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二弟的意思,是认定这粮草是我烧的咯?”陶赫眼睛微眯,语调拉得长长地问陶泽。
“此事自有父王定夺,我已将此事写成书信,快马加鞭往王宫送去。想必不久,父王便会让真相大白。”陶泽说道,全然不理会陶赫的威胁,他早已在陶赫来此之前,就写好的书信,差人送走,没有给陶赫半点缓冲的时间。
“二弟做事,果然毒辣。”陶赫说。
“多谢大哥栽培。”陶泽毫不客气地回敬。
看着陶赫愤而起身走出军帐的身影,陶泽脸上的笑意渐渐冷了下来。他何尝不知此事疑点众多,哪怕陶赫再如何想对付自己,也应该不会拿这数十万大军当儿戏。但证据确凿,而且据来信说,有一个自称是舞姬的女子很有可能是陶赫的人,诸多疑点都指向他,容不得他多想。
“妹溪?”陶泽唤道,妹溪便从军帐后面走出来。
“那个林月你查到消息了吗?”陶泽问道,唯一确认这粮草是不是陶赫所烧的突破口,便是从这个可能是“林月”的舞姬身上下手了。
“没有音讯。”妹溪亦很无奈,影子的情报来源几乎已经被玄乾国废了,只能翻阅数月前的消息,这给他们带来了很多不便。
“嗯。”陶泽只淡淡应了一声,心底却莫名其妙浮现出另一个人的身影。
应该不是她吧,她若要帮着玄乾皇帝对付北清国,就不会答应去盗边防图了,君无药的命,可还握在他手里呢。
“联系墨兮,让她尽快拿到边防图。”陶泽淡淡说道。
“是。”纳兰落雪脸色未变的应话,心里头却似在针扎,墨兮墨兮,这个让他彻夜不安的女人,这个得到陶泽的心的女人。
“瑾,让你父亲联名上书,弹劾世子陶赫火烧粮草,以泄私恨,置我北清国士兵于水深火热之中。”既然有把柄,当然要努力抓住,管他是真是假,若能扳倒陶赫,又何乐而不为?
“是。”公子瑾领命,带着他的娘子妹溪退下。
粮草被烧,现有粮草只够十天之用,还有一万精兵马上就要赶到,他们的确没有时间可以Lang费了。只能趁着粮草未尽之时,拿到边防图,一举攻下廊城,在廓城内进行粮草补给。才有一举攻进玄乾国的可能。
廊城,边关之城。高达数十米的城墙,修筑得固若金汤,易守难攻,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只要攻克这里,廊城之后便是连绵数百里的平原,对于在雪原上生活惯了北清国士兵来说,是极有利的地形,他们大可长驱直入。
所以,一定要攻下廊城。
所以,一定要得到边防图。
所以,墨兮,我一定会伤害你。
第二十章 从天而降
墨兮不记得自己在这无边无际的雪原中走了多久了,一路的风餐露宿,风雪交加,让她在短短数日间形销骨立,连眼神都开始黯淡无光,有些涣散。
身上的衣服早已破损得不成样子,不复光泽的肌肤裸露在风雪里,冻得通红发紫,还有一些淤青未退,伤口未愈,唯有脸上依然干净白皙,不,那不是白皙,是这风雪映着的死色,不带任何活人的颜色。这大抵是她一世中最落魄的样子了。
一头墨色青丝在寒风中仍自飘扬,远远看去,她像是一抹找不到归途的游魂,只需招魂引轻轻一摆,她便会随着去那阴曹地府。
她也曾期待,期待那个男人骑着高头大马,策马而来,带着睥睨天下却唯独宠她的神色,一身盔甲如天神,披风抖动,温柔对将她揽进怀里,挡去这似乎永无何止的冷风与寒意。
她望啊望,盼啊盼,目极之处,天的那边依然没那个身影,只能苦笑,怎么会这么傻?明明是你自己留了书信让他不必来寻你,你在盼些什么?
有些事就是,你什么都懂得,什么都明白,知道自己该坚强,该原谅,但是心里却依然虚无得空空荡荡,如同无底洞一般填不满。好似最冷的不是身体,而是因为期盼而不得的那颗心。
在无数个快要死去的边缘,挣扎着最后一口气,墨兮终于走到了一个小村落,她乞求上天的怜悯,让她遇上好心人,至少给她一件衣服。
显然上天不是站在她这边的,战火燃烧在边境,这些村落里的村民早已逃难过,空旷死寂的小镇上到处是凋零的光景,破烂的窗子半挂在窗柩上,风一吹过,嘎吱作响。
一排面带黑巾的人整齐地站在街道上,手上弯刀闪烁的冷光绝不是友好的示意,真是高看她了,对付自己这么个弱质女流,竟然派了这么多人来。
林木樨,真是不错啊,每一步都掐算到位。先是那一场大火,若是心智不稳的人,只怕早已葬身火海。就算她侥幸逃脱,也不一定能逃得过北清国的追捕。即使算她逃过了北清国的追捕,他还有人在这里以逸待劳,守株待兔。
从火烧北清国粮草之地去往玄乾国军营,此镇乃是必经之路,墨兮衣裳单薄,身无分文,只能来此寻些活路。他便在这里不慌不忙地等着,等着她送上门来。
这一步步算得精准无比,墨兮也佩服他心思之缜密。
“妖妃,临死之前你还有什么话想说吗?”为首那人不屑问道。
墨兮实实在在累极,直接坐在地上,半靠在一处石阶上,口中喘着气,有什么话想说吗?没有了吧?自己费尽力气,拼尽艰辛,换回来的仍是这么个结果,她能说什么呢?无非一死吧,她何惧一死,只是临死之前那些事不做完,会害了多少人?
眼睛酸涩,涌出热泪,灼得她眼眶发疼,流淌在脸上,也分外滚烫,落在嘴里,更是苦涩难当。难道今日真的要命丧此处吗?颓败的感觉击得她粉碎,最后那点求生的斗志也崩碎了,再怎么料,也料到林木樨恨她如此之深啊。
更绝望的是,蛊虫之苦也来凑热闹了,一雄一雌两蛊在体内吞噬她最后一点残存的生命,已是冻得僵硬的身体,痛苦的蜷缩在一起,又酸又痛的感受,令她更是生不如死。
“来吧,给我个痛快!”墨兮绝然闭眼,既然挣扎无用,那不如干脆点吧,早些了解了这无边的痛苦,说不定也是个解脱。
她如待宰的羔羊,没有半点反手之力,任人宰杀。黑衣人一步步逼进她,步子放得很慢,连呼吸也很轻,似乎在享受鲜血飞溅前的宁静,扬起的刀眼着就要送她入黄泉。
时间似乎过了一生那么长,长得看不到尽头,她甚至感受得到他们在扬起刀,风吹起他们的面巾,还他们面巾下狰狞的笑,不过,都不重要了…
“哒哒哒”的马蹄声忽然响起,自远方而来,清晰而明朗,马蹄每一下踏在石板路上的声音都撞击在墨兮耳朵里,是他吗?是他吗?
霍然睁眼,是他,是他!
他当然未着盔甲,一身玄色长袍迎风鼓动,卷起衣袍上的祥云似要飞起来,长发束在脑后,被风吹得有些凌乱,手持着长枪,目光尖锐得像是狩猎的猎人睁着猎物,面色如霜。他如此风姿令人倾倒,仿若从天而降,带着拯救自己的姿态!
是他啊,是他来救自己了。
墨兮那一刻大脑轰然作响,不能置信地望着那个踏马而来的人,软弱的情绪铺天盖地而来,只想躲进他怀中,再不想其它,放声哭一场!就这么天荒地老吧,就这么忘记一切吧,就这么生死相依吧。别管那天下,别管什么影子,别管身份中的秘密,一切的一切,都随风而去吧。
他猿臂长伸,一把拉起墨兮轻轻一带,便将她拉上马圈在怀中,单薄的身子似乎轻轻一用力便会折了去,像是一片飘零的叶子在他怀里。看她自己不知何时咬破的唇,上面干涸的血已经发乌,真算不得美好,暗红的血只有惨烈!
浓烈的血腥味呛得他直皱眉,连他都受不了,墨兮又是如何挺过来的?到底发生了什么?她身上的烧伤是怎么回事?林木樨他们到底对她做了什么?
只是容不得他细想或心疼,愣住片刻的黑衣人早已反应过来,箭驽里的短箭准确地朝墨兮射来,近在眼前的危机让他勃然大怒,喝道:“有朕在,谁能伤她!”
墨兮什么都不去想,只用力拽紧缰绳,后背紧紧地贴在百里牧云怀中,那里的胸膛依然温热厚实,沉稳有力的心跳比任何话都来得让她安心。将死的一颗心重新注入了活力,好在有他啊,从来不曾离弃。
黑衣人忌惮百里牧云,并不敢直接上前攻击,而被怒火烧昏了头的百里牧云却毫不留情,长枪上下开合,大杀四方,扬的鲜血很快染红了尚未完全融化的积雪,雪白上的一抹抹暗红,像是最美的红莲,却带着无尽的肃杀。
直到最后,只剩冰冷的尸体倒在地上,而他原本银亮的枪头上滴着鲜血,另一手还不忘紧紧搂着她,像是要将她狠狠装进自己身体里,再不要让她受任何伤害!
第二十一章 真的心累
“牧云,你来了啊?”墨兮沙哑的开口,有些委屈。
还是委屈的吧,虽然是自己的书信阻止了他,但谁不想自己的心上人对自己时时呵护呢?他来得这样晚啊,差一点就要永远看不到他了,一想到这种事情,就会难过得无法呼吸。
她声音中透着深深的疲惫,是真的累了,这些天一直紧张的神经终于可以放松了,眼前已经有些眩晕,他英气逼人的脸庞也有些看不太清,迷糊着她的双眼欲闭未闭,而身子一软,几乎要从马背上滑下去。
“墨兮。”百里牧云一手轻巧地揽过墨兮的身子,抱着她重新坐好,心绞在一起,难以开解!
她的身子瑟瑟发抖,哪怕已经在自己怀中靠了半晌仍然没有半点温度,冷得像是冰块一样。她看上去很疼,但是她连握紧拳头的力气也没有,往日里她有什么苦难总是会咬着唇,现在她的嘴却在微微颤抖,合不在一起。
若不是十一神色不宁,时不时站在军营外看着远方,似乎在期盼着什么;若不是自己总是心慌得厉害,感觉似乎有什么重要的东西正从他生命里流失;若不是林木樨反复躲闪,或许自己仍坐在军帐中等墨兮自己“回来”吧?
到最后等到的会不会是一具尸体?自己竟信了她那番如此明显的假话,这个女人,总是替别想得这样周全,却不把自己当回事。
如果他的冲动能来得早一点,早一点来找她,她也许就不会受这么苦了吧?墨兮,是我不好,我再不会怀疑你了!百里牧云无法形容看到黑衣人持刀向墨兮砍去的那一刹那,像是整个世界停止转动,如果,如果墨兮真的死在那一刀之下,他会怎样?
他连想,都不敢想!
“我好累,让我睡一会儿。”墨兮实在撑不起了,原本抓住百里牧云衣襟的手陡然滑落,蓦然闭眼,歪倒在他怀里。白皙的手臂半截露在外面,上面的烧伤开始溃烂,触目惊心。
“墨兮!“不再耽搁时间,百里牧云解下披风盖着她身上,长鞭一扬,马儿吃痛撒开蹄子往远处奔去。
百里牧云一声尖锐的哨音响起,一只嘶鸣着的鹞不知从何处俯冲而来,振飞着的翅膀足有双臂展开那么宽,锐利的眼睛看到百里牧云里透着亲近。它在高半盘围着百里牧云旋低飞,等到百里牧云打完手势,才又往远处飞走。
北清国与玄乾之间,像是有谁设了一道无形的分割线。北清国仍是冰雪漫天,玄乾估已是温暖的春意融融。
十一站在廊城最大的医馆前,医馆旁边嫩绿的柳枝正随风摆动。她两手紧紧的篡在胸前,脸上尽是焦虑。皇兄养的那只鹞传回来的信息如此之急,而他本是去找墨兮姐姐的,肯定是她出了什么大事,不然皇兄不会那般着急!(新。回忆、发,书。组)
“姑娘,你要等的那人到底是得了什么病,老夫也好有个准备啊。”胡子花白的老大夫,跟着十一站在这不算温暖的春风里已快一个时辰了。再这么等下去,病人未到,他要先着了风寒!
“急什么急,没看我也在等着吗?”十一心中着急,说话也不免冲了些。
老大夫觉得自己今日肯定是没拜对菩萨,不然怎么迎来了这么尊女菩萨?一进来就气势汹汹地赶走了其他等着看病的病人不说,还要陪着她在这等一个不知道得了什么顽疾的人。
百里牧云几乎一路狂奔,跑得千里良驹都在急喘,路上的行人纷纷躲闪,只看到那横冲直撞着的连马带人停在一处医馆前,早已有人在那里等着。百里牧云未等马蹄停稳便抱着墨兮跃下马背,三步并作两步地冲进客栈里,对着后面跟上的人说道:“快,救她!”
老大夫看到墨兮的时候,微微怔住,望闻问切望在先,而那姑娘看上去已是将死之人,他又不是神仙,哪里能同阎王爷抢人?
“给我救活她!”百里牧云的声音带着不可违逆的压迫感,那种威压之下无人敢说一个不字!
“老夫…老夫尽力!”老大夫抖索着应到,跟在百里牧云身后,心中直叹气。
百里牧云将墨兮放在床榻之上,细细给她掖好被子。看着她手臂甚至肩头的烧伤,恨从心来!
“这位公子,您可否让开,让老夫先看看?”老大夫踟躇了半天,终于说了出来。再这么耽误下去,可真救不活了。
百里牧云恋恋不舍松开墨兮的手,交待道:“大夫,一定要救她!”
“十一,军中如何?”百里牧云与十一站在外间,这才发现自己早已出了一身的薄汗,有些虚软地倚在廊椅上,隔这一帘竹帘只看得到里面那个模糊的身影,像是要看透看穿一般。他心不在焉地问着。冲动地跑出来找墨兮,只交待林木樨花镜缘等人不得妄动,此时也不知军中如何了。
“暂时无人知道墨兮姐姐未在军中之事,但常海他们…自然是生气的。”
墨兮与林木樨他们去烧北清国粮草之事,因要嫁祸给北清国世子陶赫,故而对他们的行踪颇是保密。而且墨兮身份尴尬,一介女流留在军营里,又不同于十一乃是公主的身份,更是鲜少对外提起。
“他们还有脸生朕的气,若非他们,墨兮何以至此?”百里牧云气道,声音也不由得大了些。
“我也没想到,墨兮姐姐留下一封信,竟让她落的如此凄惨的境地。”十一忧心忡忡,墨兮的情况实在容不得乐观。
“她就是这样,总是这样!”百里牧云恨道,这个女人,总以为这样是在帮他,却不知这样只会让自己替她担心,为她着急,尽做出些浑事来!
“十一呀,你墨兮姐姐实在太过神秘了。”百里牧云语气莫辩,分不清是感慨还是疲惫,反复的猜测,意外,阻挠,不可琢磨让他有些累。
“皇兄,不管墨兮姐姐多神秘,可她对你一片真心却不曾有假!”十一着急地替墨兮辩解,她很担心,墨兮姐姐现在有皇兄庇佑才能安然无恙,若是连皇兄也不再护着她,她如何活得下去?
“是吗?”百里牧云只觉得心中苦涩难当,他反复说服自己不要多想,却也越来越压抑不住心底升起的疑惑的苗头。
“若墨兮姐姐不是真心对你,她又岂会为你涉险?还留书担心你冲动行事?此次若不是皇兄你及时赶到,墨兮姐姐她只怕…”十一不敢想,若墨兮就此死去,会引起多大的波澜。
“是啊。”百里牧云长叹一口气,重重地靠在椅子上,凤眼一合,说不出的愁肠百结。他多想就这样将墨兮藏起来,藏在无人之处,没有人打扰他们,没有人阻止他们,她也看不见听不到任何流言蜚语,不会受到伤害。
可,世事总是不饶人,他们注定要一生行走在刀尖上,去追逐微弱到渺茫的未来。
第二十二章 劫后余生
长长久久的等待,空气里全是勒死人的紧张,偶尔响起的灯花爆声,更是摧残着十一与百里牧云的神经。从白日当头等到残霞似血,再等到外面的夜色越来越沉,人声却渐渐鼎沸起来,喧闹不已。
这喧闹声让人心中越发烦燥,百里牧云的眉头像是拧在一起,十一见了连说:“皇兄,我去看看。”说罢便逃离似地跑出这间屋子,这里面,实在太过熬人。
“去吧。”百里牧云知她也难受,便由了她去。
就这么一直看着大夫在那边忙着施针,取针,他不愿意多想,好多事想不得,越想越难过。这种害怕担忧的情绪让他宁愿承受着沉默深深的压抑,小心翼翼地不敢打破这凝重的气氛。强迫着自己心静如水,只是那水下面的惊涛骇Lang却快要喷涌而出。
眼见着大夫取出墨兮头顶上最后一根针,百里牧云本是轻放在椅子扶手上的双手,猛然抓紧,喉头窒住,直直看着那老态龙钟,颤颤巍巍走出来,满头大汗的大夫。
“黄公子。”大夫听十一一直叫他“皇兄”只以为百里牧云姓黄,微微躬了身子一拜。
“说。”百里牧云喉头逼出来一个字。
“老夫已将那位姑娘的血脉理顺,使血脉通顺,只是那姑娘在冰雪中冻了许久,又有烧伤,只怕会落下寒疾,以后再受不得凉,且身上的灼伤需费些时日调养。但这些都并非最紧要的…”大夫说到一半,有些小心地看了百里牧云一眼,未将后面的话全说出。
“那是什?”百里牧云微一怔,莫非她还有其它的隐疾,难道是她时常发作的那不知名的疼痛?
“那姑娘忧思过多,积郁成积,心脉不畅,长此以往,只怕落下心病,心病无药医啊。”大夫说道。
“心病…”百里牧云默念了两遍,墨兮的心病,会是什么?
打发了大夫下去,又叫人帮墨兮梳洗干净,再看到躺在床上衣着简单,未施粉黛,却清瘦如厮的她,罢了罢了,至少她还在这。
“又让你担心了。”墨兮已醒过来多时,梳洗过后,浑身上下都轻松了不少,没了那些血痂加身,干净清爽,被子里她许久不曾有的暖和。
伸出手来与百里牧云十指相扣,真好,还能活着见到他。
“你这雪茶,采得真是不容易。”百里牧云苦笑道。
“林将军并非故意,是我没有跟上,不能怨他。”墨兮亦知那样浅显的谎言瞒不过百里牧云,只是也不希望百里牧云就此追究林木樨。并非她大度或仁慈,只是,林木樨不管对自己做什么,都是为了百里牧云,这片忠心朝中无几人能及,那自己又何必跟一个对百里牧云忠心的人仇视?
“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会有烧伤?”百里牧云实在耐不住疑惑,问到。
“不过是点火之时,我走得慢了些,被火燎到了。”墨兮说得轻描淡写,全不说那一场死里逃生有多么的惊险,“至于身上的血,因为路上饿了,不得不吃一些生肉,那血便流到我衣服上。”
百里牧云静静地看着她,谁会信呢?这样的一点即破的谎言谁会信呢?只是她不说,谁又拿她有办法呢?
微不可闻的叹了一口气,拿起她的手贴在自己胸口,手背上还有一道深可见骨的擦伤,此时正包着纱布,细长的手指上,指甲已失去了光泽,有些喑哑,无处不透着她身体的虚弱,百里牧云说道:“以后,不要再随便离开我身边。”
“嗯。”墨兮点头笑道,滚烫的眼泪就瞬间溢出了眼睛,止也止不住,烫得她发疼。劫后余生,还有他。
“傻丫头。”百里牧云轻轻拭去她眼角的泪水,却感觉自己也眼眶氤氲。
“皇兄,墨兮姐姐。”十一站在竹帘外,轻唤一声,语气中似乎透着些兴历。
百里牧云让她进来说话,她先是好好询问了一番墨兮的身子如何了,墨兮说没事之后,她才说道:“今日是廊城的花灯会,所以外面才那么多人,我刚才去看了,满街都是花灯,听说过会儿还会放孔明灯呢。”
“你墨兮姐姐身体不适,就不去了,你自己去玩吧。”百里牧云自然知道十一的意思,只是墨兮这样的身子,他可不想让她出去再劳累。
“不是的皇兄,这城里的老人说,把自己的心愿写在孔明灯上,放上天,孔明灯就会飘到天上去,天上的神仙看到了就会完成人们的心愿。”十一比手划脚说道,带着些认真,“皇兄,你与墨兮姐姐去放孔明灯吧!”
“那不过是些骗人的话,也只有你才信。”百里牧云有些好笑,那样的话,也只有十一这样单纯的人才会当真。
“那祈福也是好的啊,墨兮姐姐这三天两头的受伤生病,求菩萨保佑保佑,说不定以后就能一帆风顺了呢?”十一不遗余力地劝说着。
听了这话,百里牧云也停了一下,看着墨兮说道:“你想去吗?”
墨兮看着眉飞色舞的十一,想到此处离玄乾的军队并不远,策马长驱不过半个时辰的路,十一,定是想趁着他们不在,去找常海一块儿来吧。
也不拆穿十一的心思,墨兮笑道:“好啊,便一起去看看吧。”
墨兮身子不便坐在轮椅上,脸上依然覆着白纱,看不到容貌,百里牧云贴心地为她系上披风,白色狐狸风滚了边,轻盈地簇在墨兮脸旁,手上除了手抄还有暖炉,里在填了炭,膝盖上还盖了一方毯子,十一笑道:
“皇兄你这可是要把墨兮姐姐裹成个粽子?”
“粽子就粽子,你墨兮姐姐如今可受不得半点凉。”百里牧云一边说着一边替墨兮拉了拉披风,裹得更紧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