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姨!”曲小宝乐呵呵地回身也牵了她的手说:“你也很喜欢小灵吗?”
“呃,”苏薇虽然不知小灵为何物,但不想扫了小朋友的兴致,便点头道:“嗯,我也喜欢小灵!”
曲小宝欢欣雀跃起地踢着小胖腿叫道:“噢耶!终于有人和我一样喜欢小灵了!”
苏薇有点迷惑,难道小灵在这家里很不受欢迎吗?再一看坐在边上的苏家人,要么表情奇怪,要么捂着嘴在一边偷笑。便仰了头看苏天天,用眼神向他询问。苏天天倒没什么异常,坦然地对她笑道,“一起去也好,把你丢在这里,我还不放心呢!”
“天天你这什么意思啊?”苏圆圆第一个把眼睛瞪起来,“难道我们会把苏薇吃了不成?”
“就是,苏薇你别听天天胡说,我们都是好人!”苏晨晨眼神真挚地盯着苏薇,伸手要去握苏薇的手,衣袖一带,却把手边的茶杯呯——地给扫到了地板上。
“二姐!你慢点!”苏天天话音还未落,茶杯已经变成一地亮晶晶的碎片。
“怎么会这样!”苏晨晨苦着脸,对着一圈要向她发难的家人,身形矮了一截。
趁着混乱,苏天天一手抱起曲小宝,一手拉住苏薇,溜了出去。
外面春光正好,阳光明媚,苏薇一路被苏天天拖着走,曲小宝伏在苏天天肩上一个劲儿地冲她咯咯甜笑,不知怎的,心里渐渐就生出一种异样的柔软来。
倘若我也这样一个可爱的宝宝,在这样好的天气里和丈夫带着宝宝出去踏春踩青,该有多好。这样的想法一但涌上心头,就像满月时涨起的潮水般无法抑制。苏薇甚至想,就算等不到那深入心扉的爱情,只要是爱她的,是让她感觉到春光般温暖的人,她愿意去尝试。对美好家庭的渴望,已经超越了对强烈爱情的向往。
或许自己真的已经过了那样憧憬的年纪,女人,到了快要三十岁的时候,还像少女一般天真,难免有幼稚之嫌。
正想的出神,三人已到了停车场。苏天天把曲小宝交给苏薇,打开后车门,从后座的拎带里取出一只巨大的铁皮奶粉罐,上面用透明塑料盖卡住,塑料盖上还有许多小小的透气孔。曲小宝开心叫道:“小灵小灵!”伸手要去捧那罐子。
苏天天却不让他捧,锁上车门说:“小宝不能自己拿,舅舅拿着给你看。”
曲小宝虽不乐意,但还是勾着头去看罐子里的小灵。
苏薇也好奇地伸头去看,这个苏天天养了七年的小灵到底是什么东西,可以放在小小的奶粉罐里?
一看之下,苏薇差点晕倒。那个苏天天说着可爱,曲小宝大叫喜欢,苏圆圆想要一脚踩死的小灵,竟然是一只巨大的蜈蚣!
“唉呀!”苏薇松开牵着小宝手,被开水烫着的兔子般跳开,一手指了苏天天,恼道:“苏天天!你竟然把蜈蚣放在车上!”
“薇薇别怕,小灵不是一般的蜈蚣!”苏天天安慰道。
“不是一般的蜈蚣?难道它能听的懂人话?”
“呃,听不懂。”
“那么它不会蛰人?”
“呃,这也不一定…”
苏薇扶头,“那它到哪里不是一般蜈蚣了?”
“它是我养了七年的蜈蚣啊!”苏天天满怀深情地看着在罐子里的青草上爬来爬去的小灵,那眼中满溢的似要流淌而出的柔情,让苏薇有一种想吐血的冲动。
“不管养多少年它也还是一只蜈蚣!”苏薇气急败坏。这个苏天天,原以为长大后改变了很多,没想到看起来成熟稳重的他竟然还和小时候一样有着奇怪的恶趣味,竟然拿只蜈蚣当宠物养!
“阿姨你好奇怪,为什么和妈妈一样不喜欢小灵呢?”曲小宝抬头看苏薇,满脸的失望。
会喜欢的人才奇怪好不好!
“阿姨,小灵很可爱,它有这么多的脚,爬来爬去好有趣呢!”曲小宝仰着胖胖的下巴,努力想要说服苏薇来喜欢小灵。苏薇光是想到蜈蚣那两排密密麻麻的细脚,就从头顶上开始冒鸡皮疙瘩。
她有些悲哀地看着曲小宝,心想,可怜的小朋友,这么小就有这么奇怪的品味,不知道长大以后会不会成为比苏天天还要变态的物种。
****
苏薇因为小灵和苏天天呕了半天气,回到苏家又被大家用极度同情的眼神长久地行注目礼,苏薇尴尬的简直要后悔这次H市之行了。好在苏天天的几位姐姐都很好,待她非常亲切随和,拉着她去了小厅,四人凑成一桌,打最简单的扑克牌,聊天打趣,竟成了特别投缘的朋友。
不知不觉到了下午,大姐夫贺云聪忙完工作也从事务所赶了过来。苏真真给两个人做介绍,苏薇一边笑着打招呼一边就思索,觉得这人的名字好熟悉,似乎以前在什么地方听说过。打完招呼,贺云聪去客厅里找女儿,一路叫着宝贝,宝贝的,可见疼女儿是疼到了心尖上。
苏晨晨看苏薇一直皱眉思索,便直问她在想什么。苏薇也不隐瞒,当下笑着说好像在哪里听过大姐夫的名字。苏晨晨就追问是在哪里听过,苏薇想了想,说,好像是以前在学校,初中时听过。苏晨晨听了就掩嘴咭咭偷笑,苏圆圆大咧,直接就笑道:“你肯定听过啊!咱们上初一时我大姐和姐夫上高二,那时学校里就有高中部的四君子说,我姐夫就是顶顶有名的四君子之一!”
苏薇得到提示,猛然想起,确实是呢!那时学校里男生会私下里选校花,级花,女孩子也不示弱,把校园里长的帅,有气质的男生挑出来,给封上些名头,私下里聚在一起对这些帅哥YY。苏薇抿嘴笑,回想当年,少年时的稚气,虽可笑,倒也可爱。
“那时高中部的四君子到底是哪几位啊?”苏真真托着脑袋回想,她记性最差,什么也想不起来,“我一直到毕业都不太搞的清楚!”
“反正我进Y中学的时候,四君子里已经毕业两位,还有两位一个是姐夫,另一个好像姓钟。”苏圆圆因为没看到另两位,觉得深感遗憾。
“我倒是都见过。”苏晨晨接过话,她只比苏真真小两岁,虽然手上不牢靠,但记性却是最好的,“说起真好笑,那四位君子里,咱们家倒占了两位!我一姐一妹,两位都是艳福不浅啊!”
“什么?”苏圆圆瞪大了眼睛,“难道说我家老曲也是当年的四君子之一?”
“嗯!”苏晨晨认真点头,“温文尔雅,风度翩翩,彬彬有礼,玉树临风,是当年学校里女生给这四位起的诨号,很搞笑吧?小女生们的YY真是无极限!”
苏圆圆两眼冒光,急问道:“二姐,我家老曲当年是四个诨号里的哪一个?”
“你家老曲啊,好像是风度翩翩,他和温文尔雅是好朋友,也是同一个班的,后来他俩一毕业,四君子就少了俩。”
苏薇听着觉得十分有趣,凝了神听苏家三姐妹八卦。女人们在一起,说话聊天内容难免就会狗血,反正没有外人,偶尔狗血八卦一下也无伤大雅。
“那我家云聪呢?”苏真真眼巴巴地盯着问,“我家云聪当年是彬彬有礼吗?”
噗——苏晨晨笑开了,“姐,你可真没有自知之明!姐夫上高中时是出了名的顽劣,对人总是一副冷冰冰的面孔,打架什么的都常有,还会叫彬彬有礼?不过是样子身材长的好,勉强混进四君子之列罢了。玉树临风这四个字,他安安静静站在那里不动弹,倒还担的起。”
苏薇和苏圆圆听了都笑的扑倒在桌上,手中扑克牌散了一桌。牌眼看着是打不下去了,干脆专心聊天八卦。四人上的都是同一个中学,学校里那些趣事说出来,个个头头是道,津津有味。
“等我姐夫和姓钟的那位毕业后,高中部好像就再没出过什么像当年四君子这样出类拔萃的风云人物。我们那届也有几个小有名气的,但和当年四君子的名头比起来,那是差的远了。”苏晨晨砸着嘴,有些遗憾似地捧起茶杯啜了口茶。
“可是,后来的事二姐你就不知道了!”苏圆圆弯起猫咪般晶亮可爱的圆眼睛笑道:“在你毕业之后,高中部又出过两位风云人物!”
“哦?”苏真真,苏晨晨还有苏薇一齐盯住苏圆圆。
“我在Y中好歹也呆了四年,高一结束才转走的,我怎么没听说?”苏薇奇道。
苏圆圆挥了挥手笑答:“那是你没福气,这两位是在你走之后才慢慢闻名全校的。其中有一位,就是你熟到不能再熟的人哦!”
噗——苏薇,苏真真,苏晨晨一齐把口中的茶水给喷了出来,“难道是天天?”
多么整齐划一的提问啊!苏圆圆贼笑着点了点头。
“可是,”苏薇回想起高中时苏天天矮矮胖胖的样子,笑问:“天天上高中时可一点也不帅啊!”
“那是高二之前,高一暑假到高二上学期那么短短大半年,苏天天同学简直就是在上演变形记,突然间拔高长大,呼地就蹿到了一米八以上,还有他的五官啊,以前因为脸上肉多,挤在一起,结果脸瘦下去拉长了之后,竟然是个凤眼俊脸的标准帅哥!大姐二姐,你们都是看着他变形的,还记得不?”
“怎么不记得啊!”苏晨晨笑,“那时候真是一天一个惊奇,我不过两个星期没见天天,就快要认不得这小子了。就像是细胞突然分裂长开了一般,他骨子里优秀的基因终于破土萌芽,以飞快的速度成长了起来。”
“恩,真的很神奇!我那时从N市回来,天天去车站接我,我完全认不出来,他要帮我拿包,我还大叫着抢劫啊!结果害他被保安捉!”苏真真嘿嘿笑着回忆,仿佛又回到了多年之前,那时她刚刚大学毕业,与贺云聪正陷于甜蜜爱河。
苏薇听着她们描述,回想自己初见苏天天的情景,确实一点也认不出来,完全是两个人,如果不是看见他的名片,她会一直被蒙在鼓里。
“天天从高二起在学校里可就风光了,他本来学习就是顶拔尖的,现在人又出落成这样,跟在屁股后面暗恋的女生一大把。这死小子,眼睛是长在头顶上的,看人都斜着眼睛,害得多少芳心破碎哦!”苏圆圆本来就大咧,都忘了要顾忌苏薇,心里想什么,话就脱口而出。倒是苏晨晨心细,她认为苏薇和苏天天是一对,当下狠捣了苏圆圆一下,咳了一声说:“我家天天可不是花心的人,他专情着呢!要么不喜欢,要喜欢就是一生一世!”
苏薇原本就没多想,所以苏晨晨故意说给她听的话,她反而没往心里去。
苏真真向来脑筋不转弯,都没看出这里头的道道来,还兴致勃勃地问圆圆:“那还有一个呢?天天和那位有啥诨号吗?”
“那位姓刘,单字一个淘,也是个脸上挂冰的。那时倾慕他们的花痴女生叫他们玉璧成双,真是一点也不贴切,我给他们取了个更贴切的外号,后来也颇为传颂!”苏圆圆摇头晃脑说的兴奋。
“那你给他们取了什么外号?”众人皆好奇。
“臭屁二人组!”苏圆圆得意地指向刚刚走到小厅门口的苏天天。

玉璧成双(一)

苏圆圆指着苏天天的鼻子揭他老底,苏天天竟然不生气。他笑眯眯地走到苏圆圆身边,拍了拍她的头说:“我知道你是妒忌我突然长高,又变瘦,你的心情,十分理解。”
苏圆圆被他戳到痛处,瞪着眼睛跳起来嚷到:“要死了苏天天!你竟然敢拍我的头!”
“好啦,圆圆,天天是开玩笑的!”苏晨晨怕他俩当着苏薇的面又闹起来,赶紧把圆圆拉开,又笑着对苏薇说:“你看,我这两个弟弟妹妹,一个快要奔三,一个连宝宝都有了,偏偏见面就像两只乌眼鸡似的,斗个不歇。”
苏薇点头笑道:“是啊,以前上学时他俩就这样,谁也不让谁。”
苏天天不搭这话茬儿,直接坐到苏薇身边问:“苏薇,明天你有什么安排吗?刚才高中时要好的几个同学知道我回来,约了明天聚聚,一起去好吗?”
苏薇连连摇头道:“那都是你的朋友,我不去。明天我也有个朋友想去看看,你忙你的,我自己去找我那朋友。”
苏天天不放心苏薇单独行动,立刻说:“你自己能找到路吗?要不让我几个姐姐陪你去?”
“不用!”苏薇连连摆手,“我这么大个人,还怕丢了吗?姐姐们都各有各事,你别拖她们。”
“没关系啊,我们陪你去!”
苏家几姐妹一齐表态,苏薇既感动又为难,她吞吐了半天才表示出,她想一个人去见见那个朋友。苏晨晨最先了然,便拍了拍她的手说:“摸不到路的话,就给我打电话,H市不算大,我们很快就能找到你。”
“多谢!”苏薇也扶了她的手,对她的体贴感激不已。
***
吃完晚餐,各人又坐着聊了会儿天,待果盘吃完,便作鸟兽散状各自回家。苏薇被苏家长辈安排住在苏圆圆出嫁前的房间里,她先还有些不好意思,好在经过一天的相处和苏家人都熟了,也知道他们都是打心眼儿里喜欢她,就不再客套,拎着行李跟着圆圆妈去房间。
苏圆圆的房间是二楼最中间向南的一间,半圆弧的落地玻璃窗,垂了米黄色缀浅咖啡色小花的窗帘。苏薇收拾好行李,略梳洗了一番,走到窗前扯开窗帘,后面是一层半透明乳白色绢纱,还不及将纱拉开,一弯上弦月便隔着纱,在眼前幽幽晃动起来。
这是一弯如眉新月,明黄光亮,晶莹如玉。月芽身后是城市里繁星般的万家灯火,红尘万丈。身下却是深静悠远,过尽沧桑的滔滔运河。
河水在夜色下看来尚且清洌,这暗色的河流,晃碎了如玉月光,也晃碎了月光身后的红尘万丈。
苏薇望着窗外景致,心渐渐被一股似悲似喜,似苦似甜的情绪填满。那些情绪,冲腾着想要奔泻而出,而她张着微颤的嘴唇却说不出一个字。忽然明白了,倘若她是个诗人,这些情绪就是诗,倘若她是个歌者,这些情绪就是美妙的音乐。而她什么都不是,她作不出诗,也唱不出歌,只有任这些情绪在她身体里如火焰般燃烧,直到在她眼角处凝成一颗泪。
这些年,也许是年纪渐渐大了,苏薇发现自己越来越容易触景生情。一抹浅浅夕阳,一颗半升的明星,一株将盛小草,一朵凋零小花,都可以在她心底里挑出伤感无限。
特别是在想到丁晴的时候。黄昏,或是在惹人神伤的季节,只要想起头上挣扎红花,眨着孩童般无知眼神,痴痴呆呆叫着她姐姐的丁晴,她的心就如被人生生拧往般疼痛。
明天,她要去看丁晴。那个她少年时最好的朋友。
缓缓拉上窗帘,苏薇静了心神,打算休息。正要转身离开,却从帘缝处瞥见楼下院子里,一人一狗在月光下追着玩的不亦乐乎。苏薇起了好奇心,伸头去看,原来是苏天天和喜子。
苏天天怎么还没走呢?刚才在前厅不是已经说过再见了?苏薇虽然觉得疑问,心底却又觉得欢喜。不及细想便推开半扇窗子,轻声唤道:“苏天天!”
苏天天抱着胖胖的苏喜子仰头看向她,脸上还含着笑,月华落了他一脸,面上便如渡了层霜般泛出淡淡银色的光泽来。苏天天与她眼神相对,凤眼轻轻上挑,一弯半月跌入眸中,便化成两汪清泉,泉里是深静悠远,亦是红尘万丈。
苏薇的心又跳起来,突突地敲打着心口,有一个声音似乎在脑子里低声说,那个深静幽远,还有万丈红尘,都是你想要的,可是,你敢跳吗?
“薇薇!”苏天天叫出她名字的刹那,苏薇身心皆软,默默在心中说,倘若这就是我的红尘,哪怕是万丈深渊,我也敢跳。
“薇薇?”苏天天见她反应有些奇怪,又叫了一声。
“苏天天…”苏薇念出他的名字,忽然宛尔,自己似乎想太多了,他是苏天天啊,是她的小胖子雪中送炭。
“你怎么还没走?”苏薇探出身问。
苏天天笑道:“我走去哪里?”
“回你自己家啊!”
“我今天住这边。”
“为什么?”
“多陪陪爷爷奶奶,”苏天天笑的温良,“我是个好孙子。”
哧——苏薇轻笑出声,“你倒是会往脸上贴金。”
“我是说实话,自己表扬自己难道就不能是实话吗?”
“咱们明天什么时候回S市?”
“你急着赶回去?”
“不急,我就是问问。”
“那傍晚吧,到家最多九点,也不算太迟。”
“好啊!”
苏薇答完话,两人都沉默了。应该互道晚安,各自安睡,却又像是都舍不得去睡似的,一个抱着小狗站在月光下,似蜡像玉雕,一个探身在半截窗外,半锁烟眉,似喜似忧。
“你——”
“你——”
两人同时开口,都愣住了,随即笑出。
“你先说!”苏天天说。
“不,你先说!”苏薇嘟了嘴。
“呃,我是想问,你累不累,如果不累的话,咱们出去走走,现在还早,刚刚八点半。”
“好啊!”苏薇欣然,“我想让你陪我去小时候住的七号大院,行吗?”
“好。”
****
七号大院离苏天天奶奶家不太远,两人沿着河堤慢慢行走,他们并不急于赶路,他们要在这一步步的接近中去寻回儿时的记忆,酸的,苦的,甜的,快乐的,悲伤的。
春夜温暖馨香,每一寸空气里都有各种各样奇妙的香气在飘散。
苏薇深吸了口气说:“桃花开了。”
“哦?”苏天天仰望着无边星空,不知在想什么。
“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无奈朝来寒雨晚来风。胭脂泪,留人醉,几时重,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
苏天天静静听苏薇呢喃般地念着词,待她念完,垂头看了她道:“怎么想起这词来了?林花刚盛,犹未及衰,人生应是得意时,哪里来的长恨?”
“不知道,原本也是觉得春意融融,天地皆美,不知怎么就想到了这首词。”苏薇摇了摇头:“只是念完了之后,心里也生出点难过来。”
“难过什么?”
苏薇抿唇笑,伸手拈了路边竹上一片小叶,自嘲道:“人生么,不过如此,总有谢了春红的一天。而我,漫漫二十七年,连春红还没见着。”
忽然捏着竹叶的手背一暖,右手竟然被握住了。苏薇愣愣地伸着右手,看苏天天。
苏天天倒走的自然,兀自欣赏夜景般自在。
“现在…现在看见了吗?”苏天天突然转首,漆黑的眸子双星般明亮。
“什…什么?”苏薇因为太过意外,对所发生的一切,脑子还没反应过来。
苏天天停下脚步,举起握在掌中的小手笑道:“估计你这辈子是嫁不出去了,所以,我苏至渝,爱与和平的使者,来解救你。苏薇,你要不要接受呢?”
“我…我…你…你…!”苏薇结巴了半天,说:“苏天天,你是不是吃错药啦?”
苏薇的反应让苏天天很受打击,他好心好意想帮社会解决一个剩女,结果对方问他是不是吃错药了!

玉璧成双(二)

苏薇觉得苏天天这番话完全是在开玩笑,并且和她开这样的玩笑实在是有点失了分寸,一点也不好笑。她和他之间,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有了些微妙的改变,至少,她不能再如儿时,或是初遇时那么坦坦然。
苏天天没有察觉到苏薇与平时的不同,他呵呵笑着说:“是吃药了,今天牙有点痛,四婶刚才给吃了几颗牛黄解毒丸。”
苏薇看他没心没肺的样子,也不知该笑还是该恼,甩了他的手,站在原地看着他笑吟吟的嘴角,叹了口气说:“你就会欺负我,从小到大都没变!”
苏天天揉了揉脸颊道:“我怎么听着你这话这么哀怨啊?”
苏薇不搭他的话茬儿,问:“牙痛怎么不早说,该在家休息的。”
“没事,我就想陪你。”苏天天说的若无其事,却又害苏薇心漏跳一拍。
苏薇恼地在他背上拍了一掌,“以后不许和我开这样的玩笑!都是大人了,没点正经!”
苏天天别过头盯着她,黑漆漆的眼仁像两丸黑水银,“你怎么知道是玩笑?”
“你!”苏薇被他这样看着,心又慌乱起来,不知他接下来会说什么,心里又是害怕又有点期待,岂料这家伙将她胳膊一拉,笑道:“快走!太晚了七号大院的门可是会关的!”
苏薇晕晕乎乎被他拉着走,一时间脑子里乱哄哄,不知道苏天天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一路如梦游般到了七号大院,熟悉的白色铁皮门还和十年前一样,只是多了些岁月斑驳的痕迹。门头钢板上用蓝漆写着的七号大院四个字,苏薇一抬头,看见这四个字,眼角就有些湿润。十年啊,十年前的青春与少年,如今又回来了。
大门已经落锁,只是偏门还给晚归的人留着。门房里有桔色暖光透出,苏薇遥遥向里看去,坐着一对中年夫妻,已不是当年看着她和苏天天长大的朱大爷和朱大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