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在别人看来，也许会觉得寂寞吧。这么宽敞的房间里，他总是这样一个人和不存在的生命交谈，日复一日。
03 我不喜欢迟到
“早安，方先生。”早晨七点，Echo根据方蓝调设定的程序自动将玻璃的透明度从零调至一百，这样在夜间能够防止窥探隐私，在白日能让充足的阳光照射进来。
与以往不一样，方蓝调本来是个自律性极强的人，一般闹钟刚响，他就会马上起床，绝不拖泥带水。可昨晚他喝了点酒，有些困倦，头一次闹钟响了他没有立即起床。
见他赖床，Echo自动给咕噜下指令，于是咕噜开始狂吠不止。
“好了！起来了。”他揉着额头。
听到方蓝调的声音，闹钟程序自动终止。
方蓝调在沙发上昏昏沉沉地睁开眼睛，拍了拍咕噜。刚刚还竖起尾巴叫嚣不已的咕噜一下子乖乖坐好。不过方蓝调一开始走动，它也就摇着尾巴紧跟着他，陪他一起洗漱。
Echo则已经开始自动播报国内外新闻，突然收到新的信息，它分析了一下内容，然后报告给方蓝调：“方先生，刚刚董秘书已经通过电子邮箱将您今日的行程发到我这里：今天上午十点整，您需要组织羽巢咖啡中国市场的整体营销讨论会；下午三点整，您需要面试您的事务秘书，一共有三位面试人员；晚上七点三十分，您需要参加世奇珠宝陆城旗舰店的开幕酒会。董秘书还有一段语音留言。”
董秘书之前是方蓝调的得力助手，不过在上一个项目中她因为表现出色，已经被提升为人事部副经理，所以方蓝调需要尽快招募新的秘书。
董秘书做事风风火火，留言的语速非常快，这也是方蓝调特别看重的地方，不浪费时间。“方总监，我正开车过来接你，请你今天就不要坐公交车了，我从家里过来的路上听广播说6路公交车的路线上发生了车祸，车祸地点刚好是从你家出发上班的必经之路，估计会堵车两至三小时。羽巢的营销主管是个不折不扣的人体时钟，精确到一分一秒，他和你一样很不喜欢迟到的人。”
洗漱完毕，方蓝调开始动手准备早餐，从冰箱里拿出两块吐司面包放进多士炉里烤热，然后涂上花生酱，夹上一块火腿肠，再用平底锅煎个太阳蛋，倒上一杯橙汁，整个过程只有短短的十分钟。
这些事他都必须亲手做。毕竟Echo只是台计算机，能够根据程序执行命令，并且通过网络命令其他智能家电配合执行。但它不是实体，不能帮他做所有事，声音也像ATM自动存取款机的提示音一样略显生硬。说到底，它只是一台会发声的智能电脑而已。也许有一天，科技真的可以进步到出现仿真的机器人保姆吧。
吃完早餐，方蓝调脱下昨晚睡觉时忘脱的衬衫，因为是新买的又隔了夜，应该洗一洗。他裸着上身，肌肉线条流畅紧实，好在家里没有任何女性生物。
当他看到昨晚买的新衬衫背后的红色数字时，第一反应不是像普通男人一样得意，而是面无表情地往洗衣机里倒入大量的漂白剂。
他昨晚竟没注意到那个腼腆的女生什么时候偷偷用口红把她的手机号码留在他的衬衫上，还写上了“Call Me”，以及画了一个羞涩的笑脸。
他没有抄下号码，反而认为这些做法无聊透顶。
衬衫丢进洗衣机里，他走进卧室换好衣服，一边打领带，一边算时间。本来他有晨跑的习惯，但今天时间不够了，他也就不打算去跑步了。
董秘书还没来。
直到他把衬衫晾好，门铃才响起来。Echo识别了门口的图像，比对存储的脸谱库，道：“方先生，是董秘书。”
“开门吧。”方蓝调吩咐。
董秘书见门自动打开，轻车熟路地走到客厅。方蓝调见到她便问：“你查过路况没？有多堵？如果时间不够，现在马上联系徐总延迟会议。”
董秘书看现在才八点，想想可能不会迟到，于是说：“不用。我路上开快点。”说完，她殷勤地帮他递包，他接过拿到自己手里。
“走吧。”
路上果然堵车，车辆排成的长龙望不见头，比董秘书估计的情况要严重得多。方蓝调坐在车里，拿出平板电脑开始画画，他一闲着无事就喜欢画平面广告的草图。
董秘书被堵得心浮气躁，她绝对患有路怒症，堵车的时候就会犯病。所以她很佩服方蓝调在绵延不绝从四处传来的喇叭声中还能安稳地画画，而且，他的设计丝毫不弱于文案。
这人是从娘胎里就开始学习了吧？她暗想，多希望自己那一对四岁的双胞胎也能像方蓝调这样出色啊。
虽然她已是个母亲，且年长于方蓝调，却很佩服他。
广告界有很多年轻的天才，但像他一样创作时天马行空，为人处世却低调沉稳、收放自如的人还是少数。
董秘书开着车像乌龟一样驶出堵车路段，终于奔上康庄大道。方蓝调慢条斯理地关了平板电脑，右手拉住车厢上方的拉环，看了看腕表上的时间，不疾不徐地说：“董秘书，今天的客户和我都不喜欢迟到。”
听到这句话，董秘书仿佛感觉头顶上有一把垂直的剑，还能怎么办，冲啊！
九点五十九分四十七秒，董秘书气喘吁吁地推开会议室的大门。会议室里北面为首的中年男人正目不转睛地盯着时钟，看到董秘书出现，脸色稍缓。
“方总监呢？”
“徐总，方总监马上就到。”她可以不计形象地快跑，但方蓝调总不可能为了见客人而在办公区域狂奔。他可以谦虚，但不可以把姿态放得太低。
徐总瞟了一眼时钟，摇头道：“我们说话这段时间已经过去二十秒，现在已经是十点零七秒了，对于这种不守时的人，我们…”
正在这时，方蓝调神采奕奕地走了进来，打断他的话：“徐总，据我所知，当初你们一共物色了三家广告公司，要求为贵品牌设计整体营销方案，而且给每一家都支付了比稿补贴金。今天，是竞标截止日期。您将从三家公司中挑出一家进行合作，我们也已经做出适合贵公司的提案，还请您不要浪费前期投入。”
接着，他一刻也没有停顿，示意董秘书打开投影仪，先是对前期为期一个月的市场调查作总结，对比市面上具有竞争力的速溶咖啡品牌作SWOT分析，确定羽巢咖啡的竞争优势（Strength）、竞争劣势（Weakness）、机会(Opportunity）和威胁（Threat），而后利落地总结道：“羽巢咖啡作为一家美国公司，首次进军中国市场，时机略晚。在美国市场表现不如它的鹊家和唛家咖啡早早进入中国市场，现在已经成为中国市场上数一数二的咖啡品牌。通过美国市场的用户反馈，我们发现，他们钟爱羽巢咖啡的原因在于它虽然是速溶咖啡，但是它的口感相当于认真研磨和精煮的咖啡，足以满足挑剔的咖啡用户对口感的严格要求。因此，在中国市场上，我们仍然要抓住咖啡的品质去吸引客户，所以，推广期内，我建议围绕‘速溶咖啡，研磨口感’为核心诉求进行全面推广。请各位先发表意见，然后我再就具体推广计划进行详细解说。”
方蓝调坐下来，喝了一口羽巢咖啡，赞道：“对于我这类口感挑剔、但是又工作忙碌的人来说，羽巢咖啡确实是第一选择。”
徐总的脸上已经完全没有责怪之意了。在比稿日前，三家公司都把基本概念拿出来和他沟通过，对于其余两家公司的概念他早就丧失了信心。一家是想突出羽巢咖啡在美国市场上的成功，可凭什么中国市场就得接受美国人喜欢的咖啡呢？另一家是想突出羽巢咖啡速溶的特征，简单快捷，可是市场上哪一家速溶咖啡不是速溶的？只有方蓝调的创意深得他心。
助理凑到他耳边，小声地汇报其他两组去另外两家广告公司的情况。徐总听到那两家公司还是冥顽不灵地坚持初衷，对方蓝调释怀地一笑：“方总监，继续说下去吧。我们洗耳恭听。”
上午的工作匆匆结束，方蓝调送走徐总一行人，董秘书在一旁庆幸不已。她还以为今天这个客户会因为她载方蓝调上班没赶上时间而拂袖就走，却没想到方蓝调居然力挽狂澜了。
对于早上的迟到，她负有一定的责任，于是主动开口道歉。
“下不为例。”方蓝调言简意赅地丢下四个字。
董秘书却不以为他是放过自己了，她知道下不为例真的就是下不为例，如有再犯，休怪他无情。
度过一劫，董秘书蓄意讨好，问：“方总监，要我帮你去买一块蛋糕吗？”
她清楚地记得每谈成一笔生意，方蓝调都会买一块蛋糕以示庆祝。虽然觉得他这种不苟言笑的男人喜欢吃甜食有点怪怪的，不过也觉得他这样挺可爱的，让他像个真实的人类。
听董秘书这么一说，他倒觉得有点饿了。
“不用你买，我自己去买。”小的时候，他很少能吃到蛋糕，有时候甚至连过生日也吃不到，所以长大后就对甜食有特别的偏爱。买蛋糕是种乐趣，他喜欢自己买。
“对了，我经常听到你和一些女同事在讨论祛痘疤的产品，它们对治疗疤痕有效吗？”他想起甜食就想起了彩虹蛋糕，再接着又想起赵珍珠额头的疤痕，于是随口一问。
“不清楚。我去查查，不过肯定找得到。是你自己用吗？”她上上下下打量他，没哪里受伤啊。
“你去买就是了。”方蓝调避而不答。
方蓝调乘电梯下楼，董秘书见他走了，才嘀咕道：“这反应，十有八九是女的。”说完，连她自己都激动不已，女的！
她回头看看办公室里的各位同事，真想告诉他们这一个石破天惊的消息，可是她聪明地选择了闭嘴。
好日子要来了啊！一旦谈恋爱，百炼钢也会化为绕指柔啊！一向对工作严苛得近乎变态的方蓝调或多或少都会让大家轻松点吧。
04 他算不算有一点想念她
再说方蓝调径直来到蛋糕店，目的很明确，就是彩虹蛋糕。自从上次尝过赵珍珠忘在车里的彩虹蛋糕后，他就忘不了那七种味道在唇齿间混合的感觉，觉得奇妙无比。可是，他转了一圈，竟然都没找到他想吃的彩虹蛋糕，毕竟做起来十分麻烦。
终于，他在第三家蛋糕店里找到了，可是只尝了一口便苦着脸丢掉了。因为这一家的彩虹蛋糕根本就没有七种味道，所谓的颜色全部都是用食用色素染出来的。
于是，他又继续找。他的性格里有一种顽固的特质，不达目的不罢休。找不到记忆中的味道不罢休，做不出好的广告不罢休。
下午近三点，方蓝调暂时放弃了寻找彩虹蛋糕，囫囵咽下一个汉堡，就回到办公室准备面试自己的事务秘书。三位来面试的都是海归硕士，而且斩获过一些学生类广告奖项，比如时报金犊奖。但是他却连一个都没看上。董秘书送走他们的时候就像一个怨妇，没有新的人顶上来，就意味着她还要继续当方蓝调的小跟班。
晚上七点半，方蓝调如约参加世奇珠宝陆城旗舰店的开幕酒会，不过只露了个脸，和该维系关系的人寒暄一番便走了，多待下去也没有什么意义。
他回到家，吩咐Echo记好今天的日记后，又吩咐Echo搜索全城有彩虹蛋糕的蛋糕店，Echo马上尽职尽责地搜出十三家店。
接下来的一个星期里，方蓝调跑遍了全城，得出一个结论——它们都没有记忆中的彩虹蛋糕好吃。
彩虹蛋糕好像成了他的一桩心事。
当他走出第十二家店，站在人潮涌动的街头，他忽然意识到，他一直寻找的彩虹蛋糕与赵珍珠有关，他想念彩虹蛋糕，是不是也算有一点想念她？
说起来，瞒着她让宁医生照顾她，让她吐在自己最珍视的一件衬衫上，还有满世界寻找与她做的彩虹蛋糕相似的味道，他绝对有点不正常。
Echo搜索的第十三家店是家网店——“珍珠定制美味”，彩虹蛋糕只是预售。方蓝调看到预售两个字大失所望，因为网店要一个星期后才正式营业。
不过，网页上有彩虹蛋糕的做法。方蓝调心神一动，赵珍珠说过她的蛋糕是自己做的，那么他也可以自己动手做。
他谨慎地浏览了一些评论。比如，A留言说：“珍珠的菜谱是我见过的最准确最好用的。她的菜谱对食材的用量精确到克，不像其他省事的博主，总是说这样适量，那样适量，对于很多人来说根本就不知道适量是多少克好吗？”B留言说：“珍珠，关注你的菜谱很久了，终于可以尝尝你亲手做的味道了！希望网店快点开起来。我好庆幸我也是陆城人哦！”
方蓝调按照网页上的说明，准备好齐全的烘焙原料，一步一步按照指示操作，结果烤出一堆焦黑的不明物体。
他确信自己的每一步都是严格按照菜谱来做的，怀疑是菜谱出了问题，便私信质问店主珍珠是不是菜谱有误。珍珠并不恼，很快就回复他，并一针见血地指出是他的烤箱的问题。不同的烤箱有不同的脾气，A烤箱的温度标准可能不同于B烤箱，所以要试探着摸索出自己烤箱的温度，再根据菜谱给出的温度酌量增减。
与其有时间一而再再而三地摸索烤箱的脾气，他还不如参加预购呢。
鼠标一点，预购成功。
网络两端的人都没意识到彼此原是旧相识。
原来赵珍珠被楚峥嵘辞退后，邵曦晨很快就知道了这件事，这也就等于楚峥嵘直接向她宣告，他一点也不会给她面子，她也无法左右他的任何决定。虽然邵曦晨心情低落，但还是急着给赵珍珠介绍新的工作。她现在是不少百货公司的贵宾客户，安排赵珍珠进百货公司做事肯定不成问题。可赵珍珠拒绝了，她说自己的菜谱很受欢迎，被辞退以后，她打算开一家以“珍珠定制美味”为名的网店，同城快递卖糕点。从预售来看，反响简直可以称得上是疯狂，不少订阅“珍珠定制美味”的用户本来就是陆城人，一直都看她的菜谱学习烹饪和烘焙，很愿意尝试她亲手做的美味。而且还有一些陆城以外的用户，一直在留言问什么时候可以开通其他城市的售卖渠道。
一个星期后，当赵珍珠写下水沐庄园的地址，收信人是方蓝调的时候，她完全没有意识到此方蓝调是彼方蓝调。
方蓝调坐在电脑前，收到了更新的发货信息，算算同城快递在下午四点前应该可以收到，刚好当下午茶点心。
可事实上比他计划的时间还要早，下午三点的时候，戴红帽子的快递员就把蛋糕送来了。
方蓝调签收后，马上拿出来尝了一口，接着就眯起了眼睛。不是因为失望，而是因为熟悉。
他再看蛋糕的包装，竟然和那天赵珍珠留在车上的彩虹蛋糕的包装一模一样，都是绿色森林的图画，只不过这次在天空上盖了一个“珍珠定制美味”的印章，而且还手写了一张卡片。“感谢您对珍珠的支持！希望我能早日拥有一家自己的蛋糕店，也祝您梦想成真。”
署名的图案是一颗珍珠，不过在方蓝调眼里，画得更像是眼泪，她流到他衬衫上的眼泪。
05 我绝对不会再管你的死活
把没吃完的蛋糕放进冰箱里，方蓝调准备出门。他的目的地是快递单上寄件人的地址，西月大街三号。
他知道自己的举动很无聊也很唐突，可他努力说服自己是去送药的。上次他吩咐董秘书找祛除疤痕的药膏，董秘书就从一位老中医那里讨了一盒照祖传秘方配制出来的雪莲膏，据说效果立竿见影。
由于胡珀和赵珍珠都不爱和左邻右舍交流，所以平常除了抄水电气表和收垃圾费的人外，他们基本没有访客。
方蓝调敲响门时，赵珍珠看了一眼时钟，不过才下午四点半，胡珀不会这么早收班的。
“来了！”她洗净手上的低筋面粉，放下正在做的蓝莓曲奇，刚打开门便呆住了。“你！”赵珍珠不知道他究竟是如何找到自己的，但是她也懒得掩饰自己对他的厌恶和不满，脸色当场变得难看了几分，声音也难听了几分。
他把她的脸色变化全看在眼里，她见到他的瞬间，就仿佛一下子从娇艳的玫瑰花变成刺人的仙人球。
而现在，这颗扎手的仙人球已经开始历数他的罪状：“你到底守不守信啊！现在网络上到处都是周青盟和凉美的婚礼采访视频。不要告诉我你没让‘陆城在线’的记者报道出来就不是你的问题，要不是你找记者来也不会闹成现在这样。当时好多人都用手机拍下来了，现在在网上火得很。而且，以你卑鄙的为人，我很怀疑你是不是仍然在暗中推波助澜？”
以你卑鄙的为人，方蓝调听到这一句话，心像被她的锐刺戳了好几个窟窿一样难受。他不想与她置气，他来这里的目的很简单，确认是她，然后给她送雪莲膏，于是他毫不客气地打断她：“闭嘴！”
她可不是他公司里对他佩服得五体投地的下属。赵珍珠冷哼一声：“你让我闭嘴我就得听你的话吗？我不是你手下那群浑蛋，你让我在婚礼上去拍别人的悲惨故事，我就得乖乖去拍。我警告你，不准打扰周青盟和凉美的生活。”
方蓝调这时再看她，只觉得她额头上的伤疤无比狰狞。他越是愤怒，就越是冷静，轻蔑地打量她和身后狭小的屋子：“警告？你觉得你有什么实力可以警告我？我答应你的只是让‘陆城在线’不播，但别人怎么做我不会去多管闲事，你要怪，就只能怪他们自己邀请的宾客居心叵测了。”
“你！”
“在没有获得足够的实力之前，不要自不量力地警告我。”他把雪莲膏抛向她，她下意识接住，才拧开盒盖，就传来一阵清香。
“我这个卑鄙的人给你送来祛疤的药膏，看你敢不敢用。”说完，他又想起那一夜，她抱着他哭得那样凄凉，原来是喝醉了酒，神志不清醒了，想必现在也记不得那晚是谁帮她的吧？“以后注意点，不要随便抱着我又哭又吐的！下一次，我绝对不会再管你的死活。”
赵珍珠握着手上的药膏，再看着他愤然离去的背影，回味着他最后一句话，心里一阵不安，自己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晚上，胡珀回来，赵珍珠问起自己之前在高塔会所喝醉酒的事。胡珀说当时有一个好心人通知他去接她，不过那时候她已经喝醉了。而且，她第二天早上只记得楚峥嵘扇了她一巴掌后，自己借酒消愁的事，胡珀也就懒得再提那个萍水相逢的男人了。他与方蓝调仅有一面之缘，没认出两人曾共乘一部电梯。
经此一提，赵珍珠模模糊糊想起来当时自己似乎喝了不少酒，而且还吐了他一身。她难过地说了许多话，他多少有些回应，不过她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他说了些什么，只记得那种被人拯救的感觉。就好像她掉进了旋涡，有个人坚持要拉住她，不让她掉进绝望里，用力把她给拖出来。
晚上睡觉前，她在额头上的伤疤处抹了一些他送的雪莲膏，冰冰凉凉的，很舒服。
如果他是卑鄙无耻的人，怎么会连这么一件小事也记在心上。而且，他的确遵守约定让“陆城在线”删了视频，网上传的那些视频画面抖动得厉害，一看就是用手机拍的，现在想想或许也的确与他无关。他又不是无所不能，怎么能管住整个互联网上满天飞的视频呢？
她现在有心想要说句对不起，却又觉得自己之前说的话那么重，肯定把他给得罪得十分厉害，怕是不会轻易获得原谅了吧。
第四章：逃避
01 你是个不错的人
“方先生，您的蛋糕。”
“方先生，您的蛋糕。”
“方先生，您的蛋糕…”
连续几日，方蓝调每天都收到自己未曾订购的彩虹蛋糕，每个蛋糕盒里面都有一张道歉卡。
“对不起，我误会你了。在此，我真心诚意地向你致歉。”
“我不奢求你原谅我的口不择言，但是我必须要向你坦诚我的错误。你遵守了我们的约定，而我却把别人做错的事推到你身上。我知道，被人冤枉的滋味很不好受。”
“我每天都在坚持涂你送的药膏，效果很好，扑上粉之后，疤痕已经不是很明显了。谢谢你…”
方蓝调不是小心眼，收到第三个蛋糕和第三封信时，他就已经原谅她了。她这种知错就改的态度，甚至让他很欣赏。
他找到扔在一旁的快递单，看到寄件人的手机号码，大度地发了一条短信过去：若药膏用完了，疤痕还没消的话，告诉我。
方先生，能请你告诉我，为什么你要请记者去大闹婚礼吗？这是赵珍珠回复的短信，方蓝调很犹豫，她对他所有的误会都因这场婚礼而起，他要不要据实以告呢？这时，又有一条新短信：如果你不愿意说就算了。
算了，说说也没什么。其实他自己也很后悔，当日一时冲动，辜负了朋友的期望。
我有一位朋友深爱着新娘，而新娘却不知道。我十分生气，朋友却希望我能代他送上祝福。算是一时冲动吧，“陆城在线”刚好来我们公司争取广告投放量，我已查到新娘是精神疗养院的护士，而新郎曾是那里的病人，所以就找了“陆城在线”的记者帮我做事。我知道这种方法拆散不了两人，顶多只会让新娘灰头土脸，帮朋友出口气罢了…
我明白了，你对你朋友很好，你是个不错的人。她对他的形容词，已经从卑鄙换成了不错。她能够理解他的做法，他对他的朋友，就像胡珀对她。如果那天她没有拉住他，也许胡珀真的会当着众人的面狠揍周青盟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