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个技不如人,在下自愧不如。”阿忠竟笑了起来,声音虽然依然难听,但感觉上却是极为酣畅一般,“小姐乃是聪明人,当知道为古长月做事,最终难得善终。”
君玉歆心中发笑,阿忠还是以为他们是皇家的人,这也是他们一直缩手缩脚不敢大肆对付自己的原因,只可惜他们表错了意。
“现今天子年少有为,拔乱反正,正是大才之人,何来不得善终之说?”睁着眼睛说瞎话,便也是君玉歆这样了。
阿忠停了一下看着君玉歆,忽然摇头笑了笑:“我从未想到,在这京城里的一个不起眼的胭脂铺里竟还有小姐这等绝妙之人。”
“先生过奖。”
“我曾有一位故人,很喜欢去你的胭脂铺买水粉。”
“承蒙各位熟客抬爱,小店才能有点生意。”
“我不想杀你。”
“你杀不了我。”
“在隔壁的包间里有八个人在候命,其中有一个武功勉强够看,但也不是我三招之敌,其它七个我都可以一招毙命。从他们破门而入赶到我们面前阻止我动手,至少要三息的时间,而我杀你这么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只需要半息便足够了。”阿忠缓声算着,但手中依然在斟着茶,茶水清亮入杯,滴水之声极是雅致清脆。
君玉歆心中微紧,声音却从容:“那你为何不杀我?”杀了君玉歆,就再也没有人能与他棋逢对手了。
“因为那位故人,很喜欢你的水粉。”
“你究竟是谁?”君玉歆越发觉得这个阿忠不仅仅江家一个军师那么简单,江家那种地方,是留不住一个有着如此才华,头脑清明如镜一般的人物的,他留在江家,是他自愿的。
“我叫阿忠,灵姬小姐你不是知道吗?”阿忠看着她微笑着说道,那微笑在他脸上却显得狰狞。
“当年君家曾有一批暗卫,后来这批暗卫在君家消亡之后就已失踪寻不痕迹,他们的首领就叫君忠,不知先生可知道此事?”君玉歆藏于桌下的双手微微空握,如果这个阿忠真的是当年的君忠,好像一切都得到了最完美的解释。
那阿忠却是一脸狐疑地看着君玉歆:“若真如灵姬小姐你所言,君家暗卫乃君家秘事,我一个外人如何能得知,你又从何知道?而且还知道他们的首领名叫君忠,你与君家又有何关系?”
隔着面纱,君玉歆认认真真仔仔细细地看着阿忠,不放过他脸上任何微小的表情,可惜除了他脸上的伤痕以外,君玉歆再看不出任何东西来,唯有“当年君府大小姐君玉歆于我有恩,我自是知道此间秘辛,你问我为何单单对曾所属君家的铺子生意下手,也是为了一报当年君小姐之恩。阿忠先生,你若是聪明人,便应该知道留在江家,不会有什么好结果。”君玉歆喝了口茶,神色自然。
“道不同,不相为谋,今日与灵姬小姐相谈十分酣畅,就不远送了。”阿忠再斟茶,茶只一杯。
君玉歆起身离开,走到房门处时却被一只水杯弹掉了头上的斗篷,白色的斗篷落地,隔间包间里的人迅速将她围在中间,云之遥护住君玉歆肩头让她靠在自己怀里,果然如阿忠所料,三息之内。
君玉歆声音微冷,头也不回地背对着阿忠冷声说道:“背后偷袭,可不像是先生的行事手段。”
“只是想试试小姐是否真的不会武…”
“告辞。”
而君玉歆未能发现,在她身后的阿忠,是一张何等震惊的脸,那脸上每一道纵横交错着的疤痕都在剧烈地地搐着,这在他脸上极为滑稽可笑。


第251章:三种方法

悬而未落的秋雨终于铺天盖地地下了起来,颗颗手指大的雨珠子砸在地面溅成了一朵又一朵的水花,高高扬起又重重跌落。或许只有雨水不会嘲笑阿忠脸上的伤疤,人们远远看着那个不打雨伞只身走在雨里的丑八怪都远远避开,好像他是瘟疫,他是魔鬼,挨他近了便是会被诅咒一般。
奇丑无比的阿忠走在雨间,雨水顺着他脸上深浅不一的伤口流淌而下,而他的双手轻微发颤,像是不能克制地抽搐一般。
而后他抬起头,望着满天的秋雨,微微张着的嘴唇里像是发出一声极长的叹息,无声的念叨着什么。
然后他紧紧捂住自己的嘴唇,像是害怕有什么不能言语的话会从他嘴里说出来,他将那张本就扭曲的脸捂得越发狰狞,只是从他眼中流露出来的难以克制的痛苦却像是要占据他的全部双眼。
那一双,原本有着漆黑双眸如星辰般闪亮,后来枯寂如死海的的眼睛。
“玉歆,你在想什么?”云之遥撑着伞,一路陪着君玉歆往城外走着,因着下雨,路上行人极少,雨水纷飞染湿了君玉歆的罗裙,云之遥将伞偏了偏,自己半个肩膀淋在了雨里。
“我在想今日那个阿忠。”君玉歆有些失神,总觉得那阿忠有些异样。
“不过是背后偷袭的小人罢了。”云之遥有些气,听那人说话倒像个正派人物,没想到做事却如此卑劣。
“倒也没有真的伤到我,你又何必动气?”君玉歆反过来安慰云之遥。
“以后这种事,你不要再自己涉险了。”云之遥却仍是心有余悸,如今的君玉歆没有功夫在身,若是有人要伤她,实在再容易不过了。
君玉歆笑了笑没有答话,远远看着灵姬站在雨中,心中叹息一声:“你觉得灵姬如何?”
“很好,但我不喜欢。”云之遥一句话便将君玉歆后面要说的全部堵死了,大家都是聪明人,谁心中有什么心思都是一目了然,看不出来的也能猜到几分,云之遥又如何不知道灵姬的想法。
“那笑姑呢?好久不见她了。”君玉歆摇头,只得提起别的话头。
“她在驯狼,已初见成效。”云之遥高兴地说道,他很开心君玉歆没有将自己强推给别人,灵姬是好,但自己无法接纳她一片情深,倒是笑姑相处起来倒是自然许多,笑姑年长他们几岁,总像个姐姐一般。
君玉歆知道笑姑除了有一双夺天地之造化的巧手外,还最擅御兽之术,那些调皮的鸟儿马儿在她的训练之下都乖巧温驯,回羲和国之后,笑姑便去驯狼了,不是一头两头,而是数千,数万的狼群,总有一日,君玉歆用得上的。
秋雨下得极酣畅肆意,灵姬看着云之遥将大半个伞都偏到了君玉歆那边,由着半个肩头湿成一片,还在伞下与君玉歆浅笑低语,他一脸的满足。云之遥高出君玉歆一个肩膀,所以与她说话总是微微低着头,发丝都让他放到肩后,总是温柔如水般的模样。
灵姬苦笑一声,看着他们走来。
“这里雨大,上去再说吧。”君玉歆招呼了一声灵姬,三人并行总有一个多余的人,灵姬觉得自己似乎就是那个多出来的。
小沙弥早早就备好了姜汤和热水,等着君玉歆一回到寺里,就端了进来放在桌上,对君玉歆几人行礼道:“各位施主,师父说秋雨寒重,让几位施主喝些姜汤去去寒。”
“方丈有心了,替我谢过。”君玉歆对小沙弥笑着答谢。
“女施主,你身体不适,又在调息,不易在秋雨之时出门受凉。”小沙弥好心说道。
“小和尚,你年纪轻轻,却实在是个话唠罐子。”君玉歆无奈地看着小沙弥。
“小僧身为佛门中人,遵从善心提醒施主本是理应这事,小僧告退。”小沙弥脾气极好,永远和和气气,一心劝着君玉歆向善。
小沙弥走后,云之遥看着君玉歆笑道:“看来你住在这佛寺也甚好,小沙弥和老方丈都待你极好,不过他们说的调息是指什么?”
“跟他们一样,打坐静心罢了。”君玉歆喝了口暖胃的姜汤,比不得那些大户人家里熬个姜汤也有诸多讲究,小沙弥只是将生姜切了片放水中一放,熬上一个时辰,姜汁入水,喝下去辛辣出汗,倒是极为通泰舒服。
云之遥知道绝不是这么简单,但君玉歆不说,云之遥便不再多问,而是说道:“依玉歆你看,江家会怎么做?”
“江家有两个方法可以自保,一是交出江柏道,兵权交还给江九怀,古长月只是要一点点蚕食江家,不会一下子强逼江家将军权交还给他,而江柏道身为城外那几十万大军的大将军,又是江家独子,杀了他足够古长月开心一阵子的了。二嘛…”君玉歆顿了顿,冷笑攀上嘴角。
“什么?”灵姬听得正入迷,追问道。
“二则是杀了我,夺了我们所有的生意,反正他们以为我们是古长月的人,杀了我夺生意便算是扼住了古长月的一条命脉,别忘了云之遥和金钱豹有多会做生意,这一年给国库交的税银只怕早就成了国库的主要收入。如果握住这条命脉,你们说古长月还敢不敢逼迫江家?”君玉歆捧着姜汤暖着掌心,缓声说道。
云之遥脸色骤然一紧:“所以他今日…”
“本是杀我而来。”君玉歆却从容说道。
“是杀我。”灵姬接了一句,原本阿忠是要约见灵姬的,是君玉歆替灵姬去见他,这才变成了要杀君玉歆。
君玉歆摇头,看着灵姬轻笑道:“他去你的胭脂铺只是给出一个信号,你并非真正的幕后之人,他一定早已看出,不然他若要杀你大可趁着夜色潜进你的铺子里,将你杀了便好,不会还要约见你在茶楼动手这么麻烦。”
“那他为何今日没有动手?”灵姬不懂,在君玉歆说出的两个保全江家的方法中,明显第二个最为妥当也对江家最为有利,阿忠既然是江家的军师,没有理由就这么放弃。
“我也想不明白,或许他有他的打算。”
“还有第三种可能。”云之遥说道,“如果江家就此交出兵权,江家后半生便对古长月没有威胁,或许古长月会放过江家。”
“你忘了君家吗?”君玉歆低声。
“我…”云之遥为自己的幼稚内疚。
“不过你说的这种可能也不是没有,他们大可等到安全了再将军权交出,比如他们逃往离诀国,逃到古长月追不到的地方,只不过那不叫方法,那叫退路。如果阿忠一心为江家好的话,这一次他或许会这么做。”君玉歆有些看不透这个阿忠的打算,他到底会怎么做呢?
未过几天,发生了另一件事,让一切都朝一个比较明确的方向开始发展。
离诀国新帝登基,给羲和国这个君主国送来的第一样东西不是往年那般的进贡之物,而是一纸战书!
战书上写明了古长月若不能解除两国从属之约,离诀国从此不必再尊羲和国为主,不必再进贡纳税,便要海上开战,百艘战舰已然开往羲和。
这打了羲和国一个措手不及,古长月尤其气极败坏,当年那个在自己面前一无是处的质子竟然敢朝泱泱羲和宣战,简直欺人太甚!
“离诀国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向羲和国宣战?”江柳意不解的皱着柳眉,望着阿忠,她觉得阿忠这几日变了很多,面色较之以往柔和了些许,偶尔还会看着书本微笑,她问过原因,阿忠一看到江柳意,便立刻换了表情,又是那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神色了。
阿忠放下手中的书,说道:“不管离诀国为何要朝羲和国开战,都给了我们一个契机。”
“什么契机?”江柳意不明白。
“放眼朝中,能与离诀国一战的人只有江家,江柏道便是做了再多错事,皇上也依然要用江家,唯一的区别在于,用谁而已。”阿忠胸有成竹一般地说道。
“你的意思是,皇上此次会放过江柏道?”
“不,我只是说皇上会放过江家,而不是放过江柏道,你不是一直很想杀了江柏道吗?这就是你的机会。”阿忠看着江柳意,言语间尽是计算。
江柳意看着阿忠,迟疑地说道:“我记得你上次有其它的解危之法。”
“我何时说过?不过,难道你不想杀了江柏道这个夺走你处子之身的罪人吗?凭你自己的力量是绝对杀不了他的,江九怀也对他百般维护,唯一的机会就是现在,你若是想要错过,就当我什么也没说。”阿忠说着走开,留下一本书还停在他翻看的那一页。
当江柳意握着江家的帐薄走进江九怀的书房,并从书房里爆发出激烈的争吵时,江柏道的命运便已经在争吵中定下了。
次日早朝,江九怀弹劾自己的儿子,罔顾法纪,贩卖私盐,败坏朝纲,中饱私囊,其罪当诛。
古长月当即下旨,江柏道斩立决,兵权移交江九怀,即日出兵,对抗离诀逆贼。


第252章:三月之期

“顾舒玄好大的胆子!”古长月气得摔了桌上的一桌物件,哐哐铛铛洒了一地,一宫的下人纷纷跪在地上求着皇上息怒,瑟瑟发抖!
奏折上洋洋洒洒写着数千字,那字似是顾舒玄酒醉后所写,潦草狂妄,要求古长月立刻解除离诀国从属国地位,再不纳贡,两国地位平等之事,言语间颇是蛮横,半点将不古长月放在眼中,习惯了将顾舒玄当成质子看待的古长月一时之便无法接受这等落差。
“皇上请息怒,江将军已率兵出征,我羲和国兵强马壮,定能横扫敌军,教那离诀小儿知难而退!”大臣们进言,好话总是连篇累牍,生怕表忠心表晚了,抢不到口头上的功劳。
古长月怒气未消,冷哼一声:“江九怀此次若不能得胜归来,朕也不必留着他那颗人头了!”
“皇上英明!”
皇上英明个屁!
江九怀率三十万大军前往海边与顾舒玄对敌,古长月想得倒是漂亮,能解了兵临城下之危,让江家大军尽数撤离京郊,他便不用日日如坐针毡一般难受,担心江家会不会有一天就攻进京来威胁他的帝位,却不曾想过,江家领了一辈子的兵都是陆上行军,几时打过海仗?真正擅在海上作战的人只有君发财,可君发财早就被英明的皇上赶尽杀绝了。
江家此去的结局几乎已经写定,唯有古长月还在“英明”个不停!
君玉歆闻着金钱豹特地给她带回来的香料,初闻是桃花香,而后是淡淡的梅花清冽之气,极合她心意,她将香料盖上放好:“这香料是你自己寻到的?”
金钱豹差点跪了:“是的,君小姐可还喜欢?”
“喜欢自然是喜欢,只是想不到金掌柜对我的喜好掌握得如此之好。”君玉歆笑望着金钱豹,眸子里闪烁着危险。
“只是凑巧,能得君小姐喜欢也是幸运。”金钱豹擦了擦额头的汗,他几乎想求求这两位主子东家了,能不能不要再这么折磨他这个中间人,顾舒玄和君玉歆这两位祖宗,他是一个都得罪不起啊。
君玉歆看了会儿金钱豹,不知想了些什么,转而问道:“此次离诀国带兵前来的人是谁?”
“白衣宰相白帝羽和红衣舞后红槿。”金钱豹谢天谢地谢君玉歆没有继续追问,老老实实回话。
“是他们啊。”君玉歆喃喃一声,还真都是老熟人,听到他们的名字的时候,竟还是会心跳微快,不知他们也来了,没人陪顾舒玄说话,他会不会寂寞?
金钱豹仔细揣摩着君玉歆话语中的语气,小心翼翼地说道:“白帝羽有封信是叫我交给云掌柜的,我估摸着,给君小姐你也是一样的。”
“拿来看看。”
金钱豹递来白帝羽的信,信上所说的话极为简单,只得一句,他们会与离诀国交战三个月。
君玉歆看罢一挑长眉,旋即失笑出声,这白帝羽倒依然那么有意思。
“信是给我的,你看了还笑得这么开心?”云之遥笑着接过君玉歆手中的信看了一眼,却是皱起了眉头,不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君玉歆又在笑什么。
离诀国又名海之国,最擅水战,与半点不通水性的的江九怀在海上作战时,最多只需半个月就可以一刀将江家斩到桃花开,如同打落水狗一般,哪里用着三个月之久?而且他只说交战三个月,都未明言会直接攻上岸来,显然,离诀国这一次来攻打羲和国,不过是个幌子罢了。
这三个月,足够君玉歆做很多的事情,白帝羽,不,顾舒玄在送君玉歆三个月的时间。
君玉歆朝金钱豹勾了勾手指,金钱豹胆战心惊地靠过去:“君小姐有何吩咐?”
“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老实说,顾舒玄是不是已经知道,我在羲和了?”
金钱豹猛地抬头,惊恐地看着君玉歆:“君小姐…”
“你说错一句,我便把你身上的肉割一块下来。”明明已经没了武功的君玉歆,可她说出这句话的气势却半点不减当年,好像真的只要金钱豹说错一个字,她就要片一块金钱豹身上的肥肉。
金钱豹硕大的身子噗通一声撞在地上,就像一团肥肉掉在了地上,吧唧一声,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他已膝盖着地:“君小姐,这真不关我事啊,上次我去离诀国的时候,是离诀国陛下使诈,把我的话套了出来,我真的没有主动说起君小姐已在羲和国之事,君小姐,你可别对我身上的肉下手啊!”
旁边的云之遥看着他这模样大笑起来,拍了拍金钱豹的肩膀:“你放心,她嘴上说得凶,不会真的割了你的肉的。”
金钱豹斩了云之遥的话又疑惑地看了看君玉歆,确认君玉歆手中没有刀子之后才小声问道:“君小姐是如何发现的?”
“这世上知道我喜欢桃花香和梅花香这两种味道的人不多,如今算来算去只有云之遥和顾舒玄两个,你说你是偶然得之,这世上哪有那么多的偶然得之?再者,白帝羽的这三个月之约,一看就是顾舒玄的手笔,否则以白帝羽一介宰相是不敢做出这等决定的,他也没有理由这么做。而顾舒玄,绝不会为了云之遥而浪费三个月的时间,他会以摧枯拉朽之势攻打此刻虚弱不堪的羲和国。”说到最后,君玉歆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低到只有她自己能听见:“他是为了我。”
“君小姐,不是我给顾公子说好话啊,他对您真的是日思夜想,我这次去离诀国,他拉着我说说整整五个时辰的话,整整五个时辰啊!我把您在羲和国的事说了五遍他才放我出宫,这香料也是顾公子叫我带给您的,他真的很想您,他…”
“闭嘴。”
“是…”
“你下去吧,不要再去离诀国了。”
“是。”
“玉歆。”听着金钱豹描述顾舒玄对君玉歆的思之如狂,最不好受的是云之遥,他偷了君玉歆好多的时光,这些时光里只有自己与她作伴,他觉得幸运异常,可是偷来的时光是不是终究要还,君玉歆其实一直都是心属顾舒玄,是不是有朝一日,君玉歆会走?
“我没事,他不会来找我的,他是皇帝,不可以擅自离开离诀国,那成何体统?我也不会离开这里,我有我的事要做。所以就算我们彼此知道对方还活着,知道对方在哪里,又有什么用?天远地远的,连写个信都要传半个月之久,知道了还不如不知道。”君玉歆的话不知是说给云之遥听还是说给自己听。
“这世间这么大,两个人能遇上然后彼此相爱是一件多么渺茫的事,你却不懂珍惜,你依然是当年那个看似多情实无情的君玉歆。”灵姬笑叹一声,她是求不得,君玉歆却是得而不珍惜。
“多的是比情爱重要的事,你不是我,你怎知我的无情是不是被多情逼出来的?”不是所有人的人生都是一场骗局,不是所有人的未来都在一夜之间被击碎,也不是所有人都经历过君玉歆所经历的一切,那些刻骨铭心的背叛和欺骗远比任何一场感情来得深刻,她非圣人,哪怕住在寺庙里,也做不到以善良以高贵救赎自己,她也不愿在仇恨的油锅中煎熬,谁人不想沉醉桃花蜜中?
可是闭上眼睛,那些死去的人,就真的不存在了吗?
那些无辜付出性命的人,就真的可以被遗忘吗?
哪怕明知这一切都是离诸安排的,她也只能一直往下走,就像离诸说的,她总会输一些。
“三个月,足够我们做很多事情了,云之遥,灵姬,我有事情交给你们做。”
君玉歆将全部的心绪敛尽,深藏于眉间眼底,不再泄露半分,有关顾舒玄的全部情愫和日复一日的思念,都被她当做了不能宣之于口的隐痛,只能在深夜无人之时,一个人拿出来看一看,想一想。
她哪里配谈情爱,她哪里能谈情爱?
顾舒玄收到了白帝羽的传书,说着他已将口信带给了君玉歆,也向羲和国敲响了战鼓,只等江九怀前来送死,顾舒玄握着传书提了一壶酒未带随从一个人来到了御花园中的那片桃花林,这个季节是梅花含苞将开的时季,桃花不再,他坐在秋千上,两条笔直修长的腿架在秋千绳上晃晃荡荡,对着酒壶嘴一个人浅笑着喝酒,今日的酒格外好喝。
“你肯定已经猜到了吧。”顾舒玄对着空气,对着***,对着秋千说话,“猜到我已知晓你在羲和国,猜到那三个月之约是我定下的,猜到那香料也是我配的,金钱豹这头傻豹子。”
太监宫女候在远处,远远看着年轻的陛下一人独饮发笑,不知他在笑什么,但那副光景真可入画,当要寻遍天下丹青手,方能得此景神韵之一,画中人应是仙。
“君玉歆,快一点,我已经迫不及待想看着你把羲和国变成另一番样子了,那是我,是君家都无法做到的事,只有你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