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她打过最硬的仗,但却最伤人。
甚至阮薇在想,如果现在那些照片公之于众,那种快感也会马上就被一种疲惫取代,就像大火燎原以后的焦土,只剩一股焦透的味道。
复仇是世上最芬芳的毒药。
他跟她讲的所有话,她应该都记得,可是偏偏没有。
阮薇多想再看一眼朗赞温柔而专注的神色。
有那么一瞬间,阮薇觉得世界仿佛停住了步伐,她眼前闪过的,是一路行径的旅程。
有一个女孩儿,从小就很喜欢唱歌跳舞,她总是想,有一天我也能在那么高的舞台上展现自己就好了,那该多了不起。
后来长大一些,懂得也更多,明白什么是理想、梦想、与抱负。
她把歌唱舞蹈,还有音乐的地位,看作是无法丢弃的东西,想要去亲自试一试,什么才是最接近成功、最接近顶端的光。
可是她不够幸运,她的人生在随着父母过世的那一刻急转而下,颠沛流离。
后来,她努力地往上爬,爬啊爬的,竟然又再次成功了,甚至超越许多的同龄人、甚至是当时的好几位冠军,如今也已经败在她手下。
不过多了粉丝的关注,也多了不少诽谤,有些东西,和她一开始想的,早就不一样了。
那个日复一日只知道训练的姑娘,那个只想一心唱歌、跳舞、演戏的她,渐渐地离开了。
而那个曾经信赖她、深爱她的男人,也终于开始对她失望。
大概朗赞于她,也已经不复那样“我不想听你解释”的毫无条件的信任。
阮薇笼着层层雾气的眼睛垂下来,她在这一刻恍然明白,自己想要做的,是比最初的自己更坚强、但也更通透的人。
谁知道当她把无尽的欲望看成梦想、把嫉恨看成是反抗,结果剩下的就只有两败俱伤。
阿尔卑斯山脉飘飘扬扬着白雪,山脉上挂了霜,天空更阴郁了一些,渐渐地,身边的旅客也少了起来。
阮薇心不在焉地看着白芒的大雪,她好像走了很长很长的一段路,但其实又好像不是,只是山势蜿蜒盘旋,一脚深一脚潜地踏在雪地,远处的风景变幻不定起来。
她想,站得越高的人,失去的东西果然也不会少。
这些天阮薇在阮世聪这儿休假,然后就想一个人出来走走,与此同时,这些天她的月事居然推迟了,这又让她重新把过去逃避的东西摊在了自己面前,而这一次,得到的答案却是无比清晰,多亏在旅途中也难得清静,她想通不少问题。
在你没有能力的时候,无法完成自己想做的事,等到功成名就,又觉得曾经想做的事不值一提。
人一再攀岩自己定下的高度,越高就越陡峭,而所谓的梦想与坚持梦想的心态,都会随之发生改变。
所以,人的欲/望会永不停止。
她开始意识到这一点,也发现当初简书蔓对她的打击早已不值得一提,她应该振作,而不是用同样卑鄙的手段报复回去。
高山上的雪异样地柔和,阮薇对一切忽然感觉到厌倦了。
然后,她就想到朗赞。
只是回忆起,好像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那天夜里他们在大排档的谈心,以及她送他植物时小心翼翼的心情。
那些单纯的美好,让她觉得只要想到这个男人还在某个地方存在着,如果还可以爱着她,她就愿意接受一切。
他的存在,对她来说早已太重要了。
阮薇沉默地走着,却不当心脚下一滑,她手心里全是汗,结结实实摔在地上,然后睁开眼睛,看见正好有雪花落下来,像无数道雪幕,特别的漂亮。
阮薇有些不想坐起来了,整身沉浸在一种虚无的漂浮感中,于是就躺在那儿,她觉得仿佛自己化作了风和尘埃,这样的场景甚至让她想起《约拿书》里的一句话:
众水包围我,几乎置我于死地;
深渊环绕我,海草缠裹我的头;
我下沉直到山麓,大地门闩把我永远关闭…
阮薇闭上眼睛,听见呼吸的声音归于平稳安宁。
她下意识一只手摸了摸小腹,虽然知道推迟日期不代表就是有小宝宝了,可心中却有一种说不出的期待与喜悦。
朗赞是否值得她做这一切,这个问题已经不需要再争辩,她真的觉得自己忽然就豁然开朗了。
她想要离开闪耀的舞台,进入人生下一个阶段。
不仅仅是因为爱他,而是阮薇意识到,她在舞台上得到的荣耀与瞩目已经足够,是时候走向下一段征程。
这就是人生的真谛吧。
阮薇想要马上就打电话告诉朗赞,我要为你洗衣烧饭,为你生儿育女,为你守着我们的家。
然后,在绚烂的人生风景过后,执手相依。
其实人生没有绝对的输赢,有的,只是能活出最想要的自己。
神,我万事皆足,不许荣华,不求万事如意。
除了爱与信仰,我别无所求。
这一天以后,她别无所求。
阮薇什么都不想去争了,她重新从雪地上爬起来,拍了拍厚实的黑色羽绒服,她看见天地寥廓,雪山浩荡,到处是挺拔笔直的树干,然后被迎面扑来冷冽的风迷了眼睛。
她想再爬上一段,再看一眼高处的风景就好。
唯独可惜的是,曾经的光环与曾经在身边的男人,此刻都在很远、很远的地方。
而她独自背着一只包,像路人一般,一直往远处走,一直走、一直走。
最后她会不会也像这些雪子,被埋在了看不见的地方。
任由她如何都猜不到,在这个时候,会听见那声最熟悉的声音在她心中生出一股温柔的轰响,她转过了身。
这一幕,就好像是自己从一段隔世经年的梦里苏醒。
原来,他从来没有放下她,也从来放不下她。
雪月花时最忆君,他一直就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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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73
有雪片飘在头顶,朗赞轻轻拂着阮薇的黑发,她通红着脸,竟然有些呆呆地:“你一直跟着我?”
朗赞默认,随即又说:“今天刚到。我记得对你有过承诺,要陪你来这里。”
她双眼深处印着冰封的雪山,此刻像是亮的发光。
“这次是我的错,朗赞,你说的对。虽然我不想被别人随便欺负,可也不该用那样直接暴力的思维处事。”
“我也太自私。”朗赞终究心里不忍,抚着她的脸说:“我从一开始喜欢的,就不是单单善良的你,而是什么都有的你,谁都不能轻易招惹你…说到底我喜欢你的难以驾驭,是吧。”
阮薇轻声应道:“朗赞,包括与你结婚的事,我也有想好。”她怕来不及似得,就急着要说。
“你想清楚了?”
她用力点头,朗赞只以为她是一时冲动,反而劝道:“不用着急告诉我。”
“那万一要是我已经有了呢?”
朗赞挑了挑眉,“我不希望你现在就有。”
他搂着阮薇的腰,心情很好地调侃:“你还要拍《自然选择》,要是违约得赔好大一份违约金。”
阮薇在心底白了这男人一眼,不想要还不做安全措施,这什么人啊。
玩笑归玩笑,朗赞还是正经道:“到底是怎样?”
“只是推迟了几天,还没谱。”
“那就等回去再确认。”
俩人准备打道回府的时候,朗赞告诉她,他在附近小镇订了间房。
那套民宿木屋很大,里边有壁炉已经生了火,不用开灯也有亮光,这地方年久却不失修,细节之处甚至处处考究,雕花与艺术品都看得出很有品味,客厅还铺着厚厚的毯子。
朗赞在桌上还备了一瓶香槟,他取过一只早已备好的小酒桶,每一块冰里边都冻着一朵玫瑰花,真是破费心思的浪漫。
从高寒雪山来到这么一处温暖的小屋,让人整个人有了精神,阮薇脱去外套,喝了两口酒暖身子,这时候人又暖又懒。
一切简直就像电视里时常能见到的桥段,喝酒、聊天,然后就是调/情。
在生着火的度假小木屋,最适合干什么,答案不言而喻。
朗赞洗澡出来,就勾过她的颈子,他们坐在火炉前对望,他麦色胸膛从胸部到腹部都尤为性感,在屋中火光的照射下有着诱人的阴影。
侵略的雄性气息无处不在,阮薇几乎都不敢呼吸,他湿漉漉的吻有露骨求欢的意味,简直像是最难缠的情人,理直气壮地想带着她放纵情/欲,俩人来不及多聊几句,就先给对方脱得光溜溜,在地毯与毛毯之间,毫无章法地滚作一团。
阮薇一点也抓不住这男人不安分的手,他的吻堪堪贴住她,简直就像森林里来的兽,每一口都是让人无法呼吸的厮磨。
毛毯摩擦着他们光/裸的肌肤,俩人纠缠得酒了,她整个身子就像麻了一样。
朗赞垂着头却是神情自若地看她,还在她耳边说着吓死人的床笫情话,阮薇嘴边的反抗都快被他一一舔去。
彼时早已日落月升,群鸟归巢。
山脚下这一盏暖黄的灯光,与壁炉中的火苗仿佛汇成了万点火光,这时候他们在木屋中紧紧依偎,抱着像是有一个世纪那么久。
阮薇躺在那儿不断喘息,她的眼神被光吸引,同时也被这男人被炉火照亮的纯粹魅力吸引,欲罢不能。
她裹着毯子,伸手去摸他半边脸颊。
你是英俊的,慷慨的,而又魔力无边。
你既是昨夜徘徊窗头的黑影,也是今日升起的一轮暖阳。
我只想要一个安生惜命,不用那么辛苦的地方,而你如今就是我梦想的港湾。
“这么用力会不会伤到孩子?”
“你现在问会不会晚了些?”
阮薇也说不清到底是有还是没有,就怕过高的预期会让他们失望。
朗赞失笑,这时候抓着她的手,放在嘴边边吻边说:“那你真做好决定了?”
“嗯,我要退出团队,息影转战幕后。”
“不后悔?”
阮薇笑了笑,然后直视他漆黑的眼眸:“我原本的梦想其实都已经实现了,记得当时想要的还剩下一个,就是希望替妈妈把没拍完的片子完成,也该是我为此奋斗的时候了。”
这些日子以来,娱乐圈把女子天团里的她们都困在一个地方,其实是一个“封闭”环境下的人生博弈。
人一生中最大的敌人,就是自己,而已经习惯与自己做斗争的阮薇,终于练就了一颗无比坚韧的心。
然而,一切魔鬼藏身细节之中,阮薇已经从中得到足够的收获,她不想到头来因为种种变化迷失了自己。
“阮薇,不管你做什么选择,不管今后到底如何,你只要记住,我们追求的永远都是这件事情的本身,绝对不是为了这些事情完成之后能够带来的名利或者钱财,这不就够了。”
阮薇斟酌了一下朗赞的话,她突然笑起来,因为想起了一首诗。
蛇只能看见运动着的东西,狗的世界是黑白的,蜻蜓的眼睛里有一千个太阳。能看见什么,不能看见什么,那是我们的宿命。我热爱自己的命运,她跟我最亲,她是专为我开、专为我关的,独一无二的门。
“朗赞,我热爱我的命运,它虽然不够善待我,但至少还有你,还有如今这些能让我抓在手里的辉煌。”
“嗯,我一直都很为你自豪。”
阮薇捧着胸前毛茸茸的毯子,把头枕在他的胸膛,舒服地躺着说:“我现在想多花些时间和你在一起,想更了解你。”
朗赞揽臂将她抱得更稳,然后才笑着答:“好,你还想了解什么?”
“你以前暗恋过谁吗,在什么时候?”
朗赞听她这个问题好像准备已久,心说这算不算挖个坑自己跳。
“也不能算有暗恋吧,非要说…那会子念初中有一个?是不是这也算?”
“是什么样的女生?”
“嗯…已经记不太清了。”
什么记不清了,分明是觉得多说无益,阮薇撇了撇嘴,于是换话题:“那你第一次看见我,心里觉得我是个怎么样的人呢?”
“大概是认为你特别有灵气和天赋,有时候看着就像颗安静的植物。”朗赞听到外面有其他客人的脚步声,等那声音慢慢消失,才问她:“那你看见我,是什么想法?”
“感觉你非常了不起,应该是一个非常值得尊敬的人吧。”阮薇抬起脸仔细关注着他,手里则把玩着这男人胸前几簇毛发,惹得人心痒难耐。
她却镇定自若地继续问:“嗯…那我哪一个瞬间,最让你心动?”
“那太多了…”
朗赞想要拍掉她捣蛋的小手,俩人这般交替打闹几下,他才心不在焉地:“非要说一个吗?那大概是你第一次转过脸,冲我微笑的时候…你呢?别闹!”
“你递给我一张纸巾,坐在位子上听我说话的时候。”
“那你告诉我,会替我带领队伍的时候,也特别让人心动。”
“那你每一次都用心安慰我的时候,我也心动。”
俩人你一句我一言,倒像是玩起了什么比赛,朗赞最后用手捂住阮薇张着的小嘴,才笑着说:“宝贝,我还喜欢你和我讨论起团队就总是眼睛发亮的时候,但我最心动的是…每一个我们在一起的瞬间。”
“你什么时候也学会说这些油嘴滑舌的话了?”阮薇总觉得这与他平日稳重内敛的形象颇为不符,在她指尖的碰触下,他的身体紧绷得厉害。
“那你觉得为我做过最傻的事是什么?”
“挺纵容你的,还有,有时候你并不知道,我会忍不住跑来你训练或者拍戏的地方,远远看你几眼,再离开。”
阮薇眼睛瞪大着,忍不住取笑他,笑得都快岔气。
好在朗少董不与她计较,还怪认真投入地解释:“不过我始终以为,为喜欢的人做傻事,怎么能算傻事…那是荣耀。”
俩人在异国他乡的酒店,就这么乐此不疲地讨论着甜蜜的往事,说着不嫌腻歪的情话。
阮薇主动去摸他的脸,“朗赞,自从喜欢你,我觉得我也有了很大的改变,我感谢这些变化,因为是你让我变得更勇敢,每每总想努力做得更好一些,所以…才足以有了如今的自己,我想和你走入下一个阶段,这其实也是一种完全不同的挑战吧。”
朗赞哑然失笑:“当然,但我相信我们能做得很好。”
窗外远处的雪山,有一马平川的白,凛冽的风卷着细细的雪花,天地被银白色的雪盖得严严实实,雪山与冰封的湖泊交织成一片明媚的景色。
在经历磨难与爱情之后,这二人最终还是选择互相依守,这终将胜于冠军的头衔与万贯家财,也是他们所拥有的最宝贵的礼物。
正如朗赞已经释然的,哪怕阮薇真的不再是从前的那个她,他也愿意接纳她的一切好与坏,并一起努力走下去。
爱一个人,就该连她的诡谲阴冷也一起爱在其中,因为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用爱填满爱人的心。
“薇薇,我想要你做我的挚友,和挚爱。”
当她经历Lay1a36冠军的荆棘之路,在一次次拼搏中满身疮痍,始终有他在黑暗森林中点亮一束光影。
只因为,你是我最完整的爱。
无需多加赘述,把你最阴暗的欲望交给我,在你最辉煌的时刻抱紧我,从此无论光阴还是命运,我都将立下矢志不渝的誓约。
除我之外,谁与你堪能比肩?
唯独此心不渝八千遍,不嫌厌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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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74
朗赞与阮薇在第二天下午正式返程,登门拜访阮世聪,当他们的视野里是中世纪般的风景,看着起伏的山脉与皑皑白雪,还有那小城镇优美如画的房屋,竟然有些舍不得离开。
阮世聪与martina奶奶住的大房子也有些年岁了,四周栽了茂盛的植物,光源非常充足,厅里有老钟摆的响声,因为孙女带着朗赞说明来意,爷爷特意在晚餐间斟了一杯小酒。
阮薇在饭桌上解释了朗行舟与他们家的渊源、他的“无罪”证词,以及真正的元凶已经入狱的消息。
阮世聪也一一听进,并对于朗赞有了初步的印象,知道孙女素来是有主意又独立的孩子,他对她的选择也没有太大歧义。
阮薇在爷爷家与朗赞共度一晚,接下来没几天假期,就要赶去《自然选择》剧组开拍。
谁知就在隔天中午,一位不速之客忽然来到阮世聪的家门口。
朗赞一看见这人,嘴角抽住,绷着脸就问:“你来做什么?”
卓伦硕不理会这男人的问题,却是一笑,看着阮薇:“我想来与你见上一面。”
阮薇在短暂的沉默过后,一边穿外套,一边对朗赞说:“我去去就来。”
他是仇人的儿子,她想听听他还有什么好说的,两个人纠缠那么久的时间,也是时候做一个了结。
反正谅他也干不出什么破事,朗赞扯着她到怀里亲了亲,这才肯放人。
阮薇在廊前,对那人很是直接地:“这里不欢迎你,所以,我也没打算让你进屋,有什么要说的,就在这儿吧。”
卓伦硕虽然难免失望,却也知道这已经是她客气的做法,他在屋外燃了支烟,像是尽量把时间拖得久一点。
他曾与朗赞都是在娱乐圈巅峰立足多年的男人,如今随着父亲锒铛入狱,他也地位不保,现在要不是还靠着一些卖他们家人情的老人撑着卓家,估计下场会更惨烈。
那一刻,阳光照在走廊上这身穿白色衬衣与黑色毛线衫的男人身上,他向来冷峻孤傲的面容与身影多添了几分柔软的暖意,简直就像是属于她的错觉。
朗赞还依然处在顶点,而他这辈子可能再也无法与之企及,无法抵达那样的高度,卓伦硕想起最初他与阮薇见面的那晚,他在她嘴角轻轻的那一个吻,转眼已成了绝唱。
“我父亲入狱,你应该如愿以偿了。”
他的语气倒是听不出什么感情,阮薇有些涣散的目光总算重新聚焦。
“你怎么知道我了解真相了?”
“原本这趟来见你,其实我就是想告诉你当年的真相,但在看到你的目光那一刻,我就知道不用多费唇舌了。”
那种恨之入骨的视线,哪还需要多加言语来描述,虽然,卓伦硕一下子没猜到她是怎么知道这一切的,但多半是通过朗赞的调查吧。
阮薇双手插在口袋,声音压得极低,还是有些压制不住的心寒:“我也就是想不明白、也无法理解,为什么这世界上会有人对无冤无仇的一对夫妻下如此狠手,他究竟是我们的同类,还是畜生?”
她几乎用自己能想到的最恶毒的言语来羞辱卓老板,因为这是她仅有的手段,仅仅可以用之来发泄那深彻入骨的丧亲之痛。
“我只能但愿你没有遗传到这样的‘天性’。”
“阮薇,你现在是不是一见到我,就感到愤怒?”
“不。”阮薇微微闭了闭眼,才道:“见到你,我的心就会变成一堆燃烧过后的灰烬,没有愤怒。”
卓伦硕的态度出乎意料地平静,“是么。”
他熄灭了烟。
“我不知道你们还做了多少畜生不如的事,还有多少禽兽不如的勾当,但我总算可以相信,做坏事是有报应的。”
他苍白的脸色浮现微许笑容:“我只是感到很可惜,但同时也为你庆幸,或许…当初结下梁子是桩好事,因为,我已经不想看到你那么伤心,我不再是那样的人。”
卓伦硕早已明白过来,他改变对阮薇想法的时候,也正是他彻底失去一切希望的时刻。
“是啊,因为这世界最爱我的人永远不会回来了,你又能拿什么还我?”
面对伶牙俐齿的阮薇,他竟然觉得那份属于她的美好,仍然在一点一滴地渗透着内心。
为什么这样好的人,却一直只能与他背道而驰。
素来高傲孤僻的男人,难得至极地呆了半晌,才淡淡地问:“朗赞,他对你好吗?”
“卓总,你有没有真正相信过一个人?他让你能够充满信心地说,他是我的爱人,我们永远不会背叛对方。”阮薇非常清晰地对他表态,“只有朗赞,可以让我拥有这样的信任。”
且只有朗赞与她在一起,让她永无孤单。
卓伦硕感觉到嫉妒就像一股毒汁,早已侵入他的四肢百骸,腐蚀他早已腐朽的心脏,那样痛不欲生的恍惚,让他的心都跟着慢慢老去。
他只有离开她的世界,一个人朝着另一个彼端,孤单至死地走下去。
“为什么我总觉得,你看我的眼神这么悲悯?”
阮薇一愣,收起她无意识流露的目光,这样的举止让卓伦硕忽然又笑了起来。
他不紧不慢地靠近她,随着男人深深吸一口气,嘴唇几乎要贴在她的耳朵,然而,阮薇不知这一刻为什么没有推开他,大概是他那深深的呼吸中传达的情愫,让她起了恻隐之心。
卓伦硕在心中叹了一口气,幸好她没有躲开,他的手指在她的脸颊上轻轻抚摸了几下,虔诚地犹如膜拜。
“保重,阮小姐。”
阮薇看着卓伦硕说完这句话,缓缓退后几步就离开了,然而他的身影,仿佛留有一种刻骨的遗憾,那些难过、内疚、惋惜,混合成一股情思,分外郑重。
男人的指尖仿佛还留有她光滑又弹性的触感,但他知道,这是一份永远不可能属于自己的温柔。
而属于他的台词,早就已经所剩无几。
至于朗赞,他从玻璃那边将这俩人的互动分毫不差地看在眼里,既然能懂卓伦硕的心思,也没必要再去多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