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防盗章节
府门上为坤哥儿而立的白灵幡前不久才收下来,如今又要挂上沈妙的灵幡。
沈府里的丫环仆役皆是心慌慌的,这半年来沈府实在邪门,一个接一个地死,尤其是二姑娘,明明昨个儿还是活生生的一个俏姑娘,今日就摔得血肉模糊了,尸身搬回来时,好生渗人。
那天夏氏迟迟不见沈妙,便打发了何嬷嬷出去寻找。过了很久也没见何嬷嬷踪影,夏氏以为沈妙贪玩,正在心里恼着时,何嬷嬷就一脸惨白地奔来,随之而来的被白布裹着的沈妙。
住持念了声“阿弥陀佛”。
夏氏浑身一抖,当场就晕了过去。
夏氏做了个梦,她梦见自己的坤儿向妙儿索命,在高高的山崖下,狠狠地推了妙儿下去,血液四溅。夏氏被惊醒,腾地从榻上坐起。
“我的妙儿呢?”
何嬷嬷哭着道:“夫人节哀呀。”
夏氏颤了颤,她呢喃道:“不是梦,不是梦,冤…冤孽呀!咳…咳咳…”
蓦然,夏氏咳得厉害。
何嬷嬷赶紧拍了拍夏氏的背,“夫人节哀,莫要伤了身子,府里大小事宜还等着夫人料理,还有二姑娘的…丧事。二姑娘失足坠崖,夫人也要让二姑娘体体面面地走呀。”
夏氏抽泣着,许是前阵子哭太多了,如今是连一滴眼泪都掉不出来。
夏氏原先对沈妙心里是有几分怨恨的,如今沈妙一去,夏氏心里也只剩下哀戚和挂念。她甚至不顾沈州的反对,在沈府为沈妙办了个风风光光的丧事,也不说沈妙是坠崖而死,只说突然暴毙。
平南侯府得知沈妙暴毙时,也派了人前来吊唁。
沈婠当时正在一旁与沈莲还有沈菱一起烧着纸钱,平南侯府的人过来时,沈莲悄悄地说了一声,“世子…不,是裴公子过来了。”
沈婠抬眼一望,刚好撞上了裴渊别有深意的目光。
裴渊一脸悲戚地向沈妙烧了一炷香,之后又与夏氏说了些话,说话时目光总是有意无意地落在沈婠身上。沈莲发现了,她撇了撇嘴,嘴里很是含糊地嘀咕了一声。
沈婠给身旁的霜雪示意了个眼神。
霜雪会意,立马扶起了沈婠。沈婠低声道:“两位妹妹,我去如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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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妙坠崖而死的消息传回来时,沈婠心中极是诧异。上一世沈妙活得比她还要长,而这一世她还没及笄,人就已是去了,且还是在兰华寺上坠崖的。
沈婠只觉沈妙的死颇有蹊跷。
兰华寺的那一处极是偏僻,沈妙再看不开也不会无端端跑去那儿,更别说这一世她已经和裴渊定亲了,她怎么可能舍得去坠崖。
她下意识地觉得沈妙的死与裴渊脱不了干系,且裴渊的确有动机杀死沈妙。沈婠知晓裴渊欲要像上一世那般,先娶她再折磨她。可这一世皇帝却给他和沈妙赐了婚,如今沈妙一死,待丧期一过,平南侯府若是向皇帝再请求赐婚,指不定婚事就会落到她头上来。
“大姑娘,您不是要去如厕么?茅厕不在这边。”
沈婠摇摇头,“不,我出来喘口气。”
蓦然,一道声音响起,“大姑娘请留步。”
沈婠停下步伐转过身来,是裴渊。只见他叹了口气,一脸伤悲地道:“她…去的实在突然,大姑娘节哀。”
沈婠也轻叹一声,“裴公子也节哀,明明前些时日还是活蹦乱跳的二妹妹,这会却无声无息地躺在棺木里。”
裴渊面不改色地道:“世事无常。”
沈婠轻声道:“唉,若是二妹妹小心一些,也不会失足坠崖了。”
裴渊附和道:“是呀,二姑娘怎么如此不小心。崖边这般危险,岂是玩耍之地。”
沈婠欠欠身,“多谢公子前来吊唁,婠婠也该回去了。”
果然,沈妙的死跟裴渊有关。夏氏为了沈妙的体面,对外一致称是暴毙,晓得沈妙坠崖而死的只有沈府里的人,且夏氏是再三吩咐不能说漏嘴的。而方才她小小试探一番,裴渊便自然而然地接上,一点惊诧也没有。
霜雪说:“大姑娘,您是不是怀疑二姑娘的死与裴公子有关?”
沈婠颔首。
看来她是猜对了。下一步,裴渊是要等丧期过后便去向皇帝请旨吧,这么一来,反倒还能让他落得个情深意重的名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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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坤哥儿的死,夏氏仍是未完全恢复过来。如今又痛失女儿,夏氏忽然间觉得人生没有了盼头。前来吊唁的人不少,娘家里也来人,年老的父亲母亲都在劝慰自己,可夏氏依然提不起精神来,就连见到兰姨娘,夏氏心里竟然也恨不起来了。
她麻木地与吊唁的人说话,又麻木地送走他们。
红胭忧心忡忡地道:“夫人,吃点东西吧。不然这么下去,您的身子迟早吃不消呀。”
何嬷嬷也道:“是呀,夫人。您得吃些东西。不然大少爷和二姑娘在九泉之下也会不安心。夫人,身子要紧。”
夏氏淡道:“坤儿走了,妙儿也走了,我以后还能指靠什么。”
何嬷嬷道:“夫人,您还是我们沈府的当家主母。孩子没了,再生一个。即便是生不出来,夫人还能让姨娘生,无论如何,孩子都得唤您一声母亲。”何嬷嬷压低声音,“夫人,要弄死一个姨娘也是眨眼间的功夫。夫人快些打起精神来,这几日夫人您没瞧到,兰姨娘那狐媚子总缠着大爷呢。”
夏氏要是以往听到这些,心中定有嫉恨,可如今也不知为何,她是一点恨意也提不起来。
夏氏说:“我乏了,你们都出去吧,我要好好地歇一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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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上回沈州与夏氏小吵了一架后,沈州就很少过来夏氏这边。不过日子一久,沈州倒也忘了自己是因什么与夏氏争吵的,只在心里觉得夏氏行事愈发不稳妥了。
沈妙的死,沈州更多的是埋怨夏氏。
那天天色不好,眼看就是要下大暴雨,可偏偏夏氏还非得把女儿带去兰华寺烧香。若不是夏氏执意如此,沈妙此刻还是活蹦乱跳的。
不过沈妙的死,于沈州而言,痛心没有,更多的是惋惜。锦衣玉食养着的女儿,就等着攀门好亲事来助自己平步青云。如今好亲事攀上了,人却没有了。
沈州听到沈妙坠崖而死后,第一反应是糟糕,和平南侯府的亲事没了,第二反应是要不要挑个日子去平南侯府商量商量,看看能不能换个人选,他沈州也不止沈妙这个女儿。
沈州过来茹苑和夏氏一道用晚饭。
夏氏仍是冷冷淡淡的,且这段时日因伤心过度的缘故,显得更是苍老了。沈州颇是反胃,也没了用饭的心思。
他刚刚从兰姨娘那儿过来,兰姨娘自从碧姨娘死后,性子也变得寡淡了,整日穿着素服,屋里还点着檀香,身子虽然仍是年轻鲜美,但对着久了,沈州心里也厌烦。
所以今日沈州才会想过来夏氏这儿,没想到这儿更让他厌烦。
沈州的目光放到正在布菜的红胭身上。
夏氏与沈州多年夫妻,沈州目光里的含义,夏氏一看就明白。女儿去了,她伤心透顶,可她的夫婿不仅仅没有伤心,而且还在女儿头七不到就对自己身边的丫环起了这样龌龊的心思。
夏氏的神情瞬间变得很冷。
她觉得自己好累。
从嫁进沈府后,她就没有一天是不累的。先是唐氏,然后是各种狂蜂浪蝶,接着又是兰姨娘,碧姨娘,还有沈州在外面的莺莺燕燕的,她斗了半辈子,最后得到了什么?儿子死了,女儿也死了,通通都死了!
晚饭过后,夏氏似是想通了什么,她露出了久违的笑容,她温和地道:“老爷,妾身给您沏杯茶。”
沈州以为夏氏服软了,便“嗯”了一声。
夏氏端来茶后,把屋里的丫环都屏退了,她道:“老爷今夜在妾身这儿歇着?这些时日,老爷都在妹妹那儿,妾身心里好生失落。”
沈州道:“也好。”
夏氏又轻声道:“妾身晓得老爷喜欢红胭,等再过些时候,便把红胭抬成姨娘,老爷意下如何?”
沈州微喜,只道:“这事夫人你拿主意便好。”
夏氏温婉一笑,“老爷您喝喝,看看妾身的茶艺如何。”
沈州心情高兴,嘴里喝的是什么自然也不会计较,他夸赞道:“好,很好。”
夏氏低声道:“时候不早了,老爷,我们歇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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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时分,夏氏从榻上坐起。
她目不转睛地看着躺在自己身边的沈州,他睡得很沉很沉。夏氏知道的,此刻便是天塌下来了,他也不会被吵醒。
她在茶里下了迷药。
她真的累了,不想再斗下去了,唐氏也好沈婠也好什么都好,她如今只想要回自己的坤儿和妙儿。可她的坤儿和妙儿再也回不来了。
既然如此,干脆她带着他们的父亲一起去地府陪他们。
夏氏拿起烛台,轻轻地点燃了枣红的幔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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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妙走后的第五天,夏氏也跟着走了。许是沈州命不该绝的缘故,那一场大火里,清醒着的夏氏被烧死了,而昏迷着的沈州却被救活了。
不过活着归活着,原本那张风流儒雅的脸如今可谓是惨不忍睹,且在大火中,沈州失去了双腿和一条手臂,现在只能靠千年人参吊着命。
夏氏一走,府里大权无人掌管。
二房的陈氏原本是喜滋滋地等着接管的,毕竟老夫人卧病在床,现在又受了打击,当家大权定然也只能落在自己头上来。想到自己在夏氏生前受了这么久的气,如今夏氏走了,她总算能扬眉吐气了。
只不过陈氏没有料到的是老夫人竟然只轻描淡写地说了句:“婠姐儿也快到出阁的年龄了,该学着管家了,若是有什么拿不准的便来问我或是你的二婶三婶。”
老夫人说这话时,还淡淡地瞥了眼陈氏。这段时日她病得起不来,陈氏也只来看她了一回,一直在她身边侍疾的是三房的方氏。
于是乎,管家大权就这样压在了沈婠身上。幸好沈婠上一世也曾管过家,这一世年纪虽小,但管起家来很快就上手了。
偌大的沈府打理得也算是井井有条。
不过沈婠忙归忙,也没忘记裴渊那一桩事。
也不知是心有灵犀还是与裴明泽通信多了,前几日裴明泽忽然在信中问她有关裴渊近来的表现,并很是体贴地告诉沈婠,让她多留心,裴渊很有可能会钻空子,若是她不想嫁裴渊,最好要抢先一步。
裴明泽提供的法子是去向长公主求助。
沈婠正也是这样的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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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段时日后,沈婠让人去长公主府打听了一番,晓得长公主这几日都会在长公主府里时,便悄悄地唤了霜雪备车。
长公主见着沈婠,有几分诧异。
“怎么过来了?”
沈婠微微欠身,只道:“婠婠知晓在丧期中不应出府,可…可…”沈婠的眼眶开始泛红,“婠婠有一事相求,还请长公主相助。”
沈婠跪了下来。
长公主识了这么久的沈婠,这是沈婠头一回有事相求。与沈婠相处这么久,长公主也没有把沈婠当成外人了,她道:“本宫若是能帮得了你,必然不会不帮你。起来吧,这些虚礼都免了。”
沈婠应了声“是”。
她站了起来,仍是红着眼眶,“前几年皇上曾给婠婠的二妹妹与平南侯之子裴渊赐婚,如今婠婠的二妹妹暴毙,婚事也自然是作罢。可…可是前些时日裴渊见到婠婠时,言语间多处有所冒犯,并扬言待二妹妹的丧期一过便向皇上请旨,要婠婠代替死去的二妹妹嫁过去。婠婠实在不喜裴渊,也不愿嫁入平南侯府…”沈婠的声音带有哭音,“还请长公主为婠婠做主。”
长公主本是听得漫不经心的,可一听到裴渊的名字,她的眉心就紧拧起来,目光也微微有几分厌恶之色。
长公主讨厌裴渊,不是一般的讨厌,甚至还有几分恨意。
虽说那些不好的往事并没有发生在这具身体上,但每回想起上一世的事,长公主都觉得自己像是吞了一只苍蝇似的。
她本姓孙,双名芸芸,乃是异界的一缕孤魂,也不知怎么误打误撞地进了长公主的身体,之后也是适应得很好,她本来也是打算安安心心地在这古色古香的时空当一世的公主。可到了后来,她每隔一段时日总会梦见一些奇怪的人和事。虽然是梦,但是非常真实。每次醒来,孙芸芸都能记得一清二楚。
后来她见到了沈婠,也触发了自己上一世的记忆。
说起来,她也算是重生人士了,不过上一世的自己则是穿到了沈婠身上。她醒过来时,人已是在兰华寺外的崖底,后来她被人寻了回去,才晓得自己穿越到了古代的一位新妇身上。
孙芸芸起初对这样的日子也算是满意的,夫婿裴渊是平南世子,虽说府里的关系有些复杂,老夫人平时总爱为难自己,但当媳妇的忍忍就过了。
孙芸芸后来也渐渐喜欢上裴渊。
裴渊为人是有些固执,但对自己还算不错。日子就这么平平淡淡地过了两年,孙芸芸迟迟没有怀上孩子,老夫人急了,便给裴渊纳了个年轻貌美的姨娘。不出三月,姨娘就有了身孕,裴渊难免要放多些心思在姨娘身上。
孙芸芸受了冷落,心里不好受。她本性就不是乖巧听话逆来顺受的,开始默默地为自己斗争,与姨娘斗,与老夫人斗。
不过孙芸芸到底是个没经验的,虽然看了不少宅斗文,但在古代的第一回宅斗,就把自己肚里的孩子给输了。
姨娘的孩子平安出生,平南侯府上下都高兴得不行,尤其是裴渊。
之后孙芸芸与姨娘的斗争愈发激烈,而孙芸芸是屡战屡败。后来有一天孙芸芸突然意识到自己一个现代的姑娘沦落到古代跟妾争夫实在可悲,她开始对裴渊死心。
之前与姨娘相斗,孙芸芸不舍得算计裴渊,如今她死心了,就恨不得能将裴渊大卸八块。而就在这个时候,孙芸芸认识了谢三郎。
孙芸芸不甘心在平南侯府这样度过一生,她开始反击。
孙芸芸与谢三郎筹谋已久,两人联手一并铲除了平南侯府,孙芸芸也把所有陷害过自己的姨娘一并杀绝,包括她们的孩子。
最后孙芸芸与谢三郎远走高飞,在江南一带行商,日子过得还算和美。
只不过上一世的事情,孙芸芸也就记到这里了。她无论怎么想都想不出自己上一世到底是怎么死的。
而这一世,孙芸芸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长公主,身份尊贵,连皇后也要礼让自己三分。她遇见沈婠后,记起了上一世的事时,也没了那个心思去找裴渊的碴。
但是偏偏这一世裴渊有敬酒不吃吃罚酒,无端端地去三郎铺子闹事,她便稍微出手小惩大诫一番。
如今听到眼前的沈婠说起裴渊,长公主就不由得想起上一世自己在后院中独守空闺的场景。
于长公主而言,见到沈婠就等同于见到上一世的自己,且上一世自己占据了她的身体,长公主心里始终有些愧疚。是以这一世见到沈婠,便总想着看看有什么地方能补偿她。
她道:“你放心,你既不愿嫁,本宫断不会让他得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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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去冬来,京城里很快就迎来了第一场雪。
沈府的各房里也开始用上了火炉,厚厚的冬衣也穿上了。今年的冬天格外地冷,沈婠抱着鎏金手炉,在屋里听着沈管事禀报这一个多月来府里的用度。
她的指尖轻轻地摩挲着手炉,眼帘低垂。
“…大姑娘?”
沈管事又重复了一遍,沈婠方是回神,“啊?”
原先老夫人说让沈婠接管府里的大小事宜时,沈管事心里还是有几分不放心的,丁点大的姑娘能做些什么。可亲眼见到沈婠做事后,沈管事才发现自己的担忧是多余的,大姑娘上手得非常快,甚至比当年大夫人还要熟络。日子一久,府里的下人也没有敢轻视沈婠的,个个都恭恭敬敬的。
沈管事认真地打量着沈婠的神色,斟酌道:“大姑娘可是乏了?”
沈婠揉揉太阳穴,只道:“是有些乏了,沈管事下午再过来吧。”
沈管事应了声“是”。
霜雪捧了杯茶上前,“大姑娘今日看起来似乎有些心不在焉的。”
沈婠缓缓地喝了口热茶,方道:“你让人去容先生那儿看看…”话音未落,沈婠又迅速否决,“还是不了。”
以往裴明泽哪儿有试过这么久不来信的,如今都两日了。前阵子又下了场雪,京城里冷得跟寒谭一样,裴明泽身子这么弱,也不知会不会得病了。
思及此,沈婠忽然有些懊恼。
都是裴明泽不好,无端端地给她写什么信。这日子一久,信不来,她倒有些不习惯了,心里头总会挂念着。
霜雪笑着道:“说起来这两日容大夫都没有让人送信过来,大姑娘可是在担心容大夫?”
“没有!我哪里会担心他!”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沈婠轻咳一声,“兴许先生有些私事要处理的。若是过几日还没消息再去看看也不迟。”
话一顿,沈婠又道:“罢了,给我备文房四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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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起来,裴明泽与沈婠相互通信已有大半年之久。起初本来只是裴明泽隔日问些有关姑娘家的喜好,后来也不知怎么的变成了诉说每一日之事。
一直以来都是裴明泽先借容铭的名义送来信笺,之后沈婠再回过去。
那一日沈婠主动让轻羽去给裴明泽送信后,隔了两日,裴明泽方是让阿潭送了回信过来。里边倒也不似之前的絮絮叨叨,只有很简洁的一句话——
三日后,京山庙,有人想见你。
沈婠不由一怔。裴明泽明知她尚在丧期,还特地来相约,究竟所为何事?且又是何人想见她?若不是这字迹的确与裴明泽平日里的无二,沈婠定以为又会是裴渊的诡计。
不过霜雪是亲眼看着阿潭送过来的,估摸也不会有假。
沈婠收起信笺,也不回信了,吩咐霜雪道:“去告诉候在外面的阿潭,就说我明白了。”之后,沈婠从绣墩上站起,同轻羽道:“走吧,去宁心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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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夫人的病情这几日有所好转,虽是大半时间只能在榻上躺着,但最近也能稍微下床走些路。沈婠开始管家后,对老夫人的晨昏定省也不曾少过,侍候汤药时也是亲自照料的。
老夫人对这长孙女是愈发地满意,过去想起沈婠,老夫人心里会不舒服。而如今日久见人心,老夫人心里的那根刺也被拔得一干二净。
沈婠过来宁心堂时,恰好方氏也在。
沈婠笑吟吟地与方氏点了点头,又与老夫人道:“祖母今日的身子可有好些了?”
老夫人笑道:“这几日身子利落了不少。”
方氏也含笑道:“大姑娘天天过来的,有这份孝心,老夫人的身体哪能不好。”
老夫人道:“是呀,婠姐儿这孝心真是没得说,你的两位妹妹也该好好地向你学着。”方氏道:“菱儿今日本也是要过来的,但这几日天冷,不小心感染了风寒,怕是会过了病气给老夫人,所以也敢过来。”
老夫人咳了几声,缓缓地道:“菱姐儿也就罢了。”
言下之意,方氏和沈婠都听明白了。
陈氏因不满老夫人的安排,这大半年来也甚少踏足过宁心堂。老夫人心里正恼着,如今是连沈莲也一块恼上了。
沈婠轻声道:“三妹妹年纪小,不懂事。”
老夫人轻轻地哼了声。
沈婠又道:“祖母,婠婠方才去见过父亲,大夫说父亲这阵子常常梦靥。”她神色微微有些不自然,抬眼瞧了瞧老夫人。
老夫人哪里能不明白沈婠的意思。夏氏放火自焚,还想连自己的夫婿也一并烧死,儿子能不梦靥么?老夫人呢喃道:“冤孽呀。”
沈婠继续道:“婠婠过几日想去京山庙里为母亲做一场法事,请几位德高望重的方丈超渡亡魂,好让父亲得以安生。”
方氏诧异地道:“京山庙?”
沈婠道:“原本是想去兰华寺的,可二妹妹生前…”
方氏明了,道:“大姑娘果真是极有孝心的。”
老夫人眯了眯眼,她在打量着沈婠。
这长孙女,她是愈发地看不透了。沈婠的生母唐氏因何被休,这事府里的人都心知肚明。没人敢说,可老夫人知道沈婠心里也会有数。她原以为自己把管家大权交托给沈婠时,沈婠会为唐氏争回名声,或是让唐氏偷偷地回来京城。
可是沈婠一个字都没有提过,甚至看不出她有一丝一毫挂念唐氏的情绪。
她缓缓地道:“难为你能有这样的心思,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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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山庙也跟兰华寺一样在京城郊外,只不过名气却远远不及兰华寺,且位置有些偏僻。马车走了小半天方是到了。霜雪扶着沈婠下了马车,她看了看周围,只道:“大姑娘,这儿人烟真是稀少。”
沈婠稍微打量了下,京山庙果真偏僻得很,也不知到底要见什么人,裴明泽竟是这么谨慎。沈婠说道:“霜雪,都打点好了吧。”
霜雪颔首,回道:“都依照大姑娘您的吩咐,一一打点好了,法事所需的器具也备好了。”
沈婠“嗯”了声,“等会你们都无需跟着我。”
“是的,大姑娘。”
沈婠先进了庙里给夏氏烧了一炷香,她倒也是真心的。若不是多亏了夏氏的那一场火,沈州如今也不会落得这般惨况。沈婠每去探一回沈州,心里总会特别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