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君玉歆坠落城墙到今日,已经过去了整整两百二十八天,这两百二十八天里,顾舒玄像个疯子一样到处寻找君玉歆的下落,监视君玉歆留在离诀国的六个君家掌柜,把出海的商船翻了一遍又一遍,问过了所有的药铺,凡是买过刀伤药的人都被他捉来问话,听说有覆眼而过的女子他策马去追,却是别人,宫外的太子府已无人居住,他却还保持着原本的样子,或许哪天君玉歆就回到梅园里了呢?
可是什么都没有,不管顾舒玄用尽了多少方法和手段,他都再也找不到君玉歆的任何踪迹,他甚至开始派人在羲和国打探,有没有一个女子常年眼覆白纱出现过?
他穷尽了心力,苦苦寻找,却被人告知,君玉歆不想见他,所以在他千方百计寻找的时候,君玉歆在千方百计躲着他!
“她…过得好吗?”顾舒玄的声音有些发颤,白帝羽不忍卒听,哪怕顾舒玄已王为帝,君玉歆依然是他的死穴。
金钱豹踌躇许久,才敢谨慎回话:“还好,就是瘦了些。”
“又瘦了吗?”顾舒玄喃喃自语,所有激烈的情绪一瞬间便平复下来,握紧的拳头也松开,放空着眼神许久没有说话,吓得金钱豹不知又是哪里惹到了顾舒玄,浑身的肉都哆嗦起来。
“陛下,君小姐买下这些盐矿运回羲和国,似乎是为了打乱羲和国的官盐市场,看来君小姐是想报仇。”金钱豹没话找话,尽量把话题都往君玉歆身上扯,也不再管君玉歆的交代,把他知道的有关君玉歆的事情都抖给了顾舒玄听,只想顾舒玄看在君玉歆的面子上,能放自己一马。
顾舒玄静坐许久,他想着按君玉歆做事的手法,会怎么样对羲和国下手呢?他想知道有关君玉歆更多,而不是流于表面的这些东西,他想看清楚君玉歆的下一步打算,这样,他才能帮到她。哪怕,君玉歆避着自己就是不想再让自己掺和进羲和国的事。
“羲和国宫中最近有没有什么事?”顾舒玄突然问起其它的事,如果君玉歆的目标是古长月,那自然不会放过离古长月最近的羲和国后宫,君玉歆会怎么着手?
金钱豹这一次回话极快:“皇后楚环出了冷宫,重掌后宫,听说宁贵妃不甘心,两人斗得厉害,但宁贵妃有个皇子,所以大家都觉得宁贵妃会是最终的赢家。”
顾舒玄一边听一边想着,看来君玉歆是没有将更多的安排告诉金钱豹,而以金钱豹的目光也断然是看不出楚环出冷宫这件事的古怪之处的。一个已经失了权势,又被关在冷宫五年的女人,若没有外人相助,怎么有机会逃离那种人间地狱?
“你回去不必告诉君玉歆朕已知晓她的下落,但你每次来离诀国都需进宫告诉朕她的近况,不必写信,以君玉歆的手段,你的信还没有飞过来,你的脑袋已经落地了。”顾舒玄只能一个人叹息,想知道一点君玉歆的消息,怎么会这么的难?
“是。”金钱豹应下。
“回去之后你告诉君玉歆,你发现离诀国的香料极为便宜,最宜进到羲和国去卖,这些香料原是离诀国给羲和国进贡的贡品,若君玉歆有货,她就有机会接近皇宫了。”顾舒玄苦笑,看来他要帮君玉歆,也只能这么偷偷摸摸了。
“是。”
“退下吧,今日你与朕相谈之事旁人问起时,你知道该怎么说。”顾舒玄摆手让金钱豹下去,金钱豹滚圆的身子这下便灵活万分了,一跃而起,跪拜退下,一气呵成,全然看不出胖子的笨拙。
御书房里又恢复了最初的宁静,顾舒玄看着袅袅燃着青烟的九龙鼎珠熏炉,自言自语:“她最是怕冷不过,也不知她一个人有没有加衣。”
“陛下,君小姐为何不愿意见你?”白帝羽不解,明明相爱的两个人,何苦要自己制造出一场生离之苦?
“她一心要回羲和国为君家报仇,我却是离诀国的皇帝岂能擅自离开?与其在漫长的日子里苦苦牵挂,不如断了念想当她已经死了。你知道,她一向对人对己都很下得去手的。”顾舒玄自嘲一笑,他知道为帝王太多事身不由己,却没有想到,第一件由不得他的事,就是君玉歆不能留在他身边。
白帝羽沉默不语,不是很能理解这世间男女情爱千万种,自家主子跟君小姐为何是最苦的那种?
“楚环脱困与她定有关系,看来她是想在宫中给古长月制造一些麻烦,去看看有没有从羲和国过来的皇商,若是有的话,到了海上叫鬼老三给他劫了。”顾舒玄说道。
白帝羽忍不住笑道:“我听红槿说当初陛下你在海上平定海盗的时候,鬼老三就主动请求过陛下,想招安为军,陛下你却拒绝了,想必就是为了这时候做准备吧?”
“我一直都知道她要走的,只是我不知道,她走的方式,这么决裂。”
比起始终没有半点君玉歆的消息,顾舒玄觉得此刻还是幸运的,至少知道君玉歆还活着,而且应该活得不错,关于她是怎么回到的羲和,怎么逃过自己的搜索,这些都不重要了,连挂在菜市口的那具离诸的干尸也可以取下来了,如今的顾舒玄,只求君玉歆活着,并且不要再失去消息。
所以他不让金钱豹告诉君玉歆自己已经知道她在羲和,就这么偷偷地,小心地,远远地,知道她就好。


第242章:后宫相争

苦难是个好东西,再轻狂骄傲的人也会在它的打磨下变得圆滑世故,楚环皇后当年在后宫是何等的意气风发,牢牢将后宫中的一干女子握在掌中,任谁也别想争出头,可如今从冷宫里重生而出的她,已经变得温婉平和,对着后宫女子一口一个妹妹的叫着,哪怕是对着与她争掌后宫的宁贵妃,她也能笑脸相迎。
后宫里的女子换了几茬,得宠的人也换了个几波,宁贵妃比不得楚环当年的手段,用尽了心思还是无法将古长月的目光只锁定在她一个人身上,好在她有个儿子,一个月里总有那么几天古长月还是留在她那里的,凭着儿子,无事的时候也可以去找古长月说说话。所以她觉得自己有足够的实力跟楚环相争。
比如这两天,她的宝贝皇子病了,古长月一连几天都宿在她的宫里。
不过巧的是,小皇子一病,这后宫里的女子们接二连三的病倒了几个,宁贵妃的话便夹枪带棒:“宫中姐妹这一个接一个的生病,皇上可是分身乏力,去看望各位妹妹了,还是祈愿本宫皇儿早些好起来,也好让皇上省心,便有时间去看各位妹妹了。”
脾气火爆的小主们不服了:“宁姐姐这话却是偏颇了,人吃五谷杂粮哪里还能没个病灾,怎说得是我们姐妹为了争宠故意病倒的一样?”
“本宫可没这么说,妹妹你这是不打自招了,皇后娘娘您说呢?”宁贵妃淡淡扫过那说话的小主,根本不放在心上的模样。
楚环只是温和地笑了笑:“病了就宣太医好好瞧瞧,皇上事务繁忙,我们姐妹要相互照料才是。”
“还是皇后娘娘说得有理。”小主们纷纷附合,唯宁贵妃白眼一翻不当回事。
“不过说起来,这后宫里近日的确出了不少的事,依本宫看哪,太医院都忙不过来了,妹妹也要多多注意身子,切莫有个什么事才好。”楚环又补充一句。
宁贵妃冷笑一声:“说起来,这病啊灾的,可是皇后娘娘您回来之后才有的,皇后娘娘,我看您这宫中,也该请太医来瞧瞧。”这就是变相在说楚环从冷宫里带了病灾出来,这才害得大家都沾了病气。
楚环也不恼,反而接住了宁贵妃的话:“如此说来,本宫也是该请个太医来看看。”
后宫就是这么个无聊至极的地方,谁踩死了两朵花都能有人说出一堆的话来,今日你害害我,明日我害害你,没完没了烦得透顶,个个都以为自己是聪明人,却没有一个人能看出,帝王一个也不爱,半个也不喜,她们都跟那些被踩死的花儿一样,美则美,从没有个真正赏花的人。
散了一宫的莺莺燕燕,楚环安坐在凤宫里,冷笑一点点攀爬上嘴角,下人进来传话:“娘娘,小林子公公来了。”
“让他进来。”楚环对这个帮她离开冷宫的小林子带着五分信任五分怀疑,信任自不必说,怀疑却是不明白小林子为何要帮他,在他身后又是什么人在操纵。
小林子依然笑得眼都眯了起来,打了个千儿跟楚环说话:“皇后娘娘好手段。”
“小林子公公此话何意?”楚环端茶,看着小林子。
“小皇子生病乃是宁贵妃娘娘自己作的,无非是想让皇上多往她宫中坐坐,但后宫里其它几位小主也病倒了,却是娘娘下的好棋。”小林子笑眯眯地说道。
“看来真是什么都瞒不过公公你,就是不知道,公公此来何事?”楚环知道,小皇子身体一直很好,宫中又有嬷嬷丫头照料着,根本不可能感染风寒生病,也只有宁贵妃那样的母亲才对自己的孩子都下得去手,楚环自然不肯让宁贵妃得逞,便给各位小主们都送了点病苗子过去,这宫里头都一起病一病好了,宁贵妃看不过眼自然会跟那些女人们吵上一番,而楚环自己做个体贴姐妹的贤良皇后便手到擒来。
论手段,宁贵妃还是不如楚环的。
小林子总是笑得眯起的眼睁开,说道:“娘娘您说,后宫里头这么多小主都病了,若是冲冲喜会不会好一些?”
“公公的意思是…”楚环皱眉。
“娘娘真是贵人多忘事,当初您答应过咱家的。”小林子笑说。
“有一句话本宫一直想问公公。”
“娘娘有话不妨直说。”
“当初到底是哪位高人帮的本宫?”
“娘娘说笑了,自然是皇上下的旨,娘娘您才能从冷宫里出来啊。”
楚环看着又笑得眼睛只剩一条缝的小林子,知道是问不出个答案来了,便应下说:“本宫知道公公的意思了,会尽早跟皇上提起与江家之事,但能不能成,可就与本宫无关了。”
“娘娘只需去说,成与不成,自有天意。”小林子福了个身,从袖间拿出盒胭脂:“这是前些日子宫外边进贡的,皇上叫奴才给娘娘送过来的,娘娘您收着。”
“有劳公公了。”楚环接过来闻了闻,味道清甜,的确是她喜欢的味道,看来古长月总还是记得她一点的,于楚环来说,古长月对她的一点好,都可以换来她十分的欢喜和感动了。
小林子笑着退下,望了望身后的凤宫摇头,那胭脂哪里是皇上要他送过来的,不过是宫外那位神秘的女子叫自己递给楚环的罢了。可怜皇后还真以为是皇上记得她的喜好,那宫外的女子好生厉害,不费吹灰之力,就将皇上捏得死死的,自己可且莫要得罪了才好。
有时候小林子会感概,若是君家还在就好了,君家的大公子,定是比这神秘女子更厉害的,他也不必受制于人。
灵姬提着几根香烛一把香,到天应寺拜过了菩萨佛像,又递了些香油钱,这才绕到后山君玉歆住的地方,君玉歆正坐在长椅上看书,旁边是一株很大的榕树,地上落满了金色的秋叶,在她身后还有个小沙弥盘膝坐在地上打坐。
“小和尚,我有朋友来看我,今日你上别的地方念经去吧。”君玉歆拿手敲了敲小沙弥的脑袋,笑着说道。
小沙弥看了看灵姬,又看了看君玉歆,宝相庄严双手合十:“阿弥陀佛,女施主,回头是岸。”
君玉歆只是摇了摇头,也不与跟他争辩,只让他离开,灵姬瞧见了笑道:“这小沙弥倒真有意思,我不记错,他成天跟在你后面叫你回头是岸好几个月了吧?”
“他很有慧根,悟性极高,又心地单纯善良,我在这里住着无聊,有个人说话也是好的。”君玉歆起身放下书,与灵姬坐到院中的石桌旁边。
灵姬打开食盒,里面放着几样点心,又说道:“正如你所料,前几日楚环跟古长月提起了纳江柳意进宫的事,今日早朝的时候古长月就准备下旨,可是江九怀和江柏道却支吾着不敢应下,拖延了几日,古长月已有不快,现在就看江家准备如何应对了。”
君玉歆拿了块小点心咬了一口:“楚环做事倒是利落。”
“可不是,听说如今的后宫里头已经让她治得服服帖帖,宁贵妃根本不是她的对手,不得已之下,宁贵妃连自己的孩子都利用上了,想来生在天家,也真是可怜。”灵姬倒茶给君玉歆,一边说一边感叹。
君玉歆没有说话,既然享受着这世上最尊贵的身份,有着最后的待遇,自然也就要承担最大的危险,这其实很公平。
“你们又在说什么?”云之遥缓步走来,手上却是拿着一把洗好了的提子,还滴滴答答地滴着水,放到君玉歆手边的果盆里:“你喜欢吃的。”
“我在天应寺吃得很好,你们不必每次上来都带这么多吃的给我。”君玉歆无奈道,这两人是看自己越见消瘦,所以想尽了法子让自己多吃。
云之遥擦了擦手上的水,拈着提子塞到君玉歆手中,又说道:“你让我找江家的商船,果然找到了。”
“哦,什么情况?”君玉歆问他。
“的确像你说的,他们并没有用江家的名号,而打了另一户商人的旗子,前几日已随古长月皇商的商船出海了。”云之遥说道,“船上运的是丝绸,瓷器,茶叶,都是在离诀国可以卖高价的东西。”
“这些东西要是运去离诀国,倒手可以挣多少银子?”灵姬未在离诀国待过,自然不知道从羲和国过去的珍稀之物可以卖出怎样的天价来。
“净挣个几百万两不成问题吧。”云之遥粗略估算了一下。
“这么多?”灵姬讶异一声。
“对,现在羲和国这边对海贸的税收还规定得不严,按江家行事一定会逃税,玉歆,我打算把这几船江家的货劫下来,你看怎么样?”云之遥已派人跟上了那队商船,只等君玉歆决定好就可以动手了。
君玉歆摇头不同意云之遥的做法:“如果那位阿忠真的是从君家出去的,就应该会保留君家做事的习惯,以前只要是君家的货都有印记,这些印记方便君家计数或者追查,这批货我们不能劫,丝绸和茶叶都是不能遇水的,一般都是用油纸包好,箱子里还会垫上稻草,以防潮湿,瓷器更是易碎品,他们一定做好了万全的保护,放火烧了吧,最为彻底不过。”
“那好,就按你说的。”云之遥从来都承认自己想事情的周密不如君玉歆,听得君玉歆这般分析下来,他若是劫了那批货才是麻烦,浪费人力不说,还只能烂在手里。
“金钱豹他们回来了没有?”君玉歆问云之遥。
“前些日子收到的信,大概再有三两日就可以靠岸了。”
君玉歆心中默算了片刻,五日正好是初七,便对灵姬和云之遥两人说道:“等金钱豹他们一上岸,云之遥你就动手,两天后消息就应该能传回江府,灵姬你这边给宫中放信,让古长月催促江家的婚事,再盯紧那个张家的春花小姐,跟着她看看江家阿忠是什么反应。”
“君小姐你好像在挖一个巨坑给江家。”灵姬必须全神贯注才能记住君玉歆一步接一步的计划,她尚还看不出这到底对江家会有多大的损害,但想来应是很大的麻烦。
君玉歆却是淡笑,这还只是开始。


第243章:困陷江家

所有的事情经过许久的酝酿,发酵,等待,终于到了爆发的临界点,江家陷入了自五年前宫变之后最大的危机中。
初三,江家货船失火,船舱里的货物半点也没有留下,焚烧殆尽,一无所存,江家近一半的银钱都投在了这艘货船的货物上,损失惨重。
初四,古长月下旨,将在下月二十八迎娶江柳意,看似联姻实为控制,小林子向古长月进言,将江柳意娶进宫,就等于拿了一个江家的人质在手上,能更好地控制江家,看来古长月是半点也不懂江家兄弟姐妹父母儿女之间的薄情,还以为人人都是君府,不过这并不重要。
初五,货船被烧的消息如期传回江家,江九怀气得两腿一蹬,直接晕厥了过去。
初六,江柏道驻扎在京城外三十里的部队向前急行军十里地,直逼京城,古长月大怒,令江家立刻交出兵权。
初七,君玉歆与云之遥,金钱豹,灵姬,临江饮茶。
“君小姐觉得,江家会怎么做?”金钱豹小心地问道,他可是背负了顾舒玄的命令,要对君玉歆的事问个仔细,才好回去禀报。
“他们这会儿,应该是想杀了江柳意。”君玉歆靠在椅靠上,他们是坐在一艘乌篷船上,顺着护城河绕行,君玉歆看着船下面的河水,漠然一笑。
江府。
“阿忠,皇上为什么会突然要降旨让我进宫,是不是你在中间捣乱!”江柳意这是气昏了头,对着阿忠那张丑得惨不忍睹的脸大喊大叫。
“我为什么要让你进宫?”阿忠倒是很淡定从容地反问。
“你…”江柳意也说不出话来,是的,阿忠没有任何理由要把自己送进宫中。
江九怀拖着病躯一拍椅子,大声喝道:“要怪只怪你平日行为不端,若是你洁身自好,此时进宫倒也并无大碍,偏生你不知廉耻!”
“父亲,我是不知廉耻,可你不也靠着阿忠大肆赚钱敛财吗?这些年来若没有阿忠在后出谋划策,凭你和二弟能平安无事过到今日?江家能赚得这么钱再次收买人心?我们不过彼此彼此罢了,若真要论起不要脸来,父亲你才是最不要脸的那一个!”江柳意破口大骂,这些个家人,没有一个帮她想办法化解此次危机不说,反而还要处处与自己作对,实在恶心!
想想当年的君家,古长月当时不一样是想娶君玉歆进宫为妃吗?君家的人是怎么做的?他们敢当着古长月的面就拒绝了这等提议,只要君玉歆不愿意,君家就是上刀山下火海也要讨得她开心,而自己呢?在江家不过是一个摆设!若不是自己有几分手段,只怕早就落得跟江竹韵江松寒一样的结果。
江家的二公子江柏道与江柳意看着,很难想象是一母所出,江柳意生得美艳大方,而江柏道撑死了也只是个平庸之姿,常年在边疆领兵的他皮肤粗糙黝黑,全身上下都透着莽汉之气。
但他说的话,却不似莽汉:“大姐这样一说倒是提醒我了,不如大姐跟三妹一样去死了可好?只要你死了,皇上的圣旨自然就无效了,大姐你那些败坏门风的事,也就没有人知道了。”其间恶毒,常人难以想象,这可是血脉骨亲。
“你!”江柳意气得柳眉倒立,“你还有脸说我,让你派人去运货船,竟在半路失火,江家损失了这么多银子,全都应该算在你的头上!”
“大姐可莫要忘了,行海运之事可是你与阿忠的主意,如今货船失火,江家这么大的损失,你与阿忠岂又能脱得了干系?”江柏道冷眼看着阿忠,语气中自是带着鄙夷,在他看来,阿忠不过是就一个靠着女人吃软饭的废物,“更何况,这阿忠来历不明,谁知道这货船失火是不是他暗中动的手脚,要陷我江家于危境之地!”
每个人话题最后总能再回到丑陋的阿忠身上,他却始终不动如钟,泰然自若地喝茶。由着他们吵闹不休,咒骂不止。
江九怀看着江柏道和江柳意,出声说道:“我觉得柏道说得很是在理,柳意你若是死了,我们就都清静了,这个阿忠,自然也该扫地出门!”
“你们敢!”江柳意拍案而起,伸着指头指着江九怀和江柏道的鼻子骂道:“我告诉你们,我可不是江竹韵,若要我死,我就拉着整个江家陪葬!”
“你有这个本事吗?”江柏道出声讥讽。
“我是没有,可是阿忠有,不信你们试试!”江柳意恨道。
江九怀和江柏道便沉默了片刻,看着阿忠,阿忠终于喝好了最后一口茶,放下手中的杯子,笑声说道:“诸位可是说完了?”
“阿忠你…”江柳意看着这般闲适自若的阿忠,以为自己看到了那些年她曾经爱慕了多年的男子,那男子原是羲和国第一公子,最是儒雅无双,智谋过人。
阿忠看了众人一眼,等到他们都不说话了,这才慢慢说起:“江小姐自然不能进宫为妃,但也不必去死,此事我自有办法解决,你们不必担心,真正该烦心的,应该是你们准备如何向皇上交代,为何江家商船失火后不到半个时辰,皇商的商船就遇上了海盗,我觉得皇上或许会以为这是一个障眼法,等我们的商船牵引住了他们的视线,海盗便将皇商洗劫一空。”
“那有什么,本来那商船就不是我们的名号,皇上查也查不到我江家身上。”江柏道这倒是十分有自信。
阿忠古怪一笑,似在嘲笑江柏道的愚昧:“二公子是不是忘了,我们打的那家商户其实只是个空壳子,里面半点真材实料都没有,若是皇上查到那假的商户,自然怀疑有人鱼目混珠,暗渡陈仓,到时候的江家,可就要背负洗劫皇商,欺君罔上两项罪名了。”
江柏道这才白了脸色。
护城河乌篷船。
“说来奇怪,我们明明只是火烧江家的商船,怎么古长月的船也被海盗打劫了?”君玉歆的目光危险地看着金钱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