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记得陶赫世子才是北清国的嫡亲长子,二世子何不等你大哥说说看?”百里牧云不轻不重的挑拨着二人,陶赫的嚣张,可是早有闻名了。
这话陶赫听着果然受用,他再如何聪明,却始终无法戒掉傲慢自满的陋习,听得百里牧云这般肯定他的地位,竟露出自得之色,看向陶泽的眼神也带着轻慢,继而说道:“皇上果然圣明,只是微臣二弟说得也没错,这割地之事,恐怕还是要议一议的。”
“哦,如何议?”百里牧云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二人问道。
“向来割地求饶便是国之耻辱,不如我北清国每年献上黄金千两,白银十万两,绸缎千匹,佳丽百名,及其它北清国珍稀之物无数,岁岁朝贡,年年贺拜,永尊皇上为天下之主如何?”陶赫自信满满,他觉得自己提出的条件已经足够诱人了,没有人可以不动心。
陶泽在一旁听了,心中叹息,他知今日大势已云了。陶赫自以为聪明,其实愚蠢至极。他实在太小瞧了百里牧云的野心,百里牧云是要气吞山河,睥睨天下的人,又岂会为了眼前的小恩小惠动了心思?金银不过是死物,只有那无边的江山才是如画的美景。
思及此处,他干脆安稳地坐在椅子上,微微垂了首,端了茶拨弄着茶杯,放任陶赫去做那些蠢事,只想着如何善后。唔,不如说,想着如何在父王前参他一本,扳回一局。
第二十九章 陶泽世子
百里牧云将两人神态尽收眼底,果然陶泽才是最狡猾那只,此次在战场上若不是有太多诡异,他说不定就真的攻下了廊城!想到此处,百里牧云心中一窒,墨兮与他的关系,是否真如他们所说?一想到此处,他连说话都失去了兴致,只摆摆手,让花镜缘继续与陶赫做无谓的纠缠,而他重新拿起了搁下的那本书。
“皇上这是何意?”陶赫脸上有些撑不住,让个下人与自己堂堂一个世子商讨国家大事,未免太不将他放在眼中了。
“世子不必动怒,皇上只是有些累了,末将替皇上说几句话而已。”花镜缘在这种时刻不再掩藏自己的锋芒,湛亮的目光透着精明与睿智,连嘴角的弧度都嘴百里牧云有些像,带着让人难以捉摸的莫测。
“哦,不知你要说什么?”陶赫下巴微抬,透着倨傲。
“那五城十郡,皇上是要定了。若两位不愿交出来,我玄乾大军不介意铁骑压境,踏碎你北清山河!”花镜缘说话的声音不大,但透着莫明的震慑力,让人不得不信,“当然,两位要是不想你们大军全军覆没于此,皇上也是仁慈的。”
陶赫气得说不出话,好个仁慈!无非是想用最简单的方法收取他北清国疆土罢了!若两军真的殊死拼搏,北清国人或许真的会百战身死,但玄乾国也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更何况玄乾国内政局不稳,也经不起长时间的耗战,明明是险恶用心,却要将话说得这般冠冕堂皇,不亏是皇帝身边的人!
陶泽此时心中气血翻涌,很想站起来怒喝一句:哪怕拼得国破家亡,也不允旁人沾染自己国土半分!可是纳兰落雪的手按在他肩膀上,生生压下他难以平静的心绪!是的,还不到时候,旁边还有一个愚蠢的大哥在,还轮不到他出这个风头。
几人似乎陷入了僵局,静滞的空气让人难以呼吸,唯有百里牧云仍握着那卷书,似乎看得津津有味,始终不咸不淡的神色却是最难揣度的。当然没人发觉,百里牧云看着那本书,已许久未翻页了,目光也一直停在某一行上面,却半个字也未看进去。一旁的花镜缘见了,倒了杯茶说道:“皇上,先喝杯茶再看不迟。”
花镜缘知道皇上在为什么停留目光,那将是今晚最精彩的一出戏。
“世子可不要想太久,朕那么好耐性。”此时的百里牧云像极了当初陶泽去玄乾觐见时看到的,透着慵懒,原来这样的皇帝,才是最可怕的!
“若皇上想让臣答应,也不是不可以,但臣有一个要求。”陶赫像是赌徒输红了眼,赤红的眼睛瞪得老大,看着百里牧云。
“说。”百里牧云吐出一个字,目光却仍落在书上。
“臣要一个人。”陶赫话一出口,引来诸多目光,百里牧云幽深莫测,隐隐透着杀意。而陶泽有些担忧,身子也僵起来,猛一咬牙紧盯着陶赫!
“谁?”百里牧云的话音明显寒了下来,透着让人惊心的冷意。
似乎很满意两人的反应,陶赫诡谲一笑:“墨兮。”
百里牧云指骨猛的泛青,又瞬间放松下来。慢慢放下书卷,从容接过花镜缘泡了许久的茶,连杯中茶水半点涟漪也未荡起,似乎真的是平静得没有丝毫异常。越是这样,花镜缘越担心。
“宣墨贵妃。”语毕,百里牧云轻抿一口茶水,入口苦涩,老花你真不会泡茶。
茶水未尽,有人来禀:“启禀皇上,墨贵妃带到。”
一屋寂静,只听得百里牧云说:“传。”
那帘子慢慢挑起,墨兮今日穿的,是一袭大红的襦裙,轻纱层层叠叠,上面隐约可见青鸟的图案,祥云欲飞,宽大的袖口微微抬起,半截象牙小臂闪烁着光泽,细细描眉,点了唇脂,耳边是红色的玛瑙耳垂。
初一眼看到这身衣服的时候,墨兮几乎瘫坐在地,这身衣服…她当初正是穿着这身衣服,将那把精致的匕首送进了百里牧云的心脏,害得他差点死掉,如今,再将这身衣服翻出来,再一次穿上,是意味着,他要给自己第二次杀死他的机会吗?
垂着眼睑,墨兮专心看着脚下,短短不过十来米的路,像是走在刀尖上,异常艰辛。终于看到那几阶台阶,还有台阶上半只黑色的长靴,墨兮深深低头,恭敬叩拜:“臣妾参加皇上。”
“爱妃免礼。”百里牧云轻抬她手肘,似乎还透着亲昵。
“谢皇上。”墨兮微微一躬身,站起在一旁,头埋得低低的。他们二人真是配合得天衣无缝,像是许久之前他们便是这样的相处似的,毫无生涩与违和。
百里牧云站起身,一步一步走到走到墨兮面前,不急不缓,平稳有力,虽然那痛直抵心扉,还要假装无事的抓住她柔软的小手,温柔说道:“爱妃不如抬头看看今日朕的客人?”
他的语气一如往日里的宠溺,可用词却生硬得像他们初见,而且手上的力道太大,似乎在努力压制着什么。这让墨兮有些慌,不知道到底会发生什么,微微抬头,正好将下面二人的容貌收入眼底。
她怆悢着一步,脸上的血色在一瞬间褪下,惨白得纸,脚下更是要站立不稳,百里牧云及时扶住她,另一只闲着的手搂着她的腰,太过用力掐得她腰间生疼。可此时的墨兮却只是定定的看着那人,哆嗦着嘴说不出话。
陶赫嘴角诡谲的笑容像是来自地狱的魔鬼,享受着他亲手促成的杀局。想让他难堪,他永远会将最残忍的利器回送给他们!墨兮啊,真是一把好用得不得了的刀子,越来越让人喜欢了。
百里牧云撩起墨兮耳边的碎发,靠近她透明的耳垂,温热的气息在她颈间磨蹭,低到仅墨兮可闻的声音里,是滔天的恨意和怒火,像是下一秒便要淹没了他。
“怎么,爱妃你认识陶泽世子?”
第二十九章 真相大白
“你是谁?”墨兮破碎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震惊,她永远也想不到,会是在此番境地遇到他,他一身墨绿色素净的袍子,脸上没有往日里浅浅的笑意,面色青白地看着自己。
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啊,难道墨贵妃不知,君无药,就是我的二弟陶泽吗?”陶赫故作惊讶地问道,摇头叹息着:“二弟,这便是你的不对了,你竟未将真实告知她。枉她对你一片情深,你却是瞒得她好苦啊。”
陶赫的话,击碎墨兮最后一点幻想,君无药,君无药!!!
自己的主人,竟然是君无药!!
连带着百里牧云也僵住了身子,君无药,自他从墨兮嘴里听到这个名字,便如同魔咒一般无法从他脑海中抹去!这个墨兮所说的与之缱绻情深的男人,怎么会是他!原本尚已压下的怒火,再一次铺天盖地而来!、他以为,墨兮是北清国的细作已是最难堪之事。又如何再能忍受,不久之前墨兮才说的心上人君无药,竟然就是北清国的二世子?与自己在战场上短兵相接的敌军将领!这是莫大的耻辱!
“他,便是君无药?”百里牧云一把拉住墨兮不受控制想朝陶泽走过去的身子,恨声问她!目光像是要将她生吞活剥,扒皮抽筋,看看她的心是不是黑的!是不是被最肮脏的罪恶之源浸泡过!
墨兮脸上泪迹纵横,她真的不知道啊。牧云,我真的不知道,我不是故意的。张着嘴想解释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只拼命摇着头,不是的,不是你想的那样的。别那么恨我,别那样误会我,虽然…我真的是细作。
可是我的心上人,是你啊!
“不错,我就是君无药。那不过是我的一个化名罢了,墨兮是我安排在皇上您身边的棋子,如今皇上既然已经知道,那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陶泽的话淡漠得像是在讨论今晚的天气,看向墨兮的眼里,全是不可名状的疏离,似乎,他那些年与墨兮的情意,都只是一场戏。
“为什么?”墨兮手腕被百里牧云紧紧制住,却仍倔强着别过身子看着陶泽,她要知道原因,要听他亲口说出!可是此时这一切落在百里牧云眼里,却像是久违的情人在怀旧,越发让他心如刀绞,恨意焚天!
“我待你好,不过是为了更好的钳制你,你不明白吗?”陶泽嘴角掀起一丝嘲笑,似乎在笑墨兮的愚蠢和无知。
墨兮从来没有这么恨过,恨得想将眼前人千刀万剐,碎尸万段,诅咒他永堕轮回不得解脱!这恨意从脚底一直啃噬到她指尖,头顶,身体难以压抑的颤抖,被恨意填满的眼睛,没有了别的色彩,全是浓重的灰色,透着憎恶。
“主人,墨兮这些年所做,可令你满意?”墨兮咬着牙问道。
陶泽未曾想到墨兮会这么问,微微顿了一下,继而说道:“你一直都是最出色的间谍。”
那些年,墨兮与他同坐竹林间,煮茶弹曲,看过春之花,夏之雨,秋之叶,冬之雪。她曾以为啊,以为那会是她人生中最为平静欢乐的时光,所以她愿意为了当年那些美丽的回忆,以残缺之身涉险,行必死之路,只为救他。
却不知啊,从始至终都是他,一直是他,将自己一点点摧毁,一点点逼上绝路!自己这毫无光亮的一生,全是他一手所赐!曾以为会是生命中唯一阳光的他,原来不过最最黑暗的深渊!他是如何能做到,一边与她笑着品茶,一边下令将她送进皇宫?如何忍心看她受尽颠沛游离,几经生死?到如今落得一身伤痕,还要补上最后一刀,送她入地狱?
“哈哈哈——哈哈哈!”墨兮突然放声大笑,笑得嚣张而淋漓,笑得泪如泉涌,顺着她仰起的脸颊滑入颈中,没进衣里,看不到踪迹。
众人面面相觑,虽然大家或多或少都有些心理准备,知道这个女人来头不简单,可怎么也想不到,当事情的真相剥开,残忍的现实真的是能杀死人的!看她状若癫狂,竟被她吓住,不知她在笑些什么,莫不是疯了不成?
忽然她挣开百里牧云的手,猛地朝陶泽冲过去,拔下挽发的玉簪,准确,带着决绝,毫不犹豫刺入陶泽心脏!
一屋子的人刀剑出鞘,尤其是花镜缘林木樨他们,更是严阵以待!整个帐篷静得落针可闻。
失去了玉簪束缚的青丝像泼墨般铺在半空,如同铺开了一匹上好的墨色绸缎,甚至还反射着烛火的光亮,久久扬在空中不肯落下,无依无靠无归宿。衬着她艳红的衣服,像是在谱一曲沾满血色的歌。
几乎是下意识的,纳兰落雪的长剑出鞘,就要刺进墨兮的身体,却在半路被陶泽空手握住,剑刃割破他的手,血珠子一点点凝起来,滴在地上。陶泽只是目光定定地看着近在眼前的墨兮。
她比以后更好看了,只是目光太刺眼,以前她总是温柔地看着自己,静静守在一边等自己煮茶。神色也太悲伤,记得她以前甚少哭,受了委屈也只一个人藏着,倔强得不得了。还有,她眉目比以往柔和,是因为百里牧云吧。
自己只当是来陶赫来此处,进行一场普通的谈判,却没想到,陶赫竟然还安排了这样一个局。可怜墨兮,我不能怜惜你。不然,我们都会死在这里。
低头看着自己胸口处的那只小手,下手真够不留情的,整只玉簪只剩了不足半寸留在外面,暗红的血将胸前绿色的袍子染出一朵血花,真是美极了,像是开在暗夜里的沙华。真好,没有辜负那些年对你的栽培,刺进的位置和深度刚刚好,正是让人死得最慢的速度刺入的。
“我没想到,你有一天会杀我。”陶泽低声说道,仅他们二人听见,听在墨兮耳里像是错觉。未等她反应过来,陶泽已扬起另一只手掌作势要往墨兮肩头拍去。
百里牧云快人一步,一把拉开墨兮,将她紧紧地藏在身后,握着墨兮手腕的手,骨节分明。
“你们莫要忘了这是哪里!”百里牧云沉声怒道,额头上的青筋跳个不停,冰冷的话让人难以相信这是那个曾将墨兮捧在手心里的男人,“想要打情骂俏,玩同生共死这样的戏码,也得朕答应!”
第三十章 诛心之战
墨兮心中全是漫无边际的苦涩,看着眼前风华无双的人,从些,再无可能得到他半点软语了。
陶赫与陶泽各退一步,陶泽胸口的发簪仍未拔出,暗红的血流个不停,纳兰落雪要替他包扎,他只是摆摆手,笑得风轻云淡。伤口这样痛着,好像正好可以缓一缓心里的疼呢。
百里牧云咬牙压下满腹混乱的心思,拖着墨兮跟在自己身后,不顾她凌乱的步子,红衣迤地,青丝摆动,她终于落得被世人遗弃的结果。
今日之事疑点太多,百里牧云只觉太阳穴突突直跳,一时竟理不出头绪来。自己坐在高处的椅子上,竟不愿再多看一眼跟不上自己步子,跌到在地的墨兮,她匍匐在地,青丝披肩,落在火红的衣上,曼妙的曲线跟着合身的衣服突现,右手上还残留着那个该死之人的鲜血。
“不知皇上考虑得如何了?”陶赫火上添油,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墨兮,真是个能耐的女人,竟然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对陶泽行刺,而皇帝身后那些武功高强的人竟然没有半个人出手阻止,看来,她在玄乾皇宫的日子不好过啊。
“你是在跟朕,要东西么?”百里牧云觉得再这么忍下去,自己的头真的会爆开,那里已经开始发疼了,疼得他连双眼都只看得到仇恨。
“不,臣是跟皇上交换,五城十郡,换这个女人。”陶赫如今站重新掌握了主动权,他才不信,皇帝会为了一个女人,放弃唾手可得的城池疆土。至于为什么要墨兮,原因不外乎两点,一来那五城十郡反正是要交出的,凭什么不趁机要点利息回来?二来,墨兮是双刃剑,既能伤陶泽又能伤皇帝,哪有不用之理呢?
“你再说一次?!”百里牧云的眼睛里绽出危险,不管这个女人是何身份,犯下多少过错,能对她动手的只有自己一人!旁人有什么资格!
“皇上舍不得吗?”陶赫脸色也渐渐冷下来,他绝不会平白交出那么些城池,却什么也没捞不到,“皇上也看到了,墨兮与我二弟一片情深,当日之事的确是二弟糊涂,如今想请皇上成人之美,放了墨兮成全这对壁人。”
好个一片情深,若情深便是要杀死对方才叫情深,按着这个逻辑,墨兮与自己之间该是情深似海感天动地!自己整个天下,都差点毁在她手里!
“若你们不交出来,朕即刻发兵,围剿你北清剩下的残兵败将。”百里牧云忽视了陶赫近乎无赖的话,冷冷的开口,他并不是在与他们谈判,而是在索要,他们并没有拒绝的权力。
输者,从来没有任何权力!
“两位可想好了?”百里牧云此时已展露出一个帝王该有的气势,带着让人抗拒的压迫感,凤眸微敛看着下面二人。
许久未说话的陶泽,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支着椅子站起来,恭敬地朝百里牧云一拜,脸上依然是无风无雨的神色,似乎刚刚什么也没有发生过,胸口处顺着他指缝流出的鲜血与他无关,慢慢开口:“若皇上不将墨兮送回,在下,决不让出北清半寸土地,哪怕尸骨无存,亦在所不惜。”
他语气不重,甚至轻轻的,却比陶赫凶悍着的许多话都有效,因为直中百里牧云的死穴!百里牧云,一定不希望继续这场仗继续打下去的。更希望用一种温和的方式接手北清国的土地,若能用这个讨厌的女人换取,他们拍手称快!他身边的人没有一个愿意让墨兮继续活下来,可是以皇上眼前又不能动手,能将她送走是这些人巴不得的事。
而皇上一定不会因为这一个女人,置天下,置将士,置兄弟于不顾!哪怕,他再怎么舍不得墨兮!
墨兮恍惚间听见们提到自己,只消几句便已听明白。无非又是一场交易,虽不知自己何时变得这么值钱,但听起来,是个不错的价码。
一直久久凝视着百里牧云的目光终于有些焦距,艰难地咽了咽喉咙,涩得发疼,晃晃悠悠地站起来,理理身上纠缠在一起的流苏,又拢好散开的黑发,端端正正跪在百里牧云跟前,行君臣大礼,双手交叠于头顶之上,以额触地,一下一下,重重叩击!
“求皇上,放了臣妾。”平稳的声音透着从未有过的疏远,好像他们从来没有认识过。
“你说什么?”百里牧云问她,袖下的手,指甲快要入肉,拼尽全身力气才拼得自己不崩溃。
“臣妾与陶泽两心相悦,早已定下秦晋之约。臣妾心中从来只有他,不管他是陶泽还是君无药,臣妾入宫是为了他,行刺皇上是为了他,盗边防图也是为他。与皇上亲昵也不过行使自己的使命而已。而臣妾的使命便是,让皇上您爱上臣妾,从而监视您的一举一动,禀告给北清国。从始至终,皇上您都只是臣妾的任务,臣妾与皇上不过是在演一场戏罢了。如今既然戏已落幕,皇上再拘着臣妾又有什么意思呢?”
墨兮低眉顺眼,安然说完这长长的一段话,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在百里牧云心上清清楚楚地刻上一刀,原本这是结束,哪知她抬起头,嘴角的嘲笑让人看着心凉,“皇上其实一早便怀疑了不是吗?我背后的刺青,便是身份的象征,我这一朵纹身之所以特别妖娆,是因为那是君无药亲自给我纹上的。他说,我冰肌玉肤,宛若凝脂,只有我衬得起这曼珠沙华的妖娆——”
“啪!”未等墨兮说完,重重的一记耳光落在她脸上,打得她连跪都跪不稳,身子歪向一边,脸上红肿起一片,甚至等不及反应,一头长发被百里牧云提起,顺着半个身子也跟着头上向上,她被逼迫着抬头,看着对面的陶泽,耳边是百里牧云恨到极点的声音:
“你那么喜欢他是吗?那么喜欢那你在朕身下承欢的时候,怎么叫得那般欢快?”
墨兮强忍着脸上火辣辣的疼,明显能感受到脸上肿起一片,眼中一片边雾,却始终不肯落下,直直看着对面的君无药,你的眼中那是不忍吗?你也会不忍吗?凄然一笑:“自然是想着他,便叫得欢快了。”
“贱人!”百里牧云提着她的头发狠狠一甩,她整个身子撞在实木案几上,“哐铛”一声,洒了一地的茶水和茶具碎片,她疼得缩在一起,却一声不吭。
陶泽定定站在那里看着,只能看着,多想过去扶起她,带着她远离此处,可是他没资格。是他亲手将墨兮送进深渊,却没有能力将她解救出来。定在地上的双脚,必须像是钉住一般不能移动半点,自己多说一句话,多做一件事,甚至多有一个表情,都有可能引得百里牧云更加愤怒,对墨兮更加残忍!
而百里牧云看着背对着自己缩在一团的墨兮,再提不起半点怜惜,只有憎恨,厌恶,恨不得将她撕成碎片,半晌才说:“好,朕便将你送给北清国!朕只当从未遇见过你这样一个人!”
墨兮听完最后的宣判,绝然阖眼。
够了。
这便是她要的结果,不要让百里牧云对自己还有一丝的温存,不要让他再因为自己有半点的犹豫,更不要让他为了自己再有任何为难的事情。这就够了,彻底死心,以她残破之身在换他千秋霸业,万载英名。
真是划算得不得了的交易。
第三十一章 心死如灰
最后那晚在军帐内到底发生了什么,没有人知道。
十一在帐外待了一整晚,身上披着的常海的外衣被夜风吹得寒凉,听到那刺耳的茶盏碎地,桌椅倒下声时,心中猛然一紧。皇兄甚少这般失态,从来喜怒不形于色。更何况是面对敌国将领时,更应该是泰然自若才是,能让他如此难以控制的,只有墨兮了,而里面,到底是一番怎样揪心的诛心之战?
下意识地握紧常海的手,脸上的担忧如此明显,常海感受着十一微微抓紧的手指,心中一片异样的情愫升起。他与花镜缘,林木樨不同,他们要的是陪皇上争天下,主苍生,而自己要的不过是努力站在与十一同样的高度,以赫赫战功与威名作为聘礼,娶得十一为他的妻子。他带着这样干净而纯粹的目标,对墨兮的感情便没有厌恶,因为那并不会影响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