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望着安然无恙正看着行军图的皇兄,犹豫了下还是说道:“皇兄,那王伯瀚…”
百里牧云自然知道十一在担心什么,而且十一也知道以百里牧云的性格怎么会这么轻易就放过了他,于是百里牧云说道:“我叫小乱与他一起走了。”
十一了然,小乱是之前百里牧云派去保护她的,与王伯瀚两情相悦,但,皇兄既然放心让小乱与王伯瀚同行,想必她还是忠心于皇兄的,如此王伯瀚再有什么其它举动,小乱便会第一个通知皇兄,如此,王伯瀚是再翻不起什么Lang来了。
正说话间常海,林木樨与花镜缘都进来了,花镜缘拜到:“启禀皇上,大军已集合完毕,明早便可出发。”
百里牧云点了下头,看了十一一眼示意他们要谈正事让她先出去,她却像是没看见似的赖在椅子上不肯走。百里牧云无奈摇了摇头,示意花镜缘继续说下去:“此次大军由皇上您统领,臣与林木樨皆为副将,常海则贴身保护您。明日便从邬城出发,大概三个月便可抵达北清国都王城。”
“不,三个月太久了。”百里牧云轻声呢喃,执朱笔在行军图上划出一条直线,最后重笔点在王城,在那里画了一个朱红的圈圈起来,说:“我们过明城,皓城,幽城,抵达王城的时间用不到一个月。”
百里牧云的话一出,屋子里便静得没有半点声音,十一不解地望着他们,皇兄的眼睛仍看着行军图,似乎看不到下面几人的面面相觑。半晌过后,林木樨才小心地说道:“皇上啊,这路近是近,可是…毕竟难走啊。”
“难走也是路,明天早上出发,不得延误。”百里牧云的坚决出乎众人的想象,最后只好默默点头叩首退下,十一见情况不对也悄悄跟了出来,扯住常海的袖子问这是怎么了。
常海叹了一口气说道:“老花指的那条路是绕开北清国主要城池,虽然远了些但是安全妥当,而且邬城一役北清国折了二十万大军,再无力派出大军来与拦截我军。但皇上说的那条路却是…明皓幽三城都是大城,防守严密易守难攻,虽然要近上不止一倍的路程,但凶险万分,将是一条血路,需一路杀过去。”
十一默然,大家都是知道为何皇兄要挑这条路的吧。只是不好说出来,她是唯一一个可以劝皇兄的人,所以常海才把其中的利害关系仔细说她听,希望她跟皇兄说说,舍近求远却是求个稳妥。
静静看了会常海,十一最后终于下定决定说道:“墨兮姐姐等不了三个月,三个月之后她就要成为陶泽的王后了。”
是的,墨兮等不得两个月了,她现在一定翘首盼望着皇兄去救她,如果再耽误,只怕她的心真的要死了。她等不了,皇兄便不会再让她多等,哪怕付出的代价…沉重些。
十一当然知道国家大事与儿女情长哪个重要,但是,墨兮姐姐那样的人,谁能再忍心让她失望呢?她已经如同一张残叶,再用点力便会粉碎。而且想必皇兄“惨死”的消息已传回了北清王宫,陶泽一定告诉了墨兮姐姐吧?她怎么受得了这样的打击?所以皇兄如此大张旗鼓声势浩大的攻打明皓幽三城,消息一定会传开,那时墨兮姐姐也就知道皇兄还活着。
不愧是百里牧云的妹妹,与他总是心意相通的。百里牧云的确是这样想的,失去了传信的人,他只能用这样的方式告诉墨兮他还活着,她一定要等他来救。
他已经忍了太久,这思念快要慢慢腐蚀他的筋骨,已经离她这么近了,他不会再有半点迟疑与拖延。每个寂静的夜里那张含笑温言的脸,他不想再只是一场幻想,伸手一触便会烟消云散,他要墨兮,能紧紧握在手中,感受得到她的温柔,听得到她的声音。
他快要疯了,至少要赶在疯掉之前,带她回来。
第二天一大早,百里牧云率军向明城出发,不过十一月初,在玄乾定是落叶红似火的景象,可在北清却是漫天飞舞的大雪,连路也看不清。好在将士的棉衣足够厚实,之前是有王伯瀚在军中他不能暴露在廊城的军用物资储备,如今统统拿了出来,充足的粮草,厚实的棉服棉被,甚至还有甜美的清酒,可以御寒却绝喝不醉。
陶泽收到百里牧云仍还活着的消息已是两日后,这两日里百里牧云已快马加鞭地赶往明城。陶泽当时正过煮着一壶茶,看完信之后,仍由那壶茶冷了下去。
王伯瀚死了,说明百里牧云早已洞悉了他的阴谋,能隐忍到邬城才揭穿,这个人着实可怕。而且还反将了他一军,失去了细作丢失了邬城,还赔了整整二十万大军进去。
明皓幽三城看似雄伟高大,其实不过是空壳子罢了,他手中的大军统共不过八十万之数,北清国比不得玄乾,天气严寒人口并不十分稠密,军队中的人自然也不十分多。原本以为百里牧云会选择那条稳妥的路绕过这三城,那他便有三个月的时间筹备,怎么算,时间都是够的。
可是…没料到百里牧云竟打算一路硬扛杀过来。那三城中的各十万大军,怎么抵挡得住?
思及此,他召了太监写了封密信传出。
陶泽跟十一一样,猜得出百里牧云这么做的原因。他们都预料得很好,唯独预料错了陶泽对墨兮近乎偏执的占有欲他没有告诉墨兮,百里牧云还活着,并且不许任何人告诉她。
他要让百里牧云在墨兮心底死去,只有这样,她才不会成天想着百里牧云会来接她,带她离开。她失去了可以期盼的人,自然会慢慢寻找另外的期望,陶泽甚至在期待自己成为那个期望。
陶泽对墨兮撒了这个弥天大谎,并为此付出了惨重到连他也不能承担的代价。
第九十九章 暗流汹涌
白雪彻底将精致的北清王宫封裹,抬眼望去,皆是素白,在阳光下闪烁着晶莹的光泽,晃得人眼睛发疼。墨兮单衣薄衫,青丝未挽,抱着膝盖坐在舒心阁的大门处,那里的白雪干净得如一张宣纸,未染半点杂质。
她忽然想起那一年,她在玄乾皇宫时的素雪红梅,那个人紧紧抱着她将她拥进温暖的大衣里,暖着她的手,在她耳际轻声问:“可愿陪我看一辈子四季风光,春花夏风秋月冬雪?”那时的她与他身份悬殊,隔着阴谋与算计,只得笑笑不语。若此时他还来问她,墨兮一定毫不犹豫地点头,对她那样好的人啊,怎么可以天人永隔,留她一人在这世上,如何面对这漫长的一生?
素雪地里一个男子撑伞而来,落满白雪的浅黄油纸伞下,青衣长袍,缓步慢行,腰间的玉配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他长发如墨,笑得温柔,一片恍惚中,墨兮泪眼朦胧却笑颜绽放,软软唤道:“牧云。”
陶泽心中是连绵不绝的疼痛,他就站在她面前,可是她却把自己当做了另一个人,这是魔怔了吗?嘴角的苦涩并数吞下,他温声道:“外面这样冷,你怎么穿得这么单薄?”
所有的笑意瞬间从墨兮脸上褪下,脸色比这雪天还要冰冷,双眼幽深如看不到底的枯井,抱着膝盖的双手指甲抠进肉里,却仿似感觉不到疼一般,只仇恨地看着他。陶泽收好伞,抱起她僵硬的身子往屋内走去,怀中的她身子紧绷,她未反抗但双眼却一直直直地盯着自己,那样尖锐的仇视,连陶泽也不敢面对。
屋内的炭火烧得正旺,暖暖的温度却未能化开墨兮冰冷的表情,陶泽替她盖好被子叹息一声,那一声声似乎要叹到天边去,他转身欲走,袖子却被人拉住,惊喜之下回头去看,墨兮幽深的眼睛直直地看着他:“你下一个要对付是不是常海?”
陶泽微惊,果然墨兮就是墨兮,不管她如何悲伤,其智谋都不减半点锋芒,面未改色说道:“你如何知道的?”
“那么就是了?”
陶泽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他要杀的都是墨兮关心的人,而他却不得不杀,别过头只道:“你好生休息吧。”
墨兮看着他走出屋子的背影,目光像是要凝成一副画,画里写满了仇恨与愤怒,她是如何知道的?因为陶泽要打败玄乾,只能逐个击破,在林木樨等人中,常海是容易对付的,不仅因为他单纯执着,还因为他对十一的一片情深,而…当时陶赫对十一做的那些事,极易让常海陷入愤怒中,愤怒中的人总是最好对付。
陶赫,一直被他关押在这座王宫的某处。
他的棋布得真远,远到了这一步。
躺在床上的墨兮突然弯起了身子,伴着痛苦的呻吟,额头上也渗出了冷汗看上去似乎承受着莫大的痛苦,旁边的侍女苓儿看了连忙过来询问怎么了。墨兮只捂着肚子不说话,苓儿显然对墨兮这副样子见多了,虽然不明白这个长得倾国倾城的女子为何每隔几日便会痛不欲生一次,但第一次她都不让任何人靠近,也不许叫太医。这一次,她也只能干看着。
“帮我叫太医。”出人意料的,这一次墨兮低声说出这几个字。
“什么?”苓儿似乎没听明白一般,下意识问了一句。
“我说叫太医!”墨兮突然大声喝道,一双琉璃般的美目冷冷地扫过来。
苓儿吓了一跳,连忙应了一声就跑出去,却不知今日这平时挺好说话的美人是发了什么脾气,也只有王上那样的男人才受得了她,想王上风姿无双,却偏要喜欢这么个奇怪的女人,就是长得再漂亮又能怎么样,脾气如此古怪。
待得苓儿跑出去了,墨兮又招呼要热水,要花园那边的蓝月花,把一屋子人都赶了出去之后,才连忙起身披上大衣顶着满天的飞雪匆匆往外赶去…
百里牧云率着几十万大军轰轰烈烈杀至明城时,原是做好了要与北清国死拼个血流成河的准备,哪知兵临城下,几番喊阵下来,回应他的都是空洞洞的沉默,谨慎地推开城门,却发现里面是真的空无一人,而且看城中情景,这里的人早已离去多时,半点人烟也没有。
空荡荡的街道,被风吹过哐当作响的门窗,积雪未扫,连成一片的雪白无边无际,百里牧云只身站在这座似乎被人遗忘的城池,口鼻间的热气结成薄雾,这里实在安静得诡异。
“搜!”简洁的一个字,林木樨却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是的,如此怪异之事总要找个知情的人问才好,一队人马便喧哗开打乱了这安静的画面,得回来的消息却不甚乐观,这里像是死城,别说人了,连只家禽都没有看见。
百里牧云几纵几越跳上高处,目光冷冷地环视了一圈这座池,不知为何总有股不安的情绪在他心头萦绕,最后眸光一敛:“休息一晚,明日继续上路。”
“皇上,这些天日夜兼程的赶路,只怕士兵多有疲惫,反正此处无人何不多休息一日?”林木樨劝道,他实在觉得此处是再合适不过休息所在,北清国到底都是冰雪千里,露营扎寨总是寒风凛冽。
“不,就一晚。”百里牧云却坚持己见,未做退让。
林木樨只好恭敬领命而下,心中想的却是,若不是为了北清王宫里的那个女人,皇上会这么心急吗?墨兮啊墨兮,不管这场战役是赢是输,你才是最后的赢家,你兵不血刃便诛杀了皇上的理智,让他为你疯狂着魔,不惜一切…
一封信停在陶泽的桌面上,他一双修长的手正在银炭上来回烘烤着,火光把他的手指照得似要透明了去,嘴角微微往下抿,对着空洞的房间说道:“你说他是为什么。”
“为了…墨兮。”纳兰落雪便无声的出现,低头说道。
“是吗?”陶泽本来摆动的双手便停下来,收进袖子里,嘴角的笑容看上去万分怪异。
第一百章 墨兮失踪
一路风雪交加,狂舞的暴雪都要迷了人眼,如此恶劣的环境下,想要再急行军已是不可能,一日最多能行二十里路,百里牧云心急却也没办法,又担心敌军埋伏,只能走走停停,抵达皓城时已是十二月一号了。
十二月一号啊,离陶泽迎娶墨兮的日子只有二十多天了,而先去打探消息回来的探子回禀的消息绝不容乐观。
哪怕是早已民声载怨,恶语骂尽,陶泽却像是吃了称坨铁了心一般不肯放弃,执意要迎娶墨兮这个“祸水”为后,并大肆铺张,据说红毯将铺就十里,两边会种满最美的蓝月花,还有最香醇的美酒,最美味的美食。寻找最勇敢的勇士去深山中猎来美丽的白狐送给他未来的新娘,还为她寻来全国最好的绣娘整整一百个日夜赶工绣制华丽不可方物的凤冠霞帔,那上面的凤凰花样用金线勾勒,听说还缀了最宝贵深海鲛人泪。
百里牧云静静的听着,嘴角慢慢地抿紧,他比谁都清楚,陶泽这是激将法,而且这激将法对谁都没有,唯独对他有用。墨兮,我果然是欠你这么多,欠你十里红毯,满树繁华,欠你美酒佳肴,掏心至宝,欠你凤冠霞帔,盛世婚宴。
我给你的,只一纸合欢帖而已…
抬头望天,白雪覆眼,哪怕知道是计,也得入他圈套啊…不然我用什么来赎罪?
皓城跟明城一样,一无所留,空城一座。百里牧云心中的不安越发强烈,陶法岂会将一座又一座城池平白无故的送出?那便真是笑话了。
如今的北清早已岌岌可危,除开旁支末节的小城无法左右大局,只余幽城与王城了,幽城是王城的最后一道屏障,想来那里必是龙潭虎穴吧?那又如何呢,即便是地府鬼狱也要闯一闯,只为那个人。
兵至幽城,这里果然…严阵以待啊。
高高的城墙上黑压压的守城士兵,紧闭的城门,泛着寒光的冷箭,把整个幽城守得像是个铁桶一般。一次次的冲锋与攻城,只换得平手,双方都有损伤,谁也奈何不得谁。
花镜缘与林木樨这两日来一直在劝他,说他太过急进连茶盏都摔了好几只,成夜不寐翻兵书看地图,想着破城之计,这样的状态已不再适合出兵,但是百里牧云太着急,他的内心跟常海一样的煎熬,他只能赌一把。
常海站在百里牧云身前,神色阴沉,拳头紧握,这是他从未有过的表情,百里牧云看了一眼只能长叹一声:“不必多说,朕不会答应的。”
“皇上,臣求您了!”常海竟然深深跪下,眼中除了愤怒还有着丝丝哀求,让人难以想象这个男人,究竟会为了什么事弯下膝盖。
百里牧云目光投向远处,那里是像个黑洞一样的幽城,满城的灯火通明,那城墙里有一个人,是他们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的,更没有想到的是常海见到他竟然如此的激动难以自控。
也是啊,陶泽对墨兮无礼,他愿倾国之力予以报复。陶赫对十一无礼,常海又怎么能无动于衷?他的恨百里牧云感同身受,可是,若是让被仇恨冲昏了头脑的常海作为主将上场,明日与陶赫对阵,胜算只怕是没有。
“明**做朕副将,顶替林木樨的位置与朕上战场吧。”许久之后,百里牧云终于想了个折中的法子,却也叮嘱道:“但是不可盲目进攻,不得与人死拼。”
常海面上一喜正欲答话,军帐的帘子却被人挑起,却是十一带着珥玉端了碗清淡的小米粥进来,一进来却看到常海的异样,十一不由得问道:“怎么了这是?”
“没事,常海不过是替朕心急罢了。”百里牧云笑着从容接过小米粥,浅尝一口赞道:“倒是有几分宫里的味道,定是珥玉做的吧。”不着痕迹的把话题岔开,怎么能让十一知道陶赫来了呢?她若知道了只怕要杀上阵去,到时候谁也拦不住。
珥玉笑道:“是啊,以前主子最喜欢喝奴婢熬的小米粥了…”她没想太多,话脱口而出,说完发现屋子里的寂静,才惊觉自己说错了话,连忙收了声退了一小步。
百里牧云又喝了两口粥,嘴角扬起一丝笑意:“是好粥,珥玉你这手艺可别忘了,等墨兮回来,你再煮给她,想必…她是极想念的。”话到最后,颇带缠绵。
十一看了有些不忍,故作轻松说道:“皇兄你乃天之娇子,要拿下这区区幽城定不在话下的,不必担忧。”
“借丫头你的吉言了。”百里牧云笑道,对立在一旁痴痴看着十一的常海说道:“你先下去吧,事情就这么定了。”常海回过神,深深看了十一一眼,似乎要将她牢牢记住在脑海,才转身离去,毫不停留。
“他这是怎么了?”十一问道。
“无事,有些担心罢了。”百里牧云说得风清云淡,全然看不出他内心的担忧。
陶泽颓废地坐在舒心阁,面若死灰,原本她在这里,虽然冷若冰块,可那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有血有肉有气息,如今面对着这华丽的宫殿她不在了,似乎满屋的繁华都在瞬间凋谢。他的身子不受控制微微发颤,手指细细拂过她躺过的藤椅,用过的茶具,门外的寒竹不知在何时早已枯萎,白雪上落了些枯竹叶。
果然,不适合这里的东西再如何细心呵护也是养不活的。
寒竹如此,墨兮亦如此。
纳兰落雪心中说不出是喜是忧,墨兮走了,陶泽终于又是他一个人的了,这真是太好了。可是墨兮走了,留下的这个陶泽早已不是陶泽了,他该如何拯救?
“是陶赫将墨兮带走的。”他低声说道。
“是啊,除了陶赫还有谁能带走她,难怪,难怪啊…”陶泽低声轻笑,语尽温柔,似乎在对情人呢喃,难怪那天她会问是不是下一个就要对付常海了,她早就想好了对策逃离自己,只是一直等一个机会罢了。
而陶泽,亲手给了她这个机会。
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陶泽猛地站起,因为太急竟没站稳撞倒了旁边缠青莲花纹的瓷瓶,碎裂的声音更是击碎了他心中的一根弦,一口鲜血洒在上面,给青色的莲花染上了妖娆,他却顾不得擦,只吩咐道:“备马!”
第一百零一章 终得相见
幽城战事正酣,两方杀得难解难分,百里牧云一身戎装风姿难挡,一杆缨枪纵横开阖,坚毅的目光似要将那城门看穿,一直看到王城,看进王宫,看到那个人。常海紧随其后,换剑提刀,血腥屠戮。
城墙上的弓箭声呼呼作响,万箭而来不过如此,密密麻麻难以分辨方向,若不是玄乾的装备精良,铁甲能挡去大部分弓箭,只怕死伤早已无数。即便是如此,玄乾也折损了上万人,却拿幽城半点办法也无。
常海盯着城墙上的那人,他奸诈的笑容常海一生也不能忘,那日十一之时,他曾发誓要饮其血食其肉啃其骨,将他千刀万剐要他不得好死!如今仇人便在城墙上,他却毫无办法,心中焦急愤怒交加,熬得他一颗心要生生崩裂!
“陶赫你这个畜生,有种下来与我堂堂正正一战!”常海声嘶力竭的嘶喊着。
陶赫很清楚陶泽愿意放他出来的原因,不过是让他来送死罢了。让他的出现激怒常海与百里牧云,让他们因为怒火失去理智,但这是他唯一活下去的机会,就算只有万分之一的希望他也不会放弃,尤其是当那个人来找到他的时候,他更觉信心倍增。
她啊,还真是个福星。至少陶赫是这样想的。
“与你一战,你看这是谁!”陶赫挥手示意弓箭暂停,战场上有了片刻的宁静,两军小心翼翼的对峙,这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宁静,压迫得人连呼吸都不敢太大声,只怕一个不小心便是再撩起战意与战火。
一抹红影出现在城头,她青丝披散,面容绝色,她就站在那里,便是万千瞩目。浅浅一笑,倾国倾城,世间再不会有人比得上她半点绝代的风华。那样的眉目,那样的红唇,那样温柔似水化不开情意的温柔,美得惊心动魄,仿佛只要多看她一眼,便会沉溺在她数不尽的风情与美好里。
那里的风吹动她单薄的纱衣,猎猎作响,飘飘欲飞,大雪不肯留情,苍茫茫一片似乎要将她掩盖了去,乌黑的青丝搅着白雪格外凄艳,红白相间里,她便是站在那处眸光轻转,漆黑的眼珠里藏了谁也发现不了的绝决与哀伤。
“你们若再不退兵,我便将她推下去!”陶赫的声音尖锐着划破了这带着绝望色彩的安静,阴鸷的目光狠狠盯着百里牧云,他知道,那就是百里牧云,他一定舍不得墨兮就此香销玉殒!
百里牧云的目光早已不能移开,忘了身在何处,忘了刀箭正对准着他,忘了手中的长枪轰然落地,忘了…摘下面具。只痴痴地看着她,傻傻地看着她,连自己早已泪流满面都未察觉。
那是墨兮啊,日思夜想魂牵梦萦的墨兮,她瘦了,脸色也更苍白了,这么冷的天穿得这么单薄不冷吗?蛊虫解了没有?她过得肯定不好吧?多想告诉她,已为她攻城掠地,已为她高筑楼台,已为她倾尽了这天下。
忽然悠悠的歌声如万千情丝穿过每个人的胸膛,那仿佛是来自天上的天籁,带着些微微苦楚的血色慢慢在这片战场上晕染开来,轻轻淡淡浅唱低吟,辗转反复歌声泣血。
曾许花开成雪瀚海踏破/换一场浮生尽歇天地阔/却别北国湮没青丝云色/独饮几番爱别离求不得/乱世白衣墨裳恩怨囚锁/倾覆天下愿随黄泉碧落/却笑千杯不醉独饮清寞/叹只叹红尘为君错/红颜薄江山却不若/忘前尘恩怨轮回堕/剑光寒何人笑阡陌/弦尽断谁曾泣挽歌/望不穿流年岁月河/湮朱阁往昔化传说/再携手任天地变色/逆轮回舍命亦值得/只为你盛世宁踏破难以想象,那纤弱的身子里吟唱出来的歌声如何憾人心魄,也不能听见,她满面泪光和着飞雪飘散在风里的声音:“牧云啊,可惜我再无法为你踏破这北清盛世了,只是我总该要为你做点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