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是夏天,阁楼前有一大片草地,她将那儿选择了落脚地。
摔下去,倘若她赌失败了,大不了摔胳膊断腿的,那么高的断崖她都敢跳下去了,何况区区一栋阁楼。她若赌成功了,那么必然会得到巫族最大的信任。
所以,她跳下去的时候,半分犹豫都没有。
白丰真真要被吓死了,他知道施瑶自己有分寸,可看着她从那么高摔下来,他登时不知道要去接呢,还是任其掉落。这么一摔下来,不死也残废呀!他到时候真的不知道该拿什么跟郎主交代。
在白丰犹豫的瞬间,已经有一道身影冲前,稳稳当当地接住了施瑶。
施瑶在那一刻,知道自己赌赢了。
白丰松了口气的同时,只觉脑仁疼得厉害。未过门的王妃胆子太大,这都敢跳下来!幸好没事。白丰后背的衣裳湿了一大片。不过,此时此刻白丰是愈发敬佩施瑶。
这样的胆量,即便是换了他,也未必能有。
他确认施瑶真的安全后,才悄悄在树丛中隐去身影,找了一个更安全的地方躲起来。他耳朵灵敏,方才巫族的人群里有几个死士,在树梢上继续停留,恐怕迟早会被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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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瑶落了地,发现接住她的人穿着玄色衣裳,面孔倒是陌生。
火光渐近。
巫族族长抚掌大笑。
施瑶咬牙道:“族长既不信我,又为何让人救我?阿鹭担当不起。”
巫族族长称赞道:“好胆量,方才只是试探,如今已通过试探。”说罢,他抬袖一辉,“请。”言语间的语气已与平时的威严有所不同,客客气气的,倒有几分像是在对自家人。
施瑶问:“那位郎君是?”
巫族族长说:“巫族的死士。”说着,那位死士已经消失了,来无影去无踪。
施瑶赞叹道:“好身手。”
巫族族长说道:“吾族死士都是从小开始培养,皆武功高强,能以一敌十。”说话间,巫族族长与施瑶再次进入东南阁楼。施瑶心中诧异,问:“我方才已经进来过,这不是已经废弃的阁楼吗?”
巫族族长道:“你跟我来便知。”
只见巫族族长走进第一层,他径直走向摆在西北角落的竹简,俯身分开竹简,竟是露出了一块青白石砖,那块石砖与施瑶所站之处的石砖有些不同,上面微微发白,透露出一股与众不同。
巫族族长摁下石砖。
只听地动声响,整栋阁楼都在微微摇晃,约摸半刻钟,东南角的墙面渐渐分开,露出一个半人高的小门,只容一人弯腰进出。施瑶说道:“没想到小小的阁楼竟别有洞天。”
巫族族长含笑不语,摆摆手,示意施瑶先进去。
施瑶拎起裙摆,弯腰进入。
里头灯火明亮,是一条长长的石梯,石梯两旁是青砖堆成的墙面,每隔三尺便有一个火把。与方家的地下密室不同的是,巫族的显然要陈旧得多,看得出来已经存在多年了。
约摸走了一刻钟,里头越来越深,可是仍旧没有到尽头。
施瑶也不慌,既然都到这个地步了,她已经无路可退。她按捺住内心的一丝紧张,慢慢地往前走。巫族族长走在施瑶的身后,见她背脊挺直,半分害怕的模样也没有,不由添了丝满意。
能得鬼神庇佑之人,果真是与众不同的。
好比如当年的崔氏,能成为他们巫族的巫女,也是与众不同的,因此才能凌驾于世俗之上,进入朝堂。巫族族长收回思绪,说:“就在前方。”
终于,施瑶眼前出现了一道巨大的石门。
她大概走了有两柱香的时间,可见这地道挖得有多深,根据她的计算,这道石门的上面很有可能就在巫族宅邸的中心。此时,巫族族长越过她,伸手进入一处只容拳头进出的洞穴。
不一会,轰隆声响起,石门自下而上缓缓打开。
石门内比密道的灯火还要明亮,几乎可以用亮如白昼四字来形容,而里头有一张巨大的石桌,围着石桌而坐的统共有十人,算上巫族族长与她,此刻总共有十二人。
施瑶的心开始噗咚噗咚地跳起。
想必这十二人就是巫族内部的关键之人,巫族族长说道:“试验通过了,方鹭,来见过诸位同僚。”
施瑶上前施礼。
巫族族长说道:“这位是唐虎,统筹巫族地下一切事宜。这位是明和,晋南商会会主。这是…”巫族族长一一介绍,施瑶也一一打量,内心震撼到了极点。巫族内部竟勾结了晋国各地的大人物,族长目前介绍的几人都从来没有在巫族出现过,但是施瑶单单是听名号就知道是各地叱咤风云的人,再加上之前的行事,巫族谋反的这一手果真准备充足。
她不敢表露太多,只能佯作镇定地打招呼行礼,然后慢慢地从目光出透露出欣喜的神色,以及对谋反的期待。
众人很是满意施瑶的神情。
当介绍到第十位的时候,施瑶抬眼望去,只见那人穿着玄色锦袍,缓缓地转过身。
巫族族长道:“这位想必不用介绍了。”
施瑶咽了口唾沫。
“阿鹭…见过闲王。”
他微微一笑:“不必多礼。”
若说先前是震撼,此刻施瑶的脑袋是一片空白的。任凭她怎么想,都想不到有朝一日她会在众多反派里见到自己曾经念念不忘的心上人,且在不久之后,她将要站在他的对面,不是他死就是她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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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瑶离开东南阁楼的时候,天色已亮。
巫族内部谈论了许多谋反之事,施瑶不由庆幸幸好自己只是细作,一整夜听着他们一句又一句地骂皇帝,她每听一回,内心都要颤抖一下,真真是太不敬了。
她一夜未眠,又知道了太多震撼性的消息,此时此刻只觉脑袋发晕,走起路来也轻飘飘的。
她准备回方府歇息。
离开巫族的时候,她在外头遇到闲王的马车。她是从巫族的侧门出来后才遇上的,离开东南阁楼时,只有她跟巫族族长从东南阁楼出来,而其他人从另外一个出口离开。
想来跟方家的密室有异曲同工之处,应该都能通往其他地方。
不过,没想到她出来不久就遇上闲王。
两辆马车并列行走,他掀开车帘,露出一张温文儒雅的脸,身上的衣裳也换了,不是玄色锦袍,而是月牙白的袍子,是他平日里喜爱的颜色。施瑶总算知道了,平日里她见到的闲王不过是表象,而巫族里的闲王才是他真正的模样。
一想到夜里的闲王跟变了个人似的,她就觉得不自在。
她微微点头。
闲王说:“过几日我与你一同去红花湖。”
不容拒绝的语气。
说完,他放下车帘,马车直接离开。
施瑶压根儿没有任何拒绝的机会,不过转眼一想,如今两人都是同一阵线,她似乎也没有拒绝的理由。想起谢十七郎再三提醒自己小心闲王,估摸着她的泽郎早已有所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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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瑶回了方府后,与方槐说了巫族内部的事情。
她昨晚将巫族族长介绍其他十个人的话都记得一清二楚,为的就是转告给皇帝,让皇帝做好防范。说到闲王的时候,她语气微微一顿,心里也不知是什么滋味。
她真真没想到闲王会去谋反,那种心情就像是知道自己的父亲谋反了一样。
她只觉这几年来,她身边绕来绕去,都绕不开“谋反”两字。晓得巫族内部死士不少后,施瑶也不让白丰去谢家通风报信了。如今巫族虽然承认了她是自己人,但是肯定也是有所防范。
施瑶思来想去,寻了当初的侍婢,让她给谢十七郎的通风报信,说是她想见他一面。
侍婢回来的时候,说:“回禀姑娘,郎主这两日不在燕阳。”
施瑶也晓得谢十七郎忙,听侍婢这么一说,索性作罢。横竖她已经告诉了皇帝,皇帝会有所防范,这样也够了。不过此时的施瑶一想起闲王,仍然觉得可惜,就像是看着一个知己好友渐渐走向末路。
但是他选择了这样的路,她也无法阻止。
她如今唯一能做的只有收起任何心思,执行皇帝的命令,守护她的家族还有她的泽郎。
第二天,闲王府的小厮送来了邀帖,说是两日后一同游湖。施瑶让人回了帖子。两天后,她欣然前往。她不知道闲王为何会忽然邀她游湖,但此时她只能小心应对,万万不能让他识破自己的身份。

第7章 .20

如今正值夏季,湖上泛舟乃美事一桩。
施瑶到红花湖后,只觉湖风迎面拂来,凉爽得很。湖边绿树成荫,此处倒也是个消暑的圣地。施瑶下了马车后,便见到了闲王。一见到闲王,又不禁想起去年在红花湖的时候,她以施瑶的身份与他同游,那时两人还处于道不明说不清的关系,她还挥鞭打马,绕湖奔跑,说不出的惬意。
如今…
也只能说是物是人非。
她敛去以往的心思,问道:“不知王爷为何突然邀我出来游湖?”
闲王说道:“你不必拘谨,向以前那般与我相处便是。”说着,他命人往湖心泛去,船头的船夫应声,卖力地往湖心划去。船夫技艺高超,小船划得稳稳当当,一点儿也不会摇晃。
闲王又问:“可会晕船?”
施瑶摇首。
闲王笑道:“那便好,若晕了船,夏日里的红花湖美景你便无缘欣赏。今日与你出来游湖,并无他意,只是我们相识不深,该好好地加深感情。”
施瑶也笑着说:“原来如此,我还以为王爷有要事与我商量,若晓得只是游湖,今日阿鹭肯定会换一身衣裳,如此也对得起红花湖的美景。”
闲王看着她,说道:“你如此很美。”
施瑶的心跳漏了一拍,不是因为害羞和紧张,而是害怕。闲王这话听着怎么像是有追求之意?她若只是施瑶,拒绝闲王倒也没什么,可如今她可是方鹭,已经加入谋反阵营的方鹭,若闲王有意与她结亲,为了大局,答应才是应该的。到时候真不知该如何应对。
她略微尴尬地移开目光。
“红花湖也甚美,以前病重都没有离开过方府,更别说红花湖。多得鬼神庇佑,我才能有康复的今日。”她连忙转移话题,问道:“王爷经常过来红花湖吗?”
闲王道:“倒也不是经常,其实我来的次数也不多。”
见闲王真的在认真思考来红花湖的次数,施瑶内心微微松了口气。之前与闲王相处都不怎么紧张,可是晓得闲王幕后身份后,她与他一相处,便觉得有压力。
闲王忽然道:“去年冬天,我与阿瑶曾一起来过红花湖。”
施瑶露出微怔的表情,问:“阿瑶?可是…那一位施家幼女?”
闲王颔首。
施瑶睁大眼睛,问:“王爷与施姑娘?”
闲王叹息一声:“不提也罢,其实这样也好。像我们这样的人,下定了谋反的决心后便不该误了其他人。她若跟着我,一旦谋反不成,便会吃苦。”
施瑶没想到闲王还有这样的心思,她连忙说道:“不会的,我们准备充足,定能谋反成功的。”说这句话时,她看了船夫一眼。
船夫面不改色地继续撑船。
闲王道:“是自己人,不必担心。”
施瑶又说道:“王爷,你一直没有娶妻纳妾,便是怕连累她们?”
闲王再次叹息一声,轻轻颔首。
施瑶似是想起什么,心中只觉一紧。当初闲王接近她,还说出那般暧昧不清的话,果真是另有目的。他既然怕连累妻女,当初就不不会跟她说那样的话。想来,那时他是动了谢十七郎的心思。
她佯作不经意的模样问道:“王爷当初是想娶施姑娘?”
闲王对她道:“谢泽待她与众不同,想来是有特别之处,后来经我观察,我怀疑阿瑶懂得巫术…”
听到此话,施瑶暗自心惊,按捺住紧张,不动声色地问道:“然后呢?”
“没有然后,都仅仅是我的猜测而已。我本是想着若娶了她,兴许便能掌握一个谢泽的把柄,没想到最后被谢泽捷足先登。不过…”闲王扬起唇角,笑容似带了丝伤感。
“不提了不提了,今日游湖,过去之事就让它过去吧。我带了美酒过来。”说着,闲王在船上取出一坛碧玉雕,又取来两个小碗,斟满后,递了一碗给施瑶。
酒碗里的碧玉雕如其名,白釉质地的碗中盛满一碗澄碧,酒质清澈,宛如此刻的红花湖。
闲王道:“敬我们。”
施瑶也跟着道:“敬众人。”
她仰脖一饮而尽,碧玉雕属于烈酒,施瑶之前没有喝过,如今一碗入肚,她被呛得不行,咳得泪珠子都出来了。闲王不由大笑:“怎地喝得这么急?真是傻丫头。”
他伸手拍她的肩膀。
施瑶下意识地避开,取了一旁的水葫芦,连着喝了几口水,说道:“我没事了,多谢王爷。”
闲王忽道:“阿鹭似乎特别害怕我?”
施瑶轻轻一咳:“王爷多虑了,阿鹭只是觉得虽然与王爷坐在同一条船上,但是阿鹭毕竟云英未嫁,还是个黄花闺女。即便参与了谋反大业,可仍旧希望有朝一日能遇到一个爱我怜我的郎君。王爷今日此举,让阿鹭有些不自在了。”
她思来想去还是直说了。
如此一来,估摸着闲王也不会勉强她了吧?
闲王的笑容微微僵硬,他缩回手,道:“阿鹭已有心上人?”
施瑶摇首道:“并没有,只是…如今这般境地,也不宜有心上人。一切事宜,阿鹭只想在大业成后再谈。”
听到此话,闲王竟是哈哈大笑:“没想到你一个小小姑娘家竟有这样的想法,着实与寻常姑娘不一样。”寻常女子都是盼找个好夫婿,她却顾着大业,如此有趣的姑娘以前在燕阳城时他怎地就没有发现呢?
施瑶见状,倒是有些恼怒了。
“莫非王爷看不起人?”
闲王道:“没有没有,只是觉得阿鹭甚是有趣。不知大业成后,你又打算如何?”
她眨眨眼,说道:“大业若成了,我们方家自然就成为人上人了。王爷是大晋的正统血脉,到时候巫族定会扶持王爷上位,王爷成了九五之尊,到时候定然也不会忘记阿鹭暗中辅助的功劳。到时候还请王爷给阿鹭招揽天下佳婿,让阿鹭仔细挑选。不瞒王爷,阿鹭内心一直有这样的想法,盼着哪天能跟皇帝后宫选妃一样,也来个民间选婿,全天下的郎君任我挑。”
她说得理直气壮,眼睛眨巴着,仿佛相当期待。
闲王听了,虽觉得荒唐,但也荒唐得有趣。
施瑶真怕闲王又扯上她,又提起了一事:“王爷,到时候大业一成,百年谢家估摸也毁于一旦。如今谢家十七郎还未娶施家姑娘过门呢,到时候王爷干脆把施家姑娘给抢进宫里当皇后。如此一来,王爷左手江山,右手美人,岂不美哉。”
同时施瑶默默地在内心说:泽郎呀,我都是身不由己才说这样的话!若巫族当真谋反成功,我肯定不会被闲王抢走的,你若死了我陪你一起!
她真的是逼于无奈的。
闲王今日邀她出来游湖,态度暧昧不明,她若不扯个挡箭牌出来,说不定就贞操不保了。如此一来,估摸着闲王再怎么怀疑她的身份,也不会想到施瑶了。
闲王被施瑶逗乐,说道:“倒是看不出来,你小小的脑袋里想得这么多。”
正巧此时,施瑶见到湖边忽然多了不少人,她定睛一望,说道:“王爷,是平玉公主。”她担忧地道:“王爷,若平玉公主见着我与王爷一同游湖,恐怕不太好。”
闲王气定神闲地道:“无妨,若平玉问起,你便说是鬼神将你引到红花湖,而你碰巧遇上我。”
施瑶不由在心中腹诽。
闲王和皇帝都是同个德性,真不愧是同个父亲,一样会乱掰。一想到皇帝前些时日每隔几天让人送来不同的话本,她的嘴角就不禁抖了下。
她又说道:“平玉公主当真不会怀疑吗?”
闲王道:“平玉虽然刁蛮任性,但性子始终单纯好骗。”
没多久,施瑶与闲王便回到了湖边,闲王先下了船,施瑶跟在后面。平玉公主似乎没想到会在这儿见到闲王,眉飞色舞地过来,凶巴巴地说:“皇叔怎么在这儿?皇叔来红花湖都不喊我,我下次可要生气了。”
闲王说道:“本来打算叫上你的,不过这几日你都在宫中,我也不好入宫,便先自己过来。”
此时,平玉公主方注意到施瑶,眉头一皱:“皇叔怎会跟方家的姑娘一块?”
施瑶施施然行礼,而后方依照闲王的说法不急不缓地道出。平玉公主不曾怀疑,扫她一眼便没再注意她,拉着闲王与他说话。施瑶站在一旁,心中松了口气。
平玉公主以前对她可没这么客气。如今换了张脸,又没有谢十七郎在,她在平玉公主眼底估摸就是蝼蚁一般的存在,所以不值得在意。
不过也好,女人一旦妒忌起来,委实可怕。
她不想再招惹平玉公主。
于是乎,施瑶便安安静静地在一旁站着,闲王与平玉公主说了什么,她也没仔细听。横竖他们叔侄两人相处时,平玉公主也是心高气傲的,对闲王有时候很是颐指气使。
平玉公主拉着闲王说:“皇叔在这里正好,陪我骑马吧。”
闲王愣了下,道:“你会骑马?”
平玉公主扬起下巴,骄傲地说:“我学了半年呢。”
之前得知施瑶那小贱人会骑马,而谢十七郎也颇为欣赏,她才去学骑马了。不然,这辈子她都不回学,燕阳城的贵女会骑马得不多,大多人都认为骑马不是一个贵女该学的。不过为了谢十七郎,她还是去学了。学了后,发现没有她自己想象中那么讨厌,现在想起来,她倒是挺感谢谢十七郎的,若是没有他,她这辈子也不会去学骑马。
不等闲王回答,平玉公主又说:“皇叔,来呀,我们看谁骑得快。”
说罢,她已经爬上马背,打马前行。
闲王无奈,只好对施瑶说:“我陪平玉一会,你先在马车里等我。若觉得无聊便去周围走一走,到时候我再去寻你。”
“我…”
施瑶忽然顿住。
闲王问:“什么?”
施瑶本想说一起骑的,但她随即就想起来了,方鹭不可能会骑马的。她若真的说了一起骑,肯定会引起闲王的怀疑。她弯眉一笑,说道:“王爷若无其他事情,我便先回去了。”
闲王道:“你在马车里等我。”
语气中仍旧不容拒绝。
施瑶只好作罢,钻回马车里等闲王。等了一会,她觉得有些不耐烦,索性掀开车帘,只见平玉公主围着红花湖奔跑,看起来很是快乐,她时不时与闲王说些什么,闲王都温柔地回应。
施瑶忽然在想,倘若平玉公主知道了真相,估摸着会受不了吧。任凭谁也想不到那个温文儒雅的闲王竟然包藏祸心,想要那议事殿上的龙椅。
没多久,平玉公主便乏了,她回了马车,带着她的公主仪仗离开了红花湖。
施瑶诧异地问:“王爷怎么不陪公主回去?”
闲王道:“她乏了,一回到马车里定会睡着,不会在意我有没有陪她回去。”
施瑶道:“王爷与公主感情真好,若到了那一天…”
话还未说完,施瑶便见到闲王的唇角浮起一抹冷笑,她不由一怔,剩下的话也咽了回去。此时,闲王淡淡地说道:“皇家里没有好不好一说,一旦涉及那个位置,亲兄弟也能互相残杀。”
眉眼间竟是有浓浓的嘲讽之意。

第7章 .23

接下来的日子里,施瑶与谢十七郎聚少离多,相见的日子少得五个手指头都能数得清。且每次相见都是在方家的密室里,两个人偷偷摸摸的,常常说不上几句,不是谢十七郎忽然有急事,就是巫族那边有急事。
不过两人之间的感情反倒是越来越亲密了。
虽然离得远,但心却前所未有地亲近。而与此同时,燕阳城也越发平静。可施瑶知道,这仅仅是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平静。八月初五那一日,施瑶再次与巫族族长进入东南阁楼的地下室。
作为一名内部人员,施瑶知道这是不得了的事情,这一次来东南阁楼,肯定有极其重要的事情商讨。因为打从数月前,她第一次进入东南阁楼后,随后便再也没有进来过。
她向巫族族长打听过。
巫族族长说道:“除非有特别重要的事情,否则我们的人不会聚在一起,平时都是靠书信来往。”
书信来往,施瑶是晓得的。
施瑶也将此事向皇帝禀报了,皇帝曾让人暗中拦截书信,但是看不懂上面写什么。施瑶晓得是巫族内部的人沟通的一种方式,至于讲什么,只有当事人才晓得。而施瑶耳濡目染许久,也仅仅能看得出一点点。
能进去东南阁楼的人都是叱咤一方的大人物,他们负责的事情各不相同。施瑶进入内部得到众人信任之后,他们并没有给她分派任何任务,反而是选择了与皇帝一样的做法。
她连着好几个月在大晋各州内展示巫术,坦坦荡荡地告诉大晋百姓,她方鹭是受鬼神庇佑之人,能窥测天意。短短数月,她名声大震,大晋国内无人不知方鹭其人,甚至民间还有歌谣赞美她。
一时间,方鹭的风头在燕阳贵女里是无人能敌。
施瑶心里隐隐能猜出巫族想做什么,只是一直都不确定。直到今日,施瑶明白巫族的大招要来了。经过这些时日的锻炼,她内心已如磐石,当细作也十分得心应手,与巫族人交谈亦是游刃有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