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玉歆眉头轻蹙,眸间闪过疑惑,复又迅速展开,笑意盈盈接下。
第14章:不跪皇帝
离那日宴席过去数日,君隐刚回来,君安又将那日宴席上的经过绘声绘色说了一遍,君玉歆在古长月面前摔的那一跤尤为蹊跷,旁人看上去,便分不出她是被顾舒玄一石子击中膝盖上的穴道摔倒,只当她是不小心踢到了什么。
可是君玉歆并非真的是瞎子,而且武艺不俗,甚至是高强,怎么会平地摔跤呢?
过去了这么些日子后,大家终于找了个机会问一问当日之事到底是什么情况。
君玉歆主动取下白纱,望着这屋子里她的家人,想了很久,似乎在想该怎么开口。
“我知道你们疑惑当日之事,别的我不好说,但我跪天跪地跪父母,却不甚愿意跪那皇帝,才故意跌了那一跤,倒是让小安受委屈了。”君玉歆知他们心中有疑团,但有些事她不能说破,只能点到为止。
“委屈?在这京城里从来都只有我给别人委屈受的。”君安在君发财身上别的没到,这跋扈无礼倒是学了十成十,复又搭着君玉歆的肩头:“姐,奶奶说姑娘家都是有秘密的,你不说,我们就不问,但你千万莫要怕麻烦了我们,一家人嘛,有事一起扛才对。”
“大部分时候是大家帮你扛事吧?”君玉歆忍不住说道,大部分时候,都是君安在闯祸,君隐和君发财忙着给他收拾烂摊子。
君隐轻声发笑:“玉歆这话倒是说对了。”
“那又怎么了?大哥你懂事知理上进聪明完美,还英俊潇洒,好事都让你占尽了,那我当然只好负责闯祸惹事了。”君安一派理所当然。
众人大笑,其乐融融。
君发财果真不问君玉歆不肯一跪的缘由,由着她守着自己的小秘密,只说道:“那以后有皇上在的地方,我都不带你去,免得你生烦。”
“不错,若是非去不可的,我也会替你挡着,总不能委屈了玉歆你。”君隐说。
宠爱到这份上,君家也当真是头一份了。
君玉歆心想,若他们这是真心宠爱自己,那她未免太过幸福。
但她从不作多余的幻想。
君玉歆并非真不肯跪皇帝,而是不愿意跪古长月,他们两个有笔旧帐是要算一算的。
君玉歆去天机山时,相府是有派一个护卫跟随上山的,或许这人连君发财都不记得了,毕竟一个卒子的性命和姓名,都是如草芥一般的。
那人名叫赵羽,带着自己的养子赵简辰与自己一道上山,到天机山脚下一处破庙时,君玉歆遇到刺客数十人,恰逢离诸外出寻些水源,一个时辰未归,未在庙中。赵羽为保她无恙,以身挡刀,身中数十刀,撑至离诸赶到时才咽了最后一口气,临死前还将她和赵简辰护在身下。
而君玉歆,分毫未伤。
当年的她,还是一个婴儿之躯,巨大的恨意和愤怒逼得她放声大哭,离诸只以为她是吓着了,却不知她心中的痛苦。她白白胖胖却满是血污的小手用尽力气才抽出刺客尸体上的腰牌,上面赫然刻着“御赐”二字!
君玉歆不知道这一生会有多少人因为自己而死,但赵羽临死前的决绝让她撕心裂肺,那个一路抱着她,骑马怕把她颠着,坐轿怕把她闷着的赵羽,换着花样扮鬼脸逗她笑的赵羽,以为她只是个孩子什么都不会懂得,那些对她的好,才是发自肺腑真心的好。
人生中第一个真心实意对她好的人,死于皇帝古长月手中。
所以她跪天跪地跪父母,绝不跪古长月。
四岁时,她刚学会说话走路不久,便借着天真无邪的声音跟离诸说,她要学武。
一学十一载,从不惫懒,不为其它,只为将来有一日不会再有人因为保护她而死,只为有朝一日她能手刃仇敌,替赵羽报仇。
当年之事发生时,赵简辰也不过是个三岁幼童,并不记得当日之事,而后天机山十五年,他日日陪着君玉歆,宠着她让着她,情同兄妹手足。君玉歆心中对他满是愧疚,整整十五年不敢将真相说与他听,心想着,有朝一日报了仇,再告诉他那些往事。
她下天机山,无甚大想法,也没有借着这双眼睛颠覆了羲和国的意思,更没有其它要开天劈地的宏图伟业,这些事儿都太大了,上辈子她操碎了心,这辈子她实在不想再费神。
她只是来逍遥地过过快活日子,顺便杀个人,给赵羽报个仇。
可是赵简辰也死了。
赵家父子二人,都是为了保护她才惨死敌人刀下。
那日赵简辰如山岳般的身躯倒下时,君玉歆仿佛看到了赵羽,当日的他也是这般豁出去一切只为护她平安。
君玉歆心中恨意早就要喷薄而出,她当日一计不成未再生一计,已是天大的难得,如何还能给古长月下跪?
她心里面很清楚,真正杀死赵家父子二人的不是一个人两个人,而是许多许多人,这些仇人位置有些高,她要慢慢爬过去才能杀掉。但她也不急,日子那么长,仇总是能报的,若急着报仇就把日子过糟心了那可不划算。
是的,仇嘛,总有一日能报的。
第15章:百般宠爱
月朗星疏,夜空湛蓝,繁花次弟开,极美的夜晚。
拢翠替君玉歆散开了长发,如云般的秀发像瀑布一般散落下来,泛着柔和的光泽,拢翠忍不住赞叹一声:“小姐的头发可真美。”
君玉歆收了满腹的心思,回过神来,又捏了捏了拢翠圆乎乎肉嘟嘟的脸:“小丫头嘴可真甜。”
拢翠笑着替她宽衣,入了浴桶,一边替她搓着背一边遗憾地问:“小姐你的眼睛真没办法治吗?”
“怎么了?”君玉歆划着水随口问她。
“就是觉得好可惜,小姐你不知道,这世界可美了,红的花绿的草,俊的男子美的姑娘,都是好风景哩,小姐看不见,多可惜。”拢翠丫头心善,替君玉歆深觉难过。
君玉歆心中微微有些感动:“我心中自有画卷一幅,你们却无缘看到,有得有失罢了。”
又说了两句,君玉歆让拢翠下去,自己再泡会儿就安睡了,拢翠仔细说明了干净的睡袍挂在哪里,帕子放在左手边的椅子上,隔着三步远有个屏风莫要撞着,君玉歆听得心中直发笑,善良丫头啊善良丫头。
等得拢翠下去,君玉歆解了雪纱往空中一抛,那雪纱柔柔软软地空中飘着,弯曲成各种圆润的弧度,最后轻飘飘地落在地上,无声无息。
君玉歆一双蓝色的眸子似收尽了天空海洋的颜色,璀璨夺目,望着屋顶,红的花绿的草,俊的男子美的姑娘,的确都是好风景。可是红的血绿的毒,俊的杀手美的刺客,却煞风景得很呢。
拢翠丫头,你知不知道呢?
披了袍子君玉歆随意扎起一头长发,推开窗子深吸了一口气,足尖一点跃上相府里最高处的那处屋子的房顶上。离诸怕她真死在了谁手上,已将她体内压制内力的金针取出,放任她蛟龙入海胡作非为。
晚风清凉,吹得人神清气爽,君玉歆望着层层错落的君府豪宅,在这夜色的笼罩下也不再显得那么盛气凌人,暖黄的灯光透着些温暖。
“玉歆。”
君玉歆这才发现君隐立于对面的屋顶不知有多久,正望着自己。
“哥哥。”
君隐足尖一点,纵身跃过来,身形真个好看,飘逸出尘,他本就如月华一般内敛沉静,此时在月光下,更显得高洁华贵。
“你喜欢君府这个家吗?”君隐落于君玉歆身侧,与她一起看着这层层错落的君府大院。
“说实话吗?”
“自然。”
“没什么感觉。”君玉歆很清楚,像君隐这样的人,哪怕对自己有万般宠溺,也不会随随便便就相信自己已融入君府这个大家族,生份了十五年,哪里能一回来,就把自己当作君家人?
“我知道君家欠你十五年的亲情,也知道父亲当年把你送去天机山是一个多么错误愚蠢的决定,这十五年来父亲没有一日不在后悔,我没有一日不挂念你。你恨君家,理所当然。”这位羲和公方用安静地声音缓缓说道,恰如月华流转。
“哥哥想说什么?”君玉歆没有接下君隐的话,她与君家有太多难解之怨,不是送走十五年那么简单的事,那些事太过久远,君玉歆已不忍再回顾。
“给君家一个机会,给我一个机会,补偿你,照顾你,心疼你。让君家倾其所有,供你于明月之上,使你一生无忧,可好?”君隐漆黑的眸子与君玉歆的眼眸全然迥异,他的瞳仁是最深的墨色,深深看进君玉歆湛蓝的眸子里,透着无比的溺爱和认真,像是眼睛里有星星,会发光。
“我要的,你们给不起。”我要古长月死,我要报赵氏父子之仇,我有可能会使这朝堂动荡,我甚至会搅得天下大乱,而君家,忠于羲和忠于皇帝的君家,给不起我要的。
君玉歆笑了笑,迎着皎皎月色,她笑意带着几分凉薄冰冷。
“若君家给不起,这天下便再没有人能给得起。”君隐看着君玉歆说道,是的,这天下若还有什么东西是君家无法赠予君玉歆的,那任何人都不可能再给得起了。
君玉歆承认,君隐的话无可辩驳,所以她沉默。
君隐其实有很多话想说,从沛城归京的这一段路,他想了无数遍,努力认真地准备着措词,他该如何告诉君玉歆,这整整十五年来,她一直活在君家的每一个角落,连扫地的张婶都知道君家有一位小姐在外面,早晚有一日会归府。
可是当他看到君玉歆,却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这不是他想象中的那个妹妹,她不单纯,不质朴,相反她冰雪聪明,武功卓绝,她筑起高高的心防,非金银绸缎可以攻破,非无尽宠溺可以软化,她心如寒铁,无法靠近。
当年…当年…若没有当年,是不是一切都不一样?
“玉歆,我等了你十五年。”
第16章:自在一处
同一晚,京城一处不太起眼的府邸,大门口的匾额上写着“自在处”,这府名听上去更像是不正经的场所,而不是所谓贵族们所居住的。
府内有一男子半敞着衣衫,放荡不羁地斜跨在贵妃榻上,胸前的衣襟处被酒水打湿浸出一片印记,长发随意挽起,凌乱的碎发肆意的披在肩头,从细碎发间可见他一对桃花眼,迷死人的桃花眼。
人们都说京中有三奇葩,其一是君安,真正的无恶不作的混世纨绔,成日无所事事,专干些让人恨得牙根发痒的恶事,可碍着他身份过于特殊,谁也拿他奈何不得。
其二是君隐,乃是君家大公子,民间传言君隐三岁识字,五岁成诗,七岁便可做文章,当世难得的天才,年纪轻轻便已随父入朝做了官,父子同堂,一度都传为佳话。人又生得格外好看,尤其是一笑起来,一双漆黑如墨的眼睛像是夜间的星辰,亮晶晶的,美好得不可思议,只是他平日里深居简出,待人疏离,不知伤了多少闺中女儿的心。
这其三,是一位他国质子,听说来时是个太子身份,临行还加封了王爷爵位。生为质子,他没有半点质子的觉悟,起了栋楼名叫“自在处”,养了无数人间绝色藏于“伶人楼”,天天听伶人们唱歌说曲儿,***快活,压根没有一丝半点质子该有的伤心郁闷,这让羲和国的年轻皇帝很是伤心郁闷。
便正是顾舒玄了。
这三奇葩无一例外都生得极为俊郎,尤其是君隐和顾舒玄,这二人一冷一热,正是京中无数女子心倾的对象。
当然,这是因为那些无知女子不曾见过顾舒玄的***真面目。
比如那日去君府给君玉歆的举办的洗尘宴这前,他是这样一副模样。
他两指拈着君府送来的烫金大字请帖,从青黑色的靴子里掏出一把样式别致的小刀,仔细刮着上面的金子,细细碎碎的金沫子落进盛果子的碟子里,好家伙,居然还真有那么一小撮!
“白帝羽,这能买多少酒?”他扬了扬长眉问到旁边正专心抚琴的琴师。
“公子,这是君家的请帖,您不用抠下来也能换十坛酒。”神色温润的白帝羽好笑地看着自家公子的胡闹。
“这可如何是好啊?”
“公子,你在为难什么?”白帝羽好心问道,那时候的时辰离开席只怕有一段时间了,再不去就真赶不上了。
“我在为难,去是个死,不去还是个死,我要怎么死。”
“去了能见美人,不去,只能见到屠夫了。”
“有道理,咱去!美人裙下死,死了也值得!”
“那是美人刀下死,做鬼也***。”
“一样一样的,不要在意这些细节。”
顾舒玄提溜着手中已让他抠掉了金子换酒喝的请帖,站在君府门口望着那牌匾愣愣出神了好久,白帝羽不敢多话生怕打扰了自家爷的深谋远虑,许久过后,听得他一声长叹:
“这牌子上的金子抠下来,能换多少美酒啊!”
白帝羽听罢险些撅了过去,只恨手中无剑,否则定要砍了这不上进的公子。
然后顾舒玄才摆了摆袍角涌进了人流,深深呼吸了几口,大有一副“丑媳妇总要见公婆”的架势,递交了帖子准备入那君府,他还不信了,君玉歆那凶婆娘还敢公然对他下毒手不成?
门口小厮接过那帖子的时候,毫无例外地瞅见了那抠得斑驳不堪的大字,眼中微微扫过恼火神色。
这怎么算的?就算您老在这京中地位不如何,也不至于穷到这份上不是?说出来还指不定让人以为咱羲和国怎么苛待您了呢。
他见多了这种眼神,起初觉得很羞耻,恨不得寻个地缝给钻了,后来,他很坦然,坦然到他快要忘了曾经的自己是如何艰难。
他微微一笑,从袖间掏出一个油纸包递到看门小厮手里,温声笑道:“这是临水街街尾陈嫂子家新出炉的春月饼,我记着小哥你喜欢,就顺路给你带过来了些。”
小厮眉开眼笑,欢天喜地迎着他进去了。
君府的小厮什么没见过,普通的金银他们可打不上眼,这投其所好才是关键。
可怜的离诀国质子顾舒玄,便是一直这般懦弱夫能,只懂投机取巧的模样,任谁都可以鄙夷不屑。
但今日这位可怜的质子,却渐渐敛去了笑意,长眉压住桃花眼,压进威严,看了看外面的夜色,听说今日那位君府大公子回来了,是时候去看看那个十分有趣的君小姐了。
第17章:半夜来客
这一晚上的访客有很多,君隐陪君玉歆站了许久,终觉君玉歆再没有开口的意思,只能叮咛她夜间露重早些睡下,而君玉歆轻轻点头算是应过。
当君隐走后不久,君玉歆猛地转身,袖中白绫笔直暴射而出,向着身后来人夺命而去!
来人身着黑衣,与君玉歆白衣正好映衬,夜风中他的长发有几缕未束,浮在空中,跋扈飞扬的长眉下一双桃花眼像是永远情深,刀削薄唇抿成一条极好看的弧度,但见他优雅侧身,一身黑袍跟着他的身形旋转,莫明勾出他极是欣长好看的身形,尤其是一双腿,笔直修长。
他伸出双掌合住白绫,转头冲君玉歆桃花眼一挑,开口一笑,说不尽的妖孽好看:“好凶的婆娘!”
“那是!”君玉歆脸上盈盈着浅浅笑意,蓝色眸子里却升起着腾腾杀意。
来的人不是顾舒玄是谁?
那日洗尘宴她不杀顾舒玄一来是武功被封,没有十足的把握,二来是在自己洗尘宴,一位他国质子死在了君府总有麻烦,这些日子君玉歆正愁着没个好由头好机会杀了他,让他永远保守眼睛和自己要杀古长月的秘密,他自己却送上门来了:擅闯宰相府,遭误杀致死这理由不错!
顾舒玄今日未佩剑,反正他提剑也只是为了装得更像侠客一些,拿不拿倒也无所谓,他的功夫全在手上。
君玉歆一条白绫若游龙似惊鸿,看着曼妙万分,但若碰上试试那滋味,就不是一星半点的惨痛了。
顾舒玄心中讶异,那日在雨林中所见君玉歆,她只是单凭一身悍勇之气,不曾想君玉歆竟暗藏着如此之高的武艺,他小心躲避,点点寸寸靠近君玉歆身边。
他探出如玉左手到君玉歆身后,想反手制住这个凶婆娘,好让她安静下来听自己说话,却不想散了她一头长发,及腰青丝如泼墨,娓娓散开好一卷美人图,她转身时蓝色眸子在青丝中若隐若现,顾舒玄一时看痴了眼,竟忘了躲避君玉歆直奔胸口而来的一掌。
等到口中腥甜泛起,他才一把握住君玉歆手中的白绫,猛力一拉,带着君玉歆便往他怀中扑来,君玉歆一双纤纤秀足毫不客气地往他脸上踹去,顾舒玄心中发苦,这婆娘实在烈得很。
最后两个互相驾着手较着劲,面面相觑,竟是谁也奈何不得谁。
远远看上去,月光下的公子佳人若不是这么横眉冷目的,当真是一副不错的美丽图画。
顾舒玄不改浪子本色,深吸了一口染着君玉歆体香的空气,桃花眼一扬,笑道:“凶婆娘,你再这般凶悍下去,这京中可就只有我敢娶你了。”
君玉歆不怒反笑:“顾公子倒是想娶,可惜宰相府这么大块肥肉却不是你吞得动的。”
“我没那么大野心要吞掉宰相府,吃掉你一个,便足够了。”顾舒玄心中一动,仍不忘了调戏君玉歆,他平日里扮那温润公子不知多累,好不容易遇上个可以耍泼皮无赖的,自然不肯放过。
“哦?这般说来,顾公子今晚是来求亲的了?”君玉歆活了两世,又岂会为这种没点分量的玩笑话急得跳脚?
顾舒玄越发觉得君玉歆有意思,靠近了她一些,贪婪地多看了会她那双眼睛,好生沉醉了一会儿,才漫声说道:“我若真是来求亲的,你可嫁我?”
“我可不想一嫁人就成了寡妇。”
“顾公子今日若是给不出一个好理由,你这条命可就要留下了。”君玉歆紧了紧手中的白绫,心中已经想好了一百种可以杀死顾舒玄的方法,而她正在挑哪一种比较轻松。
当日君玉歆在京郊遇险,顾舒玄解围救自己绝非是无意路过,也不是随手搭救而已。
这一位看似无能的离诀国质子勘破了京中诡谲,看清了朝中几大势力的咬合和错位,更看准了自己这个即将进京,引起一场利益洗牌的君家大小姐必将遭遇劫杀,他算好了一切才“恰好”出现。
若换作其他的普通女子,见到顾舒玄这般惊艳登场,带着如同神祗一般的光芒,从天而降,解救自己于危难之中,只怕早已一颗芳心暗许,顾舒玄便能借着这颗芳心与宰相府关系亲密。与君府相亲,那么他作为离诀国的人质,将会从中获利多少,简直无法想象。
可惜要死不死的,他救的这人是君玉歆,于是他打的好算盘便被摔得稀烂。
两人还是互不相让,为表诚意,顾舒玄先放开了君玉歆的手,退了两步才说道:“我不想与君府大小姐为敌,更不想与你为敌,当日之事实非我有意为之,我来是问一问君姑娘,如何才肯放过我?”
第18章:我不杀你
“我跟君府大小姐有区别么?”君玉歆问他。
“有,若你真的仅仅是个不谙人间事的大小姐,我还有把握***了你,再不济,我还可以杀了你。可你却是个心狠手辣的凶婆娘,一身武功了得,身边侍女更非凡手,我便只能来与你谈一谈了。”
顾舒玄说这话时一点也不害臊,但心中却涌起许久未曾有过的无奈之感,他经营许久,努力许久,断不会容许多年心血毁在了这么个小丫头手中。
身为质子,他没有任何地位尊严可言,见多了冷嘲热讽,更经历多了不计其数的明刀暗枪,他的人生早已灰暗,于是想着法子给自己找乐子。自在处,伶人楼,都是他给自己找的乐子和色彩。
“顾公子,你想错了一件事,我是没有太多同情心的。”君玉歆终于收了脸上那若有似无的笑容,换了一声冷笑,深深植在她骨髓里的那些阴沉因子已尽数活跃,此刻的她,不是君玉歆,可是郑庄,那个冷酷无情,只懂利益的郑庄。
“你有没有同情心我不知道,但我可以确定,一个想杀皇帝的人,绝对不会是一个心慈手软的人。”顾舒玄退开几步,侃侃而谈。
“那你还说这么多干什么?”君玉歆握紧白绫。
“可你一个人杀不了他,这偌大的君府又不会帮你干这等谋逆之事,所以你急需另一个方法杀了古长月。”顾舒玄洒然一笑,他不知道这位君小姐跟皇帝有何深仇,但一个女子能有这等逆天的想法,已是天大的难以想象。
“哦?顾公子你莫非是说,你能帮我杀了他?”君玉歆嘲讽道,一个自身难保的质子,竟有胆说出这般狂妄之语,实在不能不令人发笑,更何况这是他第二次提及此事了。
“我当然不能。”顾舒玄没那么自大,相反他很清楚自己有几斤几两重:“但我能帮你。”
“不能即刻兑现的诺言都是空话。”君玉歆是个极现实的人,空口白话她定是懒得理会的。
“若我告诉你,皇帝派你哥哥君隐去沛州办事,实际留了后手,以用来日后对付你君家,你可相信?”顾舒玄无甚别的本事,也就这些情报消息,比之一般人多一些,准一些,“你想对付皇帝,但那可是九天之高的人,所以你必须依赖君家这个强大的靠山,君家若倒了,你便是武功盖世,也不可能杀进九重天去,取了皇帝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