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非池坐在桃树下,南九摘了面具给她搬来茶具,又起了红泥小火炉,给她加了条毯子盖在腿上,他看着鱼非池,轻声问:“小姐是在担心石公子吗?”
“怎么说起这个?”鱼非池捧着茶杯,袅袅的水气氤氲了她的脸。
“小姐,你不用什么事情都藏在心底,你可以跟下奴说。”南九坐在她对面,有些心疼地看着鱼非池,他家小姐何时这么难做过?
鱼非池抬头,望向天边,声音轻得快要跟这茶水热气一般的淡:“如果,初止倒戈,让西魏与商夷联手,韬轲师兄率军过武安郡攻打西魏,石凤岐便被困在西魏国中,石磊就算带了大军过去,也会被西魏的人拦在一边,而韬轲便可直取西魏,到那时候,石凤岐失去利用价值,又有一个初止在,他就算能逃走,怕是也要受不轻的伤。他一个人跑去西魏,唯一能使隋帝原谅他的只能是他拿下西魏,若他在西魏之事败了…”
说到此处鱼非池笑了一声,不知是笑自己,还是笑石凤岐,又接着说:“若他败了,也是因为我。”
南九拉住鱼非池的手,说道:“小姐你以前经常说,不管是谁,做什么事情都是自己的决定,不必把他人的错误强加在自己身上,使自己内疚。并不是一个人喜欢谁,谁就一定要给出回应的。小姐你明明都知道,为什么还是要自责呢?”
“我做不到,南九,我做不到视而不见。我可以对音弥生视若无睹,可以对迟归划清界限,可是我做不到真的无视他,南九,我怎么了?”鱼非池有些哽咽,面对南九,她总是不必掩饰。
“因为小姐你喜欢他呀,所以你才会担心他。”南九说,“小姐,按你自己的心意活着吧,你如果想一直在这里住下去,也不是不可以,又不是说,在这里就不能喜欢他,何必要把自己压抑得这么辛苦,身是自由的,可心却在牢笼里困着。”
南九的声音很温柔,就像是最亲近的家人之间说着闲话,无甚重要但是贴心。
鱼非池拉住南九的手,叹了声气:“南九,替我去一个地方吧。”
“好,小姐想让我去哪里?”
“有点远,路上多带些干粮,也多穿点衣服,别冻着了。”鱼非池理了理他肩上的青衣,眼中有种认命的无奈。
很多人说鱼非池固执得不可理喻,甚至作得不得了,明明喜欢石凤岐却死活不答应,明明知道石凤岐喜欢她也死活当看不见。
可是从来好像没有人在意过,在她身上发生过的许多事,都是被迫的,她本来就过得不开心。
若不是她没心没肺万事想得开,换一个心思稍微沉重些的人,怕是已经极为阴郁戾气,她此时仍能守着一颗乐天豁达的心,是一件多么不容易的事,这些从来没有人看到过。
你赠我万两黄金,深情滔天,而我想要的不过是籍籍无名,这本就是一件极为矛盾的事情。
傍晚迟归打烊,从面馆回到住处时,南九已经离开了,问起鱼非池他去了哪里,鱼非池只说她想做试着做新花式的面条,这里没有她需要的食材,让南九从别的地方买点来。
迟归也不多问,只笑着说:“那这段日子就由我来照顾小师姐了。”
鱼非池笑着不说话,这些日子她与迟归保持着恰当的距离,不似与南九那般亲昵。
既然已经知道他的心意,鱼非池就不想再给他过多的幻想空间,盼着时日长了,他那份不可能的心思也就能淡下去。
南九去了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骑马骑了有整整三天,路过了很多的地方,很多的城郡,风尘仆仆的他换了一身衣服,又作了些乔装,走进了一家名叫瑞施的钱庄,拿着银票换了些银子,又骑了马往更远的地方跑去。
钱庄的老板晚上清点银票与银子时,发现银票中夹着一张薄薄的信纸,信纸上写的东西令他大惊失色,连夜发了信鸽送往后蜀的叶藏叶财神手中。
叶藏那时正忙着与瞿如喝酒,感叹着石凤岐这一回是不是真的要把自己玩死了,想着办法要怎么救他,收到信时两人猛地抬头对视,立刻问道:“信是从哪里来的!”
“商夷,商夷一个叫业陵城的地方。”下人赶紧回话。
“把业陵城所有能用的人都用起来,挖地三尺,也要找到这个写信的人,找不到你们就全部滚蛋!”叶藏的手都在轻颤,小师妹终于出现了,她终于忍不住了。
“不止业陵城,业陵城周围的地方也要找,以小师妹的性子,怕是会故意混淆我们的视线,一定要注意,她身边一直跟着两个年轻人,看看最近业陵城以及业陵城周围有没有陌生的年轻男子出现。”瞿如补充道,他到底是年纪大些沉稳些,想得也就周到些。
“对对对,从这里着手更容易,不管怎么样,你们一定要找到她,找到了不要打草惊蛇,跟踪他们的时候一定要注意不能让他们发现,他们武功很好,你们千万要当心!”叶藏也说道。
下人被这两人吓得不轻,连忙应下点头,迅速退下就去办这件事。
从叶藏与瞿如的态度可以看出来,他们有多紧张,生怕生怕又惊到鱼非池这条鱼,她一滑溜又不见了。
而那张薄薄信纸上的东西,就是写给叶藏的,就算不去看信中的内容,他们也认得出鱼非池嚣张跋扈的笔迹,一点女儿家的秀气柔美也没有,他们太过熟悉。
叶藏迅速看完信上的内容,拉住所瞿如道:“这件事先不要告诉蜀帝,毕竟此事事关商夷,我担心他身边那个书谷会按捺不住,做出什么错事来,韬轲师兄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瞿如也点头:“你赶紧把信上的内容通知下去,我会瞒着蜀帝的,小师妹出手,那石师弟此次必然能安然度过!”
他们对鱼非池,总是有奇怪的信任。
第三百九十三章 商帝中毒
鱼非池的计划,说来其实很简单。
弃卒保帅。
卒是西魏,帅是大隋。
石磊本来要就在西魏脚边边上了,鱼非池让他改道去武安郡,与石牧寒,或者说,与苏于婳里应外合地把韬轲赶出去,重新占领武安郡,而西魏之事暂时搁置,以大隋为先。
叶藏把这封信万里加急地送去了西魏,送到了石凤岐手里,因为只有石凤岐才有权利调得动石磊的大军,而眼前情势如此急迫,叶藏半点也不敢耽误。
多耽误一天,石凤岐的命就多危险一天。
石凤岐收到信时,看着信上熟悉的字迹,一个人独坐夕阳下,并未高兴得癫狂,也没有兴奋得大喊大叫。
相反,他很安静,在他费尽心思之后,他终于得到了他想要的结果,西魏怎么样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鱼非池终于有了音讯,他所有的苦心苦力都有了回应。
哪怕只是一封信。
至少这证明了他的猜测是对的,鱼非池是绝不可能眼睁睁看着自己死去的。
他胸口有些压抑的,钝痛的欢喜,沉闷着碾过他的心脏,他想着,快了,鱼非池,只要有了你一点点的线索,我要找到你都不是不可能的事,快了,你很快就逃不掉了。
就算是捉拿十恶不煞的凶徒,或许石凤岐都不会这么尽心尽力。
收起信,放在最贴近心房的胸口,他手掌轻轻按了按:“我不会死的,我死了就会有别人喜欢你,我不会让别人占这个便宜的。”
所以他踏着步子稳稳当当,砚墨提笔,一笔笔急书着,他觉得他的思绪从未像现在这般清明过,他清楚地知道要什么,该做什么,所以他落笔流畅,快速,神色从容,自信。
但他并不准备用鱼非池的方法,既然如今已有了她的消息,石凤岐又如何舍得再在西魏浪费时间?他要快速解决这里的事,一天都不再多耽搁,他要快些离开这里,去那个业陵城的地方,打听她的下落。
他的信不是写给石磊的,而是写给苏于婳。
韬轲想得到大隋那神秘的军师是苏于婳,石凤岐也就想得到。
他跟苏于婳说:“师姐既然有胆子放韬轲入武安郡,也就要有本事把他驱逐出去,苏师姐若想在大隋立足,怕还是需要我作引荐,否则便是过了上央先生那关,隋帝那关,也不好通过。”
苏于婳何等聪明之人,见石凤岐这般说,便知鱼非池定是有音讯了,否则他不会急切地收完西魏的事。
她在指尖捻着那封信,信化成粉末掉落在地上,而她眉眼微展,含着冷酷冰凉的笑意:“石师弟,师姐岂会让你失望?”
苏于婳敢放韬轲进武安郡,就一定想好过后路,她要的不是鱼非池冒头,这一点石凤岐是想过的,但是至于苏于婳会怎么做,他却并不清楚。
如果说,宫斗是泛指宫闱里的斗争,而不是狭义上的后宫嫔妃之中的斗争,那么,在商夷国的王宫里,有了一次宫斗。
商帝后宫里有很多的女人,这些女人大多都是能给他带来某些好处的,除开那些能帮着他稳固朝堂的大臣们的女儿,还有一个人比较特别。
也许还有人记得,西魏当初为了得到商夷的帮助,他们之间有过联姻的,也正是因为那次联姻,才使得旧白衹的情况越来越恶化,到了无法再保持平衡的地步。
商夷王宫里的这次宫斗,就是以这个西魏女子为中心展开的。
西魏的这女子名叫阮筝,人长得其实很一般,清秀之貌。
但是她人如其名,弹得一手好阮,拂得一手好筝,而商帝又喜吹笛,两人都爱音律,有共同话题之后,这阮筝姑娘在商帝的后宫里,倒也过得还算可以。
反正不能指望,商夷的后宫会出现什么独宠的事情来,只要帝王不要太薄辛就好了。
商帝一颗心死在了琉璃美人温暖身上,从此所有的女人在他眼中都不过是红粉骷髅,哪个好玩,他便去哪里多一些,哪个对他有用,他也去得勤一些。
薄情的帝王他不爱任何人,多情的女子她也明白这个道理,于是这后宫之中倒也没什么争风吃醋的事情——怕是争来争去惹怒了商帝,商帝会把她们都杀了。
这一日商帝只是照例去阮筝那处,阮筝为他取来玉笛,自己拂着筝,两人合奏一首曲子。
商帝吹这首曲子的时候总是格外的温柔,与他平日里厉杀威严的样子全然不像,因为这首曲子是当时温暖最喜欢的。
那时候,商帝吹笛,温暖起舞,商帝最有人性的时光,都是与温暖在一起的那些日子。
阮筝拂着筝,微垂着的目光不看神色温柔的商帝商略言,后宫中的女人大多都明白,她们绝不是帝王心头朱砂,只是玩物,动情这种事,太蠢了。
曲子到了高潮处,悠扬而婉转的笛声也变得曼妙不可言,商略言仿是看到了往日里的温暖正在他眼前起舞,笑语宴宴的模样,不由自主闭上了眼睛。
只是他刚闭上的双眼,却陡然睁开,手中的笛子也被他扔出去,青色的玉笛上沾着一道刺眼的血迹!
“来人啊,将这个贱婢拿下!”隋帝捂着胸口,发紫的双唇中怒喝一声。
阮筝一直低着的头这才抬起来,眼中含着泪水,清秀的脸上满是憎恨:“你亡我西魏,我叫你一同陪葬!”
“谁派你的!”商略言扶在案上,质问着被人捉拿住的阮筝。
“没有人派我来,商夷恶贼,我西魏之士人人得而诛之!”阮筝冷笑着,“笛上所涂的此乃我西魏秘毒,商贼,你就等死吧,我先去黄泉路上等着你!”
她说着,不知怎地一下子挣开了抓住她的人,猛地朝墙上撞过去,撞得头破血流,溅得墙上一片血渍,当场陨命。
商帝眼神凶狠,想说些什么,却怄出一口黑血来,慌忙中的太监宫娥赶紧去请太医,也赶紧去通知长公主,商帝中毒,事关重大。
太医忙活了一整夜,才算是把商夷体内的毒素摆了个七七八八,但仍有残留毒素在他体内,若不是因着商帝平日里勤于锻炼,体格健壮,怕是都没办法撑过来。
天亮的时候,守了一整夜的商向暖才悄然松了口气,不会死就行了,有残留毒素折几年寿有什么问题?
商向暖对商帝,总是心狠得可以。
“太医今日开始轮值在外边候着,找些可靠的人过来,皇兄身边不可无人。”商向暖说罢,看了一眼躺在床榻上的商略言,神色有些漠然。
“叫绿腰来。”商帝突然说话,声音很微弱。
商向暖转身欲走的步子停住,回头看着他:“皇兄,你说什么?”
“绿腰。”商略言微微眨开眼睛,但就算只是一道缝,他眼中的晦暗与深沉与足以让人不敢轻视。
商向暖转过身子,走过去,坐在商帝床榻边上,替他掖了掖被子,商向暖身上特有的香味也在商帝鼻端萦绕,这香味啊,腐蚀商帝的灵魂。
商向暖在他耳边说道:“皇兄,你若是敢对绿腰怎么样,别怪皇妹我不顾人伦常纲,不讲君臣之道,以下犯上!”
这后宫死一百个女人跟商向暖都没关系,商略言要娶一千个女人也跟商向暖没关系,但是他若是敢打绿腰的主意,商向暖拼着这条命不要了,也要把商略言拉下黄泉!
绿腰跟韬轲已经被他害得够惨了,他们已经够可怜了,商略言他还想怎么样!
他毁掉自己一个人的人生已经够了,如果还要再毁掉绿腰与韬轲,商向暖就绝不会坐视不理!
商略言一把扣住商向暖的下巴,哪怕他中毒未愈,依然将商向暖掐得死死的:“孤说,叫绿腰前来侍候!”
他一把推开商向暖,剧烈咳嗽了几声,又吐出几口已经不再暗黑的血来:“她是韬轲的女人,你以为,孤会对一个臣子的女人下手?笑话!”
“对自己亲生妹妹都下得去手的人,你有什么做不出的?”商向暖讥讽一声。
“你滚!”商略言不知商向暖是什么毛病,以前的时候,商向暖虽然憎恨自己,但从来不会表现得这般明显。
近几年来,商向暖却像是恨不得日日往他伤口上撒盐一般,一日不折磨他一日就不开心。
他哪里知道,温暖一死,商向暖的仇恨没了寄托,当然只好拼了命地伤害商略言,来获取心理上的慰藉与平衡。
但是她到底把绿腰叫了来,因为商帝暂时还不能死,而这后宫里头这么多的女人和太监,怕是只有绿腰才不会杀了商帝——虽然她是最有动机杀掉商略言的人。
绿腰神色平常地给商帝擦着脸,脸上无喜无悲也没有恨,同样,也不说话。
“你可知孤为何要让你来?”商帝突然看着她,开口问话。
绿腰一边洗着帕子一边说:“回陛下话,因为我是韬轲的人,他不希望你死,我也就不会害你。”
“呵…”商帝似笑非笑,看向别处:“难怪韬轲喜欢你,果然心思通透。”
“陛下过奖。”绿腰淡声应道。
商帝也不再说话,只闭着眼睛睡过去。
第三百九十四章 乱世中多的是可怜人
商向暖虽然憎恶商帝,但身为商夷国的长公主,她也有职责要找出此事的元凶。
下毒的人是阮筝,她为了西魏毒杀商帝,说真的,商向暖对她倒没几分厌恶,相反,她有几分欣赏。
这样的女人跟后宫里头那些花瓶比起来,要有血有肉得多,至少灵魂没有烂掉。
所以商向暖瞒着商帝给阮筝在宫外找了个好地方,体面地埋了,不至于暴尸荒野。
但是阮筝早不动手,晚不动手,偏偏挑了个韬轲刚刚得手武安郡的时机,就不得不令她生疑了。
“这两天有没有人接触过阮筝?”高高在上的长公主凌傲地问着侍候过阮筝的下人。
下人早就吓得脸色青白,主子犯下滔天大罪,他们的命都未必能保得住,自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可是就算他们想说什么,也说不出来。
因为阮筝真的跟平日里一样,没有接触过外人,更没有接触过什么可疑的陌生人。就连可疑的前兆都没有,谁也想不明白她怎么就突然起了杀心,要杀商帝。
问了半天话,商向暖什么有用的信息也没有得到,最后问得倦了,抬手道:“全部赶去浣衣局,一辈子不得出宫。”
作为长公主来说,商向暖的手段绝对不是温和的。
商向暖揉着额头,阖上双眼想着到底是谁会这么做,为什么要这么做,她想了许久也想不明白。
这种时候,七子与普通人之间的差别就显露出来了,聪明如商向暖,她也看不穿苏于婳的打算。
目睹了整件事的游侠儿苏游,他看到阮筝一头撞死在墙上的时候,心里猛地一颤,闭上了双眼不忍看。
虽然他一早就知道,叫阮筝去做了这样的事情之后,她是肯定活不了了的,可是他依然不忍心,他甚至良心不安。
其实很简单,不过是利用了阮筝的身份,她是西魏的人,只要跟她说一说商夷对西魏的目的与贪图,就很容易调动她的爱国之心,告诉她只要杀了商帝,就算不能为西魏解围,也能为无数西魏的子民报仇。
年轻而单纯的女子,她哪里想得到她不过是一粒棋,从这里摆到那里,从那里再挪到别处,最后身如浮萍的死去。
你见过哪个人,发现过偌大的湖泊中少了一叶浮萍?
死得无声无息,却自以为悲壮,才是真正的可悲可怜。
苏游并没有去祭拜阮筝,只在远远的地方弯腰拜了三拜,他知道商向暖一定派了很多人在周围守着,只要他一现身,就会被拿下。
大家都是这样的富有心机,任何不经意的小地方或者都密布着陷阱,一个不小心,就会被套牢,死无葬身之地,小人物们哪里是敌手?
向来爱笑的他,轻皱着眉头叹声气,苏游到底是个有良心的人,他望向北方:“表姐,阮筝她个无辜的人,你知道吗?”
但是,在苏于婳那里,或许这世上从来没有什么无辜不无辜的说法吧,只分有用和无用。
商帝中毒这件事,本来宫中是瞒得很紧的,并未向外扩散,知情的人都被下了封口令,谁敢说漏一个字,全家都难逃生天。
但是这种情况下,商帝中毒,长公主残害西魏女子阮筝的消息还是不径而走,传遍了天下,而且传播得极快,几乎没费什么时间,所有人都知道了这件事。
再加上从来勤勉的商帝有好几日都不在早朝上出现了,这消息就越发得到了证实。
消息传到了西魏,石凤岐闻言皱眉,苏于婳行事的手段太过毒辣了,已近乎毫无人性可言。
但此时也容不得他对苏于婳多有指责,消息到手,他入西魏王宫,也不管魏帝想不想见他,他都单刀直入地说开了他想说的事。
在魏帝纪格非这里,他所知的情况依然是:初止会联络商夷,帮着西魏女围攻石凤岐的大军。
消息滞后是一件极其可怕的事情,真正的大局早就翻了不知多少篇,真正的高手也已不知过了多少招,而纪格非依然停留在最原始的时候。
石凤岐利用了纪格非的消息滞后,对纪格非道:“商夷既然在这种时候残害了你们两国联姻的女子,也就说明商夷并不会帮你们西魏,如果初止真的这么有能力,也绝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这就证明,初止的判断是错误的,或者说,初止是故意骗你的。”
纪格非没帮明白石凤岐的话,问道:“他骗我有什么好处?”
“出卖西魏,换得商夷的青睐,平步青云,更上一层。”石凤岐这话真不是在骗魏帝,而是事实如此。
纪格非眯上眼睛:“寡人为何要信你?初止乃是我西魏之臣,寡人凭什么相信你一个外人的话!”
“因为我的目的一早就明确过了,我,就是为了得到西魏而来,我不必瞒你什么。魏帝,咱两这么多年,你也应该清楚我石凤岐为人的秉性,的确,我这个人有时候不讲情面,手段卑劣,但我不会行阴秽之事。之前我与王后的传闻,也是初止告诉你的吧?如果我告诉你,那日是初止约我去的呢?如果我说,王后对魏帝你一片真心早已放下我的呢?我心里只有鱼非池,这件事全天下的人都知道,魏帝你不知道吗?我有必要再作出让非池不满之事,跟王后拉扯不清?多年前我不喜欢的人,多年后我依然不喜欢,不管她是西魏第一美人,还是王后,于我而言,都不过是个寻常女人,说句难听的,她配不上我。”
石凤岐站在那里,平淡而自信地说着话,眼中带着浅浅的睥睨之色。
他没有一个字在骗魏帝,他坦荡无畏,他是什么样的人,他对薛微妙的态度,只要是长了眼睛的,都看得出,除非魏帝真的像初止说的那般,是个瞎子,是个白痴。
“你好大的胆子!”纪格非气道。
“胆大的人是初止,欺君犯上的人也是初止,说实话,魏帝,我不觉得你有什么资格对我大呼小叫,大隋人质这身份只是你们认为而已,我会不惜一切代价地得到西魏,西魏早晚是我大隋的附属之地,你早晚是个亡国之君。”
作死小能手石凤岐,这一次却不是在作死,他只是在陈述事实,一个魏帝不敢面对,一直逃避的事实。
“阮筝的死是一个信号,如果商夷连你们联姻的女子都不在乎,他们会在乎西魏吗?会在乎你吗?”石凤岐把话题拉回正轨,这才是他想说的事情,先前不过是铺垫。
“你就会在乎吗?你会在乎西魏?石凤岐,你们不过是一丘之貉,寡人凭什么相信你?既然西魏如你所言早晚会亡,寡人又为何不能亡在商夷手里,也算是对你无视至极的报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