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看来,为了逃离谢五郎,崔锦当真做了不少准备。

崔锦离开了厢房,跟着闵恭的随从离开了驿站。然而不到半个时辰,崔锦又回来了,这一回却是以闵恭随从的身份归来。

闵恭看向她。

她微微颔首:“他们离开了。”说罢,心底彻底松了口气,同时的,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她迅速忽视了,看了一眼榻上依旧昏迷的紫莲,低声道:“莫要杀了她。”

闵恭皱眉道:“斩草要除根。”

崔锦执意:“让她昏迷几天,我们离开时再让人送她回去,到时候神不知鬼不觉,又何苦往手里添一条人命?”

闵恭说不过她,只好作罢。

.

洛丰。

“回禀郎主,闵家郎君身边并未见任何人。”说着,暗卫又将跟踪闵恭这两日所见仔细地与谢五郎说了。谢五郎听后,仍是面无表情的模样。

他摩挲着拇指上的玉扳指。

好一会,才慢慢地道:“闵恭招|妓了?”

暗卫应道:“回郎主的话,卑职看得一清二楚,也在屋外听了片刻,的确是招|妓了。”

谢五郎继续摩挲着拇指上的玉扳指,他露出了一个细微的笑容,还带了一丝不屑。阿墨看在眼底,无需谢五郎开口,他就已经猜出了自家郎主为何会露出不屑的笑容。

他们家的郎主思维打小就与众不同,喜洁是到了一种极其严重的程度,不仅仅表现在别人拜见他时要沐汤,而且还有一点就是在身体上,这也是郎主迟迟没有破荤的原因。

那天他还以为郎主终于破荤了,然而在屋里寻找了许久,连丁点血迹也没找到。

郎主认为秦楼楚馆里的女人都是极其不洁净的,就算是经过的时候,闻到里头的脂粉味,回到府里了,肯定要仔细沐汤一番的,更别说招来侍候了。

如今郎主听到闵家郎君招|妓,估摸是在心底将人嫌弃到谷底了。

他道:“退下吧。”

暗卫迟疑地问道:“闵恭那边还需要继续跟吗?”

“不必。”他起身踱步到窗边,伸长了脖子,闻着外头的气息。此时正值开春,外头花香馥郁,满是生气勃勃。他忽然想起去年的开春,阿锦在他耳边用软糯的声音说着话,柔软的小手被他握在掌心里,他只要微微用力,她就会落入自己的怀中。

他皱起眉头,有怒气在眉眼间氤氲。

“回燕阳,崔氏也不用找了。”三番四次地离开自己,她当真以为没了她他就不行了么?她果然是被自己宠坏了!

暗卫应声,退了几步正要转身离去时,又被谢五郎叫住。

“找,继续找!盯着兰城,有任何动静立马向我禀报。”这次再抓住她了,她就别想离开燕阳城了,他要将她关在府里,日日夜夜地看着她!

“郎主,若是以崔元一家威逼利诱…”

谢五郎甩袖冷道:“我谢恒还不屑用这样的手段。”此时,他也说不清自己到底是什么样的心情,总之崔氏阿锦给他前所未有的打击。这两年来她的温顺,她的情意,他感受得出来是真的,可是如今她的逃离,与万全的准备,让他无比失望,甚至能说是伤了他的心。

他将他认为最好的都给了她,她却从来没有相信过自己。

“明日即刻回燕阳。”

.

边境将至。

一路走来,周遭愈发荒凉。许是战事将近的缘故,边境附近人烟难寻。毒辣的太阳明晃晃地挂在高空,不过是短短半月,崔锦雪白的肌肤便已晒黑了不少。

闵恭直勾勾看着崔锦,道:“可惜了。”

崔锦莞尔道:“我既然答应了你,便不会后悔。这没什么好可惜的,”她摸了摸自己的脸,说:“不过是肤色变黑了,也省得我每日花心思在脸上。到了战场,没什么能与命相比,区区一张脸而已。何况,黑了也能养回来的。”

微微一顿,她又重复道:“我应承你之事,绝不反悔。”

闵恭说道:“你相助于我,我应承你之事,亦不会反悔。”他眸色微深,“你将你的秘密告之于我,你能相信我,我也不会让你失望。”

之前崔锦出现在海上奇景中时,他便隐约有了这个猜想。他试过让人去暗中查探,可惜什么都查不到,所有蛛丝马迹都被毁得一干二净,他索性作罢。

只是他没想到的是,有一日她会亲口告诉自己,并愿与自己携手同行。

这也是他应承崔锦的原因之一。

有此神技,俨然是上天相助,他不可能会放弃。

崔锦扭头看向外面。

苍穹之下是广阔的草原,虽不见牛羊,只闻肃杀之气,但她内心却充满了激动与兴奋。她给了自己两年的期限,不停地为今日的到来而作准备。

如今大兄娶了妻,嫂嫂肚里怀有子嗣,爹娘亦有兄嫂照料,身后还有欧阳家与秦南王府撑着,即便谢五郎想找麻烦也得掂量掂量,更何况以他的性子他绝对做不出那样的事情。

她可以放手一拼,赌上她的似锦前程!

作者有话要说:
闵恭:我觉得我好像有机会上位了。

谢五郎:滚粗!这是不可能的事情!我才是男主好嘛~

阿宇:我觉得两位大大好像忘了我的存在。

崔锦:求问我可以申请走无CP路线吗!

作者菌:…

第九十章

燕阳乃晋国都城,六朝之都,其繁华荣盛自是不必多说。异国前来朝拜,往往都会讶异于燕阳之富丽,百姓之富足,朱雀玄武白虎青龙四街环绕宫城而立,处处皆繁荣。

朱雀街乃作为商街,琳琅满目的商品,包括异国他乡之物,在朱雀街中应有尽有。平日里朱雀街是燕阳城中最为热闹的,而今日却微微有些不一样。

商铺外的摊档都收了起来,宽敞的街道两边井然有序地站了两列侍卫,侍卫后是人头攒动的百姓们。

他们探着头,使劲地张望。

中间空出的街道空无一人。

“啊,应该也快到了。两年了!两年了!胡人彻底击败了,这次胡人再也不敢侵犯我朝了!”

“这可是多亏了闵将军。”

“是呀,当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想来当初欧阳将军也想不到自己看漏了眼。”

提起欧阳将军,众人都不禁唏嘘不已。

多年前,欧阳将军击败胡人,一举成名,胡人闻欧阳而惧怕。岂料胡人再次侵犯,第一场战役竟是欧阳将军败了。整个晋国上下都陷入恐慌。而在第二场战役中,依旧是欧阳将军战败,胡人已经攻破晋国边境,夺取了边境的一个小城。那时,朝中陷入水深火热之中,纷纷另想他法。

便是在此时,闵将军脱颖而出,率领大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取得首次大捷。

在此之前,闵将军原先是得了欧阳将军的重用,后因分歧而被欧阳将军冷落。在欧阳将军战败之际,朝廷派了另外一位将军前往,而闵将军另投他人门下,锋芒展露。

后来接连数次战役,则由欧阳将军与闵将军共同御敌,将胡人打得抱头乱窜,元气大伤。

如今众人凯旋,虽说欧阳将军有功,但前两次之失,即便能将功补过,可锋芒始终及不上新贵闵将军。偌大的燕阳城中,如今无人不提闵恭,提起欧阳将军的也是少之又少。

且不说宫里的那一位如何想,四大世家心中已有思量。

“说起来,你们可知为何闵将军能如此骁勇善战?你们可有听过什么特别的传闻?”

“你是说鬼神相助?”

“然也,传闻闵将军之所以能势如破竹,就是因为得鬼神庇佑之人相助。听说那人窥测天意…”

“啊?岂不是与…与巫子…”

“嘘。”

说话之人眼神一交换,立即心知肚明。

此时,忽有喧嚣声响起,只听有人轻呼:“来了!闵将军凯旋!”街道上的百姓们激动地探头,两边的侍卫如铜墙铁壁一般,岿然不动。

只见燕阳城门大开。

肃杀的军队有条不紊地走进,最前头的是欧阳将军,他身后是骑着乌骓马的闵恭。只见他穿着墨蓝的铠甲,在阳光之下说不出的意气风发,即便此时此刻的他一张面容黝黑,可丝毫也不损他的丰神俊朗。

众人欢呼。

“恭贺将军凯旋!”

即便不曾言将军姓甚,可众人的目光都是望向了欧阳将军身后的闵恭。他的军事才华太盛,以至于此回派去两位将军都无法掩盖他的锋芒。

而就在这个时候,有人注意到了凯旋的军队之中有一辆不显眼的马车,乍一发现,便只觉马车极其突兀。有人探长了脖子,可惜马车上的车门紧闭,里头究竟是什么无人得知。然,从层层兵士包围之下看来,里头的人或物,显然是极其重要的。

越来越多的人目光落在了这一辆马车上。

只可惜此时无风,吹不起车帘。众人盼了又盼,最后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军队消失在自己的眼里。在此之后,街道两旁的侍卫也散了,剩余的百姓登时炸开了,纷纷讨论起马车中究竟是什么。

不过短短半日,燕阳城中便流传出极多谣言,有说是胡人之首,还有人说是胡人俘虏,更有甚者说得天花乱坠,堪比神鬼志异。

.

而这会马车已然到达了宫城。

当朝天子犒赏三军。

庄严而肃穆的朝堂之上,有功之臣等候受封。站在最前面的则是欧阳将军欧阳明,依次下去的是闵恭与其余将士。

而两边朝臣不着痕迹地打量着他们。

今日过后,晋国官场上会因战功而出不少新贵。不少人看向闵恭,想必他成为新贵是无可非议的事情,且立了军功,又扭转了局势,如此大的功劳,以目前皇帝的心思,兴许能成为与战绩累累的欧阳家抗衡的第一人。

至于欧阳家,此回只能算是将功补过,若皇帝真要深究,说不定还能揪出个小过来。

然而,众人不曾想到的是,这一回皇帝竟会如此重用闵恭。

欧阳家得了奖赏,也只是寻常的赏金与田地,当轮到闵恭受封时,竟是封了异姓王。这…这可是晋国建朝以来前所未有的事情,拥有实权的异姓王,显然是能将欧阳将军的势力一分为二。

闵恭跪下接旨。

“谢主隆恩。”

皇帝慈爱地看着他,“爱卿平身。”

在场之人登时明了了一事。

燕阳新贵,皇帝红人,即将横空出世。众人看向闵恭的眼神也变得不一样了。欧阳将军冷着张脸,并未说任何话。欧阳将军离开时,一众朝臣还清晰地见到闵恭对欧阳将军冷冷地笑了声。

作为新贵如此嚣张…

众人看向皇帝,皇帝仿若未见,依旧用看一个宠臣的目光看着闵恭,想着这些年来欧阳家的壮大,所有人此时也是心知肚明了。

皇帝摆明是要借闵恭这个新人瓜分欧阳家的声望。

将要退朝之时,闵恭出列,说道:“启禀陛下,臣有一事禀报,”顿了下,他又说道:“想私底下向陛下禀报。”

此话一出,不禁有臣子抖了抖嘴角。

皇帝似乎愣了下,随后又说道:“你留下吧,其他爱卿退下。”

众人应声。

离开朝堂之时,有几位相熟的大臣交头接耳的,不外乎是在说这一位新贵太过粗俗无礼,太过直接,即便是有话要禀报,退朝后再私底下觐见陛下便是,当着一众朝臣的面说出来,呵,毕竟是太过年轻。

崔池经过时,面无表情地看了交头接耳的大臣一眼,随后离开了宫城。

小厮驭了马车前来,搬下蹋阶。

崔池上了马车。

“父亲。”

崔池道:“查到了没有?”

“不曾。”

“阿深,闵恭此人慧也,值得结交。”

“父亲此话何意?”

崔池道:“他知道陛下要一个什么样的臣子,他越无礼陛下便越高兴。陛下忌惮欧阳家已久,扶持新人,可不是要扶第二个欧阳明。”

崔深应声。

崔池又道:“马车中是何人何物,不日便有定夺。这时该如何做,想来你也有分寸。我们汾阳崔氏的大房绝对不能没落,闵恭乃新贵,立场还不知,定要比其他世家早下手。”微微一顿,他皱眉道:“你妹妹的婚事,也不能全押在谢家身上了,谢家五郎虽贵矣,但非我们崔氏一族的良配。”

“是,父亲。”

.

众臣散去,朝堂之上只剩下闵恭与皇帝两人。

皇帝说道:“爱卿且说。”

闵恭道:“此回臣能势如破竹,也多亏了臣的恩人。”

皇帝饶有兴致地道:“传闻有得鬼神庇佑之人相助于你,此事当真?”

闵恭抬头道:“恩人不仅得鬼神庇佑,且有窥测天意之能。臣偶然识得她,多次战役中也得她相助,方能所向披靡。臣斗胆为她请求赏赐。今日臣还带来了恩人。”

皇帝眸色微沉。

他道:“传。”

不到片刻,内侍带来了一位红衣姑娘,她低垂着头,皇帝看不清楚她的样貌,只见到她袖下垂着的双手粗糙而黝黑。

皇帝登时有几分失望。

不曾想到身材曼妙的女子却有一双索然无味的手。

此时,女子叩拜道:“民女拜见陛下,陛下万福金安。”

“平身吧。”

女子应声,她缓缓地抬头。

这会,皇帝看清楚了她的五官,不由大为惊艳,时间竟有五官如此精致的女子,然,可惜的是肤色不白,倘若肤色白下来,便如同盈盈白玉一般。此时肤色偏黑,倒是损了容貌的姣好。

皇帝彻底失望了。

“你叫什么名字?”

“民女姓崔,单名一个锦字。”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菌:这章应该算是正式进入新地图啦~~~

第九十一章

崔锦走出了宫城。

她回首望去。

夕阳西下,偌大的宫城镀上了一层金光,显得愈发磅礴大气,像是一条巨龙盘旋在金光之下。侍卫持刀矗立在城门下,刀光森森,说不出庄严肃穆。

她的唇角缓缓地勾起,露出了一抹微笑。

侍卫们瞧见了,只觉有些耀眼。女子一袭红衣,像是一团火焰在夕阳下熊熊地燃烧着,仿佛有烧不尽的雄心壮志。

而此时,有急促的脚步声响起。

“阿锦。”

男子匆匆走前,埋怨地道:“怎地不在宫里等我?”此人仍是身穿墨蓝铠甲,正是当今新贵——闵恭。他追上崔锦的脚步,又说道:“不是让你在殿外等我么?陛下也就跟我说了几句话而已。”

崔锦说道:“闵郎又不曾与我说,我又怎么知道?”

闵恭说:“我给了你一个眼神。”

崔锦失笑:“你眼神又不会说话,我怎知你在想什么?”

闵恭又说道:“我们两年默契,你怎会不知我在想什么?两年不长不短,若是夫妻,娃儿已能喊爹娘。”

崔锦瞥他一眼,淡道:“两年是不长不短,夫妻也能和离。我今日刚到燕阳,新家事宜还未办妥。”

“新家?”闵恭皱眉道:“陛下赐我府邸,是原先雍亲王的府邸,如今一切都是现成的。你若我跟我一道住在王府里,也无需置办新家。这两年来…”

他本想说她与他同进同出,名声早已没了,他底下的兵士几乎都将她当作他的正妻看待,如今与他同住一屋,也是理所当然之事。

但是这些话闵恭没有说出口。

与她真真正正地相处两年,他对她太过了解了。阿锦早已将自己的名声抛之身外,她并非寻常的女子,她要的不是一个能给她撑起一片天的夫婿,她要的更不是内宅里的勾心斗角,她的心太大。

闵恭改口道:“你何必置办新家,你不是说认我当义兄么?义兄与义妹同住一屋,又有谁敢质疑?何况王府离宫城近一些,你每日在宫里当值也方便。”

两年前,崔锦说要与他交易。

她说出了自己最大的秘密,且在数次战役中诚然有起死回生之用,他摸爬打滚,虽有受伤,但在崔锦的相助之下,直捣长龙,战无不胜攻无不取。

她助他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忠义王。

他则成为她的靠山,让她在皇帝面前请求一个赏赐。

他一直以为她请求的赏赐会与谢五郎有关,尽管两年之内他不曾听她提过谢五郎,偶尔得了谢恒的消息,她也是闻声不动的,淡淡一笑便过了,可他觉得她还没有忘记他。

所以他一直以为崔锦的赏赐,会是当谢恒的正妻。

然而不是。

她竟然那么大胆地说,她既有窥测天意之能,为何不能当巫女?她还说天意难测,唯有多听,多看,方能更清楚天意。

她堂而皇之地要求以女子之身旁听朝政之事!

她说得那么理直气壮,在年过半百的老皇帝面前,她丝毫也不胆怯,一双乌眸因此而熠熠生辉!

崔锦瞥他一眼。

“义兄不必担心,虽说要置办,但事情也不多。是我大兄原先住的屋子,只要打扫一下便好了,再添些女儿家的事物,夜里也能住进去了。再说,离宫城也不是很远,小半个时辰便能到。”她微微一笑,又说道:“屋子你也放心,是秦南王那边找的。我若有事相求,一定第一个找你。”

闵恭似是想说些什么,而此时崔锦已经对他挥挥手,爬上了马车。

他抿紧了唇瓣。

.

阿宇的手脚很是利落,不过短短半日,屋子便焕然一新,侍婢仆役也都一一置办好了,也提前了一整月从洛丰的崔府里取来了她以前的衣物与首饰,以及她的藏书。

崔锦无比庆幸当初收留了阿宇。

如今阿宇与大兄□□出来的九人,成为了她的左臂右膀。

小小庭院中栽了一株枣树,像极了当初在樊城时的那一株。崔锦不由有些怀念,她抚摸着树干,含笑问:“这是大兄所栽的?”

阿宇说道:“大郎来了燕阳,心中思念家人,让小人寻了枣树,栽了几次方活了下来。这几年大郎也有派人照料这株枣树。”

崔锦笑说:“正好了,等它结果子的时候,又能吃枣糕了。说起来,我也有好几年没吃过珍嬷做的枣糕了,倒是有些怀念了。”

“小人…”

崔锦打断道:“我就是说说,你不必放在心上。如今刚到燕阳,一切都需要人手。枣糕燕阳亦有卖。”

她正色道:“所以莫要做那些浪费人手之事。”

阿宇被识破了心思,也不窘迫,应了声。

“小人明白。”

崔锦走回屋子里,她于案前坐下,一本正经地道:“打听到什么了?”

阿宇回禀道:“如今燕阳五大世家已知大姑娘有窥测天意之能,巫族那边暂时没有动静,”微微一顿,他看了眼崔锦,“谢家已有人前往通州。”

如今谢五郎就在通州。

崔锦面色不改地道:“我知道了,且看看哪一家先过来。”

巫女之名一传,五大世家必然坐不住。

然而崔锦没有想到的是最早来找自己的竟然会是王家的人,而且还是曾与自己有过一面之缘的王珰。崔锦还记得当初在洛丰时王珰举办的宴会中,王珰对自己的敌意是隔着大老远都感受到了。

侍婢问:“大姑娘,见吗?”

崔锦看了眼外头的天色,此时已然入夜,而她进这个新宅子还不到一个时辰,王珰就找上来了。崔锦淡道:“帖子上是以什么人的名义?”

“回大姑娘的话,是以王姑娘自己的名义。”

崔锦说道:“让她进来。”

她思考过的,来找她的人必然不会是谢家,也不会是王家,王谢两家有交情,交情之深也不必说了,看王四郎与谢五郎便知,两人还是巫族同门,几乎可以说得上是形影不离。

如今出了个巫女,王谢两家若是急着过来,未免有损巫族的声名,且巫族向来自恃甚高,定不会主动过来,估摸着还等她主动过去呢。

在崔锦的思考中,她没有考虑过本家,她更倾向于如今五大世家里更弱的李氏。李氏因谢氏的兴起,逐渐变得衰弱,谢氏因巫族而挤进燕阳五大世家,李氏定然也有这个想法。

这样的李氏会更容易答应她的要求。

在崔锦的沉思中,侍婢将王珰带了进来。

尽管在黑夜中,可王珰第一眼就见到了崔锦。她穿着那么晃眼的红衣,即便肤色变黑了,可她依旧那么引人瞩目。

王珰很不愿意承认的。

一个庶子出来的姑娘,竟然夺得了她心心念念的郎君的心。那是她渴求了二十年多年的东西呀,她从小就想嫁给谢五郎,长大后都是为做谢家儿媳而做着准备,可是五郎却从来没有看过她一眼。兄长说五郎的正妻要是世间最好的女子,她便拼了命去做最好的她。

可是到头来,五郎倾心的却是一个那么粗鄙的姑娘,没有身世没有才情,甚至还与世俗走着相反的路。

她的五郎竟倾心于一个那么糟糕的她。

这让她如何甘心呀。

而如今她回来了,还拥有了巫女之名。她那么狠狠地抛弃了五郎,如今风风光光地回来了!她原先还期盼着五郎会嫉恨她,会忘记她,可现在看到这么耀眼的她,王珰变得不自信了。

她咬咬牙。

蓦然间,她跪在了冰冷的地上。

她说道:“算我求你了,离开五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