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海星纹身
一年多的经历,让赵珍珠学会看开许多事情,比如林丹袭刚走,家里又多了一个女主人。
赵珍珠依稀记得她,她叫齐芙,身材丰腴,巷子里的许多男人都爱开她玩笑,她不羞不恼,总是娇嗔一声。印象里,她从没工作过,可是从来不缺钱,家里也经常来许多访客,巷子里的女人又羡慕又嫉妒地议论她风情万种的生活。她唯一的爱好是喝酒,她说过“生活很辛苦,醉一点就不会想得太清楚。”可喝一点酒就桃花满面,媚眼如丝。当然,她是赵天河的常客。
赵珍珠回到彩虹巷,齐芙大大方方,反而赵珍珠比较像外人。
齐芙不会做饭,买了凉菜铺里的猪耳朵和卤花生,和赵天河你一杯我一杯地敬起来,中途问:“珍珠,你是我看着长大的。怎么一年前招呼也不打一声就消失了?”
“高中毕业,没考上大学。我就出去打工了,可觉得工厂太辛苦,又回来了。”她轻轻地掩饰了一年多的过往,说得再自然不过了。
赵天河没有吭声,只是继续喝酒,呛得咳嗽。
齐芙也懒得追问,也许她只是想找点话聊,毕竟没有人可能比她的生活更混乱。她“哦”了一声,失语了许久,又突然想起什么,便问:“我有次在高盛百货看到一个很像你的女孩子,穿得很时尚,真的很像你。”连续强调了几遍真的。
“只是很像罢了。”赵珍珠站起来收碗,话题就此打住。
白天,赵珍珠打理林丹袭的书店,许多学生都没有察觉换了店主,只是讶异她怎么能站起来了,而且变年轻许多。可见,她和林丹袭的确十分相似。
大部分晚上,家里只有赵珍珠和齐芙,赵天河总喜欢出去打打牌,也许是在家里难以面对赵珍珠固执保留的林丹袭的生活痕迹。
齐芙天生有自娱自乐的本领,懒洋洋地端着一杯酒,眯着眼哼唱小调,赤着脚踮脚一个人跳舞转圈,晕陶陶地跌进沙发里,哈哈大笑。
她偶尔会提起林丹袭,感叹那么一个聪明美丽的女人却嫁给了小气贪婪的赵天河,“她不像我,我就算穿着红底高跟鞋也不及双腿残废的她一半优雅。何况,连我都是喝醉了才答应赵天河和他在一起。醒了后算算,自己也有点老了,找个破草屋勉强栖身算了。”
这些话多多少少能换回赵珍珠一些好感。她谨慎地选了个称呼:“齐姐。”
齐姐识趣地从来不问她,为什么她身上随时带着一封信,却永远不寄出去。胡珀说她可以利用这封信,重新认识两个好朋友。
赵珍珠踌躇了很久,不知道要不要再和以前的许愿有牵连,日子就在她的犹豫不决中匆匆流走。
胡珀催了几次,说邵曦晨还是很想念许愿的,在报纸上读到许家的消息,许南望和许渊都判了无期,她很想联系上许愿问问近况,但苦于没有联系方式,只能和邱珊珊一起回忆三个人的时光,痛批她没有义气。
生活里,除了胡珀,再也找不到另一个朋友。而胡珀为了支付沉重的房贷,当上出租车司机,每天都很忙。
她怀疑,再这样下去,自己会得自闭症。
有时候,书店的生意不好,她没事做,会坐很久的公车去探望许南望或是许渊。在她是许愿的时候,她永远不会想到,有朝一日,她会如此怀念许愿。毕竟在最灰暗的一年里,许愿有可爱可恨的对象,而如今,赵珍珠什么都没有,抛不下过去,也走不到未来。
开始的时候,许南望和许渊见她,希望她好好做赵珍珠,忘了许愿的事。
可是,两个截然不同的身份默默地拥有了同样的感情,挣扎着连接得更紧密。
许南望和许渊见她无法自拔,决定从此不见她。最后一面时,许渊说:“你如果怕被她们认出来,我认识一个技术很不错的纹身师傅。”
纹身如同一个封印。
她在纹身店里痛得死去活来,居然没有吭一声,为了赢回邵曦晨和邱珊珊的友情,一切都很值得。
结束后,大汗淋漓的她拿过镜子照着左耳下方的海星纹身,看到镜子里自己的眼神也变了。
闪耀着终于坚定的决心。
05 重逢
“就是这样,我姐临走时,让我把这封信交给你们。但是我最近事有点多,一时就忘记了,请你们原谅。”
咖啡厅里,赵珍珠低头搅着蓝山咖啡,她习惯加许多方糖,可是这也是许愿的习惯,便忍住了,刻意造成两人的区别。她皱着眉一口一口地喝,品到了苦涩以外淡淡的酸,杯里升起的水雾令她的眼睛朦胧一些。
毕竟家里出了两个罪犯,这么不光彩的事情,许愿无颜再出来面对她们,也说得过去。只是突然冒出的一个同母异父的妹妹还是有些奇怪。
邵曦晨和邱珊珊对望一眼,彼此的眼睛里都有震惊和疑惑。
揽着邵曦晨的胡珀生怕她们不相信,不断地圆场,“是啊。我听小愿说过,她是有一个长得很像的妹妹,你们都长得像妈妈对吗?”
聪慧的邵曦晨指着赵珍珠衣服上的立体魔方图案,怀疑:“你身上的衣服,许愿也有。”
赵珍珠舔了舔唇上的咖啡,镇定地回答:“是,我家境不太好,姐姐有时候会拿她不穿的衣服给我,我们的身材差异不大。”
她撩了下头发,貌似不经意露出耳后的海星纹身,成功地引起了她们的注意。
“嗯,是纹身,中考结束后给自己的礼物。那时候看了一部美人鱼的电影,里面的美人鱼喜欢戴着海星耳环。因为海星是海里最会拍马屁的生物,一直在你耳边赞美你是多么美好,让美人鱼充满自信地去追求王子。恰好那时候,我很自卑,总是嫉妒姐姐漂亮又聪明,想什么就有什么,便纹了一个海星,常在耳边鼓励自己。”
看过纹身后,两个人的怀疑淡去不少,毕竟许愿从来没有对纹身产生过一丝丝的兴趣。
偷天换日这种戏法,真实的生活很难想象。
唯一失算的是,邵曦晨接过信,看也不看就撕成碎片,“从头到尾神神秘秘,没有打过一个电话,没有任何解释,没有一起哭一起熬过,她根本不信任我们,算什么朋友?”
她推醒沉思的邱珊珊,“我们走!”
胡珀不好过分对赵珍珠示好,只能低头跟着她们一起离开,临走时给了一个安慰的眼神,鼓励她继续加油。
纹身仿佛火烧一样,比三天前更疼。
赵珍珠忍着痛,听到虚幻的声音。
“珍珠,你是个念旧的好朋友,没有人舍得错过你。”
大概传说是真的吧。海星是一个小小的男生,奶声奶气,精灵般的口音,说不定是美人鱼妈妈送来的礼物。
第十章 珍珠有泪
有些时候不近人情,有些时候温柔如水,连他自己都觉得迷惘和矛盾。
01 一眼万年
再看一眼邵曦晨和邱珊珊,赵珍珠的心里燃烧起无法遏制的渴望,她想见周青盟。
晚上关掉书店后,她总会消失一段时间才回家,有时甚至很晚。
其实,她是去了周家的跌打铺,戴着鸭舌帽,远远地站在一棵榕树下,望一眼周青盟就满足了。
曾经,他说,他会为了她而成功。而当他成功了,他们却已经不复当初。胡珀知道她的心事,费尽心思从邵曦晨口中挖出一些些周青盟的近况。一年里,游戏融合了几轮天使投资后,飞速壮大起来,不断开发新的应用版本,甚至一跃成为手机游戏应用类的下载第一名。事业成功,课业无暇顾及,周青盟和李多乐索性一起办了休学手续,一心一意创业,经营两人一手建立的天堂游戏公司,还挖了几个经验丰富的主策划、主程序和主美术。周青盟逐渐淡出开发组,专心做制作人,目前正积极准备开发新的游戏项目。
赵珍珠重新听到天堂游戏公司的名字,一阵感慨,物是人非。
她清楚记得成立公司时,周青盟对自己说过一句话:“许愿,许你一个天堂。”
如今,这个人已成为陌生人,每天都很忙碌,要和很多老板谈合作推广的事,回家的时间越来越晚,她也等到深夜。每天看一眼周青盟,她才体会得到生活的意义,或者说活着的意义。
有一天凌晨两点,她等得膝盖发软,鼻子塞住了。一把尖尖的小刀突然抵在她的背后面。抢劫的人是个新手,连拿刀的手都在剧烈颤抖,不小心割出一道血痕,这里曾有和胡珀并肩作战的旧伤,今天再度被撕裂,疼得她连呼吸都是痛。
赵珍珠惊恐地大声呼救,可是看到周青盟从对面街提高警惕飞冲过来,她突然又变成了哑巴,宁可看到他以为是幻听,一无所获地离开。
抢劫的人本来见人过来打算逃,可是看到赵珍珠又配合自己变得十分安静,因此只是高兴地让她交出所有钱,没有进一步的伤害。
等他走后,赵珍珠摸了摸背,一手的血,也没有在意,回家简单包扎了一下,换下衣服拿去洗。
强撑着过了两三天,伤口没有好起来,反而开始发炎,背部也有抽痛的感觉。谁知道那人是从哪里捡的刀。赵珍珠依旧瞒着家里的人,一个人去医院。
医生责怪她拖这么久才来看病,伤口边缘已经有一些烂掉的腐肉。重新清理和包扎伤口后,医生让她打消炎吊针。
楼梯间有小孩子打打闹闹,她被一个小男孩措手一推,背上的痛令她蹲在地上蜷缩成一只佝偻的虾米。小孩见状不妙,转身就跑。
一双长满茧子的手扶起她。
赵珍珠觉得那张蜡黑病重的脸有些熟悉,却想不起在哪见过。
“你是瑶华的朋友是吗?来我们家住过一晚。”
原来是邵曦晨的爸爸。
“伯父好。”她流着冷汗,打招呼。
这时,邵曦晨缴费走过来,到嘴边的“许愿”生硬改口为“哦,赵珍珠是不是?”
早在咖啡厅,赵珍珠就知道邵曦晨根本不打算接受自己,便勉强微笑告别,转身时被邵曦晨猛地抓住,“你背上的衣服染红了。”
估计是伤口又裂开了。赵珍珠摇头说没事。
邵曦晨把一袋药交给邵爸爸,让他一个人先坐车回去,然后扶着赵珍珠去吊针室,把她安顿下来,看到只有一瓶盐水,于是就决定陪到底。只不过两个人没什么话说,邵曦晨摸出一个手机一直在上网,突然想起什么,撩起赵珍珠的衣角,看到背上的新鲜伤口,嘟哝着:“我记得胡珀说,有一次许愿帮他挨了一刀,也是在背上。”
“我是前几天遇见抢劫。”她的回答滴水不漏。
邵曦晨本来想多关心几句,可是一看到那张和许愿几可乱真的脸,最终什么也没说。
这张曾熟悉曾消失的脸,总让人觉得是浪费感情。
02 熟悉的陌生人
书店的生意一直都不好。
每次看见快递员骑着电动车朝学校去,赵珍珠就更加清楚地意识到,她快要守不住林丹袭唯一的家园了。现在的学生都习惯网上买书,甚至是电子书。本来书店最赚钱的应该是教科辅导书,可是林丹袭总是把它们放在角落里蒙尘。赵天河已经提醒了几次房租电费的问题,赵珍珠充耳不闻。
直到有一天,她在回家的路上看到工人在拆书店的招牌,她跑过去阻止,却没有一个人注意到她强烈的反抗,只是麻木地按老板的吩咐做事,并把她挥去一边。
一个星期后,书店变成了早餐店。
开业那天,高朋满座,老板喜气洋洋,赵珍珠吃了一碗云吞,刚吃几口就全部吐出来,看着碗里的蟑螂的毛骨悚然。没到一个月,早餐店便宣布倒闭。
陆陆续续,又有其它的店搬进来,却都没有长久,总是会在开业那天遭到一个女孩子莫名其妙的诬陷。
赵珍珠知道自己在干蠢事,只是她停不下来。
直到有一天被几个女青年故意围在巷子里,她也没有后悔,微笑着承受对方泄愤的拳脚。
这时,周青盟开车载李多乐去接他的侄子放学,经过这条路,听到巷子里异常的声音,急忙停下。
周青盟下车走几步,看到鼻青脸肿的赵珍珠,她也看见了他,卑微地埋着头,缩回去,竖着耳朵听到他转身的脚步声。
“怎么了?不是有人打架吗?”李多乐看他下车没多久就回来,而且脸色相当不好。
“一群人在看动作片,声音放得很大而已,我们走吧。”
李多乐的角度看不清楚,听他这么说,也就没怀疑。
车子平稳地行驶不久,周青盟突然急转弯,折回刚刚的地方,紧张地跑下车,只看见空空的巷子,地上一滩鲜血和几口唾沫。
“这是什么地方?”
李多乐搔搔头,想了想说:“我侄子说学校挨着彩虹巷,估计就是吧。怎么了?”
“没什么,遇见一个和她很像的人。你来开车吧。”他坐到副驾驶座,放下靠背,躺下来,感觉后悔莫及和沉沉疲惫。
他竟然没有伸手去救她,明知道她不是许愿,可是看到她相似的容颜和无助的样子,他不由自主决定冷眼旁观。
李多乐接了侄子去和邱珊珊汇合,推醒睡着的周青盟,问他要不要一起吃晚餐。他算算吃了晚餐再去和几个大老板应酬也来得及,点头应允。
李多乐埋怨道:“你现在应酬起来如鱼得水,显得我倒是没什么用了。”
周青盟笑而不语,对着远处张望的邱珊珊挥手示意。
之前,邱珊珊和邵曦晨逛街,被强行推荐了一套橘黄色的贴身连衣裙,本来一直放在衣柜里发霉,可是今天内疚地觉得买了不穿实在是浪费,便忍住别扭穿上身。她是十分看不惯镜子里曲线分明的自己,可是李多乐眼睛看直了,已经长大的侄子也很捧场地吹口哨。
他们吃的是火锅自助餐,邱珊珊张口就要十份羊肉串,才过半小时,吃饱的小腹已经鼓起来。
李多乐恨铁不成钢地提醒邱珊珊:“穿这么紧身的衣服你能不能注意形象?”
“是啊。”邱珊珊不好意思地看看小肚子,答应下一次吃自助就穿裤子,吃多了还可以松一格皮带。
瞬间,全体石化,连心情不佳的周青盟也笑了。
邱珊珊抹抹满嘴的油,无意间提起自己和邵曦晨与许愿妹妹赵珍珠见面的事情,不住地感叹:“真的很像,如果不是有一个海星纹身,我和邵邵真的以为是一个人。”试探着问,“周青盟,你想不想见见她?”
周青盟才拿起筷子就放下,绷着脸说:“我吃饱了,先走一步。”
他提早来到了约定的高塔大酒店的夜总会豪包,老板见他一个人,推了一个穿白色蕾丝裙的女孩子进来先陪着,她坐得远远的,为了让气氛不这么沉默,一直在喝水唱歌。
“喝什么水?喝酒!”他十分不高兴地把女孩子的矿泉水扔掉,推给她半打开瓶的啤酒,见她委屈地盯着自己,最后还是听话地“咕隆”灌了一瓶。
如李多乐所说,他专心学一件事简直就是个天才。这么短的时间里,他已经像一个久经沙场的大老板,见惯了风花雪月,习惯了嬉笑怒骂和逢场作戏。
他把女孩子拉过来揽在怀里,低头用力地吻着,以吻确认一件事——许愿,你影响不了我了。
迟到的老板推门而进,看到风情的画面见怪不怪,招手要来了更多的女孩子。
周青盟的女孩在前辈的陪伴和教导下渐渐放开,一手罩着火给他点烟。他狠吸了几口,吐出迷雾,笑得刻意而张狂。
深夜,女孩送他回家,本来担心他提出什么过分要求,可是听到他简单地说送到周家跌打铺就好,一下子放了心,浅浅笑起来像含苞待放的花骨朵,清丽得让远处看着的赵珍珠自惭形秽。
她今天被人打伤了,想来周家的跌打铺看看,也许周爸周妈和晓泉会接受赵珍珠的身份,给她哪怕一点点的关爱。毕竟,自从赵天河卖了林丹袭的书店,父女的关系彻底交恶,她从内心很渴望如父如母的周家爸妈。可是一想到今天周青盟袖手旁观,她就下不了决心,因此一直在门口徘徊不定。
“周总,你没什么事吧?”女孩柔声问着,扶着他很吃力,她索性踢掉了白色的高跟鞋,赤脚站着。
周青盟摆摆手,让她自己走,不然爸妈看见一个陌生女人,肯定又会盘问他半天,晓泉也会哭闹不休。
女孩点头,弯腰捡起高跟鞋,作势再扶他一把,赵珍珠却看见她把手伸进周青盟的西装口袋里,两边都摸了摸,没有什么收获,只能睁大纯情而担心的大眼睛,咬唇告别。
她愣了愣,还没来得及想太多,意识到周青盟正朝店门口走来,撒腿就跑。
头痛欲裂的周青盟抬头看见月色下一个飞奔的影子,像极了许愿,他顾不了想更多,踉跄地追着,眼看要追到了,她又溜得更远。
风吹起她的黑发,他伸手抓住。
赵珍珠忍着痛跑进车海,周青盟被川流不息的车辆拦住,指间只剩几缕发丝。
03 公主
赵珍珠自己用剪刀剪了一个齐耳短发。齐芙一直在称赞青春洋溢。
即便经历了再多的事,一张年轻的脸还是可以欺骗世人。
赵天河骂骂咧咧地回到家,责问赵珍珠为什么要接二连三地去林丹袭的店里闹事。现在那些老板也都跑来找他算账,以牙还牙说他卖的是假酒。
“你不本来就掺水卖吗?人家说的也没错。”赵珍珠逞强反驳,迎来了一巴掌。
赵天河吼齐芙赶紧给赵珍珠找个工作,不要一天没事就到处捣乱。
赵珍珠觉得可笑,在最穷困的时光,是她失去尊严地在养这个家。一旦她失去了作用,她便成为被嫌弃的包袱。这就是她的家,与其说是港湾,不如说是荒岛。
齐芙下午就带着赵珍珠出去找工作,帮她擦了粉,掩饰了脸上未褪去的伤痕。因为她只是高中毕业,所以并不好找工作。齐芙干脆带着她去逛街,赵珍珠在百货公司遇见那日在周家门口遇见的女孩,拉着齐芙一路跟着。
她对这女孩很好奇,总觉得她不像表面那样单纯,好像隐藏着对周青盟不利的秘密。
女孩走进了高塔酒店,赵珍珠看见齐芙熟悉地和门卫打招呼,低声说:“我要进这里面工作。”
齐芙打个响指说没问题,她以前就在这里工作,后来遇见一个男人,那个男人把她安置在彩虹巷,慢慢地没有再找她,她也再没有回过这里。
齐芙拉着她上三楼的夜总会,还没到晚上,这里没有生意,几个青春靓丽的女孩子像波斯猫一样蜷在沙发里玩手机,有两个在互相研究脖子上的新项链,屋子里各种暗香浮动。
酒架前的酒保正在用白帕子抹高脚杯,见到齐芙,兴奋地喊了声:“齐姐,我马上请大姐出来。”
齐芙冲赵珍珠眨眨眼睛,意思是自己没吹牛,她的确在这里红极一时。
大姐就是这里的老板,穿着十分清雅素净,四十多岁的脸保养无瑕,更像是一位贵夫人。她见着齐芙就亲切地拉起手,嘘寒问暖,问齐芙是不是要回来,说这里新来的丫头个个都是公主脾气,常常得罪客人。
齐芙把赵珍珠推到前面来,说是她想在这里工作。
大姐剔透的目光在赵珍珠的脸上扫了一圈,问会喝酒吗?会唱歌吗?会做戏吗?赵珍珠一连三个“不会”,令沙发里的女孩都笑出来了。她们都是夜总会的“公主”,陪客人唱歌跳舞是必须的工作,工资按场次算,十分惊人。
看大姐似乎不想要,齐芙开口说:“我也回来,她跟着我,我带着她。”
这事就定了,明晚开始上班。
赵珍珠在回家的路上问:“为什么要帮我?”
齐芙别有深意地盯着她,说:“我从你眼睛里看到,这是你非做不可的事。”
晚上,赵天河听说齐芙重操旧业,连赵珍珠都找了个这么不体面的工作,勃然大怒。齐芙拎着一个旅行箱出来,往外走,说:“我们本来就没有结婚,看不惯我就一拍两散好了。”赵天河连忙道歉,表示同意,两人交换了一个鄙视的眼神,会心一笑。
第一天上班难免很紧张,齐芙时不时拍拍赵珍珠的手,让她冷静。服务生过来唤她们,说777房间的客人在挑公主。齐芙拉着她站起来,走得极有女人味,在夜店的冷色光芒里香艳逼人。
一行进去了7个人,只有赵珍珠一个人规规矩矩地站着,其余的女孩都很熟练地摆出模特造型。
中间的客人先挑了一个女仆风的女孩,揽着她的肩膀,让她再挑三个。女孩指了指自己的两个好朋友,再坏笑着指了一脸不安的赵珍珠。她们三个都已经抢先坐在了看得顺眼的客人身边,留了一个一脸色眯眯的五十来岁的胖男人。
他急不可待地抓着赵珍珠坐在自己的身边,搂着她的腰,磨着脸问会不会唱老情歌。
“你们就不用了。”客人挥挥手,其他的女孩没精打采地走出去,只有齐芙依旧留在原地,见着桌子上有半瓶威士忌,一声不吭拿起来喝光,然后坐在老男人的旁边,笑着说:“我会唱。”
没有人敢赶她离开,她就这样控制了整个局面。
赵珍珠松口气,把自己缩上去的裙摆拼命往膝盖下面攥。
齐芙喝了许多酒,漂亮的脸隐隐泛着忍耐的疼,赵珍珠扶她去洗手间吐过之后,走到外面清醒一下。各个包房的鬼哭狼嚎刺破耳膜,齐芙张口吐在地上。一个服务生一脸不甘愿地过来打扫,嘀咕着:“还说是传奇人物?分明就已经人老珠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