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姑娘,您的水痘好了?真是可喜可贺,夫人让奴婢过来探望姑娘,说是外头毕竟清冷,不宜养病,想着把姑娘接回去的。待老爷夫人见姑娘病好了,定打心底高兴。大姑娘,您瞧,夫人怕姑娘一路颠簸,特地雇了马车呢。”
到底是一家人,阿殷听得母亲挂念着她,心底还是高兴的。
她问:“母亲近日可好?”
冬云道:“夫人吃好睡好身体也好。”
“多得你照顾母亲,”她佯作不经意地又道:“你耳朵上戴的耳环真好看。”冬云高兴地道:“是夫人赏给我的。”
阿殷含笑道:“家里最近可是有什么喜事?”
“谢家把彩礼送过来了,大姑娘嫁过去的日子也择好了,下个月初十,大姑娘便要嫁做人妇了。”冬云连着三句,语气愈发轻快:“恭喜贺喜大姑娘,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
阿殷顿觉有一盆冷水从头泼下,连方才有那么一丝高兴的心情也冻住了。
第11章
回去的路上,姜璇频频打量阿殷的神色,几番欲言,皆被阿殷无声地阻止。阿殷微微摇头,示意冬云还在外面。马车不大,里头只容得两人,隔着一层连风也挡不了的破帘子,还能见着驭夫与冬云的背影。
小半个时辰一过,三人回到殷家。
一进门,冬云便扯开嗓子喊道:“老爷,夫人,大姑娘回来了!”
岂料好一会了,都没人出来。半晌,才有一个仆役探出头来,说道:“大…大姑娘,夫人给您在南苑备了新房,您原先屋里头的东西都挪过去了,夫人还说让大姑娘您好好养身子,现在夫人还在灶房里给大姑娘您熬粥。”
听到此话,阿殷眉头不由轻蹙。
殷家的房屋是两进的院落,殷家老爷附庸风雅,将里院称作东苑,外院称作南苑,先前两房的人挤在东苑里,阿殷也分得角落里小小的一个房间,新纳的三姨娘则安置在南苑。
如今她不过出去养病小半月,一回到家居然连房间也没了。
冬云笑吟吟地道:“以前大姑娘和璇姑娘同挤一间小房,夫人也觉得委屈了璇姑娘,如今大姑娘搬到南苑,南苑的房间大,除了主榻,还有张矮榻,两位姑娘也无需同挤一床了。”
阿殷冷静地问:“三姨娘住哪儿?”
冬云轻咳一声,道:“老爷想着姑娘过阵子要出嫁,便让三姨娘住大姑娘的房间了。”说着,似是想起什么,冬云往自己脑门用力一拍,只道:“瞧奴婢这记性,怎么把最重要的事情给忘了?大姑娘,奴婢这就去向夫人禀报,说大姑娘的水痘好了,脸也好了。”
冬云脚步匆匆地走向东苑。
恰逢有春风起,吹乱阿殷鬓上的几缕发丝,她伸出手拂到耳后,眉眼冷了一片。明明姓殷,此处也是殷家,可瞧着东苑的那一扇木门,自己却像是被硬生生地隔出,仿佛里面的人,里面的事,里面的欢声笑语,通通与她殷殷无关。
“姐姐…”
阿殷摇头,道:“回房再说吧,这里隔墙有耳。”话音一落,阿殷又觉得有点可笑,在自己的家中竟能用上隔墙有耳四字。
两人刚回房,还未坐下,秦氏的声音便已经到了。
“阿殷!快给娘亲看看你的脸。”秦氏一进屋,直奔到阿殷身前,握住她的手,欣喜的目光止不住打量她的脸,尤其是右脸,真真切切地看了又看,还上手轻轻地摸了摸,一副谢天谢地的模样,只道:“上天庇佑,上天庇佑啊。”
说着,秦氏瞪了姜璇一眼。
“你怎么回事?大姑娘回来半天,连茶水都不会准备?我们殷家养你可不是为了养闲人的。”
姜璇连忙道:“阿璇立刻去备茶。”
阿殷说:“不必了,我不渴,妹妹也刚回来,想来也乏了,妹妹先去歇息。娘亲还要和我说些体己话。”秦氏又瞪她:“傻愣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去屋里呆着?长这么大,连点眼色都不会看,以后怎么侍候大姑娘?”
姜璇低低地应声。
阿殷给了她一个温柔的眼神。
待姜璇一离开,秦氏又道:“你呀,就是太宠着她,在我们家蹭吃蹭住,若不是你祖父当年坚持,谁乐意养一个闲人?”阿殷道:“阿璇平日里也有做绣帕补贴家用。”她还想说,阿璇的绣帕卖得特别好,挣回的银钱养两个她都绰绰有余。秦氏不满了,声音拔高:“这是她应该的!当初我们家不收留她,她早已流落街头了。”
似是想起什么,秦氏的声音又软下来。
“你就护着她,以后嫁人了可不能这样。罢了,不说这些。娘给你做了一身新衣裳,别老穿杏色的袄裙,我们阿殷生得嫩,模样显年轻,一样能穿粉红鹅黄的颜色。”
秦氏抖开一件衣裳,是粉紫玉兰花纹齐胸儒裙,裙摆花团锦簇,极具春天的气息。
阿殷只看了眼,又道:“前阵子娘亲不是还说要省吃俭用么?怎么突然给我做了一套新衣裳?”秦氏道:“谢家的彩礼送来了,你过阵子也要出嫁,怎能没几套见人的衣裳?你是娘的女儿,嫁妆也备得妥妥的,定不会让你在谢家丢了脸面。”
彩礼一收,秦氏便取了一部分,先给浩哥儿做了四季的衣裳,老爷也做了两套新衣袍,自己也做了一套,剩余的钱买了一匹上好的料子,给阿殷做了一套齐胸儒裙。
阿殷哪会不知道?
从小到大,但凡她有的,浩哥儿肯定会有更多。只是这些她都不想去计较,计较得多,心不舒服脑袋也疼。如今她只在乎一事,她直截了当地问:“母亲,我先前险些破了相,谢家仍愿娶我当正妻?”
秦氏道:“谢家小郎心里有你,多少姑娘都盼不来。”
阿殷问:“母亲是要让我去当妾吗?”
她目光澄澈,令秦氏心虚,只能侧头避开,道:“阿殷,你听娘说,你后半辈子的喜怒哀乐都在谢家小郎身上,他心里有你才是最重要,名分可以不计较。”
“母亲可有想过有朝一日谢小郎对我不再喜爱,而那时一个任由正妻打杀的妾侍的我,该如何自处?”
秦氏说:“什么有朝一日?谢家小郎能等你五年,可见真心。你不必想得太多,等你嫁过去,深受夫婿宠爱,你仍然年轻能迅速怀上孩子。等你生出儿子,即便年老色衰可你依旧有孩子作为倚仗。”
阿殷道:“母亲,我不愿嫁。”
秦氏一听,着急了,道:“不就是当个妾吗?你年纪也不小了,谢家那样的人家愿意娶你,已是我们祖辈烧了高香。再说彩礼都收了,哪有退彩礼一说?”
阿殷冷道:“比起退彩礼,母亲更担心浩哥儿能不能上寿全学堂吧?”
秦氏面色顿变。
“逆女!竟敢与你母亲顶嘴!”一抹黑影忽至,啪的一声,响亮的巴掌落在阿殷的侧脸上,殷修文恼羞成怒,喝道:“你是长姐,为你弟弟做点事乃天经地义,何况还是嫁去那么好的人家。做女人最要紧的是温顺,你这臭脾性谁给你惯出来的?我告诉你,即便今天你祖父在,我照样打你。”说着,又扬起手,秦氏看着女儿脸上的巴掌印,心疼地道:“过阵子还要嫁人的,留下印子就不好了。阿殷,还不和你父亲认错!”
阿殷忽然垂下眼。
方才的剑拔弩张消失得一干二净。
她道:“女儿知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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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璇煮了两个热鸡蛋,裹在棉布里,轻轻地揉着阿殷微肿的脸颊。她低声道:“姐姐今日怎么沉不住气了?以前姐姐从不与老爷夫人争吵的,都是能避则避,能忍则忍。”
“只是想让自己彻底死心。”
先前爹娘瞒着自己,一切都没有说破,偶尔夜深人静时她还会有一丝残余的希望。如今多得今天的这个巴掌,还有爹娘的这一番话,她彻彻底底地明白,这个家真的不值得留恋。
阿殷说道:“妹妹,你明日去核雕镇,看看范小郎那边有何消息。”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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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姜璇离开时,秦翁给了阿殷一张请帖,上面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正是谢少怀约她桃山相见。阿殷想了想,还是准时赴约了。
再次见到谢少怀,阿殷发现自己早已没了当初的心动。
一切美好的情谊,在五年的拖拉中,变得如此沧桑可笑,连人生若只如初见的感慨都不曾有一分一毫。
谢少怀愧疚地道:“阿殷,少怀尽力了。可是你放心,我以后定不会让人欺侮你,我会护你周全,会珍惜你,会疼爱你,一生一世。若阿殷不信,少怀可以对天起誓,若做不到,定…”他顿了下,以往这种时候阿殷会嗔他一眼,让他住嘴别说。可现在阿殷却安安静静地看着他,令喉咙中的四字上下不得,半晌才吐出:“天打雷劈。”
阿殷没有半点感动的模样。
谢少怀暗暗告诉自己,阿殷一定是在生气。母亲说了,女人生气哄一哄便好了。
她道:“少怀,你可记得当初你与我说过的话?”
“记得!每一句话我都清清楚楚地记在心底。”
“是么?”
“我们第一次在这里相见时,你对我说过什么?”
谢少怀急急忙忙地道:“若我不能娶你为正妻,我们好聚好…”散字还未说出,谢少怀面色微变,他痴痴地道:“阿殷,我真的会对你好的,你莫气了,我…我以后不进正妻的房!”
阿殷问:“你心中还有我吗?”
“有!我的心我的肝都有你!”
“那你将我的婚事退了吧。”
“不行!”谢少怀坚定地说:“我一定要娶你。”
阿殷不言一发,任凭谢少怀说得嘴皮子都破了,仍然没什么表情。谢少怀也有些恼了,心想母亲说得果然没错,女人是不能太宠,他嘴皮子都说破了,也不见她心疼一下。
两人不欢而散。
阿殷下山时,猝不及防地被一玄衣人拦下。她不由心生警惕,冷道:“你是何人?”
玄衣人容貌平平,她并不曾见过。
“你若有难,只需持此信物到天陵客栈,一切难题将迎刃而解。”
玄衣人消失得飞快。
阿殷怔怔地看着掌心的信物。
她见过的,那一日在苍山的树林里,那一位被称作侯爷的贵人的白玉扳指。
第12章
玄衣人回去复命,出来时被言默拦住。
言默问:“侯爷可有说什么?”
玄衣人摇首,只道:“侯爷只说了一句。”言默期待地问:“何话?”玄衣人道:“嗯。”言默顿受打击,摆摆手,让玄衣人离开,沮丧地叹了口气。
言深不知从何处走出,瞥了言默一眼,问:“好奇?”
言默点头,要晓得平日里自家侯爷对那白玉扳指宝贝得紧,都不愿让别人碰一下。前些年有个不长眼自恃貌美的丫环企图爬上侯爷的床,不小心碰着了侯爷的白玉扳指,下场很是…残暴,且实行了连坐的惩罚,穆阳候府里但凡跟那丫环有些交集的通通都被打了十板子,从此侯府里再也没人敢动小心思。
如今居然将那么珍重的白玉扳指给了一个小丫头,言默平素再寡言少语,也忍不住想要打听清楚。
言深摇头,用一种无可救药的眼神看着他:“平日说你脑子转得慢,没想到在情之一字上,你转得更慢。殷氏那丫头,一看便知是个有主意的。恰逢那丫头有难,我们侯爷伸出援手,等事情一了,殷氏还不对我们侯爷死心塌地?”言深一脸崇拜地道:“没想到侯爷平日里不近女色,一旦近了,那就是高手中的高手,四个字,无师自通。”
言默沉默了下,道:“你也说殷氏是个有主意的,万一她不接受侯爷的好意…”
言深大笑:“殷氏如今的处境是前有猛虎后有追兵,她区区一个小姑娘,家中又无倚仗,若不想嫁人,除了像侯爷求救还能有什么方法?我跟你打赌,五日之内,她不来天陵客栈求侯爷…”目光打了个转儿,他遥指客栈后院端着一块生猪肉的厨娘,道:“我生吞猪肉!”
言默道:“你连侯爷为何要来恭城的原因都摸不清,我不信你。”
言深信誓旦旦地道:“侯爷脑子里兜兜转转,我摸不清实乃正常。但是殷氏,我可是有九成九的把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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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四天一过,言深在天陵客栈里脖子都盼长了,还是没见到阿殷的身影。
言默拎了块血淋淋的生猪肉甩在桌上,不言一发地看着言深。言深咽了口唾沫,横眉冷对:“你急什么,这才第四天,还有一天。”
话是这么说,心里却是开始着急了。
次日中午,言深还未见到阿殷的人。他搓搓手,决定去殷家一探究竟。殷家守门不过一老翁,言深身手极佳,轻而易举便进入殷家,轻轻松松地找到阿殷的房间。
不过屋门紧闭,言深一时半会还没找到突破口。
就在此时,有脚步声响起。
言深一个闪躲,趴在了屋顶上。他轻轻地敲了下屋瓦,发现有几块是松动的,遂搬开其中一块。房屋背光,屋里昏昏暗暗的,姜璇又点了一盏灯,低声抱怨:“难怪三姨娘非得要搬去东苑,原来是这个理由。姐姐,我泡了一壶枸杞菊花茶,最是明目,你这几日不分日夜地用眼,得多喝点。姐姐眼睛又大又水的,可不能毁了上天赐予的这一双美目。”
阿殷坐在桌前,从言深的角度只能看见她的背影,因着屋里昏暗,见不到桌上有什么。
阿殷打了个哈欠,笑道:“有妹妹在我身边,我哪敢不注意?”
“姐姐尽会打趣我。”
姜璇倒了杯茶,递给阿殷。
阿殷又道:“也差不多该好了,阿璇,待会我要出去一会,半个时辰之内便回来。你守在屋里,若母亲过来了,你便说我有些乏正在歇息。倘若母亲真发现我不在了,你便说我去祭拜祖父了。”
此时的阿殷连措辞都随意起来了,离婚期还有一月有余,爹娘也不敢拿她怎么办。
姜璇问:“姐姐要去哪儿?”
阿殷道:“天陵客栈,我去去便回。”
言深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急急忙忙地摆好砖瓦,火速回了天陵客栈,向言默说道:“最多两柱香的时间,殷氏必到。”
言默瞅他一眼,问:“你去殷家了?”
言深把他在殷家所闻与言默说了,言默的目光有一瞬间的呆滞,他说:“你居然做出此等偷鸡摸狗之事!”言深理直气壮地道:“所有与侯爷相关之事,都应不折手段。”一顿,他又语重心长地道:“阿默,你跟在侯爷身边只得数年,经验尚少,要深深地记住这一点。”
言默应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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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阿殷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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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深立即出现在阿殷面前,正想开口说些什么。阿殷已施施然地欠身行礼,“郎君万福,阿殷有礼了。”她起身时,又微微地点头。
透过乌黑的帷帽,言深看不清阿殷的脸,但能听到她温和婉转的声音。
“贵人如此厚爱阿殷,阿殷喜不自胜,连夜赶工方刻出此物,还望贵人笑纳。阿殷虽是俗人,但也知贵人的白玉扳指价值连城,不是一个核雕可以比及,所以此物且当阿殷拳拳心意献给贵人。能得贵人一时半刻的把玩,已是阿殷最大的福气。”她轻咳了两声,带了点沙哑的鼻音,“昨夜阿殷不小心感染了风寒,本该亲自拜谢贵人,可贵人是万金之躯,阿殷卑微如蝼蚁,若将病起过给贵人,阿殷便是罪该万死。”
帷帽下探出一双白玉般的手,掌心上是一个乌黑的匣子。
言深听得一头雾水地接过匣子。
阿殷伏地施了大礼,往后退了数步,转身离去。
言默先前得了沈长堂的吩咐,没敢拦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离开。半晌,言深才打开黑匣子。里面有一串十八罗汉念珠核雕,除此之外,还有一枚白玉扳指。
言深一拍脑门,终于反应过来了。
天底下怎么还有比言默更愚钝的人!
侯爷给她信物,哪里是要买她核雕的意思?她脑袋瓜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东西?
言深正想追上去,二楼房门打开,一抹藏蓝的身影慢步走出,唤住了言深。
沈长堂的声音带了点沙哑,却格外的好听。
“她的意思你没听明白?”
言深道:“属下愚钝,请侯爷明示。”
想起阿殷方才的那一番话,他眉目间无端添了分阴戾,但仅仅瞬间,便消失殆尽,他不紧不慢地道:“她言下之意是她配不起本侯爷,此次一别,但愿以后再无瓜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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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殷一颗惴惴不安的心仍在砰咚砰咚地跳着。
被莫名其妙地塞了枚称之为信物的白玉扳指后,阿殷连着几夜心中都很是不安。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对另外一个人好,这世间更没有掉下来的馅饼,更何况那贵人是位侯爷。
她知道自己长得不差,唤她一声美人,她也是敢应的。
可是在永平那些贵人的眼里,什么美人没有见过?那位贵人盯上自己,定是有些缘由的。倘若自己当真拿着信物去求那位贵人,便是欠了人情分。堂堂侯爷要什么没有,她一介小女子,能还人家高高在上的贵人的东西,也只剩身体了。
她从来都不愿以色侍人。
以她的身份,莫说是侯爷的妾,怕是连侯爷家的丫环都不够资格。她素来有自知之明,不能高攀的人,不能还的人情,远离为妙。
…那位贵人在核雕镇时并没派人来追她,想来是个心高气傲的主。
有了今日,应该不会再来找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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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氏。”
冷不丁的,转角处冒出一个白面郎君,还未靠近,便有一股令人作呕的血腥生肉味传出。
阿殷认出了是那位侯爷身边的人,浑身僵住。
言深恶狠狠地道:“不识好歹!拿着!”
白玉扳指被用力地塞到阿殷的手中。
阿殷顿觉如烫手山芋。
“此物…”
言深打断:“你这个巧舌如簧的丫头,别跟我咬文嚼字,拿着。不要就扔了!我家郎主给出去的东西从来没有要回过!”他重重地哼了声:“你自己好自为之!”
说着,头也不回地迅速离开。
阿殷瞠目结舌,那…那位侯爷怎么跟自己想的有点不一样?
第13章
阿殷思来想去,都没想通为何那一位侯爷非得把白玉扳指塞给自己,于是索性不想。目前而言,让她操心的事情还有很多。阿殷回到家时,天色还尚早。
她脱了帷帽,姜璇迎上来,给她倒了杯温水。
阿殷问:“我离开时母亲可有过来?”
姜璇低着头,说:“没有,只有二姨娘过来了。二姨娘并没有多说什么,看了几眼便离开。”说这话时,姜璇的声音越来越小。
阿殷察觉出异样,微微眯眼,说:“阿璇,你抬起头来。”
姜璇迅速抬头,又迅速垂首。
阿殷久久没有说话,令姜璇有些害怕。半晌,姜璇细若蚊蝇的声音才响起:“其实都是我不好,我给二姨娘和二姑娘端茶时不小心打翻了茶杯,二姨娘才惩罚我的。”她又抬起头,咧开一个笑容:“姐姐你看,跟你的也挺对称的。别人一看,就知道我们是是好姐妹。”
瞧着她一副苦中作乐的模样,阿殷伸手轻抚她微肿的脸颊。
姜璇按住她的手,说:“姐姐不要生气。”
“我没有生气。”
姜璇知道但凡姐姐不言一发时,内心定是气极了,她生怕会闹出事端,连忙道:“姐姐,你也别跟二姨娘怄气。二姨娘是长辈,教训我是应该的。此回的确是妹妹有错在先。”
阿殷松开她的手,转身出了房间。
姜璇正想跟上,阿殷的声音传来:“别跟过来。”姜璇最听阿殷的话,此时也不敢离开,只能在原地干着急。约摸一刻钟,她才见到阿殷回来了,手里还多了个鸡蛋。
阿殷裹上一层棉布,边揉着姜璇的脸边道:“以前我总想着都是一家子,就像母亲说的那般一家人就该和和气气,互相包容忍让,不论什么事情忍一忍风平浪静,退一步更是海阔天空。可是我现在觉得母亲说错了,有些事能忍,有些事不能忍,越忍便只会让别人踩到你的头上。”
阿璇似是想说些什么。
阿殷微微一笑:“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不必担心,我不会意气用事。妹妹今日早些歇息,明日随我一起向爹娘请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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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人静时,姜璇在榻上翻来覆去,始终难以入眠。隔着一层薄帘子,她隐约能见到姐姐的身影,在摇曳的灯光下,虽然单薄但却令人如此的安心。
刀片与桃核的摩擦声极其轻微,在寂静的夜里宛如悦耳熟悉的乐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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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起了五天前,姐姐让她去核雕镇。她刚到客栈便遇上范好核。范好核见到她,激动得难以自持,好一会才冷静下来,与她一五一十地道了那几日的奇遇。
原来阿殷那一日与洛娇斗核在核雕镇一夜成名后,想前来目睹阿殷的核雕的人便络绎不绝。尤其是那天阿殷刻探手罗汉时的六刀绝活,当场之人目睹过后在外头一传,更是神乎其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