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给我念书吧。”
沈婠道:“好,王爷要听什么?”
裴明泽说:“容铭这儿有什么,你便念什么。”
沈婠看了眼裴明泽手边的书册,想到之前进来时便是见到裴明泽在翻看此书,她刚想走过去,但又急急地止住步伐。
裴明泽说道:“览古,把书拿给沈姑娘。”
览古应了声,递给沈婠时,瞪大了双眼,里面的警惕之色不言而喻。沈婠嘿嘿一笑,自个儿搬了张坐墩,离裴渊远远的。
她坐定后,开始翻开手里的书册。
是一本史记。
沈婠清清嗓子,缓缓念起。
女童的声音软糯而柔和,仿若深山里涓流不息的小河,山风飘拂,枝叶沙沙作响,伴随着河水低吟的清凉迎面吹来。身上的痒痛稍微有了缓解,裴明泽安静地看着沈婠。
她读得很认真,也很入迷,一双乌漆亮黑的眸子似是星辰般在熠熠生辉。她定是不知,她此时的神色压根就不想一个十岁的姑娘。
裴明泽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来。
真是个奇怪的小姑娘。
沈婠并未注意到裴明泽的神色,她起初心里还是有些忐忑的,可后来却是越读越沉迷。上一世姑娘家该念的书都念了,唯独没有看过史书。那时的她对这些压根提不起兴趣来,只想着要相夫教子。
这一世重生后,她更多的兴趣在医书上。
如今一读,沈婠只觉眼前的天地豁然开朗起来,有一种前所未有过的感受。她甚至都忘记了裴明泽就在她的附近,也忘记了此时自己不是一个人。
她完全沉浸在书里头。
直到裴明泽咳了咳,她才抬起头来,发现裴明泽脸上的红疙瘩消了一大半时,沈婠这才惊觉时间过得飞快。她说道:“什么时辰了?”
这话一出,她又觉得不妥。
裴明泽是王爷,她这语气也随意了一些。她望了望周围,容铭早已不在,览古在门外站着,霜雪亦是在外边候着。她轻咳一声,又道:“王爷看起来似乎好了许多。”
裴明泽也不在意,他道:“已过了午时,见你念得入神便没让人打扰你。第一次看史书?”
沈婠点了下头。
裴明泽笑道:“你这话倒是真的。”
沈婠的嘴角微抽。
裴明泽说道:“与你说话挺累的,你总不爱说真话。”
许是与裴明泽相处了久的关系,沈婠此时有些几分放松,她回应道:“可王爷总能分辨出哪句是真是假,不是么?”
“老气横秋。”
沈婠道:“王爷也是。”
“你…”裴明泽顿了下,却也不说话了。他捧起茶杯慢慢地喝口茶,“读史书可有什么感悟?”
沈婠心知裴明泽说不过她才转了话题,也不揭穿,她含笑道:“颇有感悟,且有几处不懂。”
“哦?说来听听。”
沈婠道:“宋太祖的将领石守信等人皆是忠心耿耿之辈,与宋太祖一起打天下,其汗马功劳也是不胜枚举,为何宋太祖登基后会如此防范他们几人?虽说石守信等人手掌兵权,但既奉宋太祖为帝,岂不是…”
沈婠怔住了。
她瞬间想通了。
若她为石守信,手有兵权,宋太祖又是黄袍加身称帝的,有先例在前,自然也会有后例,无关信任。
裴明泽淡淡地说道:“宋太祖为帝,自是会担心有人功高盖主。有史以来,当皇帝的都不喜欢哪个将臣会功高盖主,若是有之,皇帝信任他还好,若不信任功高盖主便是诛九族的罪。”
沈婠似是想到了什么,她露出惊愕的神色来。
“若皇帝是个多疑之人,而其朝臣中有人极得百姓爱戴,手中又握有兵权的话,那么…”沈婠看向裴明泽,“皇帝会杀了那一位朝臣?”
裴明泽道:“诚然。”
沈婠恍然大悟。
莫非若干年后威远将军府一家之所以败落,并不是威远将军有意谋反,而是太得民心,且又打了胜仗,所以才会功高盖主惹得当今圣上不喜,捏了个造反的理由便一脚踹开了威远将军?
沈婠的脸色刷的一下变白了。
裴明泽的眼神深意几许,他故作不经意的问道:“你想到了什么?”
沈婠摇头。
“没有。”
裴明泽也不揭破,他说道:“其实想要解决功高盖主的状况也不难。”
沈婠紧张地看向他。
裴明泽说道:“好比宋高祖,他怕石守信等人权力过多,便杯酒释了兵权。他的将领对他没有威胁了,皇帝自然也睡得安心,而不会想着办法去杀害他们。又好比这茶杯,皇帝觉得它太好看了,比宫里头的还要好看上几倍,这茶杯也只能落入皇帝的手里才能安全,又或者是…”
裴明泽重重地磕了下桌角,茶杯缺了个口子。
他说道:“宫里头的杯子就没有任何威胁感了。”
沈婠深思着裴明泽的话,她总觉得裴明泽隐隐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方才的那一番话里也是暗藏深意,她琢磨着,然后对裴明泽说道:“多谢王爷为婠婠解疑。”
沈婠弯眉笑着,忽觉眼前的裴明泽博学多才,与他谈话如沐春风。
容铭此时走了进来,见到裴明泽脸上的红疙瘩消得七七八八了,他笑着说道:“看来也好得差不多了,王爷…”话猛地一顿,容铭的脸色忽变,“这…这…这茶杯怎么缺了道口?”
裴明泽面不改色地说道:“它自己破的。”
“怎么可能!”
裴明泽说:“你若不信的话,大可问问沈姑娘,我喝了几口茶后忽然间就掉了道口子下来,险些就划破我的嘴唇。是吧,沈姑娘?”
裴明泽笑得如沐春风。
沈婠轻咳一声,“…好像是。”
容铭哭丧了张脸,“这茶杯可是上回宁风过来留下的,要是被他知道弄坏了他的茶杯,半间屋子的钱都不够赔呀。”
裴明泽微笑道:“不急,下回宁大夫过来时,让他也弄坏你的一个茶杯,这数也就平了。”
沈婠呵呵笑着。
她怎么就没发现这闲王也是个爱坑人的?
45晋江独发
长公主曾和沈婠说,待她习乐理后再告诉她喜欢什么曲目。这话,沈婠也不曾放在心里。但那一日与老夫人说后,老夫人却是牢牢地记在心里头。
试问京中有谁不知最能在皇帝和太后面前说得上话的人是长公主?
本来请夫子一事,是由夏氏操心的,即便是夏氏不给沈婠请夫子,老夫人也是打算睁只眼闭只眼的,可是现下不一样了。
长公主等着沈婠习乐理,沈婠在长公主面前得若是弹奏得不好,那丢的可是沈府的脸面。老夫人心想,这事可不能让夏氏管,若是万一得罪了长公主,那可就不是关上宅子的事情了。
老夫人立马着手让人在京城里寻找教习乐理的夫子,甚至还一一把关,最后千金聘请了曾经名动一时的秦怀夙来教导沈婠。教习乐理的夫子有了,老夫人顺带也给沈婠请了其他夫子。
沈婠开始变得很忙。
卯时起榻,与老太爷老夫人请安,随后开始练字,直到辰时秦怀素过来教导沈婠琴艺。琴棋书画,样样都没有落下。华灯初上时,沈婠方是有歇口气的机会。
虽是辛苦,但沈婠学得很是认真。
老夫人倒也因沈婠的刻苦有了几分改观,心里觉得这孙女还是不错的。虽说有个令人厌恶的外祖母,但毕竟是自己的孙女。
这么一想,老夫人心里对沈婠也放下了不少成见,见到沈婠时,面上的笑容愈发慈祥了。
一时间,沈府里的人都晓得大姑娘如今正得宠爱,两位老祖宗都摆在心里头疼着呢,对待沈婠也是越来越不敢怠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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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氏半躺在床榻上,红胭在一旁侍候着,手里正端着一个漆木托盘,托盘里放着一碗补身子的药。夏氏慢条斯理地喝完一碗后,又接过托盘的另一碗,面不改色地喝下。
养了大半年,夏氏的身子总算是有所好转,只不过她也没有急着出现在众人的面前。
如今沈婠风头火势的,夏氏不打算硬碰硬,且夏氏在休养的这大半年里,意识到了一事,她根本无需对付沈婠,再过几年沈婠始终是要嫁出去的,婚事仍然掌握在她这个嫡母手中。
只要嫁了出去,她一样可以眼不见为净。
以前是自己性子太傲,容不下一点沙子,再会屡次中了沈婠的圈套。她是沈府的主母,区区一个娘亲被休的女儿又能翻出多大的风浪来?她根本没有必要去计较。
如今最为重要的是重新取得沈州的欢心,铲除掉所有碍眼的姨娘。
于夏氏而言,沈婠可以忍,唯独青兰那贱人不能忍。
所有觊觎她夫婿的女人都该死!
沈妙走了进来,她微微撅着嘴,小手握成了拳头。红胭一瞧,说道:“哎哟,是谁惹到我们的小祖宗了?”
沈妙一听,眼眶就泛红了,她吸吸鼻子,眼巴巴地喊了一声“娘”。
夏氏搁下药碗,也没有问沈妙怎么了,反而是蹙起眉头,“妙儿,娘不是和你说过了吗?这都第几回了,喜怒不形于色,你这是什么表情?”
沈妙心里本来就委屈,听到夏氏如此说,更是委屈了,眼眶开始掉起泪珠子,一颗一颗的,像是掉线的珍珠,停也不停不下来。
夏氏再恨铁不成钢,也抵不过女儿的泪水。
她招招手,将沈妙拉到身边,“哭什么,别哭。娘不就只说了你一两句,娘也是为你好。好了好了,别哭了,瞧瞧你哭得跟泪人儿似的。若是以后嫁了人还这么哭,你的夫婿定会嫌弃你了。”
红胭递过手帕子,夏氏接过来轻轻地揩走了沈妙的泪水。
沈妙才这停住哭泣,睁着水盈盈的眸子。
“妙儿才不嫁人,要一辈子都陪在娘身边。”
夏氏笑道:“瞧瞧,你说的是什么胡话,”顿了顿,夏氏又道:“这个时候你怎么过来了?李夫子呢?”
沈妙一听,又开始止不住地委屈。
“娘!妙儿不要李夫子教习琴艺,妙儿也要秦夫子教!祖母偏心,给大姐姐请了秦夫子,却不给我请!”
夏氏早就知道了这事,她看着沈妙忿忿不平的模样,叹了声,“妙儿,你记住,你是我们沈府的嫡女,以后定会嫁得比你大姐姐好。这些小事就不必跟她争,过多几年,娘就随意给她找户人家嫁过去。妙儿,你要看的将来,不是现在。秦夫子虽是曾经名动一时,琴艺也极是高超,但若是论起教习,李夫子经验丰富,在京城里也数一数二的。你好好学,不要跟你大姐姐再计较什么。知道了么?”
沈妙似懂非懂的。
见自己母亲一副语重心长的模样,沈妙便是再心有不甘也只能说道:“是的,母亲。”
沈妙又问:“母亲的病不是已经好了么?”
夏氏说道:“好了是好了。”
沈妙不解,“那为何母亲还…”仿佛想起了什么,沈妙撅着嘴道:“昨夜妙儿还瞧见父亲宿在兰香苑里头,母亲再不好起来,父亲都要被兰姨娘抢走了。”
夏氏自然也是知道这大半年来,沈州大多数都歇在兰香苑里,来她这儿的日子十个手指头都能数得清。且每回沈州一来,见到她病恹恹的模样,也只是说几句话便离开了。
她要挽回沈州的心,自然就不急在一时。
夏氏微微一笑。
“夫子可有教你一句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沈妙说:“…母亲的意思是?”
夏氏道:“不急。”
沈妙咬唇,“若兰姨娘又怀上了呢?”
夏氏仍是微笑道:“上天有眼,不会让她怀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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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香苑里,兰姨娘正在侍候着沈州洗漱。
沈州眼睛半睁半闭的,昨天夜里头兰姨娘使劲浑身招数,缠得沈州兴致大发,在床榻上缠绵了一回又一回。沈州很是满意,以至于今早起来都有些眷恋兰姨娘的身子,上朝前还特意在兰姨娘的翘臀上捏了几把。
兰姨娘娇嗔一声,眼眸泛出盈盈水光。
她知道沈州最爱这般的模样。
果不其然,沈州又回来狠狠地在兰姨娘身上游移了一番,嘴里只道:“晚上看老爷如何惩罚你。”说罢,才真正离开了兰香苑。
沈州一走,兰姨娘的表情顿时松懈下来。
她有些吃疼地揉了揉手臂。
青碧掳起兰姨娘的袖子,只道:“大爷真是不疼惜姐姐,都红成这般模样了。”
兰姨娘说道:“无妨,老爷就爱这样。若是手臂红一红,能让老爷常常来我这儿宿下,这也值得了。如今大夏氏的身子还未痊愈,我尚有机会怀子,若等她的身子好了,定又不知想些什么法子来对付我了。”
青碧说道:“姐姐放心,前几日不还打发人去茹苑里打听了么?夏氏的身子还虚着,到底是年纪大了,小产一回养个半年也好不了。”青碧似是想到了什么,吃吃地笑着:“这大半年来,老爷大多数都是在姐姐这儿歇息呢。听说即便是去了茹苑,也只是去看坤哥儿的,连一步都没有踏进大夫人的房间里。”
兰姨娘虽是高兴沈州来她这儿的次数多,但却也有几分遗憾。
明明都这么卖力了,可不知怎么的怀也怀不上。
她悄悄地找了大夫来看,大夫只说是上回产子留下的后遗症,要好好地将身子调养好了,方是能怀胎。可调养了这么大半年,也没哪里不对劲,偏偏就是怀不上。
兰姨娘起初以为是夏氏做的手脚,可夏氏这大半年来足不出户,最多也就让人送些补品过来。那些补品她都没有碰过,全都偷偷地倒了。
这到底是为什么?
兰姨娘想不明白。若是思哥儿不是早产儿的话,那便好了。
想起思哥儿,兰姨娘心里有些感伤。
青碧说道:“姐姐,上天一定会眷顾着你的,姐姐迟早都会再怀上孩子的。”
兰姨娘笑了笑,轻轻地拍了拍青碧的手,“妹妹,姐姐已是开始为你物色好人家了。你也不小了,等姐姐寻到一户好人家后,便马上将你嫁出去。这沈府呀,富贵是富贵,荣华是荣华,只可惜活得太辛苦了,每一步都过得心惊胆战的。”
青碧有些害羞,“姐姐在胡说什么,我才不要这么早嫁出去。我若是嫁人了,姐姐怎么办?”
兰姨娘说道:“我这儿还有嬷嬷呢,再说你嫁人了,自然也会有新的丫环过来。虽是用的不顺手,但没什么比得过自己妹妹的幸福。”
青碧跺跺脚,“不和姐姐你说了,我去把早饭端来。”
一会,青碧回了来,刚刚布好饭食,青碧唯恐兰姨娘又会说起自己的婚事,连忙说道:“自从大夫人不管家后,姐姐的吃穿用度都比以前好多了,尤其是吃,以前大夫人当家时,饭食哪有这么丰富。还是老夫人好呢,知道姨娘近来夜夜都在侍候大爷,所以才这么体恤姐姐。”
兰姨娘笑道:“是呀,老夫人虽是不怎么喜欢我,但还是个心善的,起码在饭食方面也不曾克扣过。”
46晋江独发
沈州的生辰在六月初六,沈州今年的官途颇通,连做了好几件大事使得龙心大悦,上个月皇帝更是赏了沈州不少东西,虽是没有加官进爵,但沈州也算得上是皇帝面前的红人了。
沈州是极其擅于观察圣心的,晓得皇帝不喜人铺张也不喜人高调,是以原本想要大肆庆祝生辰的沈州也只好在府中办了个家宴,也不曾邀请平日里交好的同僚过来。
儿子的生辰,老夫人本是想要大办的,老夫人自身就是个爱热闹的人,可是一听沈州说只办个小家宴,老夫人也兴致寥寥了,尤其是上回自己亲自办了个家宴,结果当夜自个儿的孙子就离开了人世,此事在老夫人心中一直是道阴影。
老夫人正愁着要让谁来接手,夏氏刚好就出现了。
这是夏氏病了大半年以来,头一回离开茹苑给老夫人请安。老夫人因之前子嗣一事,对夏氏颇为失望,但看在坤哥儿和夏家的份上,老夫人也不会对夏氏如何。且虽说夏氏在茹苑里休养,但坤哥儿隔三差五地就过去宁心堂给老夫人请安,一张小嘴常常将老夫人哄得心花怒放。
时日一久,老夫人倒是念起夏氏的好来。
况且老夫人将心比心,自己过去也是一路这么过来的,当家主母,难免是要有些狠手段的,太过柔弱又没有心机的女人如何担当起沈家的主母?
夏氏的确是做错了事,但人生在世难免会犯错。
更何况夏氏嫁进来后,夏家的确帮了沈家不少,如今沈府能官运亨通,功劳少不了夏氏的。
老夫人这么一想,也对夏氏和颜悦色起来。
“你身子刚好,快坐着吧。”
夏氏温婉一笑,“媳妇不孝,病了大半年,也没时常来向母亲请安,还让府里的繁杂琐事扰了母亲这么久,都是媳妇不好。”
老夫人说道:“你身子不好,养养便好了。”
老夫人打量了好几眼夏氏,见她面色如常已是没有之前的病态后方开口说道:“你如今身子大好,这府里的诸多事宜也该交还给你管了,以后你定当要三思而后行,万万不能再出差错。”
夏氏应道:“是的,媳妇定当铭记于心。”
老夫人颔首,忽然想起一事,她又缓缓地道:“婠姐儿虽说不是你亲生的,但好歹也是我们沈府的姑娘。你为人母亲,自是晓得要如何做了。”
夏氏倒是没有想到老夫人会亲自叮嘱她这话,如此看来,沈婠倒是个好本事的,竟是能让老夫人说出这番话来。夏氏笑得和蔼,“那是自然的,婠姐儿聪慧可人,又是个乖巧的,有她当我女儿,我疼惜她都来不及了。”
“六月初六的事,你可知道了?”
沈州的事,夏氏哪里会不清楚。前阵子程氏过来探望她时,已是和她说了不少朝廷的事,都是哥哥转达给她的。夏氏早就摸清了沈州的心思,她颔首道:“媳妇知道的,老爷不想大办,媳妇便在府里办个家宴,把二房三房的人都请过来。”
老夫人满意极了。
果真还是夏氏会打理府里的事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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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氏去给老夫人请安,并没有惊动任何人。她悄悄地带着红胭去,又悄悄地带着红胭回,路上半个人都没有遇到。而老夫人卸下肩膀上的担子,只觉一身松,关上院门,喝茶歇息去了。
此时,府里晓得夏氏重新掌握回当家大权的人五个手指头都能数得过来。
不过也有人瞧见府里的管事往茹苑跑,悄悄地派人去打听,茹苑里的嬷嬷一律回答,大夫人的病已是有所起色,开始接管府中的一些事务。
兰姨娘得知消息后,嗤笑了一声。
“刚有起色就急着管家,可别又累倒了。”
青碧笑道:“想来大夫人是怕太久不管家,老夫人不肯还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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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府每一月都给每一个人做一套新衣裳,以前向来都是夏氏挑了布匹,按照夏氏的喜好给各个院落送去的。之前夏氏卧病在床,老夫人管家时倒也没这么精细,随意分成了几份,便让沈管事给各房送去,至于怎么挑便是各房的事了。
如今夏氏再次掌权,分配这些布匹时,夏氏换了个法子。
她先是留下了老夫人喜欢的样式,随后将剩下的所有布匹通通让沈管事送到了沈婠的院子。若干仆役抬着花色各不一样的布匹浩浩荡荡地走到了沈婠的院子,沈管事笑容可掬地说道:“大姑娘,大夫人疼惜着你呢,让大姑娘自己先挑喜欢的。大夫人吩咐了,只要是大姑娘喜欢的,通通拿去也没关系,库房里还有新的。小姑娘家这个年龄,就是要好好打扮才不辜负呢。”
沈婠之前就已是知道了夏氏开始管家了,在得知夏氏的病情有所起色时,沈婠便立马过了茹苑想要给夏氏请安,不料却被红胭挡在了外头,说是夏氏虽有起色,但病气仍在,等她痊愈后再来请安也不迟。
沈婠只觉古怪,但也不曾在意。
沈婠含笑道:“母亲的疼爱,婠婠必然记在心里头。只是如果逾越了府中的规定,怕也不好。况且婠婠每月都新衣裳,穿也穿不过来,母亲的心意婠婠心领了,还请沈管事转告母亲一声,待母亲痊愈后婠婠再去茹苑给母亲请安。至于衣裳…”
沈婠看了看,随意地挑了一匹。
“就这匹吧。”
沈管事此刻倒是有几分佩服沈婠,若是寻常姑娘家见到这么多锦缎布匹,怕是眼都要挑花了,都恨不得想要多选几匹。可是眼前的大姑娘却是十分随和,也不曾恃宠而骄,看来老太爷老夫人看重大姑娘也不是没有理由的。
沈管事说道:“大姑娘眼光是极好的,这匹樱红侧金盏雨花锦我们府里唯独一匹,做成了衣裳后定会好看。”
沈管事离开后,霜雪好奇地问道:“大姑娘,大夫人这是在做什么?可是刚病好又想出什么法子来对付大姑娘了?”
沈婠沉吟片刻,说道:“按照如今的情况,倒也不像。母亲虽是不喜欢我,但是也个懂得顾大局的人。如今祖母如此待我,想必母亲也会有所忌惮。”
顿了顿,沈婠笑道:“母亲现在当务之急要做的,怕是要讨回父亲的欢心。只不过即便是讨回了欢心,母亲的眼中钉也只会是兰姨娘,有兰姨娘帮我挡着,我在这府里起码能安生好几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