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面皮一抖,随即轻咳了声,“呃…多谢你的吉言。”
宴席结束后,小厮带我去了我的房间,待到夜深人静时,我悄悄地溜进了柳豫的房间。之前我和柳豫晏清明润皆是说好了,到亥时四刻在柳豫房里商量对策。
果不其然,我轻手轻脚地关了门后,一转身便看到了他们三人。他们的表情各异,柳豫一如往常地对我投以专注的目光,明润含着温润的笑意,晏清则是面色晦明晦暗的,仿佛别人欠了他银子似的。
我微微一愣,但也不甚在意。
我坐下来,与他们分享了我今夜所打听到的事情,他们亦是和我说了些今夜所察觉出的不妥处。
我沉吟片刻,只道:“那位韩张氏如今虽是与我结交了,但言辞里也不曾透露出什么要紧的事来,不过她似乎对于与韩生相关的事颇为避讳,从中可见端倪,且这位韩张氏对于京城名贵所热衷的东西也很是了解,说起来并不亚于我。而根据之前所查,韩张氏乃是靖西一户农家女,按理来说,对于这些东西她该是不晓得才对的。依我之见,韩生并不如表面那般清廉,那封匿名信所说的看来是真的。只不过这几日下来,靖西的百姓也很是爱戴他们的父母官。”
柳豫道:“如今我们所需的乃是找出韩生贪污的证据。”
我颔首。
晏清今晚只说了几句话,从神情到说话方式都极为别扭,此时更是阴阳怪气地道:“证据哪有这么好找?即便找到了,也未必有用。”
柳豫反驳道:“只要有证据,我们就能将韩生绳之以法。”
晏清嗤笑一声。
我忽地想起韩生在这里当了十年的官,那么晏清考到状元之前,应该也是认识这位县官的。再说靖西这个小县出了个状元,于靖西而言那是天大的喜事,韩生与晏清该是相当熟悉才对。可是今日看来,晏清似乎很是不待见这位县官,脸色一直都是阴沉的,以至于韩生除了战战兢兢地招待他之外,也不敢与他多说。
总而言之,晏清打从来了靖西后,就反常得很。
我望了眼明润,他看起来像是走神了,我望了他好久,他也不曾注意到,也不知在想些什么,目光极为柔和。我想他大概是在思念那位已经为人妻的姑娘了。
我轻咳了一声,道:“时候不早了,大家都去歇息罢。”
明润回过神来,目光也仍旧柔和,他最先起身告辞,对我微微一笑便离开了。我此时是颇为感激明润的,我们无亲无故,他却是愿意千里迢迢地来助我,在我心烦意乱时仍是对我绽开温和的微笑,仿佛在告诉我,一切都不必担心,他会替我解决烦恼。
温衍曾说明家曾是温家的一脉,也就是说他们多多少少也算是有血缘关系的,而或许就因为这个关系,我会时常觉得温衍并没有离开,他就在我身边。
次日,柳豫收到一条新线索,遂一大早便离开了韩生的府邸,明润也跟了去,虽然柳豫很不乐意。晏清也一大早就不见了人影,我听伺候他的小厮说,晏清昨夜喝了许多酒,还说了许多乱七八糟的话,直到天明才睡下了,可鸡鸣后不久他又出去,至于去了哪儿他也不知道,晏清不肯让人跟着。
我听罢,好奇地问:“乱七八糟的话?”
小厮挠挠头,只说:“我也没有听清,侍郎的确说了许多话,我听得较为清楚的是惊鸿塔这三个字。”
我颇有所思。恰好此时韩张氏邀我去观惊鸿塔,我便立马应了约,只带了一个侍女和从不离身的暗卫。
韩张氏十分热情,一路跟我介绍当地的风俗民情,看来昨日的明玉镯子委实起到了很好的收买作用。到达惊鸿塔时,已是过了半个时辰。我站在惊鸿塔下,抬头仰望着几乎高得不能见顶的高塔,不由得叹为观止。
只不过这叹仅仅是叹其高,在我看来,这惊鸿塔除去高耸之外,看起来却是有华而不实之嫌,天下一绝之名,这惊鸿塔担当不起,坊间里的百姓有些言过其实了。
韩张氏对我道:“我第一次见到惊鸿塔时,心中除了震撼还是震撼,我从未见过有这么高的塔。以前我曾想着要到顶端去看看,可是无奈太高了,我最多也就只能走到一半就放弃了。”
我笑了笑,“今日闲来无事,也许我们能试试往最高处走。”
韩张氏却是颇为遗憾地道:“我的老爷曾对对我说过,不允许我再进惊鸿塔里。”
我一怔,“为何?”
韩张氏掩嘴笑了笑,“大概是因为有一回我在惊鸿塔里从楼梯上摔下来的缘故,那时老爷还很宠爱我。”
我道:“那还真是可惜了。”
韩张氏摆摆手道:“不打紧的,木姑娘若是想上去的话,我让我的丫环陪你上去,我在这里等你。”
我道:“你一个人在这里想必也会无聊,我的侍女陪我一道上去便可了,你的丫环在这里还能陪你说说话呢。要不然,你也可以先回去的,刚刚走过的路我也认得。”
韩张氏连忙道:“木姑娘是客,我怎么能让客人独自留在这里呢?不要紧,我在这儿等你。”
我见状便也唯好点头,和侍女一道进了惊鸿塔。
惊鸿塔里人很少,我和侍女走得颇为轻松,也不知走了多久,我往下看时,才知自己已是走到了一半,底下的人都已是看不清模样了,只能认得出衣服的颜色。
我的侍女走得有些慢,她气喘吁吁地跟在我身后,我晓得自己因为习过武的缘故,所以体力特别好,是以也没有勉强我的侍女跟我继续往上走,便让她先行下去了。
我自己继续往上走。
我离开韩生的府邸时刚好是辰时,待我爬到惊鸿塔的顶端时,太阳已是升得老高了,想来也该到午时了。我从最顶端望下去时,颇有一种在云端上之感,底下的人如蚁,屋如石,渺小得像是轻轻一抹便不存在。
我正欲对天地之间的浩瀚感慨一番时,忽听咣当一声,一个褐色的酒壶滚到我脚边,我低头一瞧,这才发现晏清满身酒气地坐在阴暗的角落里,若是他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我想我定是发现不了他。
阳光从塔尖照射进来,我背着光看向晏清,他整个人陷在角落里,喝得醉醺醺的,面上的胡渣也未理,模样十分落魄。他眯着眼睛看我,神色晦明晦暗的。
我喊了声,“晏清。”
他打了嗝,踉踉跄跄地从角落里站了起来,站了好几回才成功了,他慢慢逼近我,又打了嗝,然后他停了下来,这回我很清楚地看见他眼里的情绪,有怒有恨也有爱。
“常宁。”
我忽然想起,晏清从来都没有喊过我的名字,成婚前,他喊我的假名,成婚后,他喊过我娘子也喊过我在那个小木屋里的名字,但最多的还只是规规矩矩的公主二字。
我平静地看着他,问出了我一直以来都在疑惑的问题,“你究竟在恨我什么?我从未做过对你有害的事。”
在晏清未和杜汐汐好上时,我扪心自问,我没有对不住晏清,那时我爱他,恨不得将世间最好的东西都送给他,对他千依百顺,为他收起自己娇纵的脾性。
可到头来他却是恨我。
我不解,真的相当不解。
他忽然握住了我的双肩,我没有挣脱开来,依旧静静地看着他,他的表情很痛苦很纠结也很迷茫,“我多么希望你不是公主,可是…你是。你是常宁,是大荣的公主,永远都是。”
我皱着眉,“什么意思?”
他松开了我,自嘲地笑了声,“我以为酒当真能让人忘记一切,但是这些年来,我发现原来这话是骗人的。即使我喝得烂醉,仍是忘不了。”
“你要忘记什么?”
他打个了嗝,带着酒气的呼吸喷到了我的脸上,“忘记你,忘记你是常宁。”
我仍是不懂晏清的意思,“我是常宁,和你恨我有什么关系?”
他的表情瞬间像是扭曲了一样,他忽然捡起地上的酒壶,用力地扔了出去。我尖叫了一声,“晏清,你疯了,扔下去会砸死人的!”
“你是高高在上的公主,你会在乎死人吗?”
我道:“会,为什么不会?”
晏清嗤笑道:“你根本就不在乎,我们不过是蝼蚁,随便踩死一只你也不会记得。”
我当真是怒了,以前坊间里的百姓怎么说我也没有生气,可是晏清现在却是在污蔑我。我活了这么多年,从来都没有杀过一个无辜的人,更不会如他所说的那样视人命为蝼蚁。
我冷道:“晏清,你有话就说清楚,不要含血喷人。”
他也冷笑道:“有没有做过你心知肚明。”
我怒瞪着他。
他也怒瞪着我。
惊鸿塔的顶端弥漫着一股无形的硝烟味,我当时深以为我能坚持到最后,可是晏清却是中途放弃了,他连续打了几个嗝,然后惨淡地笑了声,踉踉跄跄地离开了。
第四十九章
游惊鸿塔的兴致顿时全无,我在原地怔楞了一会,最终颇为郁闷地下了惊鸿塔。韩张氏在不远处等着我,我一出惊鸿塔就瞧见了她。
韩张氏道:“我方才见到了晏侍郎从惊鸿塔里出来,木姑娘在塔里可有遇到晏侍郎?”
一提起晏清,我心中就有怒气,只不过我和晏清之间的事我不愿让其他人知晓,遂淡道:“只是碰了个面。”
韩张氏笑道:“木姑娘可有登上塔尖?”
我颔首,“塔尖的风景委实不错。”
韩张氏道:“的确很不错,特别是从惊鸿塔上往远处一望,漫山遍野的凤仙花,红红紫紫的,漂亮极了。”我方才只顾着和晏清争吵,一时间也没有注意到远处的山头开满了凤仙花。我指甲上的蔻丹也是用凤仙花所染的,这回没有见到漫山遍野的凤仙花,实在是浪费了。
韩张氏又道:“说起凤仙花,它其实有个故事,而且还是与当今的公主有关。”
我微愣,韩张氏露出一副很是神秘的表情,我很配合地装出一副好奇的模样,“怎么说?”
韩张氏道:“在惊鸿塔还没有建起来之前,公主曾微服出巡到靖西,某一日公主在食肆里眺望远方,见到了山头上的凤仙花,大赞美哉,并说若是能在更高处眺望,那就更好了。后来公主离开靖西时,忽然起了个念头,于是乎便下令让人在湖畔边建惊鸿塔。”
我倒是不曾想过民间里富有盛名的惊鸿塔绕来绕去最后竟是绕到我身上来。不过这故事…真真是假得离谱,先不论在这之前我压根儿没有来过靖西,况且我的品位也没有这么低,即便真的要建,我也不会建如此华而不实的塔。倘若这故事搁在京城的说书楼里,也不知又会闹起多少闲言蜚语。
我道:“这故事可是真的?”
韩张氏道:“当然是真的,大家都是这么说的。公主自是想要什么就能有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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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韩生的府邸时,已是华灯初上。明润和柳豫也回来了,柳豫神色含喜,估摸是事情已有了眉目。用过晚饭后,柳豫告诉我,他今日大有所获。
我问:“可是查出了什么?”
“娘子可记得之前我们听到的女人哭声?”见我颔首,柳豫又继续低声道:“今日我和明润在阴差阳错之下找到了那妇人,她和我们说,这里的一切都是假象,皆是韩生一手布置的,用以迷惑我们。在我们到达靖西之前,韩生就已是下令倘若有谁敢同我们透露一言半语,他定会让那人后半辈子都痛不欲生。那妇人身世凄惨,她的女儿曾被韩生生生折磨而死,她如今可以说是恨透了韩生。”
“韩生不过是个小小的九品官,他哪里来这么大的权力?况且…”顿了下,我沉吟道:“那妇人可还有说些什么?”
柳豫摇头,他道:“韩生背后定是有更大的后台。”
我点头,“且这后台的官职一定比你和晏清还要高。看来你这回除了找出韩生贪污的证据之外,还得一并揪出他的后台。”
我想起晏清之前的反常,又道:“晏清应该知道些东西,瑾明,或许你可以先从晏清身上下手。”
柳豫道:“我今日不曾见过他。”
我心想晏清估摸又不知道去哪儿发酒疯了,今日我和晏清在惊鸿塔所发生的事,我也不愿告诉柳豫。柳豫太过多心,倘若告诉了他,他也不知会想到哪儿去了,到头来烦的也是我,那还倒不如什么都不说。
“估摸他也去查案子了。”我见柳豫面含倦色,便又道:“你先好好休息吧,今日查了一天,你也累了。”
出了柳豫的房间后,我也准备就寝了。我独自一人在长廊上行走,想来韩生是为了装出俭朴的环境,是以连灯也没有点,周围黑漆漆一片的,唯有薄弱的月色照耀着。
我回了房宽衣就寝,但无奈今日被晏清搅得一团糟,我心中还在郁闷纠结中,无论怎么睡也睡不着。后来我干脆起身,披了外衣便出了房间,打算赏赏月色。
外边静悄悄的,偶尔能听到几声蝉鸣,我赏了一会月色后忽觉有些寂寥,心中一片清冷,正打算回房继续与周公相约时,我瞅见对面的房间亮起了烛光,窗子上映有一道人影,正握了只笔,不知在写些什么东西。我心中颇为疑惑,此时也接近而更了,怎么明润还没有睡?
我轻手轻脚地走了过去,在窗子上轻轻地敲了下。
明润开了窗子,他见到我时表情相当诧异,但也仅仅是瞬间,之后他开了门让我进了去。我问:“明润,你怎么还没睡?”
明润给我倒了杯茶,“公主不也没睡么?”
我捧着茶喝了一口,“睡不着,今天心情不太好。”
明润在我对面坐了下来,“嗯?公主今日不是和韩张氏去游惊鸿塔吗?可是遇着了什么不顺心的事情?”
我瞅了瞅明润,他面含微笑地看着我,我晓得明润是个极好的倾听者,因此也不曾考虑些什么就直接将今日我和晏清的对话告诉了他。
明润听罢,轻声道:“其中兴许有些误会,不过公主不必烦心。凡事有因必有果,我相信过多几日事情便会水落石出。”
我不由笑道:“你这话说得倒有几分像是算命先生所说的。倘若再加上一句天机不可泄漏…”
“天机不可泄漏。”
我愣住了,明润竟是和同一时间说出了这话来。
明润目光微闪,他又道:“算命先生都是这样说的,不对么?”
我点头,“对,很对。”
方才有那么一刹那,我竟然觉得明润被温衍上身了,他们说出这句话时的神韵像极了。我的目光在明润身上凝了凝,我道:“方才你在写些什么?”
“没什么,只是一时颇有感触,恰好这间房有文房四宝,便随便写了些诗词。”
“说起来,我还没见过你的字呢。古语有云,字如其人,不知你的字是否也如你的人一般温润。”不等明润说话,我就已是站了起来,径直往书案走去。
明润却是抢先一步挡住了我,用身体遮住了我的视线,“今夜写得有失水准,实在是拿不出手,公主若是想看的话,我明日再送你一幅字画。”
我没有见过明润这么紧张的模样,心中不由得好奇心大起,我眨眨眼,“真的?”
明润颔首,“真的。”
我道:“好,那你明日可要记得。”
“一定。”
我装作要转身,然后趁明润松懈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绕过了明润,手准备碰到书案上的纸时,明润却是瞬间抽走了,快得我压根儿反应不过来。
明润笑着道:“我就知道你想这么做。”
我眯眯眼,“明润,你是不是在纸上写了我的坏话?”
明润道:“今夜我所写的字的确是有失水准。”
我是万分不信明润所说的,他定是写了些什么东西,不然他不会这么紧张,刚刚他的表情就像是护住了一个天大的秘密似的。
明润又道:“公主,我晓得你想做什么,若是你当真要硬抢…”
我问:“会怎么样?”
他道:“你抢不了。”
我展眉一笑,“这个倒未必…”话音一落,我倾身就去夺明润藏在背后的那张纸,不料却是脚一滑,整个人往后一仰,正要笔直地往地板摔去。
我本以为会摔个大包出来,所幸明润眼疾手快地接住了我,我只感觉有道温暖包住了我的手,紧接着是一道极为柔软的力,我眼前一晃,整个人便扑倒在明润的胸膛前。我听到了明润的胸膛里在砰咚砰咚地跳,极其清楚,震得我耳朵里似乎在跟着跳。
我愣住了。
明润也愣住了。
我们两个人一时间竟是谁也没有在动,就这样傻傻地愣着不动。直到我垂眼瞥见了明润手里的那张纸后,我才反应了过来。
我轻轻一抽,并同时推开了明润,往后走了几步。
“我抢到了。”
我用着轻松的语气来掩饰我方才的尴尬,说罢,我也没有看明润的眼神,直接低头看纸上写的东西。白纸黑字的,写的都是一些寻常的东西,但唯一让我震惊的是…明润的字迹。
要说这世间独一无二的东西除了掌纹之外,那便是字迹。
而明润的字迹竟是和温衍的字迹一模一样。
第五十章
我想起了之前柳豫问我信不信世间有换魂一说,那时我漫不经心地便答了两个字--不信。如今看来我那位驸马比我有先见之明多了。
只是…
明润此时忽道道:“这阵子我一直在模仿温衍的字迹,公主瞧着可觉得有几分神似?”
我抬眼,怔怔地看着他。
明润又道:“方才之所以不愿意让公主看,乃是怕公主误会了。”尽管明润此刻面不改色,但我仍是能捕捉到他眼里的隐藏得极深的一丝紧张。
我又低头瞧了眼手里的纸张,而后方是将它还给了明润,我很努力地装出一副不在意的表情,轻笑道:“只有八分像,红豆二字模仿得最像,不过南国二字却是无温先生的神韵。”顿了下,我打了个哈欠,“时候不早了,我乏了,你也早些歇息罢。”
我离开了明润的房间,一关上我的房门,我就忍不住跌坐在门后,心里头除了震撼之外还有惊喜。尽管明润不肯承认,还用这么拙劣的说法来掩埋真相,但我知道明润就是温衍,虽说换魂一事过于荒唐离谱,但温衍是天人,发生在温衍身上的事情即便再荒唐再离谱也是正常的。
且如今所有怪事也能解释得通了,包括明润与传言中的不符,温凡害怕明润,还有柳豫不喜欢明润。
我此时的心情可以说是又羞又喜又悲的。
羞的是之前并不知晓明润就是温衍,在他面前诉说了好几回情意。
喜的是原来温衍一直都在我身边,从未离开过。
悲的是…不近女色的先生心里一直都有人,且还如斯深情,深情得让羡慕且嫉妒。
不知何家女子竟是如此有幸能获得温衍的青睐和深情。只不过是谁都罢,我身边有了柳豫,这辈子只能是柳豫,否则温衍就会受到惩罚,是以是谁都好,最起码我如今知晓温衍是在乎我的,他现在就在我身边,我一伸手就能碰着,再也不是遥不可及了。
所以他一日不亲口和我道出真相,我就不揭破他。
次日醒来后,我的侍女告诉我韩李氏想要见我,约我未时在后花园里一起赏她所种的月季。我想了好久方是想起韩李氏是韩生的小妾,就是韩张氏口中所说的那位年轻貌美的最后进门的妾侍。
我问道:“如今是什么时辰了?”
侍女答道:“辰时四刻。”
我道:“你去回韩李氏,说我会准时到。”
想来是因为我今日起得有些晚的缘故,我用早饭时并没有见到柳豫他们,经询问之下,我才晓得柳豫一大早又得知了一个新线索,早饭也没来得及用就匆匆出了去,明润也跟着去了。
我用完早饭后,也仅仅是一炷香的时间,离未时还有两个时辰,我正愁着要如何打发时间时,我见到了晏清。
他站在离我庭院的门口,模样颇为清爽,没有了前几日的不修边幅,只不过他却是踟蹰着,面色微微有些白。
我昨日的确是有些恼他的,但后来想想他如今再脾气多变也与我无关,我何必为此受罪,且昨夜晓得明润就是温衍一事就已是让我的心情变得相当好,我也不愿再和晏清计较,遂漫不经心地扭回头,继续思考在接下来的两个时辰里我要做些什么。
想着想着我便开始发呆,这一发呆就是半个时辰,我回过神时一扭头发现晏清还在那儿。
我面皮一抖,这晏清倒是爱磨蹭,我也不知他在那儿犹豫些什么,一个大男人竟然站在庭院门口踟蹰了足足有半个时辰。
我伸了个懒腰,站了起来,准备去附近走走。就在我踏出了第一步时,晏清大步奔过来了,我一愣。他开口道:“公主,昨日我说的都是胡话,还请公主莫要计较。”
他又道:“我在靖西发生过一些很不好的事,所以回到靖西时难免有些伤感,再加上昨天喝多了酒,一时就酒话连篇了。”
俗话说酒后吐真言,晏清昨日说的我都信是真的,只不过这其中定是有什么误会。
我道:“不管是酒话还是胡话,晏清,我是怎么样的人你该懂得的,我们当了五年的夫妻,经历过多少风风雨雨,虽然最后还是和离了,但这五年里你可见我杀过一个无辜的人?你又可见过我用公主的身份去欺压平民百姓?坊间里尽管对我褒贬不一,但我一直以为你是懂我的,你是有分辨能力的,你懂得什么是真什么是假,可到最后,到至今,我才懂得从头到尾都是我一厢情愿地自以为是。我不懂你,你也不懂我,我们的五年就不该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