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元芳说毕,又一次举起大杯,默然饮了。
连张惟功也是有心痛之感,讲起练兵,已经有纪效新书和练兵实录这两本兵书的戚继光是何等样的合适人选?华夏千年之下,讲起各兵种的配合,兵器的使用,地形地利的考量,包括战车和马匹的调配使用,火器与冷兵器的配合,甚至是火夫在战阵中的位置,包括阵法,武艺,打造兵器,金鼓和旗号…这所有的一切,精通如戚继光者,真的是三千年信史之中,没有能比此人更强悍更逆天的存在了。
能把几千义乌兵从农兵练到战无不胜,戚继光才用了多久时间?似乎就是一夜之间,浙江就多了数万悍不畏死的精锐将士,在他的主持之下,历次大战斩首数万级,戚家军的损失是每战都只有敌军的十分之一甚至更少,这种练兵和主持战事的能力,说是大明军神当然是当之无愧,整个华夏史上,讲练兵和指挥的综合能力,戚继光肯定也是能排进前十了。
当然,他指挥的战事多半是对能力也低下的倭寇,在北边时,也没有真正打过对几万和几十万骑兵规模的会战,这也影响了戚继光在朝廷中的地位,至今为止,尚未能封爵,对戚继光来说,也是一件憾事了。
但不能用戚继光的练兵之议,对大明来说,更是无法挽回的严重损失!
戚继光的练兵之议不能行,朝中不是没有人感觉痛惜,调吴惟贤到五军营主持小规模的整肃和练兵,未尝不是一种试探。
结果认真做事的因为太过认真,得罪的人太多,这阵子兵部之中倒吴之风大起,甚至已经有人威胁再继续下去,恐怕会涉及到朝堂之争,甚至会导致京营哗变这样严重的事情发生。
在这样的威胁之下,主持此事的大人物为了息事宁人,只能牺牲吴惟贤了。
“你吴叔论将才是没说的,本身的武艺也是上上,但为将与为官这两者平衡,他做的就差远了。到如今乱蜂蛰头的地步,也实在是因为他做事太急太燥的缘故啊。”
说起吴惟贤的事,张元芳也是感觉可惜,但事已至此,也是多说无益了。
第047章 憧憬
惟功十分不解,一边替七叔倒满酒,一边问道:“朝廷难道就是坐视京营这样烂下去么?”
“有识之士,当然忧心忡忡。”张元芳又举起杯,却又放下,笑着道:“你道你吴大叔是怎么进京来的?戚帅是一个,你猜还有谁?”
“大司马谭少保?”
张元芳呵呵一笑,赞道:“算你聪慧,当然,仅此两人不够,张阁老想来也是持支持的态度。但此事在阁老眼中明显也没有别的事情那么要紧,所以么,你吴大叔能进京,能在京营立足练兵,但又能被人排挤走,这里头的弯弯绕儿,你想通了没有?”
“想通了。”惟功此时已经面无表情,淡淡说道:“无非就是用那些下三滥的招数,权谋诡变,吴大叔是粗直武人,斗不过他们也是正常。”
“你们俩,就别替人家担心了。”叔侄两人只顾着说话,饭菜已经都凉了,七婶忍不住在惟功头上轻轻一敲,又是向张元芳嗔怪着道:“如此这般,算不算带坏小孩?”
这阵子,惟功给家里补贴不少,这使得七叔七婶的压力大减,连七婶说话都是轻松谐趣起来了。
“哈哈,吃饭,抓紧吃饭!”
惟功吐吐舌头,也是连忙扒饭,中间的整只肥鸭和大盘的羊肉被他风卷残云般的消缴了,再吃七婶亲自操刀弄勺子炒的几样小菜,也是稀里哗啦,没一会功夫,就是全部下肚。
“你这小子,吃饭如猪八戒吃人参果,知道什么滋味么!”
此时虽然西游记未曾成书,不过宋明话本已经有不少唐僧师徒四人的故事了,用这个来比喻饿狼一样的张惟功,倒是恰到好处。
“嘿嘿,再怎么吃的快,也是知道七婶的手艺好着呢…”
其实对张惟功来说,这小厨房的菜和大厨房的,区别还真不大…明朝这会子的调味料已经很丰富,但缺乏味精的前提下,对厨子的功夫要求就高了,爆炒要讲火候,讲刀功,要将几十味道配料调制成功,提鲜对味,这才勉强能和后世的普通馆子相比,只有大酒楼勉强到这样的水平,家常菜,一般还是煮和蒸为主,小灶大灶,对他来说区别不大呢。
一时吃毕,惟功起身告辞,午后是他学习的时间,看书,练大字,一个半时辰之后,天黑之前,再次习武,天黑之后,就可休息了。
这样的日子,已经十分规律,对别人来说很辛苦的事情,在惟功来说也是习以为常。
“七叔,我打算在都城隍庙那边的大市顶一家铺子,先卖皮毛,日后再转做别的。”
“市籍牙帖之事办妥了没有?”
“虽未妥当,但有妥当的人在办。”
“唔。”张元芳轻轻点头,笑道:“这等事你自己做主吧。”
张惟功笑道:“这若是在别人家,恐怕我的腿早就打折多少回了。”
张元芳亦笑道:“若是在别人家也出不得你这样的,总之你允文允武也罢了,若是再成为大商人,那我真要大吃一惊。”
“行商不过是末技,我在这上头兴趣有限,能弄出百万身家,做我想做的事就收手了。”
“哈哈,”张元芳笑的前扑后仰,七婶也在一边抿嘴微笑,张元芳笑了半晌,才对惟功道:“若哪一天小五你真有百万家私,就替你婶子买几个庄子吧,她求田问舍,可惜叔父我一身耿介,实在不是弄钱的人,这事儿就指望你了。”
七婶也是掩口笑道:“是啊小五,此事就着落在你身上了。”
惟功平时小大人似的,也是难得有这么叫全家开心的时候,两个大人,都是乐不可支,至于说买庄子的话,当然也是拿来同惟功说笑了。
倒是惟功很认真地看向这两人…七叔三十五岁,保养得法,仍显年轻,七婶大约三十二三,在后世也就是刚脱离少女状态,在大明已经是被称为中年妇人了。但以惟功的眼光来看,虽然比娘亲要差那么一点,但七婶也是生的蛮好看的…虽是现在说笑着,但七婶眼中的憧憬之色,却也是十分明显呢。
不要说这年头了,哪怕几百年后,女人对房地产的追求和执着也是一样一样的啊…
他很认真地看了一会儿,才郑重点头,道:“此事就落在我身上了,七婶放心罢!”
张元芳一叹点头,心知这孩子心气高,虽然不曾改口,但心底早就接受自己夫妻二人当亲人一般,只是他偶然感觉也是奇怪,自己不曾将这半大小子当儿子看,却隐隐有当成朋友一般的感觉,有时候想一想,都是可发一笑。
他在惟功身上抚了一下,温言道:“一会看书莫太久,防伤了眼。晚上小心门户,晓得么?”
惟功知道他今晚是宫城的“坐更将军”,也就是提调皇城和宫城禁军,严密关防,驻扎在乾清门外的外朝部份到整个皇城,都归坐更者管,所以责任十分重大,每逢日子,都是下午就到宫城,一直到第二天午时才回。
好在坐更者非一人,而且还有御马监和司礼监的太监们提调,张元芳只要老老实实的在值上当差,小心谨慎些,也就平安无事。
拿住书本不到半个时辰,来兴儿到得惟功门前,敲了敲窗。
他的小屋之中,已经堆的满满当当,全是自己这大半年来买的或是人送的书籍,英国公府张小五酷爱读书,且喜欢史书和兵书的话,已经在勋戚圈子里传扬开来了。至于是夸赞还是讽刺嘲笑,那就不知道了。
只是这屋子里头的书籍可比这年头的古董还贵重,一套宋版的武备志价格肯定比唐三彩贵的多,也比汝窑的瓷器贵重的多,至于这年头常见的黄花梨的桌椅…嗯,现在屋子里床和书架和书桌全部是花梨木的,惟功屁股底下的椅子却是紫檀的…国公府的家具要不是这种硬木,那才是活见鬼。
东西贵重,等闲他不准人进来,来兴儿又是笨手笨脚的,惟功严禁他进屋,有事就只准在窗子外头讲。
“什么事?”
来兴儿一脸迷糊,答道:“外头有人要见五哥。”
“谁呀?”
“是二哥和三哥。”
“哦,是他们?”
午饭前大家还亲切交流了一番,惟功还用拳头申明了自己的立场,这才过来多久一会儿,怎么这哥几个反而回来拜自己的门子?
“且等一下,我马上就过来。”
来兴儿答应一声,自去了。
惟功在窗前又坐了一会儿,脸上也是浮现出一抹笑容来。
足足过了一刻功夫,惟功才慢悠悠的晃到院门前,在单开音的院门外头石阶底下,对面一排梨树下头,张惟德兄弟几个已经等的脸色发青。看到惟功过来,张惟德眼里已经满满的是怒气,但说来也怪,待惟功靠近时,他眼神中怒气全消,居然破天荒的对着惟功笑了一笑。
“二哥,三哥…老四。”
叫到惟思时,惟功故意打了个顿,用挑衅的眼神看了一眼张惟思。
这小子比惟功大些,但个头却是差的远了。
看到惟功的眼神,张惟思打了个寒战,情不自禁的往后缩了缩…真是一次管够,被惟功揍过一次之后,这小子见到惟功就跟老鼠见猫一样,怕的要死。
“小五有礼了。”
“小五。”
张惟德和惟平兄弟也都是叉手还礼,兄弟几个,客客气气的十分和气,瞧不出彼此间有什么成见似的。
张惟德勉强笑道:“小五,午前之事,大哥知道了着实说了咱们几句。”
张惟平也道:“是啊,大哥说本是同根生,何必闹的那般生份,父亲对你还有些误解,不过不必着急,慢慢化解便是。”
“两位哥哥好意,小弟生受了。”惟功笑呵呵的一揖,答道:“都是族兄弟,亲近的日子尽是有的,好日方长。”
张惟德干笑一声,道:“如此最好了。”
兄弟几个又寒暄几句,彼此间却是感觉不甚对味道,惟功只对张惟平还有一些好感,对粗暴的张惟德和一脸纨绔像的张惟思毫无好感,彼此毫无诚意的站了一会儿,就各自长揖作别了。
“对了。”告辞之时,张惟德似乎刚想起来似的,扭头对着惟功道:“这几日若是小五有空了,到咱们兄弟的住处来,我们小饮几杯。”
勋戚子弟倒是真的早熟,寻常百姓人家的小子,十来岁时怕是连酒味也没闻过几回,张惟德兄弟几个,却是经常在家设宴招待其余公侯伯府中的子弟,甚至也经常在外头的酒楼里头设宴,有没有写条子叫勾栏胡同的官妓过来,那还真不知道。
人家这么客气,惟功自然也不好拒绝,当下含笑答应下来。
待他入内之后,张惟德兄弟几个的脸色都是阴沉下来,他们兄弟几个连一句话也不说,甩开大步,便是迅速离开了梨香院这边。
看着他们的背影,惟功微微一笑,只是笑容之中,带着些许无奈,些许唏嘘。
第048章 兄弟
打梨香院出来后,过西南夹道,绕过安善堂,过福字碑,穿过两个院落,便是张惟贤兄弟几个住的绿天小隐。
这名字当然是张惟贤取的,张家子弟之中,就以他的文才为最高,十三岁时,他自己将善福堂改为绿天小隐,取其院前有一条小河流淌而过,绿荷满池时,自石桥方能过,青砖绿瓦白墙皆隐在高过数人的荷花之中,取此佳名,倒是真的十分合适,贴切。
从布满荷花的小河石桥上过去,有几个小厮迎上来,将这哥儿几个带到庭院之中,在粉白墙壁月洞门,是一座精精巧巧的精舍,在其中,传来张惟贤的朗朗读书声。
“大哥。”
“见过大哥。”
“哦,你们来了。”
张惟德几个进去之后,纷纷向坐在大书案前读书的张惟贤见礼,往常这时候,张惟贤必定是在宗学中读书,国公府的几个近支子弟,也是属他最好读书,在整个京城的勋戚圈子中,也是以性格温和,知礼大方,读书不辍而闻名。
就算是皇室之中,也是久闻其名,如果不是张惟贤是未来国公的继任人选,皇室甚至有叫其尚寿阳公主的打算,从年纪上来说,倒是十分相宜。只是驸马地位远不及国公,有此传言时,英国公府只是付诸一笑而罢。
只是从这一点来说,张惟贤不论在宫中,朝中,或是勋戚亲臣的圈子里,都是有良好上佳的口碑。
“大哥。”一落座,张惟德就迫不及待的向张惟贤道:“那小子已经上钩了,就等咱们提钓竿就成。”
“哦,他怎么说?”
比起兄弟几个,张惟贤的神色还是十分的冷静,淡然,听到张惟德的话之后,眼神中波光闪烁,散发着神采。
听完张惟德所说后,张惟贤沉吟道:“小五不是易与之辈,你们想的那个主意,实在是…”
他的脸色颇有点郁闷,这几个月,父亲和这几个兄弟一直想对付张惟功,张惟贤当然也是与他们有志一同。他的看法是,小五桀骜不驯,野性难除,留在府中怕将来是个祸害。
君子之泽,三世而斩,英国公府现在势大根深,看似难以撼动,但如果真的内部出了毛病,给外人可乘之机时,事情可能就会有莫测之变化。
但态度是态度,做事的办法就是另一回事了…
张惟贤郁闷的就是自己的父亲张元德,加上这三个不成材的弟弟,自己苦心想出来的法子,用了多少人手物力,盯了惟功已经三个月,只等捉着把柄,报上官府,凭着英国公府的关系,在大兴县打个招呼,将小五经营的那点子乌七八糟的势力连根拔起…再借由此事,将七叔一家和小五撵出府去,同时朝廷之中,皇宫里也绝不会再要一个身家不清不楚,勾结匪类的散骑常待出入宫中。
国公府和宫中这两条线一断,张惟功就不足为患了。
凭着国公府私生子的身份,加上世袭的三品都指挥,老老实实在外头混日子去吧。
张惟贤的做法与他的年纪十分不相称,隐忍,老辣,狠毒。原本是计划好的事情,眼看就要收网之时,自己的父亲和兄弟却是出来捣乱…晌午之前,张元德和兄弟三人组在西南角门和惟功遭遇,不合将惟功之事说出,虽然事后张惟德几个都不觉得有什么,但以张惟贤对惟功的了解…他知道事情坏了。
惟功是何等样人,有限的几次接触下来,张惟贤已经深知这个比自己小了不少的五弟是个劲敌。坚韧的意志和强悍的身体,灵巧多变,不拘泥,不自卑,落落大方的同时,可以看出为人处世时的精细和小心。
虽然只是有限的几次接触,惟功的种种特点,已经深深印在了张惟贤的心底。
而且,也不是他一个人有这样的看法,勋戚之中,对张惟功持正面良好印象的人,已经是越来越多了。
想到这,张惟贤也是面露苦笑。
他带惟功出来厮混,原本是要了解他,同时借场合来打压,警告,谁知道惟功却是借此机会,在勋戚圈子里打出好响亮的名头,还结交了好几个颇为值得结交的少年勋贵好友…一想起此事,张惟贤便是只有摇头苦笑了。
这样的人,这几个猪头弟弟和自己的老爹却是不小心说出了他在府外的行迹,以惟功的谨慎小心,自然很难再继续抓把柄了。
“也罢了,你们既然已经做下来了,那就继续做下去便是。”
思来想去,张惟贤很冷淡地点头同意,见张惟德一脸欢喜,他轻叹一声,倒持书卷,转身就进了里屋。
张惟德深感诧异,问道:“大哥这是啥意思?”
张惟平眼神一闪,答道:“大兄的意思是他不知道此事,莫要扯他进来。”
“瞎,对付一个小子还用得着这么谨慎小心…”
“大兄也加了散骑常侍,这几天要入宫当差,小心没过逾的。”
“他?”张惟德张大嘴巴,吃惊道:“这是为什么,这种事不是我们兄弟才应该去的么?”
张惟贤的身份是未来国公的继承人,嫡子大宗,张惟德几个虽然是嫡子,但只能算小宗,不能继承爵位。
朝廷为了弥补这些勋贵子弟心中的遗憾之感,推出官职给勋贵子弟来承袭,总不能国公之子,却是一介白丁?
张惟德等人,少年时加散骑常侍,青年之后就加府卫官,再大一些加官一直到都指挥。如果有真才实学的话,可以再到都督府去当个都督同知或都督佥事,协助有公侯伯身份的都督们掌府事。
勋戚子弟们的一生,二百年来,皆是如此。
以张惟贤未来国公的身份充散骑常侍入宫,这个不是提拔和升官,是一种贬斥了。当然,无形之中也是抢了他兄弟的职位,张惟德惊奇声中的不满,也是由此而来。
“还是因为小五的缘故吧,大兄对小五在宫中颇为不安呢。”
“嘁,做事不爽利!”
张惟德对自己大哥的心思一眼就看穿了,无非就是爱惜羽毛,又怕张惟功在宫中太得意,事事抢在自己头里,等将来张元功袭爵之后,要是上表提出叫这个私生子归宗,皇帝御笔一批同意了,这事情可就真大条了。
“对了,太爷的身子怎么样?”
张惟平摇头道:“不大好呢,听说日咳夜咳,大夫说了,到秋凉怕是要好些儿。”
“嗯,太爷这当口可不能有什么不好…”
“那当然不会,太爷身子一向挺好。”张惟德这话,就是象夜行的行人,拼命虚张声势给自己壮胆,但心虚之状,不问可知。
张元德和其一房,都是在张溶的纵容下有今日的地位,万一张溶一死,张元功袭爵后改弦更张…这乐子可就大了。
“但愿吧。”
张惟平对这些事兴趣都不大,敷衍一声,就此告辞。
屋中只有张惟德和张惟思兄弟二人,半晌过后,张惟思才怯怯地道:“二哥,这一次能不能成功?”
“放心吧!”张惟德狞笑一声,道:“一切都布置好了,他不死也要脱层皮!”
翌日清晨,大约是后世五点来钟的光景,惟功就已经起身了。
今日不是朝会的日子,就算是朝会也和惟功无关…今天只是他按惯例入宫的日子。这件事当然是苦差,但亦是上等的优差,不能马虎,也不能怠慢,以惟功的年纪来说,几个月时间每隔三天就入宫一次,伺候差事也是勤谨小心,他的表现,也是赢得了宫内外一致的赞美声。
朝廷是一个复杂的体系,不是只有文武那么简单,光是太监分门别类,有专门监视勋臣和对抗外朝兵力的御马监,有控制内阁的司礼监,也有扼制锦衣卫的东厂…文、武、勋、亲,加上太监,这五极拱卫圣君,展布朝纲,只是原本平衡的体制,现在已经是两头大,文官几乎控制了朝廷日常政务和地方所有的军政事物,而太监则是另外一头大,几万人居于宫中,自成体系,司礼监的职权十分重大,内阁诸大学士号称宰相,而实际上,如果没有司礼监的支持,内阁的首辅也很难独断专行。
现行的冯保和张居正的两元体系,就充分说明了这一点。
勋臣和亲臣就尴尬了,亲臣以驸马和外戚为主,驸马按例管宗人府事,其余就是朝会站班时的任务了,勋臣管都督府和皇城禁军还有御前仪卫,但实际的调兵权还是在兵部手中,纨绔大爷们只管上班喝茶就行…
勋贵子弟中出一个能干的少年,能简在帝心,这使得很多人都眼前一亮。
当年嘉靖年间的锦衣卫能力压东厂影响朝局,还不是因为陆炳大都督和嘉靖皇帝是发小,奶兄弟,还有火中救驾的大功,一生荣宠不衰,皇帝信任在太监之上,嘉靖年间锦衣卫有十余万人,实权在手,朝官中只有严阁老还算能压住陆炳一头,其余诸官,都得看陆太保的脸色行事。
这事情,相隔才多久?张惟功在宫中的一举一动有人关注,自然也就不足为奇了。
第049章 出宫
“智字二百一十号牌,府军千户张惟功,验看完毕,可以入宫。”
在西华门前,守备宫门的府军前卫马宏骏马百户先是公事公办,仔仔细细地看过了张惟功呈上来的金牌,验看无误宣布可以入宫之后,马百户才换了脸色,笑着对惟功道:“小子你真能耐啊,这才几天没见,个儿又往上蹿了一块,等再过几年,不得长的比咱还高。”
惟功笑道:“老马大叔你就别自欺欺人了…我现在就已经比你高啦。”
马宏骏是蒙古出身的鞑官,再挑入府军前卫,一家子已经在大明二百来年了,但归化是归化,蒙古人的个头和罗圈腿还真是没改过来…
“好小子,又想找摔了是不?”
“今儿有空,当然还要领教。”
“嗯,到时候再说。”
马宏骏的摔跤术是没说的,看他浑身的腱子肉就知道这厮有多恐怖的力道在身上。在这冷兵器为主的大明,还是颇有一些人把精力用在武学上,哪怕是烂的底儿掉的京营禁军之中,也不乏有几个好手。
惟功学武渐渐小成,单论力道来说,没练过武的寻常壮汉三五个加在一起,力气也不如他了,和老马放对摔跤,练习擒拿功夫颇有效验,两人相差近三十岁,一个处于力气和经验的巅峰,一个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每次放对,都引的不少禁军将士前来围观,甚至有不少闲的发慌的太监也跑来观看,一来二去的,两人居然在宫中混出了小小名声,不少人都知道西华门有一老一小摔跤功夫都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