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会摞担子,日后你总要接手的。”君隐笑说。
君玉歆摇了摇头,不接他的话茬。
“钱隆那边安排得差不多了,再过两日粮食便可出发运去沛城,希望来得及。”君隐语气转而沉重。
其实这些天君家的人都忙翻了天,忙着清整帐薄,忙着调集粮食,忙着打点上下,忙着查代家,那位钱隆掌柜令人吃惊的统筹能力也一点点显露出来,能在君家生意做到一把手,他当真是非常了得。
唯独闲着的人,好似只有君府的闲人小姐和小公子。
君玉歆打开书房的门:“小安呐,姐带你逛烟花之地去,免得在这儿听人嚎丧。”
君安已经习惯了自家姐姐这说话的离谱稀奇,也不奇怪,乐呵呵道:“好啊,姐是想去沉雪楼还是想去伶人楼?”
“管他哪儿都好,那里的姑娘总是笑眯眯的,比这儿强。”君玉歆一边说一边挽上君安的手臂,打代绯玉面前而过,看都不看一眼。
“是你,是你害的代家!”代绯玉突然拉住君玉歆的裙摆,恶狠狠地盯着君玉歆。
君玉歆瞥了她一眼:“自作孽不可活,我可没叫你爹干那些丧尽天良的事。”
“就是你!君隐哥哥以前从来不会对我恶声恶语,老祖宗也对代家百般关照,自打你回来了,他们都变了,就是你害的,我当初就该听皇后的话让你死在宫里头!”代绯玉一张脸哭得跟花猫似的,但眼中的怨毒却似人心凉。
君玉歆心中微微一颤,皇后这心思存得够深够多的,宫外派人追杀尚且不够,代绯玉也要利用一把,君玉歆侧头:“哦,那你当初怎么不杀了我?”
“要不是你自己掉进荷花池里,你以为你能活着出宫来吗?”她凶恶地喊着。
君玉歆摇了摇头,没有理她,倒是君安忍不住,一脚踢开代绯玉的手,将她手掌踩在脚底下:“我姐姐是你能害的?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重!”
“你这个瞎子就是个妖孽,跟自己哥哥勾搭不清,还在外面勾引野顾舒玄,你这个不知廉耻的女人!”许是知道求生无门,代绯玉也索性敞开了骂,由着恶言恶语往外冒。
“我打死你这个不知死活的泼妇!”君安知道君玉歆这些日的心情其实并不好,连往日里最爱吃的美食都有些食不知味,这会儿听着代绯玉满口胡言乱语,只怕又让君玉歆心情更糟,于是挥手就要打下去。
“等等。”君玉歆喊了一声,走了两步走到代绯玉面前:“你说,你还有什么想说的都说出来。”
“说就说!就算没有我代绯玉你也不会有好日子过,多少人天天在家里求菩萨拜祖宗,求你快点死,求你不止是个瞎子还是个瘸子聋子傻子!等着吧君玉歆,会有人替我报仇的,会有人替我代家报仇的!”代绯玉破口大骂道。
“你是在说江家吗?”君玉歆说,“江家不会替你们报仇的,你们已经是一块烂肉了,他们会在烂肉发痛之前就把你们割掉,相信我,你们代家啊,很快就会被江家抛弃的。”
“不会的!江大人不会的,我们代家还有用,江大人绝不会抛弃我们的!”代绯玉梗着脖子。
“没了米粮生意的代家,还有什么用呢?把你送进宫里给皇帝当妃子吗,皇后那关你们便过不去。”君玉歆继续刺激着。
“我说不会就不会,代家还有用!”
“有什么用?我怎么看不出来?”
“你以为代家就那么点钱吗?代家的本事大着!”
君玉歆看着代绯玉,笑容亲切,真是个好花瓶,轻轻放倒,便什么都往倒的好花瓶。
“哥,你听见了?”君玉歆回头往书房里喊了一声。
“出去玩吧,记得看好小安,别让他惹事。”君隐的声音稳稳传来。
“我哪里回回都惹事了,哥你也真是的…”君安不满地嘟囔,君玉歆笑着拉起他走远。
恶毒但愚蠢的代绯玉至少给了君玉歆两个消息。
就算皇后想让代绯玉杀君玉歆,代绯玉也不敢动手,除非得到代家和江家的同意,但那时的君玉歆并未显露任何山水,江九怀这位大将军没有半点要杀君玉歆的理由,想来是他们家那两位小姐,一个爱慕君隐,一个倾心顾舒玄,尤其是江竹韵,只怕恨极君玉歆那日在自在处“无意”羞辱她的话,这样算算,君玉歆跟她们两姐妹还真是“深仇大恨”。
好了不起的江竹韵和江柳韵,在那么早开始,便对君玉歆使过暗招了。
代家还有一些底蕴,能让江家继续拉一把挣扎在垂死边缘的代家的底蕴,想来很大。
“你在想什么,姐?”君安见君玉歆发呆,出声问道。
“我在想,我是不是个妖孽?”本来君玉歆想说,我是不是该跟大哥保持点距离,她倒是不在乎旁人怎么说,可是君隐身在朝中,这些风言风语对他总是不利。
君安笑道:“你当然不是了,姐你可比那些只会在闺房里绣花的女子强多了,不说别的就说江家那两姐妹,这京中谁不说江家二女知书达理蕙质兰心?可是沛城那么大的事早就闹得沸沸扬扬,也不见她们有过半分同情,这样虚伪的女人,看着就恶心。”
沛城饿死百姓的事在天应寺大火,君隐大闹朝堂之后早就传开了,当然这里面少不了君家的推波助澜,后果便是不止京城,所有人都知道了沛城大灾,灾民饿死之事。
这方法是君玉歆想的,这个时代没有网络,传播的速度不够快,但君府有钱,有钱便能让数十数百张嘴同时发声说话,告诉所有人,有人把灾民饿死了。
这是君玉歆压在江家和皇帝古长月头顶上的一把尖刀,逼着他们不能再阻挡君家救人。
第61章:粮食已到
当初君玉歆跟君隐说这法子的时候,君隐有过担忧,会不会闹得太大了,皇帝下不来台面。
君玉歆知道,不管古长月再这么胡闹,君家始终要保他,他们是臣子,古长月是皇帝,臣子忠心于皇帝,在他们看来,这是天经地义。
她只能感概,好在君家不是愚忠。
于是茶楼里的说书先生最近都多了些收入,君家出手,自然是大方的。
君玉歆与君安并未真个去了红粉地方,而是进了个茶楼,点了壶好茶,挑了个临窗的位置坐下,剥着花生瓜子听着说书先生说着沛城大灾的事,忽然有个人大喊了一声:“说书的,你说这些事儿都过时了,你可知君家的粮食已经送到了沛城,这会儿早就在放粥了,饿不死人了。”
茶楼里的人纷纷侧目,望向那说话的人,让他把话说仔细点。
“你们还不知道吗?我三姑家的四闺女的婆家就是沛城的,这是他带回来的消息,我骗你们干啥。”那人说得言之凿凿。
君玉歆手中的茶杯一停,快速对君安说道:“小安,你赶紧回去把这消息告诉大哥,叫他先不要妄动,我先去个地方。”
“姐你要去哪里,我带你去。”君安起身问道。
“不必了,有长善在你放心好了。”君玉歆说完不再给君安说话的机会,带着长善便往外走。
她去了自在处。
顾舒玄像是一早便在此处等着她一样,品着小酒,好不自在。
“来啦?”
“沛城的粮食是你送过去的?”君玉歆单刀直入。
“对啊。”
“你是不是找死?”
“啧,我不给粮食是在找死,我把粮食拿去救人还是在找死,我怎么就没个活路可走呢?”顾舒玄故作为难地皱了下眉头。
“若是我哥查到这粮食是你动的手脚,你知道我哥会怎么对付你吗?”
“知道啊,宰相府一心为国,自然是容不得我这个质子猖狂的。”
“那你还…”
“你在担心我吗?”
君玉歆一时语塞,让顾舒玄的话堵得死死的,顾舒玄的死活,跟她有什么关系?说了不在意的,为什么还这么着急?
顾舒玄招呼她坐过去,给她倒了杯酒,笑盈盈地说道:“想必你府中那位聪明绝顶的大公子这会儿已经在查了,很快就会查到我身上,这可怎么办呢?”
“你去死吧。”君玉歆恼火一声。
“你不舍得。”顾舒玄说道,“你要舍得,怎么会这么火急火燎地来找我?”
“顾舒玄你到底想做什么?你疯了吗?”君玉歆忍不住骂道。
“不是你叫我把粮食交出来的吗?我把粮食送去沛城跟交给你有何区别?你只需要帮我想好点的借口,骗过你们家那群人精就行了。”顾舒玄笑得怡然自得,丝毫不担心,他十分相信君玉歆,尤其是当看到君玉歆的焦急之后,便更加确定。
君玉歆心中郁结了一口气,憋得有些慌:“你想让我做什么?”
“君小姐既然是金满堂的半个掌柜,是不是也该看看你手底下到底有些哪些生意?”顾舒玄终于露出了他的狐狸尾巴。
“你想让我去沛城?”顾舒玄若真要让她看一看生意,自然不必非得在沛城之事上动手脚,他这么做,无非是引着自己沛城看些东西。
“沛城是个好地方,君小姐你定会喜欢。”顾舒玄并不否认。
“你想将我彻底绑上你的船,荣辱共存?”君玉歆缓声说道,她已经明白了,顾舒玄兜了一圈,为着的目的已经十分明显。
“君小姐,你一向聪明。”顾舒玄丝毫不掩饰。
回君府的路上君玉歆走得很慢,耳边不时可听见君家放粮救济灾民的传闻,她听在耳中有些荒唐,君家是想救人,但这一次这人,还真不是君家救的。
顾舒玄哪怕是真的存了救人之心,也不会白白交出这些粮食的。他笃定了君玉歆不会将他说出来,一来是为君玉歆自己的那个计划,二来,顾舒玄吃定了君玉歆已经对他动心,他利用的就是君玉歆的这份动心。
君玉歆知道顾舒玄的想法,她微微抬起下巴,面纱之后的她永远猜不出是何种表情,漠然微抿的嘴角甚是无情。
“你怎么了?”长善看她神色不对,出声问道。
“长善,师父这些天有没有回来过?”君玉歆答非所问。
“没有。”长善摇头。
“好,我知道了。”君玉歆已经决定要将此事搬到离诸身上,唯有神秘的离诸,才有足够的说服力。
当君玉歆不将实情告之君隐,便无可选择地与顾舒玄站在了一处,绑在了一起。在顾舒玄看来,既然君玉歆要插手金满堂,就别想只取其中的利益不担风险,他要让君玉歆染得跟他一样黑,一样脏,到时候谁也别想撒手不管,全身而退。
与其受制于君玉歆,不如互相钳制。
这就是顾舒玄的目的。
君隐果然问君玉歆到底是怎么回事,而君玉歆在回来时的路上已经想好了说辞,一切事情都安在了离诸身上。
“那么多粮食,离诸先生是怎么运走的?”
“镖局,师父以前上山时认识一些走镖的人。”
“既然离诸先生有心做此善事,为何不告诉我们?”
“时间紧迫,救人要紧,我也是刚刚才收到师父的消息。”
“为何要用君家的名义救人?”
“因为我是君家的女儿,师父又不想暴露自己,于是假用君家名号,反正也不是坏事。”
君隐的问题是锐利的,君玉歆必须认真谨慎应答,才不会露出破绽,一时之间,身上都有一层薄汗,这弥天大慌若是揭破,不知是多大的祸事。
“哥,我希望你不要再查下去了,上天机山的人都是有着不凡的过去,我不想让师父为难,毕竟他也是为了我才这么做的。”君玉歆袖中的小手微微握拳,不能再查下去,再查下去便一切真相大白了。
君隐坐在君玉歆对面看了她许久,像是在揣摩她话几分真几分假,他从来都不是好糊弄的人,哪怕是君玉歆这看上去天衣无缝的谎言,他也能凭着直觉,探出几分虚假。
但君玉歆毕竟是她的妹妹,是他疼爱的骨子里的妹妹,他便是有疑,也不能会再查下去,他不想查到君玉歆身上。
所以他揣着还没有解开的疑团,决定将此事揭过,毕竟这件事走到最后,得到的是一个极为不错的团圆局面。
不管怎么说,沛城的百姓得救了。
而这其中掩藏了多少见不得人的勾当,并不是百姓们在意的。
“好,哥不查了。”最后,他捏了捏君玉歆的鼻子,轻轻笑道。
君玉歆也知道君隐心中还有疑惑,是因为对她的宠溺,才放纵她的胡作非为,君玉歆有些内疚,她的确薄情,但却做不到肆无忌惮地利用别人对她的好。
“哥。”她小手拉住君隐的大手。
“怎么了?”
“君家挺好的。”
脱口而出的话让君玉歆自己都有些吃惊,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已经不再排斥这个豪门深宅,甚至开始慢慢喜欢上了这里?
这个外人看上去无比肮脏龌龊的所在,里面竟然深藏着最真挚的亲情,这让君玉歆,深感幸运,和幸福。
“傻瓜,君府是你的家,当然好了。”君隐清楚,君玉歆心中最后的那层隔膜已经消失了,她开始承认,除了天机山,这堂堂相府也是她的家。
君玉歆笑了起来,似乎这偌大的君府更加亲切了一些,她与那些没有生命的石头木头,也产生了某种联系,这府里头的一草一木开始与她息息相关。
“我想去趟沛城,那些粮食既然是打着君家的旗号,君家总要有个人出面,才更具说服力,皇帝那边也好交代。”君玉歆说道。
“你一个女子前往沛城?”君隐不放心地皱眉。
“小安与我同去。”君玉歆便知道君隐不会放心,早早就想好了。
“小安去就够了,你才回府未多久,怎么就想着要往外跑呢?”君隐还是皱眉,“其实小安都可以不必去,这种事府中派个人过去便好了。”
“我想去看看师父。”迫于无奈,君玉歆不得不再次把离诸搬出来,她突然发现,这个始终不肯在外人面前露面,也不肯住在君府的师父,无形中让许多事都好办很多。
“你呀你,想去就直说,何必要拐弯抹角的?”君隐笑了一声,眉头终于舒展开,“见到离诸先生,替我道谢。”
君玉歆恰到好处地羞赧一笑,有种小姑娘跑出去会情郎,想着法子骗家里人的错觉。
“代家已经差不多了。”君隐突然说道。
“听说了,哥你准备怎么做?”君玉歆心中微沉,代绯玉所说的代家还有一个大的筹码,足够让江家保下代家,这个筹码,其实说白了就是君府行商的一些秘密,代家在君家做了这么多年的事,多多少少的总知道一些。
“他既要寻死,我自然只好成全。”君隐说得淡若轻风,一如他平日的淡漠模样,这位待人疏离的君府大公子,能年纪轻轻便有此成就,又岂是真的只靠家世和皮囊?
君府养的那些死士,何人不对他誓死效忠?
第62章:尘埃暂定
原本君府看在老夫人的面子上,还是想放代家一条生路的,但正如君隐的话,既然他们要寻死,那便只好成全。
君隐拗不过君玉歆,本来那晚他与君玉歆其实都不必去的,下人足以将本份内的事做好,但君玉歆说,如果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作恶者得到应有的惩罚,那为什么要给他们惩罚?她也不是什么圣人,要出的就是心中一口恶气。
那晚的夜色不佳,厚密的浓云遮着如弦的新月,新月挣扎了许久,也只伸出一点点儿月牙尖儿,微弱的月光将大地映得影影绰绰,树木投下的暗影像是张牙舞爪的魔头,风一吹,树一摇,影子一摆,恰似魔头在张口。
君玉歆与长善和君隐坐在马车里,藏于树丛的影子下,像是躲在魔头的嘴里,只等着吞掉代家。
代家这些日子来不常打开的府门露出一道缝,上了年纪的代忠腿脚不甚灵活,猫着腰从府门里走出来,手里头还提着一个包袱,那身不错的锦缎衣裳在极淡的月亮下反射着润泽的光,他看了看四周,坐上了门口停了许久的马车。
君隐的手轻轻敲了几下马车车门,发出极有节奏的声音,那些藏在树上的真正的魔头像是一只只蝙蝠,深谙着夜色下行动的秘诀,无声无息地靠近那辆马车。
赶车的车夫只觉得脖子一凉,又有些痒,以为是夏天的蚊子开始勤劳地寻觅新鲜的血液,用手一拍,血柱华丽地喷薄而出,像是平安街后的那个漂亮***洗完菜泼水时一般,挽出一道漂亮的弧度,还有些零散的血珠子散落在旁边。
君玉歆不清楚这些死士知不知晓割断颈间大动脉,会因为血压的原因造成这等血腥残酷的美丽死亡之法,但她知道,这些人下手极为干脆利落,而这些人是君隐训练出来的,她转头看了看君隐,君隐正一边面目漠然地望着那道喷血的好景,一边用手挡着她的眼睛:“别看这些,晚上容易做恶梦。”
君玉歆推开他的手,笑道:“该做恶梦的是他们。”
君隐便不再拦着她,马夫的死是安静无声的,同样安静无声倒下的还有江家派来暗保护代忠的人,并非他们武艺不高强,也并非他们疏忽大意,而是再厉害的武功再缜密的部署也敌不过君府周详布置多日,一心一意地寻着他们的破绽,处心积虑地要将他们一招毙命。
马车还是哒哒哒地跑着,赶车的人换成了君府的死士,而坐在马车里面的代忠依然一无所知。
等着马车走远了,留守在这处的死士得了君隐的指令,翻墙而入进了代府里面,君隐与君玉歆飞上屋顶,片刻,代府的院子好几处发出沉闷的倒地声,君玉歆挑了一间屋子去看,里面的人死法凄惨,眼球突出,极是吓人。
这是代家的管家。
动手的死士回头,冰冷无情的眼睛看到了君玉歆,眼睑微眯,似在想君府大小姐站在此处便不怕沾了血腥味吗?
君玉歆扬脸一笑:“干得不错。”
那人愣住,君玉歆已转身离开。
次日,代家主事代忠猝死温柔乡,听说死时衣衫不整,纵欲过度,掌柜代进醉死沉湖,代绯玉自缢于房中,代家凡沾染生意之人,无一落得好下场。
代家下人一夜之间遣散,无人知道去了哪里。
不算富丽堂皇但也算气派的代府,经过一轮明月和太阳的交替,变成了鬼屋凶宅,阴森死寂。
那天晚上的血光弥漫在代府的屋顶之上,而君玉歆眼看着这些人各自得到不同的死法,眉都不曾皱一下。
“你太狠心了。”长善不忍多看,只低声说道。
“他们在害死别人的时候,也是这般狠心的。”君玉歆说。
“他们是他们,你是你,天机山和师父都没教你这种歹毒心肠。”长善似有不满。
“天生的,改不了。”君玉歆转头对她一笑,那时的月亮终于摆脱了乌云的束缚,银霜满地,她嘴角衔着月光,颇是美丽。
懵懂的百姓并不知道代家到底遇上了什么事,更不会知道他们是在替沛城饿死的那十数万之众灾民偿命,只知道那户姓代家的商家,转眼之间,便悄然消失了。
而知道实情的人,只会唾弃他们的坟墓。
“奶奶,您是不是有些难过?”君玉歆坐在老夫人身边,给她捶着腿,轻声问道。
“倒说不上难过,这些年我君家待他们是不薄的,就是心寒,心寒养了只白眼狼。”老夫人叹了一口气。
“是啊,所以他们死有余辜。”君玉歆却是没有半分怜惜的,不管那代绯玉是何等的美貌,也不管那代忠一把年纪却落得个狼狈不堪的死法,能干出坑害灾民之事的人,都是死有余辜,毫无情面可讲。
“你这丫头,性子硬得很,心又大,这样下去早晚吃亏。”老夫人拉着君玉歆的手说起了闲话。
“性子硬点没什么不好,君府的丫头心再大也是理所应当的,娘,你就别瞎操心了。”君发财乐呵呵说道,他无事时便往老夫人屋子里坐着,这会儿也坐在屋中,还有君隐也在,唯独君安这小子不知道又去祸害哪家的好姑娘了。
“爹,朝中只怕不安宁吧?”君玉歆问道。
“我已经基本不管事了,你问你哥,这些天都是他在闹。”君发财手一挥,脸上却带着满意的笑容。
君隐递了片削好了皮又切成薄片的梨给君玉歆,说道:“自然是不安宁的,你那位师父将粮食送去沛城,又让君家背了这么大个好名声,皇帝知道后,便以为我君家越俎代庖,抢了他的功名。”
“真是个不成器的小心眼皇帝。”君玉歆鄙夷一声,心里头却有些异样的感受,她瞒着君家,君家瞒着皇帝,皇帝瞒着百姓,层层相瞒,真相便永远不会被人揭穿,这便是朝堂,人们只爱看歌舞升平,都不太爱打探升平歌舞背后的腐朽破烂。
“功高震主,皇帝的担心大多一样。”君隐笑笑,并不奇怪。
“江家呢?”君玉歆又问,“他不可能全身而退吧?代家那些事若没有江家在背后捣鬼,可成不了气候。”
君隐笑望着君玉歆,他知道君玉歆对江家满肚子的火气,但碍着江家和君家之间的平衡关系不能打破,便不能将江家如何,于是她倍觉憋屈,而后说道:“江家这些年与君家交手不知几何,怎会轻易有把柄落到我们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