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珥玉却看不过去,墨兮是个心善的主子,待她极好,虽然墨兮的身份比不得那些贵人嫔妃,但赏给她的东西却不比一辈丫头的差。冲这个,她便记了恩。
墨兮不想借着怡贵人的位份狐假虎威,只轻轻带过此事,又问她最近如何?
怡贵人拉着墨兮的手只道谢,幸好她提醒自己不要在月嫔被禁足的时候去争宠,那几个不开眼争宠的贵人常在,无一不被皇后和月嫔整得下场凄惨。皇帝也根本不护着她们,只由了皇后和月嫔去。
墨兮只说:“后宫佳丽这么多,他护得过来哪个?”
怡贵人也点点头,颇感无奈。墨兮只与怡贵人随意用了晚膳,便送她回去了。
上官绾绾一边替墨兮散着发髻,一边将从花镜缘那里听来的消息告诉她,陈有文今日果然未与宰相一同上下朝,且看两人似乎有些不合之意。墨兮听罢只点了头不说其它,其实她担心的是影子的事。
躺在床上的墨兮不让任何人侍候,将几个丫头太监都遣到了外面,看着帐幔仔细捋着思绪。似透非透的丝幔将她笼在一片迷离里,看不清神色。
这个在宫中与墨兮接头的人会是谁?她能找到自己的住处,想必在宫中待的时日不短了。扔出的飞镖寂静无声,又入木三分,是个武功行家,这宫里会武功的多了去了,侍卫就在近千人,要怎么样才能找出这个人?
唯一庆幸的是墨兮之前给影子传回去的消息多是宫中发生的大事,都有迹可寻,而一些私密的,比如百里牧云的本来面目之些,她相信那个接头的人必定不知道。
但宫里突然多了一双背后的眼睛盯着自己,没有人会觉得舒服,更何况墨兮早已背叛了影子,现在回头都来不及了!墨兮一定要找出这个人!
好不容易挨到子时,墨兮披了身黑色的斗篷,看了看屋外已经没有人,守夜的珥玉早已熟睡,这才蹑手蹑脚穿过前厅往外走去。
御花园北门是离储秀宫最近的,想来那接头之人对宫中地形甚是熟悉。墨兮不敢点角灯,只能借着月色沿着墙角一路摸索过去。好在夏天的月色极好,地上像是铺了一层银霜,墨兮纤细的影子落在银霜上,像是飘浮在月色里,显得分外柔弱无依。
嫣红的石榴花开到荼靡,层层叠叠,微有些卷曲的花瓣像是女子的长裙,热情地送着芬芳,浅黄色的花蕊娇羞地躲地花瓣里。远远看去连成一片艳丽非常,难怪总有人用“石榴裙”形容女子美貌。
御花园北边种了大片的石榴树,也不知那接头的人在哪里。墨兮紧了紧斗篷遮住脸,顺着那一排石榴树往里走去。刚走没几步,便被一人捂住嘴往石榴树林里拖了去,墨兮刚想大叫,就听见那人在她耳边说:“我是影子。”
那声音粗嘎刺耳,像是沙砾在地板上摩擦发出的声音,让人听着不寒而粟,但墨兮早已经习惯,早在她还在受训的时候,所有训练她的人便是这样一副嗓子,这是影子特有的一种膏皮一样药物,贴在嗓子上,就会掩盖原本的声音。
至到他放开墨兮,墨兮才看清这个接头之人,全身笼罩在宽大的斗篷下,脸上是整张黑色的面具,只露了一双眼睛在外面,却被斗篷的帽子遮盖了去。看不出男女,分不出年龄,甚至有可能身高体形也是假的。这是一个经验丰富的影子,墨兮感到棘手。
“主人有什么吩咐?”墨兮知道影子从来不说废话,根本别想从他们口中套出半点消息来。
“为何还未与皇帝在一起?”那个粗嘎难听的声音问话。
“没有机会。”墨兮有些紧张,将话答得简单。
“你的姿色且不说在这六宫之中,放眼天下也无人可比,皇帝昏庸好色,你怎么会没有机会!”那人明显不信。
“我已经信中写得明白,我想让太后送我到百里牧云送边,我不想被皇后害死。”墨兮给自己壮着胆,反正他们不可能知道自己的打算,把话说得圆满没有破绽。这个接头之人既然已经入宫多时,就应该知道皇后善妒,也应该知道鱼常在断腿一事。

第三十八章 朕的宫殿

那接头之人停了片刻之后才继续说:“你要记得你进宫来的目的,隔着皇帝这么远,你怎么监视?”
墨兮低了下头说:“我会尽快的。”
“主人对你提供的关于税银的消息很满意,如果此次成功劫下这批税银,将升你为灰影。”接头之人缓缓说道,看来影子他们已经开始着手准备了。
“我只是做了该做之事,谢主人。”墨兮压着心底有的喜意,如果自己顺利升为灰影,就离当年自己家破人亡的真相又近了一步,也离彻底摆脱影子更近。
影子有很分明的等级,只有一个掌控人,墨兮只知道那个人叫主人,其它下面的影子分为黑影,灰影,明影。黑影最低,明影最高。
墨兮如今还只是黑影,除非她立了大功或者有了至高的位置,才可能晋升为灰影,甚至明影,才有机会接近主人,才有资格知道谁是自己的仇人。
“以后由我与你接头,平时不必会面,有事我会主动找你。你若有事,将情报藏在这颗石榴树的树洞里,我自会来取。”那人退开一步,果然一顶树杆颇粗的石榴树上,有一个一指宽的圆洞,刚好可以放布帛纸张。
“是。”墨兮点头。
那黑衣人给了墨兮一瓶药,揭开布塞,里面是一瓶墨兮以往吃的药丸。正是那种可以化解麝香之害的药丸,一日一粒,需服三月。然后又恭敬地送那黑衣人几闪几纵消失在月辉下。
看着这如水的夜色,墨兮全无睡意,拖着步子一点点往储秀宫走去。仿佛脚下踩着的是荆棘,行错一步便是粉身碎骨,太后,影子,皇帝每一个人都可以轻易的要了她的命去。自己想平静度日的梦想,看起来如此的遥不可及!
君无药是唯一支撑她披荆斩棘,奋力求生的念想,等着我,无药。
“墨兮?”突然有人轻声唤她,似乎不确定这个浑身掩在黑衣里的人是她。
墨兮赶紧收起全部的心思转过身去看,竟然是百里牧云!他正站一处宫殿大门前,看样子是刚从那里面出来,只是此处宫殿本是一处荒废已久的偏殿,平日里鲜少有人涉足,这个时候他怎么会在这里?
“参见皇上。”墨兮取下头上的斗篷曲膝行礼。
“起来吧。”百里牧云走过来,他着了白色的长袍,宽大的广袖随着夜风摆动,长发随意束在脑后,手上握着一把折扇,翩翩公子,如谪仙落世,不染人世烟火。墨兮从未想过,百里牧云还可以这般出尘飘逸。
“这么晚了你怎么会在这里?”百里牧云问到。
“闷得睡不着,就想起来走走,不想在这里竟一时迷了路。”墨兮笑得很轻松,袖子里的双手却握紧起来,因为她看到了百里牧云眼中的怀疑。是啊,一个宫中秀女,已经子时还在外面走动,又不带着下人,谁不会怀疑?
“皇上今日不应该是歇在月嫔那里么,怎么也在此处?”墨兮语气复杂,带着些高兴,夹着些心酸,像极了思念百里牧云辗转难眠,偶尔出来又遇上他的欣喜和心酸。
“原来你意是想朕想得睡不着?”百里牧云笑着,“唰”地打开扇子,自在摇了起来。
墨兮脸上一红,低了头娇羞道:“皇上就知道取笑我。”
百里牧云今日本是有事才来此处,不想处理完事情之后却看见墨兮魂不守舍地月光下走着,像是藏了满腹的心思,连步子也亦步亦趋。才想起来她一直被自己放在储秀宫里快有一月之久,只怕在这个人高人捧,人低人踩的后宫里,受了不少委屈。
看着眼前人这样娇滴滴的模样,百里牧云不由得心情大好,本来有的一丝疑惑也烟消云散,拉起她的手对她说道:“朕带你去个好地方。”
墨兮从来不知道百里牧云武艺如此之高,手上还抱着墨兮,凌空踏虚却如履平地,只见他脚尖微微在栏杆上一点便腾飞出去数米,落在屋顶之上,又带着她一路飞过琉璃玉瓦,阁楼宫阙。
转过朱柱时,一队巡夜的侍卫险些发现了他们,百里牧云抱着墨兮脚下一转,将她护在胸前让她靠在墙上,那样温暖而厚实的胸膛带着让人心安的气息,便瞬间将墨兮包裹了。靠在他胸前,墨兮连头也不敢抬,只怕自己会掉进这一场让人无法拒绝的柔情里。
他不是良人,他不会是良人。墨兮只能一遍遍在心底这样说着。
“怕了?”许是侍卫过去了,百里牧云抬起墨兮的脸轻声问道。
“不怕。”墨兮红着脸说着谎话。
百里牧云猝不及防地轻点了一下墨兮的嘴唇,凤眼夹着促狭的笑意,不待墨兮反应过来又拉着她往前走去。
那样一场空灵的月色里,一个白衣男子牵着一个绝色佳人,像是在一对从天宫里走出来的人中龙凤,神仙伴侣。青丝纠缠,衣袂相交,像是意喻着他们二人这一生都注定了要纠缠在一起。
此处是整个皇宫的最高处,司天台。因为要观星象,所以楼台高筑,直入云宵,巨大的司南指着北方,往下看去,整个皇宫的壮阔尽收眼底!
一弯新月挂碰上精致的角楼之上,连绵着的金黄色的琉璃瓦在月光下流转着圣洁的清辉,没有白日里的沉重肃穆,整个皇宫安静而神秘,令人忍不住想要膜拜。高低错落的宫殿鳞次栉比,深红的宫墙圈起来的终于不仅仅是自由,还是无上的威严和壮丽。
墨兮与百里牧云并肩而立,靠着雕龙刻凤的栏杆上,早已被这样气势恢宏的宫楼震撼,在这深宫里呆了这么久,竟从来不知皇宫可以这么美,这么安谧。
“好看吗?”百里牧云看着下面的宫阙,问墨兮。
“无人会觉得这不好看。”墨兮真心夸赞,皇宫这样恢宏的气势她不得不折服。
“这是属于朕的宫殿!朕双脚所踏之处,皆是我玄乾国土,朕的江山终要拜我为帝!拿了朕的东西,他们迟早要又倍奉还!”百里牧云展开双臂,高昂着头,夜风将他的袍子吹得猎猎作响,他眼里是对这片国土的狂热,是对命运的不屈!
这样的百里牧云让人震撼,忍不住要向他下跪叩拜,这样凛然骇人的霸者之气,让人无法直视!只想向其俯首称臣,山呼万岁!
百里牧云转过头看着墨兮,目光灼热,眼神亮得似乎要照进墨兮心里,他握紧墨兮的手,问她:
“你可愿与朕逐鹿天下?”

第三十九章 身不由己

墨兮看着面前这个目光深切的男人,他将他的不屈,愤怒,反抗清晰的展现在自己面前,他对自己没有半点隐瞒和防备,他信任自己!
可自己呢?墨兮啊墨兮,你于心何忍?
百里牧云这样汹涌而来,毫不保留的爱,让墨兮不敢冒然答应,因为墨兮知道那是欺骗。她心里还没有他,即使有那么些影子,也比不得君无药在自己心口的痕迹深刻。她忘不了君无药,忘不了那个在她生命最黑暗的日子里,唯一带给她希望和光明的男子。
胸口一阵阵发闷,心脏抽痛得快要让她窒息,她不敢,不能。但她说不得,看着百里牧云英俊含笑的脸,眼泪簌然而下,转身飞快地跑开。百里牧云徒留的手掌中滑过她一缕纱衣,残留着她身上淡淡的体香,不解她难过的泪水从何而来。还是说,她真的有什么难言之隐?
夜风习习,在墨兮曾经的想法中,反正当影子的傀儡也是要送到百里牧云床上的,为何不自己掌握命运?负了别人总比要负了自己好。墨兮逼迫自己这样想,免得内心叫嚣着骂自己卑鄙下流。实在难受了,便想想影子的残暴。
无数的人死在了影子手上,跟墨兮一起长大的有个女孩叫绿水,是当时邺京中最负艳名的花魁,已至灰影,为影子获取了无数情报,本来可以升到明影,然后有机会见到主人,寻到她失散多年的家人,但因为私下跟官府的人有接触被人暗害了,横死在她的香阁中。
想成为明影,除了功劳,还要足够可信。墨兮必须努力扮演着忠诚,努力地保住自己的命。因为她曾经背叛过一次。
在影子组织里,凡男子大部分充当死士,凡女子多数送往青楼。死士是去了结那些碍事的人,而青楼是消息最流通最庞大的地方,在女人肚皮上,男人总是管不住自己的嘴的。墨兮那年十四岁,还是个未张开眉目的雏鸟,但已有倾城的姿色,所以影子决定将她送到邺京最大的青楼,寻欢楼。
墨兮逃了。
她看着那些站在门口迎来送来的衣着暴露的女子,雪白年轻的肌肤在大红的灯笼下泛着诱人的光泽,看着那些粗鄙贪婪的目光毫不掩饰的垂涎着年轻的身体,墨兮逃了。
她并不是第一个从影子逃走的人,当然也不是第一个被抓回去的人。影子不怕有人逃走,只要承受得起逃走的代价。
然后墨兮遇到了他。
墨兮以为自己死定了,不会武功的她却被一群死士追杀,暗箭和长枪在她身边呼啸而过,绝望和恐惧淹没了她。然后他出现了,他身形飘逸如流水,拳脚舒展如鹰翅,带墨兮逃离了漫无休止的追杀。
他说他叫君无药,将墨兮带到那个竹屋,替她治伤,不问她为何被人追杀,只温和地笑着。
那样的笑是墨兮生命中最温暖的阳光,她贪恋不已,深深沉沦。
他不爱说话,总是抱着书本,书看得又多又杂,从诗词歌赋到孙子兵法,墨兮便戏称他“万事通”,他也不生气只由着墨兮瞎闹,他会替墨兮用河里的清水洗头,告诉她如何煮茶,替她寻到珍贵的曲谱,还会教她写出漂亮的字…
墨兮问过他为什么一直在这里,君无药只说他在等一个人,等那个人来寻他。
“是个女人吗?”墨兮问。
“不是,是个男人。”君无药这样说,墨兮心里便放松了。
后来有一天墨兮出去打水,看见有人正往竹屋寻来,她知道自己再也逃不掉了,却不愿意连累君无药。便主动现身,让他们将自己抓了回去。
那时青葱的墨兮已经知道自己背叛的是一个什么样的存在,那些人即使你逃到天涯海角也会把你抓回来。所以墨兮自己主动回去领罚,反倒只挨了一顿皮开肉绽地皮鞭,他们说:能熬过去活下来,便给她条活路。
那一场鞭笞墨兮永不会忘记,皮鞭落在她稚嫩的后背上,留下纵横交错的血痕,本是光滑如丝的肌肤,像是被人摔碎了的玉壁重新拼凑在一起,全是裂痕。墨兮大声求饶,拼命哭喊,甚至愿意一死以了结了这无边的痛苦。
后来每当墨兮听到皮鞭甩起的“啪啪”声时,便会忍不住发冷颤抖,那一场刑罚最狠绝之处不是肉体上的疼痛,而是让你在记忆里永远记住那个声音。
墨兮活了下来,影子突然改了心意让墨兮苦学琵琶,那时候,他们需要一个擅弹琵琶又还长得漂亮的女人。
原来有意安排让墨兮以一曲琵琶曲名动天下,为的也不过是促成今日之局,送她入宫。影子这样远的心思,墨兮自叹弗如。
但从那以后墨兮有了许多空余的时间,时常避着影子,跑去竹屋看君无药,他依然不多话。而墨兮总是喜欢久久地看着他安静宁和的面孔,两人静静坐着,一个看书煮茶,一个悠悠奏乐。
君无药从不说他来自哪里,也不问墨兮到底是什么人,他平淡得如一汪池水。他就像外面那片竹林里的竹子,永远都在这里,不管墨兮什么时候来,都可以找到他。
“无药,你说你在等一个人,如今有没有变成两个,你等的人里有没有我?”墨兮望着外面新月如勾,任由思念如同飞絮飘过江水时一般铺满她的心房,只有这样她才能得到片刻的安宁,才能给自己利用别人找到合适的理由。
墨兮披着斗篷回到储秀宫,坐在院子的台阶上,看着无边寂寞的星空,心里像是有怎么也填不满的空虚,思念像是疯狂生长的蔓藤将她禁锢得无法呼吸。
“小主,你怎么坐在这里?”婠姨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来了,看到墨兮坐在院子里连忙拿了外衣给她披上。
“婠姨啊。”墨兮声音中有些软弱的,拉着她坐下,又把头靠在她肩上。她只想找一个可以稍稍靠一下的地方,不然她难过得死去。身边的人没有一个是信得过的,但至少婠姨她是在明处。
“小主,你怎么了?”在上官绾绾眼里墨兮是聪慧坚强的,却不知她为什么突然这般伤心。
“婠姨,皇上会是个良人对吧?”墨兮靠着婠姨的肩头,分不清她脸上是什么神色。
“自然,他会是个好皇帝,好夫君。”婠姨大约猜到今晚的事跟皇帝有关,只当墨兮是心里头苦,便搂过她肩头,轻轻地拍着她后背。
“婠姨,这后宫的妃子这么多,而且以后会更多,我好害怕。”墨兮知道今日百里牧云一定满腹疑云,不管她有多么伤心,多么难过,多么痛苦难以承受,也必须要违背着自己的良心,说着虚伪的理由。
借着上官绾绾的嘴告诉百里牧云,自己转身逃跑的原因是害怕,怕她不过是三千弱水之一,怕永远无法停止后宫的争宠。
只有这样,百里牧云才会重新信任她吧?
墨兮突然变得,很讨厌自己。

第四十章 中元闹鬼

七月十五,中元节,民间又称“鬼节”。
按玄乾祖制,这一天要请佛门得道高僧入宫诵经,焚香烧纸,祭拜先祖。
其实中元节该拜祭的是由地府出来的饿鬼,人们相信这样可以化解其怨气,不致于为祸人间。后宫之中的冤魂孤鬼多了去了,只是总不好大张旗鼓地请人进宫超渡亡灵,不过是借着这么个由头罢了。
诵经的法师们在西华门,金碧辉煌的大殿里,菩萨们宝相庄严。皇上,十一公主,皇后扶着太后着朝服,率着一干妃嫔恭敬叩拜,逐一上香,祭品是太后精心挑选的,样样精贵,许多水果竟是平常人尝都没尝过的。她站在先皇的牌位前,久久凝视,不曾挪步。
墨兮是未受皇帝宠幸,没有资格前去拜祖。只与上官绾绾坐在储秀宫的院子里,安静地喝茶。
到了午时,天边响起了旱雷,不过转眼便是铅云密布,压迫得人透不过气来,紧接着便是豆大的雨滴砸了下来,哗啦啦响彻整个天地,夹着浇透夏日火热的倾盆之势,来得迅急异常。好一场暴风雨。
墨兮看着这场雨,闲极无聊,吩咐珥玉去拿伞,她要去看鱼常在。
珥玉只觉得墨兮真是个善良的主子,鱼常在早已被冷落多时,无半个人愿意与她走动,只有小主还时不时派人给她送些吃食用具。
恩露殿里一日冷清过一日,本是闷热的夏季,恩露殿里却有些让人发冷。如鱼腿也瘸了,又失了宠,祭祖隆重的事,她自然是无份参加的。
只见她发髻未梳,素面朝天一脸憔悴的坐在回廊栏杆上,望着几株芭蕉树出神。雨打在芭蕉叶上,发出好听的声音。
墨兮坐在她旁边,看她这般落魄也有些难过。如鱼虽然往日里嚣张了些,但跟如今动不动就传自己唱曲儿的月嫔,却是要好得太多。
“你常往我这儿跑,怕是沾了我这儿的晦气,日子才这么不好过。”如鱼自嘲地说着,语气凄凉。
“月嫔是嚣张了些,但我的日子也没你说的那么差。”墨兮也看向雨幕,这场雨一时半会儿怕是停不了了,“没能帮你找到害你的凶手,我很抱歉。”
“你抱歉什么?我自作孽,不可活罢了。”如鱼像是换了一个人,再无当日的锐气,变得对一切都很漠然,墨兮只能感叹后宫便是这样一个残酷的染缸,“我若不那么锋芒毕露,皇后也就不会恨我入骨了。”
“你就这么确信是皇后做的吗?”墨兮淡淡地问。
“除了她还会有谁?”如鱼反问。
“别人我或许说不准,但绝对不会是皇后。打断一个常在的腿这种事可大可小,若真追究起来,她难逃其责,她那么希望在太后面前留个好印象,自然是不会做这种事的。”墨兮慢慢地分析着,如鱼却越来越听不明白。
“那会是谁?”如鱼出声问道。
“我不知道。”墨兮依然淡淡,“但如鱼你…记得远离事端就是自保。”
如鱼一脸的疑惑,不明白墨兮在说什么。墨兮却不能将话说得太明白,当初既然是自己设计让她得百里牧云的宠幸,那在她落魄时提点着些也是应该。至于她听不听得地去,便是她的事了。
正想着,却见婠姨冒着雨赶来,说十一公主和怡贵人来找她。墨兮赶紧让珥玉撑了油伞,跟如鱼道了别几人又重回了储秀宫,却见十一和怡贵人等了多时了,身上还穿着正着朝服,正焦虑不安地来回走动。
“墨兮姐姐你可回来了。”墨兮一进来十一就拉着她说道。
“出什么事了?”她们此时不应该是在西华门么?
原来今日祭祖之时,闹鬼了。那声旱雷炸响过后,大殿里的香烛被风扑灭,阵阵冷风在大殿里嗖嗖而过。原本盘膝而座念着经的僧人们突然齐齐发了疯,朝太后扑去,口中喊着:“还我命来,你害得我好惨!”之类的话。
太后虽害怕却极镇定,怒斥着:“何人敢胆怪力乱神!”又骂道:“你是个活人时便不是哀家的对手,死后更休想拿这宵小手段害我!”
被侍卫护在后面的太后怒喝了一顿之后,只见那些僧人也软软地倒了下去,口吐白沫,不省人事。而百里牧云早已吓得躲到香案之下,抱着头蹲在地上瑟瑟发抖,无论花镜缘怎么劝也不肯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