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施瑶的心情荡漾得像是夏日里的波光粼粼的湖面。
方才她心尖上的郎君在说得鬼神庇佑,才能在此处碰上故人,故人是她!
施瑶接过画卷,心情更为荡漾。而此时,闲王的目光落在她身后的一桌菜上,她不动声色地解释道:“王…王爷莫要误会了,阿瑶平日里不吃这么多的。这…这些都是要打包带走的。”
说着,她对从珠说道:“去唤小二来,把没吃过的菜肴都打包好。”
闲王问道:“十七郎呢?”
提起十七郎,施瑶心中的荡漾就破碎了一点,她说:“郎主有要事在身。”
闲王的眼里忽然有了笑意,“所以你便偷偷出来游玩了?”
施瑶轻咳一声,微微垂首,耳根子也有些红。闲王笑道:“你看起来便像是个好动的,十七郎若整日将你关在府里,也实在难为你了。你以前可曾来过阳城?”
施瑶说:“来过一次,不过匆匆而来,匆匆离去,也不曾好好地在阳城里看一看。”
闲王说道:“阳城我已来了数次,正好今日有闲暇,我与你一道好好地看看阳城。你可有看过海?”
施瑶听到“与你一道好好地看看阳城”时,简直是心花怒放。若非要有一个闺阁女子的矜持,她此时恐怕早就在傻笑了。她连忙摇首道:“不曾。”
闲王说:“正好,我带你去看海吧。海边还有许多小摊档,有许多女儿家喜爱的小玩意。”
施瑶矜持地道:“这…这可会麻烦王爷?”
闲王笑说:“我一人独自游玩也无趣。”
此时,门外有人敲了敲门,随后传来阿盛的声音:“姑娘,是小人。”从珠去开了门,阿盛提了一壶烈酒和两只活鸡走了进来,说道:“姑娘,东西都买好了。”
闲王一看,说:“十七郎不好酒,你怎地买了烈酒?”
施瑶说道:“上一回阿瑶来阳城的时候,不巧遇着了恶人,幸有阳城的洪大夫在,才免去阿瑶的无妄之灾。此回难得跟郎主来阳城,便想着买点东西以示敬意,算是报答上次的救命之恩。”
闲王赞道:“滴水之恩以涌泉相报,阿瑶品行佳,心地善,是个好姑娘。”
施瑶顿觉飘飘然的。
她…被自己的心上人夸了!
闲王说:“我与你一道去洪氏医馆。”
施瑶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多谢王爷。”
她从未像今日如此想感激谢十七郎过,若无谢十七郎途中弃她而去,她便不可能见到闲王,更无可能有机会与闲王同游阳城,且还一道去见自己的救命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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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洪氏医馆出来后,施瑶上了闲王的马车。
闲王与谢十七郎同为王爷,只不过一个是亲的,一个是异姓的。但从马车上看来,当今皇帝显然要偏爱谢十七郎多一些。闲王的马车不及谢十七郎的奢华精致,若非得要用一个词语来形容,施瑶只能想得出实用两个字。
不过施瑶很喜欢这个词语。
马车马车,不就是用来代步的么?都是四个轮子,能走能跑就行了。她当初想嫁给闲王的原因里,也有这个。因为不受宠,因为没有实权,所以不会处在风尖浪口上,可以平平静静地过一辈子。如果她嫁给了谢十七郎,此人脾性不定,又手握实权,还是谢家嫡子,祖上父辈连母亲那边也是五大世家之一的汾阳崔氏,属于褪去四五层光环还能亮瞎人眼的那种。嫁给谢十七郎,纵然风光无限,可要付出的肯定更多,必要在整个贵女圈里打交道。
…不对。
蓦地,施瑶出了一身冷汗。
不对不对不对!她怎么会去想嫁给谢十七郎后的事情?若是放在以前,施瑶是想也不会想的。在她要嫁人的名单里,谢十七郎是连边边也够不着的。
施瑶真真被自己吓到了。

第三十四章

施瑶从未见过海。
她只有从书中得知,海是蓝色的,一望无际宛若苍穹,无风时是一面硕大的镜子,有风时会有绵绵不断的海浪,还时不时有海蟹海螺被浪花拍打在沙面上,拇指大的小蟹在沙面上横着行走,呆呆的,憨憨的,煞是可爱。
上一次来阳城,她是被人掳来的,逃跑都来不及了,自然也没心思观海。
如今到了海边,身边又是自个儿仰慕的郎君,望着苍穹,望着海面,望着浪花,仿佛世间变得平静而美好,过往的那些不愉快与不想记起的东西在这一瞬间随着海浪消失在广阔无边的大海中。
施瑶看得出神。
闲王说道:“打从你上了马车后便开始心不在焉,可是有困扰之处?不妨与我一说,兴许我可以帮你解忧。”
施瑶这才回过神来,她开口道:“没…没有,只是眼前景致壮丽,一时半会看呆了。”她心底的困扰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告诉闲王的,无论是想嫁给他还是刚刚想着嫁给十七郎后的境况,这些打死也要埋藏在心底。
她又道:“这是我第一次见到海呢。”
闲王问:“上回你来阳城时不曾来海边?”
施瑶说道:“当时情况紧急,也无暇来海边。不过也无妨,现在总算见到大海了,跟我想象中一样美。远处在雾中的岛屿好似蓬莱仙境一般,若有机会,还真想到岛上一游。”
“岛上住的都是海民,那一座岛唤作杏花岛,到开花季节时,满岛杏花,如今正值秋季,想来杏树下也结了绿果实,再过些日子便能吃了。”他含笑一指,又说道:“我在阳城还会待上些时日,到时候你若还在,我带你前去杏花岛一观。岛上有有几家海民做的杏花果脯格外香甜,每回我去的时候平玉都嚷着让我带果脯回燕阳。”
听到吃的,施瑶眼睛不由一亮。
闲王又说道:“我记得十七郎的父亲也时纷纷喜爱杏花岛上的杏花果脯。”
施瑶道:“我母亲也很喜欢果脯,桃仁果脯和杏花果脯都是她的挚爱。”
闲王不经意地道:“我听闻十七郎的母亲与你家颇有渊源?”
施瑶不由一愣。
何来渊源?她怎么不知道呢?
她酝酿了一番,说道:“长辈之事,阿瑶知道得并不多。阿瑶只记得小时候母亲常常与我提起郎主的母亲,说郎主母亲乃世间少有的姑娘,她的谋略与智慧为燕阳贵女所钦羡。还时常说,若能见一见郎主母亲便好了。”
她尤其记得母亲提起崔氏的眼神,充满了光亮。
她小时候不明白为什么,后来长大了才渐渐明白,母亲虽然羡慕崔氏的谋略与智慧,但是她更羡慕的却是崔氏的勇气,在这个一夫多妻的时代里,拥有一个愿意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夫婿。所以每次父亲在妾侍的房里过夜时,母亲才会在她面前频频提起崔氏。
只不过如今施氏一族沦落到如此境地,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都只是妄想罢了。
思及此,施瑶不禁有些伤感。
她悄悄地看了闲王一眼,他微微垂着眼帘,似是在想着什么,一抬眼立马抓到了她的目光。她连忙收回目光,耳根发热,局促地说道:“时…时候…”
她想说的是时候不早了,该回去了。可没由来的,在闲王面前竟说得结结巴巴的。果然她一遇到闲王口齿就不伶俐这个毛病仍旧没有改。
“我…”
“你…”
“不如…”
施瑶都想在沙子堆里挖个洞,然后把自己埋进去了!她满脸通红,窘迫之极!
此时,闲王却是轻笑一声,说道:“你看,那儿有好些摊档,我们过去看看吧。”此话一出,轻而易举地化解了施瑶的尴尬和窘迫,她连忙点头说道:“好。”
她心中松了口气。
摊档上卖的都是一些有趣的贝壳类饰物,都是海边特有的小物。施瑶在燕阳城也有见过的,毕竟燕阳乃一国之都,四方八达,商人齐聚之地,只不过阳城的海边小物在燕阳卖得极贵。巴掌大小的粉色贝壳就要卖十金,而在这儿只要卖一金。
闲王问道:“你可有喜欢的?今日多得有你相陪同游,方得以解闷。你若有喜欢的,我赠你以表谢意。”
施瑶连忙道:“在食肆里,王…”她轻咳一声,看了摊档的老板一眼,改口道:“郎君已经赠我画卷,阿瑶带了金出来的,郎君不必破费。”
闲王坚持道:“不过是区区小物,何来破费之说?前些年的七夕宴中,我摘了你的兔儿花灯,还不曾送你谢礼。如今难得在阳城相遇,正是鬼神指路,让我还礼。”
闲王如此一说,施瑶也不好拒绝。
他拾起一把贝壳梳,道:“此梳甚好,衬你的云鬓。”
她心中荡漾了一番,最终矜持了一下,还是收下了。
在远处跟着施瑶的从珠一直小心翼翼地打量着闲王与施瑶两人,如今见施瑶面色绯红的,活脱脱就是一个情窦初开的姑娘。她不禁很是担忧。
姑娘这是要红杏出墙呀!若是被郎主晓得了,肯定要大事不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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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时分将近,施瑶方与闲王告辞。
夕阳落下,映得施瑶的两颊像是染上了红云。她大步向从珠与阿盛行去。从珠望着施瑶,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但最终还是闭上了嘴。
阿盛不知从珠心中异样,只道:“姑娘,马车已经备好了。”
施瑶问:“这期间郎主可有派人前来?”
“回姑娘的话,并无。”
施瑶颔首道:“走吧,去谢家别院。”幸好这两日与谢十七郎相处得不错的时候,她问了谢十七郎在阳城要住在哪儿。谢十七郎说阳城里有属于他的谢家别院,坐落在阳城的东巷口,是一处僻静而幽然之地。
施瑶让从珠也上了马车,阿盛则充当驭夫。
说起这事,施瑶倒是有些感谢骆堂,他看人的眼光不错,阿盛与阿兴两人不仅仅忠诚可靠,而且不该说绝对不说,还懂得驭车,且还会些拳脚功夫。
所以她接了他们两人回府的时候,每个月给他们的金又添了一些。
施瑶今日心情愉悦得很,在马车里时,眉眼仍然是弯弯的。想起方才在海边,闲王眉眼含笑地看着她,且还赠予她一把贝壳梳,这些事情以前只会在她的梦里发现。
她摸上了贝壳梳,手指轻轻地抚摸着,眼里又添了几分笑意。
从珠看在眼里,不由更是担忧。
终于,她忍不住了,开口说道:“姑娘,奴婢有一言,不知当不当说。”
施瑶笑道:“说吧。”
从珠说道:“奴婢知道姑娘是个极有主意的人,可姑娘始终是墨城王府的人,今日与闲王同游阳城一事,若传到了郎主的耳里,必然会惹郎主不快,且若有闲言蜚语传出,也不利姑娘的名声。奴婢并无他意,只…只是盼姑娘谨慎一些。”
施瑶眼中的笑意僵住。
从珠此话,若于谢十七郎的姬妾而言,内容劝诫得并没有错。只是她并非谢十七郎的姬妾,更何况,她要做些什么,其他人又岂能指手画脚?
她冷声道:“从珠,谨记你的身份。”
何为名声?早在他们施家沦为罪臣之族,早在她被掳来墨城王府后,那些闺阁女子所注重的名声她早已经没有了。
从珠立马噤声。
到了谢家别院的时候,施瑶刚下马车便见到了一小童。
小童施礼后,说道:“姑娘,郎主在竹园里。”
施瑶晓得谢十七郎喜洁,遂道:“可否容许我先梳洗一番?”她刚从海边回来,身上有海水的味道,谢十七郎如此挑剔,定会不喜。
小童道:“还请姑娘见谅,郎主吩咐了,说姑娘一回来立即让姑娘去竹园。”
施瑶只好应声,跟着小童前往竹园。

35

竹园里并未点灯。
施瑶走进屋里的时候,不由有些犹豫,屋里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若非是小童带着她来的,她定会觉得里头有诈。如今正是华灯初上的时分,哪有人不点灯的?
施瑶往前走了数步,试探地喊了声。
“郎主?”
岂料无人应她。
施瑶顿觉奇怪,又往前走了数步,再唤:“郎主?”
依旧无人应她。
施瑶索性摸黑点了灯,柔和的橘光在屋里渐渐扩开,照亮了屋里的四个角落。她自言自语地道:“方才小童明明说郎主在里面的,却无人应我,不知道是不是带错了地方。”
她提着灯缓缓转身。
这不转身还好,一转身险些将她吓了一跳。十步开外的桌案后正坐着谢十七郎,他闭着眼,也不知是在沉思还是在打坐,他就那般安安静静地坐着,一动也不动的。
她咽了口唾沫,犹豫了会,方轻声地喊:“…郎主?”
这一回谢十七郎总算是慢慢地睁开了眼,他的眼神澄澈而幽深,半点都不像刚刚睡着了的人。施瑶默默在心里喊了声“怪人”,明明听到她喊他了,却不应她。漆黑黑的也不点灯,难不成像吓唬她不成?
她扬唇笑道:“原来郎主在呢。”
话音未落,谢十七郎的眉头微微蹙起,他嫌弃地看着她,说道:“去海边了?”
施瑶说:“…是。”
谢十七郎道:“浑身鱼腥海水味,先洗掉再过来。”说罢,他轻轻地拍了拍手,门外走进两个小童。只听谢十七郎道:“带她去沐汤,”顿了下,他又道:“把灯熄了。”
小童应声。
谢十七郎又重新闭眼,整个人仿佛进入了冥想之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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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瑶被带到了另外一座园子,离竹园不远,约摸就走了半柱香的时间。木桶里是空的,若干小童一进来就开始忙前忙后,烧热水,擦木桶,还有搬来一个硕大的屏风。
一小童则将施瑶带到隔壁的耳房,还端上了两碟瓜果。小童垂着眼,轻声问:“姑娘,可要将您的侍婢唤来?”
施瑶咬着苹果,问:“这儿没有侍婢了?”
小童道:“回姑娘的话,别院里只有灶房的厨娘和姑娘身边的侍婢是女的。”
施瑶说道:“不必了,也不用人侍候了。”
等施瑶吃完一个苹果后,热水也备好了。施瑶进去一看,这才发现这间厢房大得多,当得上三四间耳房了。她脱了衣裳,准备速战速决。今日在外边走得有些累,赶紧洗完应付了谢十七郎她便可以早些歇息了。
明明前两日谢十七郎都好端端的,今日就开始犯毛病了。
有洁癖也就算了,今日他的态度委实难以揣摩。不过在人手里办事,她似乎也别无选择,只能将就。

片刻后,施瑶从浴桶里走出,穿上了小童准备的新衣裳。刚绕出屏风,推开了厢房的门后,外头的小童又道:“郎主有令,还请姑娘再沐汤一次。”
施瑶的嘴角抖了下,默默地在心里骂了谢十七郎一句后,将门重重地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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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瑶重回竹园。
她还未靠近竹园,便有悠扬琴声传来。小童侧身道:“姑娘请进。”施瑶晓得谢十七郎弹琴时必有心事,她被强迫沐汤两次,估摸着也是因为谢十七郎的心事,所谓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屋里点了灯。
在她走进屋里的时候,琴声骤然而止。谢十七郎望来,施瑶欠身行礼,并且说道:“还请郎主放心,阿瑶身上鱼腥味已除。”
谢十七郎搁下七弦琴,不紧不慢地道:“不高兴了?”
施瑶道:“不敢。”话是如此说,她心底自然是不高兴了,有谁会被强迫沐汤两次后,洗得快能掉一层皮的情况下高兴得起来呀?若眼前的人不是谢十七郎,她早已沉下脸了。可眼前的人是她的主公,她再不高兴也不能表现出来。
她道:“阿瑶没有不高兴,相反的,此时此刻阿瑶的心情是极其愉悦的。”
谢十七郎鼻间闻得少女沐汤过后的香气,他瞅着她,挑眉,问:“哦?如何愉悦?你又打算如何说得天花乱坠?”
施瑶微微弯起眉眼,笑吟吟地说道:“阿瑶晓得郎主喜洁,今天带了一身海腥味回来是阿瑶考虑不周,所以郎主让阿瑶沐汤两次,阿瑶心中纵然有不快,可沐汤出后闻得一身芬香不快也渐渐消逝。阿瑶此刻是想感谢郎主的。郎主果真是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今日蓦然在马车里抛下阿瑶,想必是郎主早已晓得闲王已至阳城,所以才特地给阿瑶制造机会吧?”
说着,她看向了谢十七郎。
刚刚沐汤过后的她眼睛水润水润的,仿佛有星辰在里面闪烁。
她又说道:“多亏了郎主,阿瑶今日方能与闲王同游阳城,阿瑶从未像今日那般愉快过。若无郎主,便无阿瑶的今日。郎主所为,阿瑶感激涕零。”
她徐徐跪下,行了一个大礼。
然而,过了许久,施瑶都不曾听到谢十七郎的声音。她不由微微一愣,悄悄地抬起了眼,却见谢十七郎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自己。
她赶忙收回目光。
终于,谢十七郎开口道:“起来吧。”
施瑶应声而起。
谢十七郎又道:“本王口一开,便不会食言。来人。”有小童进来,谢十七郎挥挥手,道:“都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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须臾,屋里便只剩下谢十七郎一人。
他头一回觉得心情如此古怪。
今日在马车上本来与施瑶相谈甚欢的,可听到她提起闲王时,脸色便沉了下来。他扔下了施瑶,绝尘而去。来到谢家别院时,他依照计划传召了骆堂,之后又吩咐了白丰与白卓做事,事了后,时辰还尚早。
他在竹园里徘徊,又在桌案前打坐冥想。
然而,古怪情绪一直盘旋在心头,久久不能散开。尤其是见施瑶久久没有回来,那种情绪又添了几分不悦。他厌恶这样的情绪,更厌恶有人可以影响他的情绪。
他想了半天,仍旧没想出解决的办法。
直到夜色将黑,施瑶还未回来时,他心底奇怪的情绪添了一丝怒气。此女果真胆大包天,他将她扔在外头,她半点也不害怕就算了,还迟迟不归!
谢十七郎不会担心施瑶的安危。
在他将她扔下马车的时候,他的暗卫也悄悄跟上了施瑶。有暗卫在,施瑶半根毫毛都不会损失。此时,暗卫未回,也就证明施瑶在外面玩得不亦乐乎。
谢十七郎觉得自己被人忽视了。
所以施瑶过来竹园的时候,他一直在平复自己的心情。本来心情平复得七七八八了,可闻到施瑶身上的海腥味后,怒气又霍然升起。
她似乎总能轻而易举地挑动他的情绪,尤其是听到她提起闲王的时候。方才她所说的那一番有关闲王的话,竟是让他哑口无言。他竟找不出任何可以反驳的措词,陷入了沉默之中。
此时,白丰走进。
“禀报郎主,今日跟着施姑娘的暗卫过来了。”
谢十七郎道:“让他进来。”
暗卫将今日施瑶的一举一动都告诉了谢十七郎,末了,暗卫说道:“施姑娘与闲王在海边时,因为距离远,属下并未听清两人所说之话。只不过,闲王似乎对施姑娘颇感兴趣,不仅仅赠了画还赠了贝壳梳。”
待暗卫退下后,谢十七郎陷入了沉思。
白丰在一旁看着,忍不住开口问道:“郎主当真要助施姑娘嫁给闲王?”
谢十七郎道:“有何不可?”
白丰轻咳一声,说道:“属下只是担心郎主会心有不舍。”这么多年来,施氏是第一个在郎主身边待得长久的姑娘,且郎主对施氏也委实特别。
谢十七郎冷冷地道:“本王从来都不屑于儿女情长,此事以后莫要再提。”
白丰只好应声。

36

比起谢十七郎情绪的反常,施瑶如今更在意的却是另外一件事。
至于谢十七郎的情绪,施瑶认为十七郎脾性向来怪异,一阵风一阵火的,天晓得他今日到底犯了什么毛病,说不定第二天便好了。
施瑶回到自己所住的厢房。
她唤来了从珠。
从珠一进来,便跪下道:“姑娘,今日奴婢多嘴了,惹了姑娘不快,还请姑娘责罚。”说着,她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
施瑶将她从地上扶起,说道:“你与从曼都是郎主赐予我的侍婢,跟了我,便是我的人。今日之事,你为我担心也是正常的。只是我与闲王的事情,千万不可向外泄露。从珠,我晓得你生性聪慧,你与我是同一条船上的人。”
语毕,她语重心长地道:“该如何做想必你心中有数。”
从珠惊慌地看着她。
“姑…姑娘当真与闲王…”
施瑶并未回答,而是拍拍她的肩膀,说道:“你好好想想,下去吧,我累了。”
兴许是昨日走的路多了,施瑶次日起来时,日头已经上了三竿。她揉揉蒙眬睡眼,打了个哈欠,刚坐起来,外头便传来从珠的声音。
“姑娘可要洗漱?”
施瑶道:“进来吧。”
从珠捧了盆温水进来。入秋后的早上微微有点凉。房门一开,秋风席卷而来,施瑶不禁打了个寒颤。从珠见状,连忙关上了房门,走近施瑶,开始侍候她梳洗。
待施瑶坐在梳妆镜前时,从珠则开始替施瑶绾发。
施瑶把玩着闲王赠她的贝壳梳,问道:“今早郎主可有遣人来寻我?”
从珠说道:“回姑娘的话,没有。今早郎主在竹园传召了一个少年郎,听闻好像是姓骆的。”
施瑶微怔,问道:“何时传召的?”
从珠想了想,回答道:“辰时三刻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