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廊上垂挂的竹帘挂着婴儿巴掌大的鬼头面具,有风拂来,面具下的青铜铃铛发出奇异的声响。
酒醒了几分。
她伸手触摸铃铛,蓦然身后传来一道声音:“莫动。”
她微微一怔,侧首望去。
身边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抹竹青人影,手中拎着一把玉扇,含着笑意看她,正是她许久未见的闲王。
施瑶心里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在她确认自己不喜欢闲王后,她已经很久没想过闲王了,甚至连梦中也不曾见过他。原来曾经在心上徘徊再久的人,时间一过,便如指间沙消磨得连渣滓都不剩。
闲王说:“这里的青铜铃铛是为了挡住鬼头面具的煞气,动了容易招惹煞气,久缠病榻。”
施瑶头一回听见这样的说话,只觉新奇,微微欠身。
“阿鹭拜见闲王。”
闲王温和一笑:“你知道我?”
施瑶说道:“方才听身旁的贵女所言,刚刚多谢王爷提醒。”
她福身一礼。
闲王说道:“不必挂怀,方姑娘是出来醒酒的吧?正巧我也是,此处有风声,铃铛声,声声入耳,多站一会,酒也醒了几分。没想到方姑娘也找到了这个地方。”
施瑶说:“阿鹭只是随便走走,也不曾料到如此凑巧。”
闲王摇开折扇,又笑说:“姑娘可是曾经见过我?”
施瑶心中一惊,只觉闲王不动声色之间疑似试探。
方鹭十二岁后便得了重病,从未离开过方家。以前从未得病,可方家管教甚严,能离开府邸的日子极少。而方家跟施家不一样,施家当时好歹是皇帝身边的宠臣,能入宫参加宴会,可方家的一家之主也不过是个小官,是没资格参加宴会的,更别说携带家属了。如此一来,莫说闲王,连男人方鹭都不可能见到。
她轻笑一声。
“王爷说笑了,阿鹭打小与病榻缠绵,鲜少离开方家,又怎会见过王爷?此番多得鬼神庇佑,阿鹭才能这番造化。”
闲王道:“能得鬼神庇佑的人不多,方姑娘能有此造化,还望珍之惜之。”说罢,一摇玉扇,也不与施瑶多说,对她浅浅一笑,渐渐离去。
长廊上又只剩下施瑶一人。
她正要松一口气的时候,冷不丁的,只觉如芒在背,迅速转身,竟是见到了谢十七郎。她心中咯噔了一下,倒也没忘记行礼,说了声:“阿鹭拜见墨城王。”
她不由有些紧张。
闲王未必能认得出她,可谢十七郎却不一定了。不过转眼一想,施瑶又安心下来,她易容了,声音也做了改变,莫说谢十七郎,她见到铜镜里的自己也常常觉得那不是自己,而是真正的方家五姑娘了。
她心中稍微放心,镇定地道:“阿鹭告退。”
谢十七郎道:“且慢。”
她微微一僵,抬眼望他,问:“不知王爷有何指教?”
谢十七郎道:“你懂巫术?”
…这么直接?她还真没想到谢十七郎会问得如此直接。她咽了口唾沫,轻咳一声,说道:“多得鬼神庇佑,阿鹭…”
“别说废话,你只需要说是还是不是。”
施瑶听他语气恶劣,不由起了叛逆之意:“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没想到谢十七郎却说:“是的话,我娶你当贵妾。”
施瑶气得心里头都扭成麻花团了。
原以为他与寻常男人不一样,没想到竟然拿如此风流,当初以为她懂得巫术就直接抢了人进府,如今知道方鹭也懂,还要娶她当贵妾,她是不是该感谢是她先遇到他,不然王妃之位就是方鹭的了?
她的声音微冷:“还请王爷自重。”
说罢,转身离开。

第7章 .15

施瑶几乎是一转身,气得脸色都青了,面部表情也没有忍住,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她穿过才长廊,努力调整自己的情绪,重新进入园子,又是端庄得体的方鹭。
闲王对她遥遥举杯。
施瑶见状,也回了他一杯。刚好这个时候谢十七郎进来,目光有意无意地在她脸上打量。施瑶心里头本就气极,如今瞧他这般悠游自在的模样,不禁牙痒痒的,恨不得上去咬他几口!
让你在外面拈花惹草!让你见到一个懂得巫力的姑娘就要娶回去当贵妾!娶!你娶!我就冷眼看着,有本事把巫族族长也给娶了!
施瑶恨恨地喝了几杯。
寿宴一散,各人渐渐离开。
施瑶刚想离开,与方家人一道回去,未料被一小童拦住。只听那小童说道:“方姑娘且留步,我们族长有请。”
施瑶敛眉颔首,顿时打醒十二分精神。
她原以为巫族族长会试探她的,没想到竟半句试探的话都没有,一直在与她闲话家常,提起她送的寿礼,言语间相当满意,并告诉施瑶可以随时过来巫族这边。
施瑶心里发愣。
没想到巫族族长比她想象中好相处得多了,不过施瑶觉得也不能放松警惕。她客客气气地陪着巫族族长说话,偶然提起鬼神,神态也是相当敬重与向往。
足足一个时辰后,天色繁星遍布之时,巫族族长才放了施瑶离开。
方家的马车还在外头候着,施瑶拎起裙摆上了马车。
今日在巫族里待了一整日,可谓是心累,幸好没出什么差错。唯一令她不愉快的地方,也只有谢十七郎了。思及此,施瑶的眉头就紧紧地拧起,暗中骂了声“不要脸”。
方家不是什么显赫门第,宅邸自然不会在燕阳城内有个好位置。方宅离巫族的宅邸有点远,今天过来的时候,足足有大半个时辰。晓得时间长,施瑶倚靠着车壁,缓缓阖眼,准备眯一会。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只觉得自己睡得迷迷糊糊的。
一睁开眼,马车早已停下。
周遭安静得只能听到草虫唧唧,属于山野里的宁静。她微微一怔,轻轻地喊了声驭夫的名字。然而,并没有人回应她。她心下一惊,掀开车帘一看,果真如她所想的那般,身处在旷野之中。
她顿觉古怪,轻手轻脚地下了马车,周围静悄悄的,半个人也没有。
施瑶心下渐渐不安。
而就在此时,眼前蓦然一黑,竟有人用麻袋套住她。她几经挣扎,最终还是放弃。她感觉得出绑她的人并不想伤害她,动作都不太粗鲁。
她有过很多次被绑架被掳走的经验了。
有没有恶意,几乎是第一时间能感受出来。她安安静静地不再挣扎。抬她的人果然不再乱动。约摸过了一刻钟,他们方停了下来。她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
随后麻袋解开,她见到了面无表情的谢十七郎。
他坐在马车里,用一种她熟悉的目光看着她。正是当初她被谢家仆役绑来墨城后谢十七郎当初打量她的目光!
施瑶气极了!
他竟然用同一种方式绑其他姑娘过来!
她冷冷地道:“王爷还请你自重!我方家虽不济,但皇城之下又岂由得王爷乱来?王爷眼中莫非没有陛下?还是说谢家已经胆大得无法无天了?”
谢十七郎说:“是又如何?你奈何得了本王吗?不知道如何回答对吧?不如乖乖从了本王。你这脾性倒是与我那未过门的王妃有些相像,只不过以后王妃说话,你不许用这般语气。”
他伸手要去碰她的下巴。
施瑶躲开了。
谢十七郎命令道:“不许动。”
施瑶怒瞪她,想要钻出车厢,却发现外面侍卫堵死。她只好无奈地坐回原位,而此时谢十七郎的手已经碰触到她的脸颊,他的手指轻轻地刮着她的下巴。
“你这张脸长得倒是一般。”
施瑶正想说“一般你就放我呀”,岂料就在此时,她只觉脸颊一疼,脸皮竟然被撕了下来。她惊讶地睁大眼,谢十七郎说:“王妃,你化成灰本王也认得你。”
他面上没有半分笑意,冷冰冰的。
施瑶的气势顿时就弱了。
此事,她有错在先,是她瞒着他身入险地。如今被揭穿了,她也不知该说什么好,只能抓住他收回的手,说:“我…”
“你什么?王妃,你最好给本王一个满意的解释。”
施瑶见事到如此,也不能再欺瞒了,索性无赖地道:“陛下让我去的巫族,如今我们已经无路可退了。这种时候,我们夫妻俩就不要为了不必要的小事伤了和气,泽郎是识大体顾大局的人,定不会与你的未婚妻计较的。我保证,行事时一定会小心翼翼,若有任何问题,立马与你说。”
施瑶这话的确说得没错。
事到如今,她与他已经无路可退了。
可是这种被未婚妻算计的感觉,委实不太妙。这还没成亲呢,她的胆子已经大成这样,竟敢一人前往巫族。等以后成亲了,她岂不是连皇帝的头都敢砍了?未来岳父敢谋反,生的女儿胆子果真也不小。
他问:“你跟陛下说了什么?”
施瑶眨眨眼,说:“也没说什么,就是跟做了个交易。陛下应承我,我深入巫族,与你里应外合铲除巫族,事成之日,他许我施家安康,重回燕阳。”
与他所想的无差,谢十七郎叹了声。
“真不知道该怎么说你才好。”他第一眼见到方鹭,就知道她是施瑶。当时他真的气得脸色都青了,若非在巫族里头,他是会当众扛起施瑶,直接甩在床上,好好地惩罚一番。不过当时在巫族里,他只好忍了。忍了半天,巫族寿宴总算散去,他在外头等了许久,方知施瑶被巫族族长留下来了。
他当时心惊胆战的,生怕她被识破,更怕又发生当初在断崖上的事情。
失去她的心情,尝试一回足矣。
终于一个时辰后,他见到她悠哉游哉地走出来,看样子倒是轻松。对比起他的苦闷,他登时就恼极了,于是有了前头那一遭。不过天大的怒气,在看到她笑语嫣然的模样,故作乖巧的神态时,也渐渐消散。
他对她始终做不到持续生气。
她太了解他的弱点,而且利用的得心应手,让他毫无招架之处。
施瑶的手指在他的虎口处摩挲,只道:“泽郎,阿瑶想你了。今日以为你当真要纳贵妾,我…我…”她咬咬唇,却说:“我不知你如何想,我只知你若真纳了贵妾,这墨城王妃我也不稀罕了。”
谢十七郎道:“你在威胁我?”
她本来以为自己可以接受的,之前答应嫁给谢十七郎的时候,她有想过的。即便谢葭说她兄长不会纳妾,可她始终是半信半疑。就算是谢十七郎自己说的,她也未必相信。如今两人正处甜蜜,什么山无棱天地合才敢与君绝的话都能说得出来,可三年五年八年之后呢?谁知道谢十七郎会不会对着一个年老色衰的自己不再有当初的情浓,到时候遇上娇花一样的姑娘,会不会纳妾?她不知道。
当时她是想着不管以后,她只要现在,管他纳妾不纳妾,变心不变心的,她先嫁了再说。
可是今天听到他要纳方鹭为贵妾,她内心便开始动摇了。
她真的对谢十七郎动心了,如今她心尖上就住着他。倘若他真的要纳妾,她不愿意,一万个不愿意。
她认真地看着他,应得理直气壮:“是。”
谢十七郎问:“你如此在乎?”
“是。”
他轻笑一声:“我接受你的威胁。”他本来就没纳妾的心思,这些年来,想扑过来的姑娘那么多,其中不乏貌若天仙才高八斗的,可他连看一眼都觉得厌恶。
唯独她,在最初的时候便觉得如此特别,直到现在方知那种特别叫做一见倾心。
施瑶微微一怔。
谢十七郎揽过她,说:“墨城王府太小,只容得下一个女人。”
施瑶总算开心了,眉飞色舞的。
此时,谢十七郎话锋一转:“但是你不许再见闲王。”她今天与闲王的交谈全都落在他的眼里,本来当时心情就不悦了,瞧见她与之前心尖上的郎君站在一块,还有说有笑的,顿时脸色都变青了。
施瑶又岂会不知他在想什么,笑吟吟地说:“泽郎可是吃味了?”
谢十七郎不语。
施瑶的声音变得柔和温婉:“今日阿瑶见到闲王,明白了一事。”她说着,也不说话,直勾勾地看着谢十七郎,等他回应。他哼了声,问:“明白什么?”
施瑶眉眼带笑:“年少时倾慕闲王…”
他又哼了声。
“当时以为他会是我的良人,可后来阿瑶才知道年少倾慕的并非闲王,而是阿瑶的憧憬。只有泽郎,才是阿瑶真真正正所心悦的,恨不得能日日夜夜与泽郎缠绵相守。阿瑶瞒着泽郎来燕阳,一是有自己的私心,二是为了泽郎。”
谢十七郎渐渐说道:“我排第二?”
施瑶只觉好笑,这郎君在这方面怎地跟个小孩儿似的,当即又哄他:“第一!”
谢十七郎说:“下不为例。”
施瑶连忙点头。
谢十七郎又道:“你若有事必须派人告诉我,陛下是只老狐狸,你莫要为他卖命卖得连自己小命都没了。”他又低声嘱咐了好几句,最后他道:“小心闲王。”

第7章 .17|

施瑶与谢十七郎在马车里耳鬓厮磨一番后,便悄悄地从后门回了方家。这一切她做得格外小心,谢十七郎说她离开巫族的宅邸后,有人在悄悄跟着她。不过他已经甩掉那人了。施瑶听罢,立刻晓得事情的严重性。
恐怕是今日巫族族长寿宴,她的出现已经引起巫族的注意了。
从此刻起,事事必须得谨慎小心,万万不能出任何差错。
施瑶回了方府后,与方槐将今日情形说了一番,提到谢十七郎的时候,她并没有任何避讳。如今处在天子脚下,尽管她相信谢十七郎的能力,可皇帝对与这些小动作未必会不知道。
她一开始表了忠心,后头自然不会再像当年施家所犯的错那样。
事实证明,她猜对了。
皇帝对她也不是十分信任,如同谢十七郎所说那般,是只老狐狸。显然她的直言不讳,且没有隐瞒与谢十七郎的事情,让皇帝对她添加了更多的信任。
不过方槐倒是对她被撕下的脸皮有些不满。
他说话倒也不像是朝廷上的人,反倒是更像是江湖人,说话特别直。那天她戴着摇摇欲坠的方鹭面皮回来时,方槐脸色不太好看,说:“下次你与情郎相会,要亲要舔先忍着,不然就直接亲这张脸。面皮撕多了,容易掉。”
施瑶顿觉尴尬,讪讪地笑了下。
过了几日,施瑶依照皇帝的要求,在燕阳城里头四处行走,几乎燕阳城的每个角落都有施瑶的身影。她要做的事情也很简单,皇帝每天都有给她新的话本,只不过话本里的主角是她,每隔几日总要在燕阳城里上演一出方家五姑娘展示窥测天意之能的戏码,好比如前几天燕阳东市有贼,她提前蹲守,并与周围的人说今日东市将有贼人光临酒肆,一六旬老者钱囊被盗,贼人会经过东市门口。
她摇头晃脑的,颇有巫族族人祭天的架势。
周遭的人起初不信,但贼人抓获后,便开始深信不疑。
实际上,都是皇帝安排的罢了。
她不过是要让巫族的人更加确信自己的本事。
又过了几天,施瑶接到新话本前去一家食肆的时候,刚刚走完皇帝的话本,便见到了熟人。闲王坐在食肆的角落里独酌,目光含笑看着她。
施瑶想了想,本来想过去打招呼的,可念及方鹭与闲王并没有交情,索性微微颔首便作罢,正要离开食肆的时候,有一随从打扮的郎君拦住她。
“姑娘请留步,我家王爷有请。”
施瑶微微一怔,问:“闲王?”
随从说:“回姑娘的话,王爷说姑娘有东西落在他那儿。”
施瑶一听,不由有些紧张。
她作为方鹭的时候,自然不可能有东西落在闲王那儿。可作为施瑶的时候就不一定了,她与闲王单独相处过好一段时间的,若真有东西落在他那儿,也不是奇怪的。
只不过…
她如今这副模样,她母亲也未必认得。闲王不可能会识破的。
施瑶内心千回百转的。
她压抑住内心的紧张,镇定地问:“哦?我怎地不知有东西落在你家王爷那儿了?”
随从直接侧身:“姑娘这边请。”
方鹭依照皇帝的话本行事后,燕阳城内认得她这张脸的人越来越多。她见周遭的人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索性与随从道:“此处人多,作为网页捡到我东西的回礼,我请王爷在雅间里喝杯茶吧。”
说罢,她也跟着随从走,直接拾阶而上,在食肆里跟小二要了一家雅间。
不过片刻,闲王便跟着过来。
施瑶起身向闲王行礼,闲王虚扶道:“方姑娘不必多礼。”他也不说废话,开门见山直说:“本来一直想归还的,不过正巧这几日小王有要事在身,也将归还一事给忘了。今日刚空闲下来,没想到就遇见方姑娘了,”说着,他从袖袋里摸出一方帕子,“如今物归原主。”
施瑶一见帕子,顿时愣了下。
帕子的确是她的,她前几日还在想帕子掉在哪儿了,不过当时她也没有在意,左右不过是一方帕子,丢了再买便是。没想到竟然会落在闲王的手中。不过看来闲王是真的捡到她的东西了,而非识破她的身份。思及此,她也心安不少,问:“不知道王爷在哪儿寻到帕子的?”
闲王笑道:“前几日路过东市,方姑娘捉贼让小王开了眼界,便停留在地看了好一会。你离去后,我便在地上见到这方帕子。”
那天捉贼周围热闹得很,人也多,施瑶忙着按照皇帝的话本行事,无暇观察周遭,不然以闲王之姿,她怎么会没注意到?
她接过帕子,说道:“多谢王爷了。”
闲王看了她的帕子一眼,又道:“方姑娘帕子上的杏花很是别致。”
施瑶随口答道:“我丫环绣的。”
“让小王想起了一个旧友,她也喜欢杏花,也有过一条杏花帕子。”
施瑶面不改色地道:“杏花惹人怜,姑娘家大多喜欢花花草草。不过都喜欢杏花,倒也是缘分。”闲王的旧友,喜欢杏花,有过一条杏花帕子,怎么看都像是在说她。不过她用杏花帕子当真是偶然,听方家的那几位说,方鹭也喜欢杏花。
她如今的一切用度,包括衣裳的喜好,通通都是方鹭本人喜欢的。
闲王却叹了声,仿佛想到了谁,轻声道:“只可惜有些人是有缘无分,小王的旧友与你有几分相似,本来小王欲求娶之,岂料出了变故,倒是被人抢先了一步。如今是连见她一面都难。”
施瑶不曾想到闲王会在她面前吐露心声,登时有些不知所措。
其实当初即便没有谢十七郎阻拦,她自个儿想通了,也不会嫁给闲王。她最初想着嫁给闲王,无非是想要与世无争的日子,然而在施家落败,族人流落边疆,父亲入狱的那一刻起,与世无争四个字早已与她无关。
就在此时,外边忽然传来一片嘈杂之声。。
只听隔壁雅间的人道:“你看,是谢家十七郎。他旁边的姑娘是谁?生得真是花容月貌呀。”
又有人道:“你这就不知道了,那是施家幼女,乃谢十七郎的宠姬。我听闻呀,谢十七郎有意求娶她呢,说不定迟些时候就不是宠姬,而是墨城王妃了。”
“真是幸运。”

施瑶一听,不由懵了下。然而在闲王身侧,她又不能表现得太过在意。如今对方鹭来说,谢十七郎什么都不是。不过闲王的表情却有些不对,看起来没注意到她的异样。
她轻咳一声,与闲王笑道:“早已听闻施家贵女之名,可惜无缘一见。”
闲王目光落在她身上,微微幽深。
“她是个很好的姑娘。”
施瑶叹道:“真希望有朝一日能见一见,之前久缠病榻,只听其名不见其人。如今难得鬼神庇佑重获康健,却不知还有没有机会见到这位传奇的姑娘了。”
心里头却是掀起了惊涛骇浪。
她才是施瑶呢。
谢十七郎身边的女人又是谁?
闲王说道:“现在出去的话,兴许能见她一面。”
施瑶笑说:“也好,看今日有没有这个运气。”说着,她径直出去开门,一副好奇的模样。闲王过了会才跟了上来,施瑶已经站在栏杆旁,探头往下望。
谢十七郎的名号倒是好用。
他一来,小二开始清人,客人走得也快,毕竟谁也不愿得罪谢家,且不说他们的饭钱全都算在谢十七郎头上,吃了顿谢家饭,走得时候大多都是心甘情愿的。
小二来雅间请人离开的时候,见闲王表明了身份,也不敢请他走,下去禀报了掌柜。掌柜请示了白卓。片刻后掌柜亲自上来说道:“小人有眼不识泰山,还请王爷见谅。”
闲王说:“不必介怀。”
掌柜说道:“王爷请坐,谢家郎君稍后便到,说是要与王爷共饮一杯,施姑娘也说要会一会旧友。”
待掌柜离去后,施瑶按捺下内心的微妙,与闲王道:“今日托了王爷的福气。”
闲王说:“小事而已。”
他的神色复杂,不知在想些什么,比起刚才见到的闲王,似乎添了些心事。施瑶也心事重重,接下来两人也不怎么说话。幸好谢十七郎来得快,不然施瑶内心要尴尬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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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瑶见到谢十七郎身后的姑娘时,真真是吓了一跳。
不过她反应快,她能披着方鹭的皮,怎么就不许别人批她施瑶的皮了。更何况,方槐做这张脸皮也不是从方鹭的尸体上扒下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