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多亏了谢五郎的马车,她足足睡了四个时辰,比往日里的夜晚睡得还要沉。
崔锦睡了美美的一个觉,此时只觉夜色好,月色佳,看什么都是极妙的。以至于阿墨过来的时候便见到了一个笑容可掬的崔锦。
对比起郎主青黑的脸色,阿墨微微有些头疼。
“郎主要见你。”
崔锦应声。
阿墨带着走在长廊上。谢府别院不小,构造上颇有江南的雅致,亭台楼阁在夜色中若隐若现。崔锦分了心神欣赏着夜色朦胧中的谢府别院。
即将拐弯时,阿墨不动声色地瞅了崔锦一眼。
他忽然出声道:“你若不想受到郎主的青睐,便顺着郎主的意思,太过聪颖的姑娘,郎主不会放手的。”
崔锦没想到阿墨会提点自己。
之前她可以明显得感受到阿墨对自己的不喜,如今蓦然间提点她…
她低声一笑。
“我明白你的意思,多谢郎君。”
阿墨又看了她一眼。不得不说,崔氏女能得郎主的特别对待,能让郎主念念不忘,实在是有她的出彩之处。阿墨在一道门前停下,他侧身道:“郎主就在里面。”
崔锦颔首致谢,提起裙裾,进入屋内。
她很快便见到了谢五郎。
屋里只有谢五郎一人,兴许是为了方便谢五郎,屋里颇是空旷,而谢五郎负手站在雕花楼空的窗前,微微仰着头,似是在眺望夜空中的明月。
崔锦施礼。
“阿锦拜见郎主。”
谢五郎没有转身,他缓缓地道:“你过来,站在我身边。”
“是。”崔锦从善如流。她踩着小步子走到了谢五郎身侧,并没有完全与他并肩,而是微微空了半步的距离。
“今夜月色可好?”
崔锦说道:“今天是圆月,跟人脸一般大的月光挂在夜空中,银辉遍地,月色极佳。”
谢五郎说:“我从未见过月亮,也不知何为银辉。”
崔锦微怔,不曾料到谢五郎蓦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谢五郎淡淡地道:“我只知此刻眼前是黑色的,我唯一见过的颜色。”
他说此话时,眼睛微微垂下。
从崔锦的方向看去时,外头的银辉恰好笼罩着他细长的眼睫。这个高高在上的天之骄子,竟然会有这般落寞孤寂的一面。
“你在可怜我?”
崔锦否认,她认真地道:“郎主,阿锦只知有失必有得。上天夺走郎主的双目,必定会还给郎主更重要的东西。”
而就在此时,她只觉腰肢一暖,她的鼻尖撞到了谢五郎的胸膛。他垂着头,鼻息喷洒在她的头顶,好听而沙哑的声音在耳畔间响起。
“比如你?”
崔锦的脸蛋一下子红透了,胸腔里心如鹿撞。
那样一个尊贵无双的天之骄子,在对她说,比他双目还要重要的是她。无论真假,她只觉自己此刻的脸烫得火红火红的。
他的手指抚上她烫热的脸颊,轻轻地摩挲着。
“阿锦,你的脸很烫…”
“阿锦,你的心跳得很快…”
“阿锦,你心悦于我是么?”
他第一次唤她“阿锦”,用这般温柔醉人的声音,仿佛她是他心尖上的人。她说:“郎…郎主…你莫要戏弄阿锦。”
她的声音里充满了不知所措。
她想要躲避他手指的摩挲,可刚微微撇头,腰肢上的手臂便像是烙铁一般炙热地箍紧她,使得她更为贴近他的身子,仿佛两人的身子快能融为一体。
“哦?阿锦觉得我在戏弄你?”
她说:“尊贵如郎主…”
他打断了她的话,“在此之前,我只是个男人。阿锦,你心悦于我么?”他的鼻息离她越来越近,他的唇几乎能贴上她的脸颊。
两人都没有注意到此刻的他们是有多么的亲密。
崔锦张开唇,正想说话时,谢五郎又道:“阿锦,我要听真话。倘若你再用以前的话来糊弄我,今夜你就只能宿在我的榻上。”
崔锦说:“阿锦敬重郎主,不敢心悦于郎主。”
“有何不敢?”
“阿锦尚有自知之明,晓得自己配不上郎主,亦不配在郎主身边侍候。”
谢五郎皱眉。
“是不配?还是不愿?”此话已隐隐有不悦的气息。
崔锦深吸一口气,说道:“不配。”
谢五郎面上的不悦骤然消散,他搂紧她的腰肢,亲密地与她耳鬓厮磨,只听他说道:“阿锦,今夜我便给你一个配得上我的机会。”
作者有话要说:
存稿箱:远在海南的作者菌带给了谢五郎一句话,不!要!作!死!
谢五郎:→_→→_→→_→→_→
闵恭:→_→→_→→_→→_→→_→【幸灾乐祸
崔锦:→_→五郎,你要对我做什么,快想想我们的未来!
第四十六章
配得起他的机会?
饶是崔锦再聪慧,此刻一时半会的她也没想通谢五郎话中的意思。而此时,有脚步声响起,崔锦扭头望去,是阿墨。
对于谢五郎与崔锦的亲密之态,阿墨仿若未见。
他眼观鼻鼻观心地说道:“郎主,已经到齐了。”
谢五郎道:“带她去换衣裳。”
“是,郎主。”
阿墨上前,侧身说道:“崔姑娘,这边请。”崔锦别无他法,只能跟上。阿墨将她带到一间耳房,他停留在门口,并没有进去。
耳房里有两面屏风,其中一面松柏长青纹案的挂着素白衣袍,另一面水墨山河纹案屏风前则站了一侍婢。
侍婢伏地行礼。
“奴婢唤作幼芳,是侍候姑娘更衣的。”
崔锦愣住了。
她注意到了一事,侍婢给她行了大礼。以往谢五郎身边的侍婢与家仆,见到她时,行的仅仅是客人之礼。而如今行的却是…主人之礼。
她彻彻底底地怔住了。
谢五郎…他是什么意思?
幼芳起身,低眉顺眼地道:“奴婢得了郎主吩咐,侍候姑娘更衣。”
崔锦轻轻地应了声。
幼芳褪去了崔锦身上的衣裳,随后顺下屏风上挂着的素白衣袍。当崔锦穿上的时候,她嗅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是谢五郎的味道。
幼芳又道:“还请姑娘坐下,奴婢为姑娘梳发。”
崔锦试探地问:“郎主为何要我换上他的衣裳?”
幼芳低声道:“回姑娘的话,郎主之事,奴婢不知。”崔锦听到此回答,也没有失望,倒是冷静下来了。既来之则安之。
渐渐的,幼芳解开了崔锦的高髻,用象牙梳子梳顺,随后又抹了头油,最后不曾绾任何发髻,仅仅用一条水红的发带束住了发尾。
幼芳道:“姑娘,梳妆已成,郎主已在等候。”
.
崔锦回到原先的屋里。
谢五郎倚在窗边,许是听到了脚步声,他开口道:“好了?”
阿墨没有回答,崔锦看了他一眼,只好轻声应道:“是。”谢五郎低笑一声,他径自向崔锦走来,离她仅有半步的距离时方停下了。
他低头一嗅。
“好香。”
崔锦的脸微红,呼吸也急促起来。
谢五郎愉悦地低笑:“差不多了,走吧。”说罢,他迈步离开了屋里,崔锦似有怔楞,停在原地半晌。直到阿墨给了她一个眼神,她方猛地回神,连忙跟上。
约摸走了一盏茶的功夫。
崔锦的眼神慢慢地变得诧异,别院里起初还是冷冷清清的,几乎找不到一个侍婢或是家仆,然而,当穿过一道月牙门后,霍然间便热闹起来。
此时,阿墨高喊道:“郎主到——”
谢五郎低声在崔锦耳边说道:“好好把握。”话音落时,他已大步往屋里迈去。崔锦下意识地跟上。当她整个人踏入屋内时,她的面色刹那间就白了。
屋里权贵齐聚一堂,皆是洛丰城里的大人物,她甚至还看到了欧阳小郎,以及他身边的闵恭。
所有人纷纷起身,齐刷刷的目光落在了谢五郎的身上。很快的,便有人注意到了谢五郎身后的姑娘。
与巫子谢恒一模一样的装束,容貌清丽而不俗,紧跟在他的身后。
两人之间的关系扑朔迷离。
谢五郎入座后,众人方重新坐下,仍有不少人的目光在崔锦身上打量着。她跪坐在谢五郎的身边,脸色微微发白。
她不曾想到谢五郎口中所说的给她一个配得起他的机会竟是如此的…堂而皇之。
竟然在她没有任何准备之下,就将她暴露在洛丰权贵的眼前,硬生生地烙上了谢五郎的名号。从此,世人皆以为她是谢家的人。
他这一招惩罚,太过…诛心!
崔锦的呼吸变了。
谢五郎开口说道:“此回贸然邀请诸位,是谢某的唐突。恰好近来经过洛丰,忽然想起洛丰人杰地灵,便索性来小住几日。今日宴请诸位,只为与诸位畅饮,仅谈风雅,不谈政事。”
底下的人接二连三地附和。
酒过三巡时,崔锦仍然跪坐在谢五郎的身侧。谢五郎与宾客谈笑风生,期间他不曾与崔锦说一句话,仿佛忘记了自己身边有这样的一人。
崔锦低垂着头,尽量与坐地屏风贴近。
她没有打量在座的宾客,那般低垂着头,就像是谢五郎的影子一样。蓦然,她挪动了下脚步,悄悄地后退,趁所有人酒兴正高的时候,她离开了宴席。
阿墨正想禀报郎主。
谢五郎已是知晓,他低声道:“无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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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色清朗。
崔锦伫立在长廊上,她仰头望着空中明月,似是有所沉思。她从袖袋里取出薄荷香囊,在鼻间轻轻一嗅,薄荷的香味袭来,她登时精神了不少。
她重新收好香囊。
身后蓦然响起一道声音。
“崔氏阿锦,你将我的话忘记得彻底。”
崔锦缓缓回首,只见月夜之下,一郎君着墨蓝衣袍,浓眉微蹙,正不悦地看着她。此人正是闵家郎君。他前些时日刚与她说了利弊之处,转眼间,她竟跑到谢恒的眼皮底下了。
今日她还以一种这样的方式出现洛丰权贵面前,打下了谢家五郎的烙印。
事情变得棘手了。
闵恭的眉头蹙得越来越紧,脸色也微微有些发青。
崔锦淡道:“人生不如意之事十有□□,又岂能事事顺心如意?”
“他逼迫于你?”
崔锦道:“郎君尚不能位极人臣,还望保重。”
说罢,她敛眉一礼,留下深思的闵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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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锦再次回到了宴席上。
在外面待了一会的她回来后像是想通了什么,她依旧跪坐在谢五郎的身侧,然,与先前不一样的是,她的脸色不再发白,眼睛则是微微发亮。
她挺直身板,将自己完全展现在一众权贵的面前。
在阿墨为谢五郎斟酒的时候,一双纤纤素手接过他手里的酒盅。阿墨愣了下。崔锦靠近谢五郎,斟满了一杯酒。
她嫣然一笑。
“阿锦敬师兄一杯,以此多谢师兄的提拔。”
此话一出,在场之人不由看向了崔锦,不少人露出了惊诧的表情。他们听到了“师兄”两字。谢五郎是谢家第五子,除此之外,他还是巫子。
巫师家族与五大世家不一样。
巫师家族,是大巫师收揽天下拥有巫力之人,为朝廷效忠。因此自是不存在血缘之事,有能者居之,巫师家族里以师门称之。
而如今与巫子谢恒看似亲密的姑娘蓦然喊了一声“师兄”,岂不是在说她乃巫师家族的人?
众人再看崔锦的衣裳,白衣水红发带,正是巫师家族的着装。
崔锦仰脖一饮而尽,随后以空酒杯示意。
阿墨瞪大了双眼。
谢五郎面无表情的,不过他也不曾反驳于她。于是乎,谢五郎的沉默便成了默认,在场的众人这会已经完全将崔锦当作巫师家族的人了,看崔锦的目光也不一样了。
崔锦笑意盈盈地又自斟一杯。
“阿锦敬诸位一杯,先饮为敬。”
她再次仰脖,将酒杯里的酒喝得一滴不剩。她这般落落大方的模样,丝毫不像是深闺女子,加之谢五郎的默认。在场权贵先是一愣,随后陆续举杯。
宴席在宵禁之前结束了,宾客逐渐离去。
当厅堂里只剩谢五郎与崔锦两人时,崔锦往后退了数步,她伏地一拜,高声道:“多谢郎主给阿锦的选择。”
换上他的衣裳,束起水红发带。
宴席上他不吭一声,不曾主动提过她,也不曾忽视了她。
她知道的。
今日在众多权贵之前,谢五郎的女人,或是谢五郎的同门,这是他给她的选择。自此,洛丰城无人不知她崔锦,上至权贵,下至普通百姓。
他以这样的一种方式,给她一个配得起他的机会。
“今日马车之行且当与之前的事一笔勾销。”
崔锦霍地抬头,她愣愣地道:“郎主不生气了?”
“你过来。”
她从地上站起,往前迈了数步。谢五郎伸手揽住她的腰肢,逼迫她的头靠在他的胸膛上。“之前我曾与你说过,只要你不忤逆我,我会宠着你,且还允许你肆无忌惮。”
他的另一只手抚上她的乌发。
“此话依旧作数。”
作者有话要说:
存稿箱:你果然在作死呀,谢五郎。一想到你们俩生出的儿子,存稿箱君我就好头疼,肯定会遗传你爹娘俩的奥斯卡影后影帝的演技吧…
谢五郎&崔锦:你别剧透好吗…
存稿箱君:…这个剧透木事!文案上不是挂着吗!《两阕春》不是写你们家的儿子跟另外一个姑娘的故事??
谢五郎&崔锦:扶额,你打广告手法不及作者菌灵活好吗→_→
存稿箱君:你们说要怎么打…
谢五郎&崔锦:谢家包子,回味无穷!
第四十七章
离谢五郎举办的宴席已经过了两日。在短短两日之间,崔氏阿锦的名字再次在洛丰城中传遍了每一个角角落落。
如今秦州洛丰几乎无人不知樊城崔氏女。
各家的请帖与拜帖再次堆成了小山。阿欣原以为大姑娘又要再次一家一家地走了,不曾料到这一回大姑娘却是称病一一拒绝了。
崔锦躲在厢房里。
每次阿欣进去换冷茶奉新茶的时候,都能见到大姑娘紧锁眉宇。画纸铺了一张又一张,地上还有许多皱巴巴的纸团。
阿欣头一回见到崔锦这么烦恼。
她轻声说道:“大姑娘,身子为重。”
崔锦头也未抬,便说:“我知道了,你退下吧。”
阿欣只好应声。
她抱着端盘离开了崔锦的厢房,走没几步就遇到了崔湛。阿欣行礼道:“大郎…”话还未说完,崔湛便打断了。
“阿妹还是如此?”
阿欣如小鸡啄米式地点头。
崔湛不由蹙眉。
阿欣瞧了瞧,发现大郎与大姑娘皱起眉头的模样很是相似。她小声地道:“大姑娘倘若继续这么下去,恐怕身子会受不了。大姑娘最敬重大郎了,兴许大郎劝一劝,大姑娘便愿意出来走走了。”
崔湛说道:“阿妹自小性子倔强,此时她定有烦恼之事。待她想通便好。你好生侍候着阿妹,她一出来便让人来告诉我。”
说着,崔湛疾步离开。
阿欣看着崔湛离去的方向,顿觉奇怪。平日里大郎不太出门,今日竟然要出门了,实在难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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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傍晚时分,崔锦才离开了厢房。
她对着夜幕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阿欣到屋里头一看,揉成一团的画纸早已被收拾得干干净净。她惊讶地道:“大姑娘,这些事情奴婢干便好,怎能劳烦大姑娘呢?”
崔锦笑道:“顺手罢了。”
阿欣打量着崔锦的神色,见她眉眼舒展的,心中方安心了不少。
冷不丁的,有香味飘来。今日只用了几块糕点的崔锦肚子登时叫了起来。她循着香味望去,只见一道青色人影从拱门处走出,手中有一个油纸袋。
正是崔湛。
阿欣见状,悄无声息地退下。
崔锦咽了口唾沫,说道:“大兄,你怎地买了这么香的烤鸡?”
崔湛含笑道:“今日出门时恰好路过食肆,想起阿妹今日没怎么吃东西,便顺手买了只烤鸡。”此话一出,崔锦又岂会不知大兄哪里是顺手,分明是特地给她买的。
兄妹俩进了屋里。
崔湛取出烤鸡放在银盘上,又取来刀具,一一切成块。崔锦一见,不由失笑。她说道:“大兄,我与阿爹在山间游玩时,遇着野鸡,烤了后都是直接用手抓着吃的。”
崔湛皱眉道:“女儿家家的岂能如此粗鲁?”
崔锦道:“哪里粗鲁了?烤鸡抓着吃才好吃呢,比用筷子夹肉吃的要好吃得多。”
崔湛不以为然。
“在为兄面前,不许如此吃。”
崔锦只好作罢。她很快又笑吟吟地道:“大兄今日怎么突然想起给阿锦买烤鸡了?”
崔湛瞥她一眼,“说得好像为兄平日里不给你买吃似的,这还尚在家中,倘若以后嫁人了,岂不是连兄长也给忘得一干二净了?”
崔锦被呛了声,连着咳了好几下。
“好端端的,怎么扯到嫁人的话题来了?”
崔湛一手轻拍她的背,一手递上温茶。他温和地说道:“即便你嫁人了,也不许忘记兄长。”顿了顿,他凝望着她,“无论你遇到什么烦心事,为兄一直在你身后。”
听到此话,崔锦登时就明白了这只烤鸡的用意了。
她的眼眶不禁有些湿润。
大兄大费周章的就为告诉她这句话。她这几日的烦心大兄果真晓得了。她翕动着嘴唇。崔湛又道:“阿妹,若是熬不下去,我们便回樊城。”
方才还是泛红的眼眶,此时猛地生了泪珠,一颗一颗地滚落。
她扑到了崔湛的怀里,抽泣着。
洛丰城无人不羡慕她此时的风光,不知多少贵女想取而代之,成为谢五郎身边的人。更不知有多少权贵想要巴结她,一因谢五郎的同门,二因谢五郎。
她之前努力了这么久,慢慢地在贵女圈打响了名号,让欧阳家的姑娘奉她为座上宾。
可是…这么多的努力全都抵不过一个谢五郎。
他轻而易举地便抹掉了她的所有努力,在她身上打下烙印。她知道单凭自己要有现在的风光,起码要十年。可同时的,她也知道此时此刻的自己完全被谢五郎掌控,她家的荣辱兴衰只凭谢五郎的一句话。
风光背后的如履薄冰与心酸,外人看不到,只有大兄看到了。
崔湛轻轻地摸着她的头,像是小时候那般,受委屈了,不高兴了,便扑到兄长的怀中,哭一哭,蹭一蹭,第二天便笑颜再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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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崔锦起了个大早。
她精神奕奕地与家人一道用了早饭,又陪崔元与林氏说了好一会的话。之后她方来到庭院中。她唤来了阿欣,问道:“我称病的这几日中三叔父家可有表示?”
阿欣点头道:“回大姑娘的话,这几日都有送东西过来。头一日送的绸缎黄金,得知姑娘病后,第二日送来了灵芝和人参,夫人说这两样都是上好的药材,可见其心思。”
崔锦略微沉吟,又问道:“是以什么名义送来?”
阿欣想了想,说道:“是以大爷的名义送来的,崔大夫人和崔三姑娘亦有送礼。”
听罢,崔锦吩咐道:“取笔墨来,待我写张拜帖你让阿宇送到崔府。”
“啊?大姑娘要独自一人去崔府?”
崔锦道:“阿叔以自己的名义送来,想必也不是将我当成侄女,而是谢五郎的师妹。既然如此,我单独拜访崔家亦无不妥。”
她落下最后一笔。待笔墨一干,阿宇便送往了崔府。
她又吩咐道:“阿欣,取我新做的衣裳来。”
“是。”
前些时日,崔锦买了一匹素色的锦缎,随后让珍嬷裁成了最简单的衣裳样式。阿欣侍候崔锦换好衣裳后,又依照崔锦的吩咐,只将发尾以发带束之。
待崔锦妆成,阿宇也回来了。
他回禀道:“大姑娘,大爷正好在府中,说是随时欢迎大姑娘前去拜访。”
崔锦颔首:“备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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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半个时辰后,崔锦到了崔府。
这一回与上回是截然不同的待遇,在门口候着她的不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家仆,而是成了崔府的总管。迎接她的也非角门,而是正门。
崔家的总管唤作刘支,生得脸尖皮薄的,看起来很是精明。他笑容可掬地道:“大姑娘可来了,里边请。”
崔锦下了马车,对刘支微微颔首。
随后刘支领着崔锦到了正厅,无需通报,崔锦便见到了她的阿叔崔全。
崔锦行了晚辈的礼。
“侄女拜见阿叔。”
崔全受了她这一礼,在她起身时,让身边的侍婢赶紧扶起了崔锦。崔全说道:“上回堂弟过来,我恰好有公事在身,没有亲自招待你们一家,实在是我的疏忽。之前父亲也亲自吩咐过了,以前父亲也时常提起你爹。没想到十多年过去了,我们一家人又重新在洛丰相聚。”顿了下,崔全又道:“之前沁儿不懂事,对你多有不敬,实在是我们教导无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