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霍,你点评一下呗。”
比起上午的坏脸色,如今的霍副团表情多了分认真的审视,她问沈禾:“以前没学过昆曲?”
“只听过几回。”
霍副团板着脸说:“你基础太差,开始的几个走位简直胡来。看得懂工尺谱吗?”
沈禾摇头。
“不懂就学,现在年轻人都忘了工尺谱是什么,都偷懒看简谱了。学昆曲看不懂工尺谱唱不出韵味,从工尺谱学起,还有基本功也得开始练。今天的妆你自己画的?”
曾团长说:“唐慈画的。”
霍副团说:“妆得自己画。”
曾团长说:“这不是赶时间吗?沈禾有化妆的底子在,之前的杜丽娘装扮画得找不出差错,等她多练几次,很容易就上手。老霍,我挖掘的是根好苗子吧?”
霍副团冷哼说:“勉强算是吧。”

第 24 章

沈禾在化妆间卸妆的时候, 唐慈兴奋得哇哇叫, 嘴巴打从进了化妆间后就没合过。
“…难怪曾团长说女神你有天赋!真的超级有天赋啊!女神你不知道哦,我刚刚在台下差点看呆了。天了啦, 女神你的杨贵妃一点儿也不输给杜丽娘,尤其是回眸的那一笑, 当真对得起白居易那一句诗,回眸一笑百媚生。我当时骨头都快酥了!还有还有!后面的时候啊,我看得好心疼杨贵妃啊。别人演我都没这个感觉,就只有女神你有!”
沈禾哭笑不得。
不过与唐慈相处了,也知道她是这个外向的性格,所以并没有阻止她, 而是边卸妆边听她说。
唐慈当真是个满分级别的迷妹, 夸起自家女神来,词儿不带重复的,而且气不喘心不跳的,仿佛沈禾就真的完美得挑不出一丁点儿差错。
她夸了足足十分钟,才开始觉得口渴。
唐慈倒了杯水, 喝完后有点腼腆, 说:“女神,你会不会觉得我聒噪?”
沈禾说:“不会。”
“女神你真好!我要发条朋友圈夸你。你不知道哦, 我室友知道你来了红昆,可羡慕我了。我要发条朋友圈再让她羡慕一下, 我能发我和你的合照吗?”
沈禾没有拒绝, 对于自己的粉丝, 尤其是迷妹,她格外有耐心。
唐慈凑到沈禾身边,开启美颜相机模式,咔擦了几声,连着拍了好几张照片,随后又自己修了图,捧着手机戳戳戳地编辑朋友圈。
几分钟后,唐慈终于把朋友圈发了出去。
——我和女神的合照。
唐慈高兴地说:“诶!哈哈哈哈,女神,我一发朋友圈好多人夸你美呢!哈哈哈哈哈好多人羡慕我啊。咦咦咦,七爷给我点赞了!点赞了啊!”
唐慈一激动,险些把手机摔了!
“…百年难得一遇!七爷从来都不给我点赞的!”
仿佛怕沈禾不信,她将手机递到沈禾面前,说:“女神你看,七爷的点赞!啊啊我一定要截图下来,晚上还可以我的室友秀一波哈哈哈哈!”
似是想到什么,唐慈又说了句:“七爷都不怎么玩朋友圈的,别人的朋友圈大多是自己的生活,或是记录美食旅游之类的,七爷的朋友圈每一条都是和昆曲相关,唯一一条有点八卦的,还是前阵子分享了腾飞直播的链接,看的还是女神你的直播。说起来,七爷对女神你蛮重视的,果然只要和昆曲搭得上边的,七爷态度就不一样。七爷一定也觉得你很有天赋。”
唐慈巴拉巴拉地说了一堆,沈禾后面几乎没怎么听,所有注意力都在那一句——
“…七爷的朋友圈每一条都是和昆曲相关。”
她怔了下,问:“七爷的朋友圈都是昆曲?”
唐慈说:“是呀是呀,女神你不是也加了七爷的微信吗?难道女神你没翻过七爷以前的朋友圈吗?”她索性直接点开徐京墨朋友圈的主页,手指往下滑,说:“女神你看,基本上都是转载昆曲的新闻,要么就是青昆的动态,或者是交流会之类的,想好奇七爷私下里的生活都不行。”
沈禾有点沉默。
她朋友圈里的徐京墨与唐慈朋友圈里的徐京墨显然不一样。
似是想到什么,唐慈又八卦地说:“不过关于七爷的小八卦,我还是知道一点点的。女神你想听吗?”
沈禾没有表态,唐慈直接将她的沉默当作默认,她说:“今天你上台的时候有见到坐在第二排的一个女人吗?就是坐在柳团长后面的,穿着卡其色风衣,一头齐肩卷发。”
沈禾有印象。
当然也不是因为那女人长得漂亮,而是因为她下台后总觉得有一道目光跟随着自己,不是寻常的打量,而是带着几分与众不同的审视。
而这道视线就来自唐慈口里的女人。
“…她姓江,单名一个楠字,是青昆的导演,她明恋七爷好多年了!”
听到这句话,沈禾的眉眼微动,面无表情地“哦”了声。
唐慈又说:“刚说曹操曹操就到,禾禾女神,你过来看一下。”
红昆在三楼。
化妆间里有一扇窗,窗外正好能将剧团的门口。此时此刻,江楠正站在门口,和一位男□□谈。沈禾卸好了妆,本来也不打算参与江楠的八卦,可一站起来,却正好见到一个熟人。
…说熟人也算不上。
只能说是经常从闺蜜口中听到的熟人,她的顶头boss乔弘,千宗集团的乔总。
唐慈不愧是八卦小能手,见到人就能对上号,滔滔不绝地说:“看到了吗?穿西装的男人,长得有点小帅的男人是个富二代!是千宗集团的老总!千宗集团女神知道吗?不知道不要紧,女神肯定知道千宗影院!都是他家开的。姓乔,人称乔二少,之前一直在追江楠。”
沈禾这会才想起阮甄之前所提的——哦,我家老板最近在追一个昆剧导演,每天我都能听到他办公室里传出昆曲,脑袋都快炸了。
沈禾不由感慨:这个世界真小。
这个世界不仅仅小,而且还经常出人意料。
沈禾卸妆过后,差不多下午五点了。今天是她来红昆的一天,沈二哥早上说了下午一定要接她下班,她没法拒绝,只好答应了。
她二哥向来准时,所以她准备下楼等着。
可是没想到的是刚出化妆间的门,就碰上了小郑。
唐慈:“郑师兄?”
小郑没看唐慈,他似是不好意思,一脸腼腆:“沈…沈师妹。”
沈禾对这位郑师兄也是有印象的,毕竟是同个昆剧团的,而且当初网红班结束的那一天聚餐时曾团长还试图给她和他做媒。
她问:“郑师兄有事吗?”
小郑说:“晚…晚上能请你吃饭吗?就…就我和沈师妹你两个人。”
沈禾委婉地拒绝:“不好意思,我晚上有约了。”
小郑说:“哦…哦好的,那明天可以约吗?”
沈禾说:“明天也不行。”
一般人这时候都该懂得言下之意了,小郑显然也是懂的,他鼓起勇气说:“师妹,我今天状态不太好,我平时说…说话不结巴的。我…我挺喜欢你的,真的不能给我一个机会吗?”
沈禾很欣赏能鼓起勇气表白的人,这会让她想起过往的自己,那个明明喜欢得要命可又骄傲地不肯主动表白的自己。
所以当小郑这么一说,沈禾原本疏离的面容里多了分真情实意的笑容。
“郑师兄,谢谢你喜欢我,只是我现在没有谈恋爱的打算。”
小郑有点失落,强颜欢笑地点了点头才离开了。
沈禾收拾了东西也与唐慈告别。
看着沈禾离去的背影,唐慈嘀咕了声:“之前我都和郑师兄说了不可能,他非要来表白。不过被拒绝了也好,早就该死心了。禾禾女神怎么看都不像是会喜欢他那样的…”一顿,唐慈眼角的余光瞄到一道身影,“咦?七爷?”
她极其惊诧。
“七七七七爷?”
青昆难道真的要和红昆破冰了?七爷都跑来他们红昆了!
徐京墨朝她微微点头,并未多说什么,转身就离开了红昆。
沈禾晚上和沈丛吃了饭,回家后又和沈嘉汇报了今天在红昆的情况,并没有过多提及被为难的事情。她放下手机后,洗个澡,出来擦护肤品的时候,见到了徐京墨送的丑得惨绝人寰的耳环。
她盯了十秒钟,取了出来戴上。
她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又想起在化妆间时拥着她的徐京墨,当时他的唇离她的耳边很近很近,近到只要稍微靠近一点点,就能吻上她的耳垂。
她的耳根有点发热。
沈禾最后还是无法忍受这对耳环的丑,摘了下来放回首饰盒。
她睡前打开手机刷了下朋友圈。
最新一条是徐京墨的。
九宫格配图。
想来是他晚上和青昆的人聚餐了,照片里有柳团长,还有一些她不认识的人,不过并不面生,都在青昆里有过一面之缘。
点开最后一张图的时候,沈禾愣了下。
第九张图的画风显然不太对。
主角虽然是柳团长,但是柳团长身后的人却分外显眼,正是今天下午还跟她表白的郑师兄,他笑眯眯地和一个女孩说话,女孩满脸通红。
沈禾瞬间就明白了徐京墨的意思。
她的嘴角扯了下。
怎么她以前就没发现徐京墨这人小心眼这么多?

第 25 章

霍副团的认同, 加上曾团长强而有力的后盾, 沈禾算是正式加入了红星昆剧团。曾团长很看重沈禾, 就连基础也不愿假手于人,打算亲自教导沈禾。
霍副团对于曾团长的偏爱本是颇有微词,但一想到那一日台上沈禾所扮演的杨贵妃, 也不没有多久阻拦, 只是劝了曾团长一句:“人才是人才, 但一碗水得端平。”
曾实表示沈禾没有基础, 这个年龄确实尴尬, 所以才亲自教导。
曾实不再让沈禾开口唱昆曲, 回家后也不许偷偷唱,只能看, 只能听,从现在开始必须打好基础后再开口。沈禾没有意见, 开始认工尺谱。
工尺谱是中国传统记谱法之一,与现在的简谱有着不小的差别。
曾实给了沈禾一周的时间。
沈禾欣然答应。
工尺谱就像是打开昆曲世界的钥匙一样, 别的钥匙不是不能打开,但是唯有工尺谱才是精心打造的与昆曲大门绝配的钥匙。
沈禾学得很快乐, 她仿佛从中找到了以前不曾有过的乐趣,就像是徐京墨所说的那样——发现昆曲魅力时,已然深陷其中。
沈禾忙着记工尺谱,也没怎么和剧团里的人打交道。
对于这位新来的师妹, 剧团里的人都知道是曾团长相当看重的爱徒, 虽有师兄师弟们想献殷勤, 但往往还没开始动作就被曾团长给打发了。
“去去去,一边去,别干扰沈禾学习。”
男同胞尚想献殷勤,女同胞倒是冷静得多。蒋珊每每在剧团里看到沈禾,都愈发沉默寡言。
上海五月的天渐渐热了起来。
沈禾早已不穿春装,换上轻盈飘逸的夏裙,下午的太阳有点晒,她撑了太阳伞躲在剧团门口的阴影处。一周的学习时间将到,曾团长让沈禾今天早点回去,明天一早要考她。
沈禾点点头,收拾了东西便用打车app叫了辆车,没想到司机有点路痴,找了十分钟还没有找到目的地。
沈禾也不着急,在太阳伞底下刷着微信朋友圈。
徐京墨这几天依旧很活跃,没有见面,沈禾也能知道他每天究竟在做什么,偶尔不想看见他的脸时,他就像是心有灵犀似的,整出一张照片,看样子像是唐彬拍的。
前天,徐京墨在苏州的时候,在平江路的一家茶馆里拍了张别人饰演杨贵妃的照片,文字是——不及某人。
沈禾看到的时候,去问了唐慈。
唐慈表示七爷只发了一条苏州茶馆昆曲浅评的朋友圈。
那条朋友圈,沈禾儿也是知道的,就在“不及某人”的后一条。
沈禾忍住了回复的冲动,若是换做以前,恐怕会假装凶巴巴地说:“徐京墨,你幼稚不幼稚呀!”然后,眼里肯定是抑制不住的小欢喜。
沈禾等得有点久,出租车司机还没来。
她查看地图,司机绕到另外一边去了。她给司机打了个电话,司机抱歉地说实在找不到路,让沈禾取消订单再叫一辆。
沈禾表示谅解。
取消订单后,正想叫车,一辆名车停在了剧团的门口。
车窗渐渐放下,露出了一张沈禾不太想见到的脸。
是她家闺蜜的老板,乔二少。
“沈小姐,好巧。”
沈禾客气地说:“乔二少来接人,我在等车,算不上巧。”
乔弘挑眉道:“哪里不算巧?我是来接你的。上次沈小姐不赏脸吃晚饭,今天总该赏脸一次吧?”说着,看了眼沈禾的手机,似笑非笑地说:“这个时间段并不好打车。”
沈禾回首。
乔弘问:“沈小姐在看什么?”
沈禾脸上的客气也敛去了,多了几分刻意的疏离,她说:“乔二少,你应该谈过不少女朋友吧?”
“沈小姐你应该有自信能当我的最后一个。”他单手撑在车窗上,配上华贵的名车,当真对得起风流倜傥四字。可惜入不了沈禾的眼。
沈禾淡淡地说:“乔二少追女孩的招数恐怕没你想象中那么厉害,要追女孩就堂堂正正地追,别人没喜欢上你之前,你拿其他女孩当吃醋工具,是件十分可笑的事情。”
乔弘面色微变。
沈禾又不紧不慢地说:“乔二少就专心追江小姐吧,别拿我来当幌子,我也不会陪你玩。”
乔弘的神色很快恢复如初,他又笑道:“沈小姐知道得不少,真不赏脸来和我吃顿晚饭?没有别的意思,就是觉得沈小姐特别有趣,想和你交个朋友。”
这回的打量多了几分认真。
乔弘发现眼前的女孩皮肤莹白,有一双格外好看的眼睛,明明没说话,可是却像是会说话似的,清澈又透亮,令人心旷神怡。
“抱歉,沈小姐和我有约了。”
一道人影横□□来,不知何时出现的徐京墨挡在沈禾身前,居高临下地看着车窗旁的乔弘。乔弘对徐京墨算得上是印象深刻,几乎是第一时间就认出他来。
“徐先生。”
徐京墨拉过沈禾的手,说:“走吧,餐厅我预约过了。”
沈禾本想甩开的,可是看了眼乔弘,到底还是没有甩开,任由徐京墨拉着她坐上他的车。直到乔弘远离她的视线后,她才问:“我什么时候和你有约了?”
徐京墨相当沉默。
过了会,他把车停在路边,熄了火。
沈禾想下车,却发现车门被锁了。
她扭过头,看着他,说:“徐京墨,把车门开了,我要下车。”
徐京墨没有吭声。
沈禾有点恼,正要生气时,徐京墨忽然闷闷地说了句:“对不起,我刚刚情绪不太好。”他一服软,沈禾的恼莫名地消失了大半。
他又说:“乔弘出了名的花心,女朋友三个月里能换十个。”
沈禾微怔,过了会才渐渐领悟到他话里的意思。
她忽然想起了以前。
她很喜欢很喜欢徐京墨那会,对徐京墨的占有欲特别强烈,她想他是她的,徐京墨是她沈禾的,谁也不许抢走。可偏偏那会没有立场生气,更没有立场吃醋,每回都是自己默默地生闷气。
有一回,徐京墨的母亲受邀到杭州唱昆剧,带上了徐京墨,沈禾也悄悄地跟了去。
徐母忙前忙后,也没法带两个孩子在杭州游玩,索性让已经成年的儿子带沈禾游杭州。苏杭这边环境得天独厚,常有昆曲活动,徐京墨自幼就常年跟随母亲来杭州,于他而言,杭州像是另外一个家那般熟悉。
沈禾嚷着徐京墨带她游西湖。
白天游湖一圈,晚上又嚷着让徐京墨和她夜游西湖。晚上十一点的西湖人极少,走了小半圈,见不到几个人,断桥残雪上更是幽静,幽长的苏堤上静悄悄的,一个人也没有。
沈禾走在徐京墨身边,心里特别满足,觉得整个天地间只剩下她和他,还有美景。
夜里的西湖别有一番风情,美得像是一场梦,可惜沈禾并没有多少心思赏景,她所有心思都在身边的人身上。徐京墨和她介绍夜西湖,问她喜欢这样的景色吗。
沈禾弯了眉眼,说:“嗯,很喜欢。”
景色美不美无所谓,重要的是有你在身边,我看什么都是美的,都是喜欢的。
然而,徐京墨并听不到她内心的声音,更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在沈禾看来,她满心欢喜地和他夜游西湖,整颗身心都在他身上,她多希望他也是。
可惜不是。
他时不时查看手机,也不知和谁在聊天。
沈禾控制不住自己的目光,老想看他究竟和谁聊天,瞅了眼,整颗心都冒着酸溜溜的泡。
不知道是谁,不知道是男是女,但是就想他眼里只有她只有她只有她!
人生中可悲的事情不少,吃一场没立场吃的醋,大抵也算是其中一件吧。

第 26 章

想起以前的事情, 沈禾莫名为以前的自己感到心酸,如今再看眼前人的脸,眉眼还是那样的眉眼,嘴鼻也还是那样的嘴鼻, 可偏偏就是这样的一个人让自己爱得卑微到尘埃里。
那样的卑微令沈禾内心里渐渐升起一种名为丢脸的情绪。
她觉得过去的自己好丢脸,竟然那么喜欢一个不喜欢自己的人, 做了那么多傻事,花了那么多时间在一个与自己不相关的人身上。
此时此刻, 听得徐京墨轻描淡写地说乔弘花心, 她没由来地心里就有股无名火。
她按捺住内心的情绪,硬邦邦地说:“乔弘是不是花心,我自己能判断,不需要你多说。我的感情生活也不需要任何人干涉。”
说着说着,她有一种报复式的快感。
她又说:“再说, 乔二少女朋友虽然多, 但你怎么知道我不会是他的最后一个?”
徐京墨定定地看着她。
半晌,他又说:“乔家内部复杂, 你嫁进去的话会很辛苦。”
沈禾内心的情绪开始有点按捺不住了,她深吸一口气, 说:“徐京墨, 你是不是管得太宽了?我和什么人谈朋友, 嫁给谁, 婚后生活如何, 跟你有什么关系?”
“有。”
他没有任何犹豫, 几乎是在沈禾话音一落,就斩钉截铁地说道。
沈禾怔住了。
徐京墨这时一字一句地说:“我想参与你的未来。”
沈禾心中一颤,没想到徐京墨会说出这样的话。她的右手不知不觉中握成了拳头,内心仿佛有千言万语要涌出心头,可是到喉咙间时又硬生生地咽下。
她害怕了。
徐京墨太反复无常了。
她不知道他究竟在想些什么,于她沈禾而言,徐京墨就是一个劫。一旦碰上就是无底且黑暗的深渊,她那么辛苦才深渊爬上来,不管深渊里究竟有什么,她…没有胆量尝试了。
她再次深吸一口气。
先前所有的火气,以及奇奇怪怪的情绪渐渐消失,她冷静下来,直白地说:“可我不需要。”
她拉了下车门,又说:“我要下车。”
徐京墨依旧没有开门,他忽然说:“饿了吗?我们去吃饭吧,位置已经预约好了。”仿佛怕沈禾不答应,他又补充了一句:“这一次让你埋单。”
沈禾一直想请徐京墨吃饭,请了几次都没请成功,徐京墨似乎有无数种方式能提前截胡,不让她出钱结账。
又想到家里的那一对丑得可怕的g家耳环,以及腾飞公司里的打赏,沈禾妥协了,早点把人情还了得了。
徐京墨启动车辆。
沈禾侧头看着窗外,路边两旁的风景不停地倒退。上高架桥后,恰好遇着晚高峰,堵了小半个钟头,依然见不到尽头。
车里有些沉默。
徐京墨开了车窗,夜风缓缓吹进车厢内,拂过沈禾鬓边的碎发。
他心里有些痒,想替她拂到耳边。
她的耳朵小巧而圆润,衬着调皮的乌黑碎发,显得愈发白皙,令徐京墨看得目不转睛。
沈禾的注意力一直在车窗外,直到此刻,不经意的一瞥,透过玻璃窗,她能够清楚地看到驾驶座上的徐京墨正在直勾勾地看着她。
她本想忽略,可是那道视线却万分灼热。
沈禾开始觉得不自在。
过了五分钟,透过玻璃窗,沈禾仍然能看到徐京墨在盯着自己。
她终于受不住,转回头来,对上他的视线。
他似乎一点都不想掩饰,仍然大大方方地看着她,还朝她温柔地笑了下。沈禾有点受不了徐京墨的温柔,又硬生生地扭过头,直视正前方,问:“你订了什么餐厅?”
“日料。”
沈禾一听,心中微微欢喜。
日料好呀。
日料贵起来,一顿能吃很多钱呢。她已经开始盘算等会要点什么了,往贵的点。她那天算了下,徐京墨在她身上花了的钱,不算还好,一算有点可怕,一顿饭肯定是还不清的,得加点礼物还回去。
她现在已经不想等到徐京墨结婚随份子钱的那一天了。
再等下去,徐京墨举办婚礼的钱她都能包了。
沈禾想得很美好,几乎是一到日料店。
沈禾就率先拿了餐单。
她并不是特别喜欢吃日料,但平时也经常和两位哥哥来吃,匆匆扫了眼菜单,就开始对服务员点单。点完后,又生怕徐京墨抢先埋单,一直把账单摁在自己的左手边,拿手机压着。
压好后,她才稍微安心下来。
一抬眼,就见到徐京墨一脸无奈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