去,林凡的白莲在林家也只有很少人知道,暗夜澈他怎么会如此清楚?
“是他,真的是他!哈哈——”暗夜澈翻开鲜血淋漓的手掌忽然仰天大笑,“这就是命吗?老天还真是会捉弄人呢!”
林嘉若已经完全被惊呆了,暗夜澈为何有如此奇特反应?林凡与他难道有什么关系?
洞外隐隐传来脚步声。
暗夜澈抬起头皱眉道:“这么快就来了吗?”
“你先留在这里,”他起身对林嘉若说,“外面会很危险!”
不待她有所反应,他已走出小洞外,将洞门关闭了。
“喂!喂!暗夜澈!”林嘉若追上前拍打着石门,为时已晚。她又气又急地扒在石门上,不知道外面究竟出了什么事,来了什么人。正焦急时,忽然发现,石壁上那些如星星般缀着的宝石斜映着一些淡淡的光影,她心中一动,走到灯架上将那颗莹石包在衣服里,顿时洞室里暗了下来,但那些宝石映着的光影却越来越清晰了。她将眼睛贴在最大的一颗透明色宝石上向外看去,外间的一切,尽收眼底。
暗夜澈坐在潋星潭边,从怀中掏出一支翠笛,放在唇边轻轻吹了起来。
笛声悠扬,林嘉若却听得出那悠扬中所隐藏的不宁心绪。
脚步声近了,一个玉冠束发,淡蓝锦袍的清秀少年走到他身后。
“皇兄!”少年望着他的背影叫道:“你回来了!”
是了,林嘉若心中暗道,他就是那日来捉自己的四皇子!他也很会演戏呢,她恨恨地回想起那天他逼着自己的情形,演的好真啊!她那一簪子戳下去,他就那么生生地受了下来。
“阿潆!”暗夜澈放下翠笛,转首望向少年,声音温软,虽看不见他的脸,却让人觉得他是带着笑的,“过来,坐下!”
暗夜潆走到他身边乖乖坐下。
“似乎又长高了啊!”暗夜澈抚着少年的肩说。
“那是因为皇兄你离开的时间太长了。”
“是啊,”暗夜澈忽然叹了口气说,“我真的离开太久了,久到已经忘了皇宫的正门本是天仪,却走了重华。”
“皇兄——”暗夜潆神色一紧想要说什么,却被暗夜澈打断了,“阿潆,还记得小时候的事情吗?”
“呃?”
“小时候,我虽是太子,却是所有皇子中最孤独的,母后很早就过世了,父王也不特别疼爱我。是不是因为我的容貌呢?所有人都离我远远的,而我的性格也越来越孤僻奇怪。只有你,你主动的接近我,陪伴我,听我的话,叫我哥哥。”暗夜澈叹息着取下面具,深望着暗夜潆。
“皇兄,”暗夜潆伸手握住暗夜澈手中的翠笛说:“为什么突然说起这些?我有话对你说,先听我说好不好?”
“什么时候开始你再不叫我哥哥,而是称皇兄了呢?”暗夜澈并不理会他,自顾自地托腮说道,语气中含着淡淡的忧伤,“是在你杀了秦妃以后吧?十皇弟的母妃。”
暗夜潆握笛的手轻颤起来。
“父王太宠他们母子俩了,他从未对我笑过,却将十皇弟抱在怀中那么温柔地对他笑。没有人知道我当时心中的痛,你却看了出来,你拉着我的衣袖说:‘哥哥,怎么样你就不会痛了?’,我当时是怎么回答的?好像是说让十皇弟和我一样变成没有娘的孤儿我就不痛了。”暗夜澈忽然笑了起来,笑如春风暖阳,眼神却如寒冬般冰冷,“阿潆,所有人都以为秦妃是生病死的,我却知道,是你杀了她!是你,对不对?”
“你说过,这样你就不会痛了,因为你说的…”暗夜潆眼中泛着晶莹之色,脸上带着隐隐的痛楚。
“阿潆,我从未小看过你,你是很厉害的。”暗夜澈修长的手指从他眉心抚过,顺着那清秀的的侧颊落在暗夜潆尖尖的下巴上。“你虽然长的文弱而秀气,但你的心可不是那么文秀,你的手段,你的心机,在这个皇宫里没几个皇子比得过你!”
暗夜潆握笛的手渐渐不再颤抖,脸上的表情也平静了下来,“那不正是皇兄你所希望的吗?”他举起翠笛说:“借我的手来铲除这宫里你不喜欢的人,扫清一切可能阻挡你登上王位的障碍。你一边悠然自得的吹着笛子,一边教我手段心机,让我为你杀人。可是皇兄你知道吗?纵使我已是满手血腥,却从未后悔过,为你所做的一切我从未悔过!”
“哦?”暗夜澈的手指继续在他脸颊上滑动着,“阿潆,你是个好孩子,是我一手培养出来的好孩子!其实,你只小我半岁,在我面前却总是显得那么天真又可爱,让我对你毫无防备之心。四弟,在这宫里,我心里所承认的兄弟,唯有你呵!”
“皇兄,你现在是在怀疑我吗?”暗夜潆握住颈项间正微微缩紧的手指问道。
暗夜澈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着他说:“你以为,我会怀疑你什么呢?”
“我以为,不管发生什么事,不管到了什么时候,皇兄永远都会信任我。”暗夜潆的眼神淡定而坚持。
在这微妙的时刻,他们两个,究竟是谁在演戏?他们说的话几分是真几分是假?林嘉若在洞室内听的浑身发凉,看的冷汗直流。太可怕了,这兄弟俩,都太可怕了!
笛声又响了起来,缓慢而悲伤。
是暗夜潆在吹笛子。
他和暗夜澈方才吹的是同一首曲子,林嘉若听到耳中却是两样感觉。
少年纤细的少指在笛子上轻轻起伏着,眉宇看似平静,却有丝丝缕缕剪不断,绕不开的烦恼。
“阿潆,知道吗,我终于去了落英。”暗夜澈闭上双眼,在笛音中喃喃道:“落英呵,是个很美很美的城,那里永远都是春天,那里有晓风明月,有无边的星空。阿潆,下次跟我一起去吧,毕竟,那里也是你母亲的故乡呢!”
笛声戛然而止,暗夜潆的脸上竟然露出了惊恐之色,“皇兄,你什么意思?”
“端妃娘娘在紫竹庵里静休了十几年,难道真的把她的故乡都忘了吗?那里可是有人很是挂念着端儿呢——”
“你——你都已经知道了!”暗夜潆凄然一笑说:“母妃说过,你终究会知道的。我早该想到,你这次出去,定然会去落英,终是知道了!”
“看来你很早就清楚这件事了,阿潆,你骗的我好苦啊!”暗夜澈睁开眼睛,灼灼地盯着暗夜潆。
“我并非故意骗你,只是母妃怕你知道了恨她,所以不让我说。”
“你接近我,陪伴我,听我的话,其实都是端妃的意思吧?”
暗夜潆眼中忽然溢出大颗的泪水,他哑声说:“皇兄,你知道吗?母妃这十几年来在庵里吃斋念经,苦修身心,都是为了皇后娘娘啊!皇后娘娘走后,她就天天折磨自己,你以为我们过的比你好吗?”
“阿潆,”暗夜澈的声音又变的柔软了起来,“你知道吗?永春宫里的人都说端儿是个忠心护主的好姑娘,说她自幼跟着娘亲,两人如姐妹一般亲密无间。有一回娘亲生了病,她在结庐寺跪了三天为她祈福。后来,娘亲要嫁到暗夜来,也没把她丢下,带着她一起来到这金碧辉煌的宫殿里。”
“皇…兄!”暗夜潆哽咽着捏住暗夜澈的衣袖,“别说了——”
“好,我不说了,后来的事,你都知道的。”暗夜澈温柔地将他揽在怀中,“阿潆,不管怎么样,你都是我的好弟弟!好弟弟——”
暗夜潆被他的举动惊住了,身子微微一僵,低声在暗夜澈耳边问:“真的还把我当弟弟吗?”
“当然,你永远都是那个牵着我手叫我哥哥的小娃娃,”暗夜澈抚着他的头发柔声说:“我们在竹林里习剑,在山顶上吹笛。夏天,夜里我偷偷带着你去护城河里游水,你楼着我的脖子不肯放手,我驼着你从城东一直游到城西。秋天,我们坐在古树下背文章,你一个字一个字地背着庄子的《秋水》,认真的不得了。冬天,你说一个人住在西殿好冷,半夜抱着被子像个小游魂似的跑到东宫来,拱在我的怀里取暖…”
暗夜澈说着说着,眼中已有泪光闪动起来。
林嘉若却睁大了双眼惊恐万分。因为,她看见,比泪光更闪亮的,是他从袖间抽出的那柄薄刀。
原来,他除了那柄藏在腰间的薄剑,还有这样一柄可以杀人于瞬息之间的薄刀。
“哥哥!”暗夜潆扑倒在暗夜澈怀中,他终于又可以这样叫他了吗?
“不要——”林嘉若嘶竭地尖叫着,眼睁睁看着暗夜澈温柔地将冰冷的薄刀插进少年的后背。
她捂着眼睛无力地顺着石壁滑了下去,太残忍了,太可怕了,她这是在做梦吗?她看到的一定都是假的!假的!胸口好闷,眼前一片昏暗,意识一点点地抽离了身体,太好了,她什么都听不见,什么都看不到了,暗夜澈和暗夜潆,都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