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敢反!”林皇后低低压着又饱夹怒火的声音自石牧寒头顶传来,如同一道闷雷。
“儿臣…儿臣别无他法!”石牧寒额头触地,颤声回话。
“立刻撤人,就此作罢,带上厚礼,向其赔罪!”林皇后猛地弯下腰,手掌狠狠地抬起石牧寒的下巴,冰凉的披甲透着摄人的寒意,精致妆容难掩她的愤怒,她的护甲几乎要将石牧寒这张好看的脸皮划破了一般:“此事过后,你自行请旨去太安寺静修三年,不得入邺宁,不得入皇宫,否则,休怪本宫无情!”
“母后!”石牧寒高喊一声,去太安寺静修三年,便意味着石牧寒要与整个大隋国的朝堂脱离三年,现在石俊颜势力刚起,他却要在此时离开,岂不是要给石俊颜机会在朝中站稳根基?
叶家将倒,林家有危,上央将上位,太子将执权,日后这大隋国,哪里还有他石牧寒说话的地方?他若不趁早动手,便永远也休想再入主东宫,更遑论帝位!
“你敢拂逆本宫?”林皇后的眼神厉且狠,看着石牧寒全然不像是看着自己的儿子,只有无上的帝后之威。
“儿臣不敢!”纵石牧寒心中一万个不甘愿,一万个不肯低头,可是他也知道,这宫里的一帝一后,都是他不可能撼得动的人。
林皇后虽然身处后宫多年不理朝政之事,但林家的人却对她言听计从,不曾生过半点二心,石牧寒背后所靠着的林家,其实从根本上来说,是借了林皇后儿子这一身份,才能与林家来往。
只是这些年,林皇后实在太安静了,而石牧寒又渐渐展露他非凡的能力,林家对他的事也多有帮衬,外人便以为,石牧寒彻底掌握了林家,甚至他自己都产生了这种错觉。
所以他,自作主张地答应了叶广君的提议。
太子被保护得实在太好了,隋帝像是恨不得将天底下武功最好的人都安在他身边,更让他常居宫里,深居简出,不能任何人刺杀太子的机会。
唯一的机会,是太子他愿意自己走出宫,自己暴露在众人视线之下,而能促成这“唯一”的,眼下看来,他的大婚是最好的时机。
于是有了那场开胃菜一般的刺客伏杀,若按着计划,那群刺客动手之后,该是有大军前来压阵,借着保护太子的名号,在石俊颜放松戒备之际,暗中再他进行出其不意的剿杀,最后再将一切罪名推到刺客身上,石牧寒便能轻易上位。
很简单的计划,除了这计划背后的原因太过深沉复杂,这个计划完成起来根本没有任何难度,就算是有无为学院的几个弟子在场,他们也无所畏惧,毕竟当大隋国最强大的叶家与林家联手要做成这样一个简单的暗伏刺杀时,区区几个白袍客,根本无力阻止。
改变了这一切的是那封信,没有人知道那封信上写了什么,也没有人知道那封信是谁写的,只知道,当隋帝看完那封外表普通无奇的信之后,走进了凤宫,接着便是林皇后生生止住了石牧寒的步伐,让看似唾手可得的胜利嘎然而止,透着生撕其肉的撕裂之痛。
石俊颜完成了他此生的第一场婚事,原本,他该是个死人的,不知为何却活着走进了这里。
当叶华侬站在太子府邸看着石俊颜走进来时,她愤怒地一把扯下了红盖头,怒视着活得好好的石俊颜,一声凄厉的惨叫:“你为何没有死!”
丑陋的太子他一改平日里的无能平庸模样,竟也能透出几分贵为太子的傲然来,冷笑着扔下了一把剑:“自尽吧。”
叶华侬一身红妆捡起那把剑,当石俊颜活着走到这里的时候,她便知道,她父亲的计划失败了,她这场委屈求全的婚事终是白费了。赔上了自己一生的幸福,却依然什么也没有换到。
她彻头彻尾地成了一个悲剧,一个笑话,一个耗尽心力却始终换不来任何事物与权力的弃子。
她绝望地笑声荡在这满目喜色的府邸上空,而后只见一蓬血花飞溅,这位自命不凡了太久的太宰之女,走到了她生命的尽头。
血花溅到了石俊颜的脚下,他的眼中并无高兴之色,甚至还有淡淡的悲伤与无奈,看着倒地而亡,死不瞑目的叶华侬,他抬头长叹一口气,看着乌云坠城的天空,他知道他的兄弟此时一定还站在那座牌坊下面,等着他期待了许久的事情。
可是他等不到了,等了十多年,他还是要继续等下去。
自这一日后,太子石俊颜沉着冷静,临危不乱的名声开始传开,他不再是众人过往以为的无能庸俗之人,也不再是废物窝囊的代表词。
他依然面目丑陋,可是他心志坚定,不惧险恶,有几分当年他哥哥石无双临阵不乱,杀敌无惧的风采。
只是石俊颜却似自言自语一般低喃:“石凤岐,做兄弟的,我已经尽力了。”
第一百九十六章 恭喜你们赢了
入夜的时候,鱼非池竟然破天荒地觉得今日依然不饿,没有下楼去动桌上那一桌散着香味的好菜肴,而是坐在房中静静地待着。
明白的人知道她此时内心复杂,不动打扰。
不明白的人觉得她今日情绪不对,想要安静。
还有半明白半不明白的人,如商向暖与韬轲二人,知道一切要等石凤岐回来才有答案了,更不会在此时去惊扰鱼非池。
天暗下来的时候,云客楼里来了人,门口有喧嚣声,鱼非池立时起身打开房门,快步走下来看,却不是她等着的人,虽然同姓石,可这个人是石牧寒。
与石牧寒同来的还有另一个人——如果,这也还能称之为人的话。
林渺儿被斩去了四肢,抬在木板上,她秀丽娇好的容颜被刀子划破,血尚未凝干,还有几处正往外冒着热血,眼神疯狂而绝望,发出呜呜的声音,她的舌头也被割了。
她被抬进来时,一阵浓烈的血腥味直呛人鼻,众人倒吸一口凉气,掩了掩鼻,皱眉不忍细看林渺儿的惨状。
鱼非池走到楼梯处看清来人时,已不再往下走,只站在那处,看着已被折磨得失了人样的林渺儿,也看着石牧寒:“二皇子这是什么意思?”
“林渺儿三番两次挑衅无为学院贵客,屡教不改,不思己过,在下代林父稍事教育了一番,今日带她上门,向鱼姑娘你请罪。”此时的石牧寒早已没了在凤宫里时不甘而愤怒的神色,他一如既往,谦谦有礼的君子模样。
只是当他如此有礼温和地送来一具人彘给鱼非池时,这谦谦模样显得分外可怖。
林皇后对石牧寒说,带着厚礼,前去赔罪。
石牧寒带来的厚礼便是林渺儿,都分不清他到底是来向鱼非池赔罪的,还是来恶心鱼非池的。
鱼非池看在在木板上痉挛抽搐的林渺儿,觉得这很荒谬,她用尽心思要把林家拉下水,要把石牧寒拉下水,要成全石凤岐今日全部的计划,最后呢?
最后林家与石牧寒交出了一个毫无份量的林渺儿,就轻易把林家与他自己,拉上了岸。
或者说,有人帮着把他们拉上了岸。
“杀人不过头点地,何必如此折磨一个人?二皇子你为了向我摆个认输退让的姿态,便对自己的表妹下此毒手,难道是君子所为?”鱼非池此时的心思并不在这里,林渺儿落得如此不人道的下场也非她想看到的。
诚然林渺儿这位姑娘她脑子不好使,用来用去都是些后宫中已淘汰了的小手段,惹得鱼非池心中生烦,但依鱼非池的性格,万不得已了,大不了给人一刀,图个清静,何苦如此对一个人,把她折磨得如此凄惨?
而且这个人还是石牧寒的亲表妹,听说是一起长大的,面对自己的亲人都下得去如此狠手,当真只能夸一声原来宫中手段远非鱼非池所认为的那般落后,他们的残暴与无情,比任何一本史书上所记载的更为可怕。
石牧寒撇头看了一眼林渺儿,眼中冷色哪里还看得出,往日里他一口一个温柔的“渺儿渺儿”,如同看只不值得同情的死物。
他抬首时竟还能微笑,好像今日所有一切事都与他无关,他也不知情,今日前来真的只是为以往林渺儿的错事前来道歉,看着鱼非池的目光诚恳:“如果杀了林渺儿,能使鱼姑娘心情愉悦,在下愿意为鱼姑娘效劳。”
刁钻的话,若林渺儿今日死了,那便是石牧寒为了哄鱼非池开心才取林渺儿性命的,鱼非池又要落个草菅人命的骂名。
罢了,反正骂名那么多,再背一个也无妨,鱼非池心想。
“南九,送她上路。”鱼非池淡淡道。
南九动手利落,林渺儿几乎未有什么察觉就去了。
林渺儿死的时候,眼中竟有些解脱和感激的神色,或许对从未吃过苦头的她而言,被削去四肢,割了舌头,毁了容貌地活着,还不如死了来得轻松吧?
“二皇子若无他事,还请先回吧。”鱼非池说着要转身上楼。
“鱼姑娘。”石牧寒叫住她,“石兄去了哪里?”
鱼非池握着楼梯扶手的手指紧了紧,眼皮微抬,声音都冷了下来:“石牧寒,我的耐心是有限度的,你若真的要一再试探,我也会让你知道,探到底之后,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见鱼非池语气骤然不对,商向暖赶紧站出来拦在石牧寒前面,打断了他死死盯着鱼非池的身影,带几分逐客之意:“二皇子,我师妹今日受了惊吓有些累了,你若无事,就请先回去吧。”
石牧寒本还想再试一试,鱼非池到底本事大到何等地步,是不是真的会如林皇后所言的一般,他今日的计划会必败,败于鱼非池石凤岐之手,可此时他显然不适合再问下去,所以不再多话,礼数周全地向众人告辞,退出了这里。
她走后,商向暖有些担心地看向鱼非池,小声说道:“师妹,要不要出去找石师弟?”
“不用,他会回来的。”
“你们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商向暖问出了很多的疑惑,从鱼非池那天主动去找上林渺儿开始,事情就变得扑朔迷离,谁也看不清到底是怎么回事,今日这场变故将这扑朔迷离推至了顶峰。
好像知道真相的人只有司业,隋帝,上央与石凤岐,就连鱼非池,他们都不清楚,是不是真的知晓全部的秘密。
鱼非池不说话,只抬头看了一眼司业的房间,她知道,三位司业就在那间屋子里,只要她冲进去,就能问清原由,问他们为什么要出手阻止自己与石凤岐,问他们的目的到底是什么,问他们把石凤岐逼到这般地步的理由是什么。
但她什么也没有做,什么都晚了,问再多也没有用。
这一晚谁都不敢睡,谁都不知道接下来还会发生什么,便都坐着枯守,毕竟是同门拜师的师兄弟,他们都在担心着,今日那个无比反常的石凤岐,到底出了什么事。
雪下得太大了,压得屋顶都发出“嘎吱”的声音,后来听得烛花一声爆,油灯亮一亮,漆黑的夜里,石凤岐握着那把长枪,终于满身风雪归来。
司业的房门打开,三个老头儿走出来,与他们一起出来的人还有上央与隋帝。
他们不说话,走到楼下,看着站在门口却不进来的石凤岐。
石凤岐脸上还有未洗去的血迹凝成暗红色的血痂,白色的长袍因沾了血,又遇上寒风,冻得凝成一片僵硬地挂在身上,他背后一片狂风大雪,下疯了一般。
他面色青白,紧抿着唇,那双向来爱笑的凤眼含着无尽的恨与怒,从这五人身上一一扫过。
五人你望望我,我望望你,谁也不敢先开口,后来老教顶了一下艾幼微,把艾幼微推出一步,艾幼微满心怒骂,却只能对着石凤岐小心地说:“嗯…二皇子来过了,林家…嗯…林家没去。”
石凤岐听了这话,冷寒如铁的脸上稍稍牵动了一边嘴唇,泛起一个嘲讽至极的笑容。
而后双手握枪,凌空跃起,手中的长枪一挥,自半空中狠狠劈来,夹着万钧之力,似要劈天开地一般猛地打劈在了屋子正中央一张桌上,那桌子应声而裂,碎成木块散落一地。
众人知这一枪气力有多强,立刻退散不敢靠近,远远看着石凤岐压着长枪在正中央,又看他缓缓站直身子,最后他两手一松,卸去全身的力气,连肩头都松垮,手指一张,抛了枪。
他看着五人,这都是他最信任的人,最要好的朋友,最亲切的恩师,他不过是想杀了石牧寒,除了叶林两家,竟惹得他最信任的人联合起来,不惜代价,也要阻止自己,留下林家,留下石牧寒。
是啊,从一开始,当司业们找上他,对他说叶家的事只是叶家的事的时候,他们就打算让石凤岐自己亲自把事情控制在叶家的范围内,不要动到林家与石牧寒。
后来得鱼非池心思无双,巧妙一计便拖得林家与石牧寒下水,那就不再是石凤岐主动找上林家与石牧寒了,而是他们自己找死,开罪了鱼非池,得罪了石凤岐,石凤岐得到了足够充分的理由要对他们动手,所以他对鱼非池说,谢谢。
哪怕石凤岐根本不知道,鱼非池为什么要冒这么大的风险,为什么要违逆学院的意思选择帮他。
石凤岐准备得多好,早先那场石俊颜与叶华侬的婚事是重要伏笔,终于可以利用上,他的战神赋早已传给了该传的人,大家都在按捺着激动的心情,等着将叶林两家,还有石牧寒一举除掉,然后便可尽情庆贺,石俊颜太子之位稳于泰山,再无人能撼动半点。
可是,他们五人,用一封信,让隋帝去找林皇后,轻而易举地,易如反掌地,轻飘飘地,就止住了将要犯下滔天罪事的林家与石牧寒,让石凤岐失去了苦等十多年来的机会。
后来那一切不过是,枉费心机。
“太子石无双,公子世无双,恭喜你们…”他双手摊开,步子跄踉,对着五人,红了眼眶,满目浪荡,一声嘲笑——
“赢了。”
第一百九十七章 输,并不可怕
石凤岐在雪夜里又离去,背影萧索落寞,摇摇晃晃的身子不知要走去哪里,隋帝胖胖的身子赶到门口,望着在风雪里走远的石凤岐,沉重的叹气,却始终不敢再跟出去。
轻微的步子声自他们身后传来,鱼非池步调沉稳地走下楼,笑看着这五人,看了许久,她才笑声说:“你们五人,加起来怕是快有三百岁了吧?却依然要合五人之力,才能拦下他,所以我觉得——”
鱼非池停了一下,望向外边石凤岐渐远的身影,这才慢慢道:“我觉得你们并没有赢,你们输得很难看,极其难看。”
她撑了一把油纸伞,今日这风雪太大了,不打伞怕是要被大雪湿了衣衫,在雪地里看了看脚印,她跟上了石凤岐的步子。
事情是她们两个人做的,如果非要说输,也是他们两个人一起输了。
石凤岐走到了一个湖边,湖水结了冰,这地方平日里应该鲜少有人来,所以冰面光滑完整,上面还落了些雪花,在清泠泠地月光下,泛起了细微的碎光,一点一点,晶莹可爱。
他站在湖边不知看了多久,突然起身跳入湖中,碎了那完整的冰面,像是打碎了一面佳人手中的铜镜,满湖尽是零零星星的碎冰,像是谁洒了一把水晶泛在水中,碰撞之下还能听到清脆悦耳的声音,连绵细密,幽然入耳,久久不绝。
鱼非池找了块石头,拂掉上面的积雪,坐在上面,撑着伞,就这样静静地看着石凤岐。
他仰面躺着在湖里,半个身子浸在水中,半个身子露在外面,身子四周尽是那小小可爱浮冰,活泼又诡异地围在他身边,还有淡淡的白色雾气从他身子上方透出来,袅袅又绕绕,升不了多高就散了。
就这样看了他很久,鱼非池也不催他,只坐在一边等着,有些古怪的是,她向来贪睡,今日却没有几分困意,鱼非池将此归咎为此处天寒水寒,冻得她根本没有睡觉的心思。
后来,他手臂划动,划开了碎冰点点,慢慢从湖水里走出来,身上一阵阵寒气四溢,头上的发都挂着碎冰屑,浑身湿透了,走到鱼非池跟前,低头看着她。
鱼非池也望着他,笑道:“冷静了?”
“冷静了。”
“不生气了?”
“气,气自己没思虑周全,让司业们找到了空子。”
“认输了?”
“认,但我不会总是输,就像我不会总是赢一样。”
鱼非池拍拍袍子站起身来,抖了抖伞上的积雪,走在前面:“回吧。”
“非池。”石凤岐叫住她,“你不问问,我为什么一定要杀了林家与石牧寒吗?”
鱼非池抬头看了看油纸伞外的夜空,虽然下雪,但这夜空却很湛蓝,透着冷静的味道,她一边看一边说:“不是为了让石俊颜把太子之位坐得更稳吗?”
石凤岐听不明白她这句话里到底有没有其他的含义,但所有的答案追究到这里,于任何人来说,都是最好的,再问下去,就真不知要如何收场了。
他说:“是的,为了太子石俊颜。”
“石凤岐,马上要回学院了,不要再节外生枝,我有些想戊字班的人了。”鱼非池她说。
两人一前一后踩在厚厚的积雪里往回走,这时候其实天已经快亮了,动荡而万种转折的一天将彻底过去,耳边能听到踩在雪地里“咯吱咯吱”的声音,成了这晚最漫长不息的音符。
意气风发的少年石凤岐,他在这一天明白了一个道理,在老奸巨滑的司业们面前,他们这些弟子真的只是弟子,只是雏儿,还有太多的不足与稚嫩。
输,并没有什么,不要输得一蹶不振就好,爬得起来就好。
相对于所谓其智近妖,无所不能的人来说,不屈不挠,坚韧不拔的性格,或许才是最重要的,总不可能有人,一生从来不败。
所以当两人回到客栈的时候,石凤岐敛了先前的冲动愤怒,拱手向几位司业行礼:“方才弟子冲撞了司业,请司业们责罚。”
司业们拍拍一晚上一直哆嗦个不停小心肝儿,骂道:“你个臭小子,不尊师重道便罢,竟然还在这里耍横!赶紧滚回去睡,当心冻死你丫!”
石凤岐眼中含笑,又看向这一晚上被惊得不轻的其他人,好在其他人大概是得了司业们的命令,谁都不曾对今日之事有多问,韬轲指了指后厨的方向:“厨房里还有热水,师弟你还是快泡个热水澡吧,别冻出毛病来了。”
就连迟归都扁着嘴:“你饿不饿啊,你要是饿的话,我把给小师姐留的饭拿一点给你。”
“饿啊,赶紧送我房里去!”石凤岐当然不会客气,立刻应下。
“撑死你!”迟归扁着嘴骂一声,“噌噌噌”地跑掉了。
鱼非池眼看着他们笑与闹,只是走到隋帝面前,恭敬地行了一礼:“陛下。”
“诶。”隋帝个子还不如鱼非池高,皇袍在身也无几分威严,有点期期艾艾地看着鱼非池,像是想上手碰一碰她,又不好意思碰她的样子,也是滑稽可爱。
“林家与石牧寒,你们想保我们也就算了,但对叶家,切勿仁慈。”鱼非池笑着说,但眼中有很明亮的光,令得她眼神灵动而有力量。
“寡人知道了。”隋帝点头,听闻这姑娘,她最是恨奴隶生意不过,想来死活不肯放过叶家,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吧。
不过隋帝本也没准备对叶家留情,答应下来倒也没什么。
只是隋帝有一事不明,或者说,他是想考考鱼非池,他拉着鱼非池袖角,问道:“鱼姑娘,寡人问你啊,虽然咱们都知道太子会答应叶家的婚事,因为咱们布了个局等着叶家往里跳,但是叶家并不知道啊,叶广君他凭什么就断定太子会答应这场亲事呢?”
这是一个很意思的问题,很绕口,但也很关键,在叶广君的视角来看,太子是绝不可能与愿意与叶家结亲的,更不会娶叶华侬,他太子若不肯答应这门婚事,那么他所有的计划都是空的,无法得到施展。
叶广君是如何肯定,太子会一改态度,答应成亲的?
鱼非池想了想,看着这眼睛都胖得眯在一起了的隋帝,说道:“大概,叶广君也知道太子想替他哥哥,石无双报仇吧,在叶广君看来,太子唯一可以报仇的机会,就是今日这场大婚了,叶广君清楚,他的计划瞒不过太子,太子也会将计就计答应亲事,叶家再安排林家做后手,本来,林家应该是大军压阵的,不是吗?”
隋帝听完她的话,眨了两下那小小的眼睛,厚实的肉手拉起鱼非池的小手,拍了拍她手背:“想给石无双报仇的人,是我啊,小姑娘。”
他说罢放开鱼非池的手,门口小太监唤来软轿,撩起帘子扶着隋帝坐进去,鱼非池竟从他那肥胖的身躯里看出苍凉。
隋帝并未回宫,而是一路去了叶府,叶府满府的红绸依然挂得喜庆热闹,只是府上却鸦雀无声。
就像是在等着隋帝一般,叶广君搬了张椅子坐在院中,看到隋帝进来时,神色没有半点惊慌。
“十五年了,你终于还是来了。”叶广君开口。
隋帝胖子慢步走进院子,在四周转了转,又看了一番这院子里的景色,笑了一声:“十五年过去,你府上一切倒未曾变过。”
“陛下,是来取老臣性命的吗?”
“你的命,我自然是要取的,但不急在这一时。十五年的话,总是可以说上很久。”隋帝招人搬了把椅子过来,坐在叶广君对面。
相对于叶广君一看便是满腹毒计的脸,隋帝看上去简直是人畜无害,一副看上去很好欺负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