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都这样了,还要做什么?”君安又气又急。一把扯满脸上的面纱,露出发白的面孔来,他能感受得到,君玉歆胸前的热血正往汩汩流着,甚至要湿了他后背的衣服。
“找个没人的地方。”君玉歆声音虚弱,他们需要找个地方,洗干净身上的血液,包扎好伤口,然后提着两只猎来的鸟儿,状若无事,侃侃笑谈。
“妈的我一定要宰了顾舒玄这个畜生!”君安破口大骂,他知道今日许多事都是围绕着顾舒玄的,虽然他不清楚真相到底如何,可是他知道,能让君玉歆受此重伤的,只能是为了顾舒玄的事,可是此刻顾舒玄在哪里?他人在哪里!
他在大营之内,安抚着正哭得瑟瑟可怜的慕月公主。
“别怕公主,我们已经回营了,皇上定会擒拿刺客归案的。”他的声音充满着难以抗拒的柔情,自己脸上还溅着血迹,却递着一块洁白的手帕给慕月,他是如此的深情,便无人能探究那双桃花眼后的焦灼和担忧。
他要如此地用力,才能克制住此刻对君玉歆的担心,已经走到这一步了,他不能前功尽弃,他终于将所有可以选择的前路都封堵至死,只剩下一条满是不甘心的,看似阳光普照的大道。
慕月公主抽泣着接过顾舒玄的手帕,又拉紧他的衣袖:“顾公子你有没有受伤?”
“我没事,多谢公主挂心。”顾舒玄看着慕月拉着自己衣袖的手,突生厌烦,却依然笑得谦谦温润。
顾星云见他们两个状若无人一般交谈,咬牙扮出关心模样:“公主可是受了惊,要不要宣个太医来看看?”
慕月却连看都没有看顾星云一眼,反而问向顾舒玄:“对啊,你要不要宣个太医看看?若有什么伤可怎么好?”
“我真的没事,公主放心吧。”换作以往,顾舒玄或许能提起精神来跟慕月好生培养一下感情,毕竟英雄救美这种戏码除了君玉歆,对大多数人都是适用的,可是现在他只想着君玉歆怎么样了,那一箭到底伤到了她哪里,会不会有生命危险?
他满脑子的君玉歆,根本听不见慕月在说什么。
君隐的拳头几松几紧,牙关几咬几放,忍得喉间一口鲜血涌到了嘴里又生生咽下去,才能忍住冲上去杀了顾舒玄的冲动,而君发财的脚始终挡在君隐前方半步,只要君隐一动,君发财便会立刻阻止他。
坐在慕月公主另一侧的顾星云显得极为尴尬而且愤怒,今天如果没有那个突然冒出来的黑衣人捣乱,此刻的顾舒玄已是一具死尸,哪里轮得他在这里跟慕月公主当着自己的面亲亲我我?他质问江九怀,明明是他安排好的一切,顾星云甚至都已经做好了自己受伤以洗脱嫌疑嫁祸羲和国的准备了,怎么还出了这么大的纰漏!
若非现在时机不对,他甚至恨不得揪住江九怀的衣领痛骂一番。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古长月的声音在大殿上阴沉响起,太监接过他手中的弓箭,楚环接过他解下来的披风,而他虎步龙威坐在了最高处的那把椅子上,怒视着下方的人。
他听到有人行刺的消息时正追着一头恶虎,正想擒拿下来给离诀国的人看看,看看他这羲和国之君是何等的威风,却被一群小小的刺客坏了打算。
“宰相!”他突然喝问君发财。
“老臣在。”君发财拱手弯腰,他借着年事已大,倒没有出去打猎,而是坐在这营中喝了片刻好茶,又或许是在养着精神,等着今日最难圆的一个谎言。
“狩猎场中为何会有刺客!”古长月沉声问道。
“老臣不知,今日狩猎保卫之事并非老臣安排。”君发财来了个一问三不知。
“那是谁?”古长月这些年已经习惯了什么事都先找君家的麻烦,当然遇到麻烦了也先抛给君家,这样薄情寡义的人,当真是世间罕见。
“江大将军。”君发财如实说道。
江九怀既然要与顾星云安排这一场刺杀的戏码,自然需要里应外合,若是君家把守,他们是毫无机会的,所以他早已暗中安排了自己的人手,这狩猎的保卫事宜他江家便一手承包了下来。
“末将有罪,还望皇上责罚。”江九怀不等顾舒玄发问,自己已先行跪下认罪。
古长月瞥了一眼江九怀,他忌惮着江九怀的百万大军,但又有些得意于江九怀哪怕坐拥雄狮百万也乖乖听令于他,所以连声音中都带着几分难以压抑的自得:“江爱卿,刺客可抓到了?”
“回皇上的话,大多数已伏诛。”好个江大将军,害怕事情败露,刺客走漏风声,连自己的人也可以痛下杀手!
古长月还要发问,却听得一个温柔的声音:“说起来,这会儿还没见着君家小姐和小公子,莫不是…”说话的人是江柳意,她的话用意极深,旁人听着是担心君玉歆和君安会不会遇上了刺客,遭遇了什么凶险,可是有心人听来便会怀疑,那刺客会不会就是他们姐弟二人!
众人面面相觑,看着君发财和君隐的眼神便有些怪异了。
“小安,我告诉你,烤这鸟儿的时候一定要撒一把孜然,那味道才是绝了。”
“姐,我都说了这鸟儿交给别人去折腾就行,看看你弄得这一身是血的。”
“没事,洗洗就成。”
“平白糟蹋了这一身好衣裳,孟姨看见了又得说叨你了。”
屋里的人还在各自相视,这姐弟二人却是左右手各拎着一只刚打下的大雁有说有笑走了进来,看样子是刚刚猎到的,正讨论着要怎么烹调才够好吃。
突然君安一把拉君玉歆,将她藏在自己身后,警惕地看着这一屋子的严阵以待,君玉歆故意扯了扯了君安的袖子:“小安,这是怎么了?”
而一直一口气提到嗓子眼的君隐,终于再也顾不得君发财拦着他的那条腿,一个箭步冲过去将君玉歆紧紧拥在怀里,力气太大,大到君玉歆胸口的伤口被他勒得发疼,大到连呼吸里都满是酸涩委屈,他难以压抑心中的感怀和激动,一遍一遍在君玉歆耳边低声地说:“你没事就好,你没事就好。”
“我没事,我很好。”君玉歆轻声说道,不知是说给君隐听,还是说给君自己。
而那处角落的顾舒玄,只能由着慕月拉着她的衣角,温柔替她拭过受惊过度而垂下的泪滴。就是不能挪动双脚,走到君玉歆面前,问一句,你的箭伤呢?还好吗?
所谓的咫尺天涯,是不是就是形容此刻他的处境?
从君玉歆走进来那一刻起,君隐便看见了她身上的血迹,他知道那不是大雁的血,而是君玉歆的,他抱着君玉歆,却感觉她好像随时会倒下去一样,她的嘴太白,虽然有脂粉遮着,君隐也看得出她毫无血色的脸庞。
江柳意看着君隐与君玉歆这般用力相拥,莫名地嫉妒,她渴望了那个怀抱十多年,君玉歆却不费吹灰之力就得到了,哪怕她真的只是君隐的妹妹又如何!她占有了君隐太多的情感和时间,她就该死!
“君小姐怎么弄得一身都是血?”哪怕江柳意现在妒火中烧,也能尽力保持着声音平和,不似泼妇那般失声尖叫。
君安不痛快地睨了她一眼:“你聋了不成,刚才说了我姐杀大雁的时候弄沾了衣服,你没听见?”
“君小姐若是贪这一口,交给下人处理便是,何必要自己亲自动手?”江柳意不依不饶,江九怀进来之前便与她通过气了,说是怀疑那突然冒出来捣乱的黑衣人和骑马的人是君家的人,而且很有可能就是君安和君玉歆,所以江柳意自然要借此机会大肆追问。
第139章:我的姐姐
君玉歆轻轻推开君隐的怀抱,但君隐却紧握着她的手,像是要给她更多的力量一样,君玉歆感激地回握着他修长温暖的掌心,笑着说道:“我小时候在天机山野惯了,江大小姐不要见笑。”
“君小姐若真的只是溅上了野禽的血迹还好,可若是…”
“若是什么?”
“启禀皇上。”江九怀终于等到要机会,声音也大了几分:“虽大部分刺客已然伏诛,但仍有两人在逃。臣建议彻查,以防万一。”
君玉歆眉目一寒,若换以往,她倒不在乎陪这些人多玩一些花招,可是她身上的伤口仅仅只是点穴止血,再耽误下去,只怕就暴露,所以她必须将事情截至在此处:
“原来是遇上刺客了,可是我羲和泱泱大国,岂是一两个小小刺客所能撼动的?更何况有离诀国使臣在此,这些刺客还敢犯上作乱,实在自寻死路。依我看呀,皇上英明神武,必不会将此等宵小放在心上。”
古长月抬了抬眼皮,看着君玉歆,他倒没有想到君家这个瞎子能说出这样一番看似鲁莽,实则缜密的话来,他正思索着,楚环又温声笑道:“君小姐言之有理,我堂堂大国,岂会将两个小小刺客放在眼中?皇上,不如此事就交给江将军去查,莫要怠慢了离诀国使臣才是,免得失了我大国风度。”
“听闻离诀国两位皇子遇刺,不知可有线索?”古长月借着楚环的话下了一台阶,若非要在此处将刺客问个清楚也是问不出所以然的,不如就将此事压后。
“谢皇上关心,我们并无大碍。”顾星云说道,“但有关刺客一事,还望皇上给我们一个交代。”
事关两国,离诀国的二位皇子在羲和国的围场遇刺,这种事儿可大可小,若顾星云真要揪着不放,古长月还真得给出个交代来才是。
“这是自然,朕自会查个水落石出。”古长月这个皇帝,却不喜欢这样的威胁。
君玉歆只是暗中发笑,这个楚环实在是个妙人,太会掌握说话的时机了,若她不是敌人,该是一个极好的帮手。
古长月作为皇帝,最为看重的是面子,不仅仅是羲和国的面子,他自己的面子也是半点都丢不起,所以君玉歆和楚环的话很巧妙地戳到了他最担心的地方,他担心今日之事成为笑柄,让离诀国看了一个笑话,只有越不把这场刺杀当一回事,才越能显得羲和国大气磅礴,非常人之力可以动摇。
于是他只思索了片刻,便说道:“爱卿不远千里而来,竟受此惊吓,实在是我羲和国待客不周,但此等小辈实在不足挂齿,今日朕猎了不少猛禽,晚上给各种贵客压惊。”
顾星云拱手刚要说话,顾舒玄却抢了先:“皇上圣明,臣等感激不尽。”
古长月点了点头,越发满意顾舒玄的识时务。
而顾星云本就窝了一肚子的火,此时又被顾舒玄左一个“皇上”,右一个“臣等”气得不轻,这脸色便越发难看,盯着顾舒玄的眼神更像一条毒蛇,幽暗恶毒。
这神情正好看在古长月眼中,古长月很满意看到顾星云对顾舒玄的憎恨,只有离诀国内乱,才是他最乐意看到的。
更满意的人是君玉歆,真好,一切都在按着她安排的方向走。
“哥,我不行了,快带我下去。”君玉歆紧了紧君隐的掌心,强撑的笑容摇摇欲坠,眼前已有些昏暗了,再多站一会儿,只怕真要晕倒在这里。
“臣妹受了些惊吓,臣带小妹先行告退,还望皇上恩准。”君隐什么也不想直接向古长月请辞。
“你对你这个妹妹,倒真是一心一意。”古长月饶有兴致地看着君家这三个子女,他憎恨一切人间温情,这世间怎么可以有君家这样相亲相爱的兄弟姐妹?他们凭什么就能兄友弟恭,上下和睦?凭什么!凭什么他古长月都得不到的东西,君家的人永远唾手可得!
不等君隐答话,君安大步一跨,站在君玉歆与君隐前面,朗声笑道:“那是自然,别说我哥疼我姐,我也心疼我姐姐呢,恨不得把全天下她喜爱之物都堆在她面前讨她开心,所有伤害她的人,我必定要一个个杀个干净!”
他的话带着几分暴戾之气,杀意腾腾,听得顾舒玄心中一颤,他知道君安在说他,他恨不得杀了自己。
大概从来没有人在古长月面前如此放肆过,说话这般不经考量,连语气也唐突不已,所以古长月有些意外,深深看了一眼君安,他倒不知道京中有名的纨绔,也有这般高大的时刻。
君家的人越出色,他便越讨厌。
“说什么呢,圣上面前如此说话成何体统,君隐,还不带你弟弟妹妹退下去!”君发财斥喝一声,可谁都听得明白,这是护短的君发财在变在花样的护着君家这群不知天高地厚的犊子。
“是。”君隐点头,便拉着君玉歆退了出去,而君安钉在顾舒玄身上的眼神终于收了回来,提着两只大雁跟在后面。
一入厢房,君玉歆就软倒下来,君隐顺势抱起她,口中低呼:“长善,快过来!”
长善没有跟出去狩猎,而是等在厢房里,她甚至早早就准备好了金创药,她便知道,君玉歆今日一出门,必定是要受些伤才能回来的。
她正欲解开君玉歆的衣服,却见君隐仍焦急地看着已然苍白的君玉歆,不得不出声提醒:“大公子,请先回避。”
君隐这才恋恋不舍万般担忧地退到闺房外面,问起了君安今日到底有多凶险,可君安只是摇头:“等姐醒来了跟你说吧,我答应她不告诉别人的。”
君玉歆在昨天晚上就找过君安,让他准备了一身夜行衣,虽然君安心中有着万般疑惑,但还是依照吩咐准备了下去,为了以防万一,他还多备了一套,未曾想到,今日竟然真的派上用场了。
君玉歆久去不回,君安便知道事情有异,套了夜行衣驾马而去,正好堪堪救回君玉歆。
“我是别人吗?你是怎么跟我保证的,你说你会保护好她,你就是这么保护的吗?我是你们哥哥,非要等到你们死在了外面才肯向我坦白吗?”
从小到大,君隐只对君安发过一次这么大的火气,那是君安六岁时,不肯承认自己还有一个流落在外的姐姐,那次年方十二的君隐不顾君发财和老夫人的反对,让君安在祠堂跪足了三个时辰,连孟钦悄悄给君安送吃的都被他踢翻在地。
那一日君隐指着君家列祖列宗的牌位,对君安厉声说道:“你永远记住,你还有一个姐姐,以后你就是死,也要保护你的姐姐!”
六岁的君安还不明白这个多出来的姐姐到底是何方神圣,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姐姐在君隐心目中这么重要,但自那日起,君安便真的记下了,他有一个需要他用生命来保护的姐姐,而九年过去后,他尊敬了整整九年的,那个只存在于幻想中和谈论中的姐姐,终于走进现实。
那个姐姐,如此美丽聪慧,还有一双全天下最最独一无二的蓝眼睛。
他第一眼见到她时,她从满地的尸体中从容走来,一身素衣上满是泥浆污垢,明明该狼狈不堪才对,可她却莫名的出尘不染。
她第一次温柔地说话是那句:“你就是小安吧?”
君安便知道,他想象了九年的姐姐君玉歆,真真实实地从天而降了。
而今日是君隐第二次对君安发这么大的脾气,君安便不由自主地想起了这桩往事,他抬头看着君隐,疑惑地问道:“为什么呢?从小你和君发财那老不死的就一直跟我说,我有一个姐姐,不管付出多大的代价,我都必须要保护她,爱护她,心疼她。这到底为什么,大哥,姐姐身上到底还有什么秘密?”
君隐脸色一白,似触动了什么经年之痛,被往事覆没的他连沉默都显得苍促而悲伤:“你只需要知道,她是你的姐姐就够了。”
“她当然是我的姐姐,可你们为什么要一直拼命重复这件事情?为什么不一再跟我说你是我的哥哥,我是你的弟弟,而是反复地告诉我,她与我之间的关系?”君安并不蠢笨,许多事情他看得比一般人都要通透,只是他深知这世道肮脏无比,所以他连问都懒得问,但那是君玉歆,他不肯相信,是因为肮脏,所以那些事不能提起。
“因为她离家太久,你又生性贪玩,所以我们怕你感情淡漠,忘了她的存在。”君隐的解释显得如此的苍白无力,羲和国第一公子,何时做过这般无力的解说?
君安当然觉得这个解释过于牵挂,且不说君隐,便是君发财,也会无数次向他提起,君府还有一个女儿在天机山修行,她叫君玉歆,她是自己的双胞胎姐姐,必须要时时牢记着这么个人,总有一天,她回来。
可君安已不想问太多,他只是摆了摆手,随便君发财和君隐隐瞒的是什么,他只知道:“你们不说便不说吧,反正不管怎么样,她都是我亲姐姐。”
第140章:剜心情话
长善解开君玉歆的衣服,箭伤并不大,但很深,箭头有倒钩,所以君玉歆当时并没有取出箭头来,这女人可真够狠的,竟是生生折了箭身,把箭头留在了身体里,只草草用布裹住了伤口,还能坚持这么久不倒下,这等痛苦就算换个男人,也未必能熬得住。
“别怕,把箭头取出来吧。”君玉歆虚弱地睁开眼,她已满身大汗,额前头发都粘在了一起。
长善握着一把小刀,在箭头那里比划了很久也不敢下手,叹了口气:“你这是何苦呢?顾舒玄值得你这么做吗?”
“如果是离诸,你也会这么做的。”君玉歆拉扯出一个碎若浮冰的笑容,太悲怆,连长善这么大大咧咧的人都不忍再看下去。
“你都知道了?”长善苦笑一声,其实有什么能瞒得过君玉歆呢?这一问显得如此多余。
“我努力告诉自己,深情无用,深情即深渊,我会粉身碎骨,尸骨无存,我一再努力地跟自己说,可是我终于能理解你了,哪怕是永远只能看着离诸的背影,也不肯挪开双眼,看一看他的背影也是好的,对吧长善?”君玉歆毫无血色的嘴唇有些干裂,她轻声地说着,眼角滚烫灼热的泪烫得她的肌肤发疼,深情无用啊,可是为什么逃不开深情?
她不会忽略,当她撑着快要倒下的躯体,佯装无事与君安并肩走进大营时,看到的是顾舒玄正替慕月公主拭去惊慌的泪滴,而慕月公主看着顾舒玄的眼神是那般的赤诚爱慕。
那一刻的她,体验到了什么是万箭穿心,却要强作毫发无伤,那是真痛啊,痛得连呼吸都觉得困难,痛得恨不得放弃所有一切,不管君家了,不管羲和了,什么都不管了,顾舒玄我们走吧,远离这里的一切吧,带我躲起来,我们就在一起,什么都不要好不好?我不要报仇了,你也别去想离诀国的仇恨了,我们都放弃吧,好不好?
可是不行啊,这世上哪里有那么多的随心所欲?他们身上的枷锁,哪里是能轻易放下?
不能啊,所以连痛这种东西,都必须一再放低,低进尘埃里,深埋起来以眼泪浇灌,开出最美的花结成最苦的果子,还要自己咽下,连呼喊都不能有。
“我们回天机山吧,好不好?”长善突然说道,她哭时从不掩饰,大大方方落泪,哭相依然难看,可是她却越来越发现,她害怕君玉歆真的会死在这个肮脏而龌龊的尘世,她本是谪仙人,何来尘世受情爱苦?
“回不去了,长善,如果我真的遇到不测,你就自己去逃命,别落得跟赵简辰一样的下场,我再也不想经历谁为我而死了。”
长善等了很久,终于等到君玉歆这句话,她一向是怕死的,所以每次有刺客她都宁愿躲到君玉歆身后,她想活着,不管活得多么的卑微,只要是活着就是好的,可是此刻当她得到君玉歆的特赦时,却无比悲伤。
“我没有办法帮你取出箭头来,我不是你,我狠不下这个心。”长善挫败地放下手中的小刀,她做不到。
“杀人都不怕,却怕在我身上开个口子吗?”君玉歆取笑她。
“我来帮你。”突然一个声音传过来。
“顾舒玄!”
长善欢迎顾舒玄的方式并不如何美妙,她又握起放下的小刀抵在顾舒玄脖子处,紧紧地咬着牙,恨不得就这样刺下去。
君玉歆偏过头看着他,冷笑一声:“我哥和小安居然会放你进来?你居然没有陪在慕月公主身边?”
顾舒玄按捺住心头的尖锐疼痛,从长善手中拿过小刀,坐在君玉歆床边,看了看她的箭伤,拿过烛火烧了烧刀子消毒,看似漫不经心地说道:“我跟君家二位公子说,若不想你今日这一箭白受,最好让我进来跟你共同商量今晚的对策。至于慕月公主,我把她哄睡着了。”
“辛苦顾公子两头跑了。”君玉歆的客气比顾舒玄手中的刀子更锋利,足够扎进人心里,还不见半滴血。
“去备一大盆清水,还有止血药,一身干净的衣服。”顾舒玄像是没有听到君玉歆话语中的冷嘲热讽,自顾自对长善吩咐道。
长善倔着不肯动,顾舒玄看了她一眼,又说道:“我很有经验。”
长善这才不情不愿地出去准备,而顾舒玄低头看了一眼君玉歆肩胛处的伤口,那里已经红肿发炎,而周围的肌肤依然光滑洁白,他似心无旁骛一般,专心地看着箭伤,又卷起自己的衣袖,他一边做着这些,嘴里一边跟君玉歆说着:“你昨晚去跟皇后要求女子也可以参加狩猎,还让皇后特意跟慕月公主交代,一定要狩猎场上大展英姿,才好与我独处,说起来,谢谢你的安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