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欣,”凤仪招手让他过去,笑容可掬地介绍道:“这就是我和你提过的李威叔叔。”
“李老板。”袁子欣伸出手,与李威握了握。李威的手劲非常大,握时也非常有力。子欣客气地回握了一下,笑了笑,收回了手。李威微笑着看着他。早在他教凤仪上课的时候,他把他的底细查了个清楚,而且连他怎么炒化铁厂的订单、怎么和金笔小姐交往,他都心中有数。
袁子欣哪里想到,李威对自己的生平为人,以及各段时间的表现,都了解三分,还以为是初次相见。他见满场之中,除了邵元任和凤仪,谁都对李威毕恭毕敬,畏惧三分,不禁大为感触。他暗想,李威操纵的世界是他永远不想介入的:杀人越货、贩毒聚赌,他第一次对邵元任产生了某种奇异的联想。能掌握李威和这种世界的人,一定有些他无法理解的内容。或许,就是这样的内容,才会让这样的一些人,从不在乎什么制度、什么规律,他们会不惜一切代价,不择一切手段完成任务、达成目标。
李威见子欣小心地与自己保持距离,不禁暗自冷笑。他知道,袁子欣不可能成为他的朋友。他和凤仪一样,这天生就有点运气,他们可以生活安定,不缺吃穿,能见世面受教育,靠正常的手段在社会上谋生。而他今天得到的,全得靠自己的的努力。他不禁觉得有点自卑,同时又深为自己骄傲。他见邵焕英坐在邵元任身边,便和众人略略打个招呼,也到邵元任身边坐了下来。
“李老板,”邵焕英点头哈腰地道:“这次要多谢你啦。”
“谢我什么,”李威微微一笑:“投资元泰缫丝厂可是只赚不赔的好买卖。”
“那是那是,”邵焕英道:“凤凰阁的生意最近好不?”
李威心想,我正愁找不到话,你倒自己送上门来。他阴阴地一笑,道:“最近我的生意好的不行,哎,邵老哥,我还有事请你帮忙呢?”
“我?”邵焕英赶紧道:“李老板有什么吩咐直管说,什么帮忙不帮忙,都是一家人。”
“我最近有笔大买卖,赚头大的很,你也知道,我是个粗人,不懂什么财务,想请你过去帮我一段时间,”李威笑道:“到时候少不了你邵老哥的好处。”
邵焕英的脸刷地白了!调到他去凤凰阁,他看了看邵元任,邵元任面无表情。邵焕英勉强笑道上:“这……这是从何说起,我,我不太懂茶楼的帐。”
“哪儿的帐不是帐,”李威把脸一沉:“怎么,邵老哥看不起我?”
“不不不,”邵焕英连忙摆手:“我是怕元任那儿不好说。”
“邵先生就在这儿,”李威笑了笑:“他一定会同意的。”邵元任也笑了:“焕英,凤凰阁现在是元泰的股东,你就当为元泰出力,去帮他一段时间。现在是他请你,你开个高价,我保证他不敢少付一毛钱。”
“哎呀堂哥,”邵焕英急忙朝邵元任身边凑了凑:“这不是钱的事情,我在元泰做的好好的,这,这不合适。”
“邵老哥,”李威道:“你只是去一段时间,等生意忙完了再回来。”
“是啊,”邵元任道:“就算他留你我也舍不得,我老家的兄弟只有你一个人在我身边,少了你,我连说几句家乡话的人都找不到了。
邵焕英见二人一唱一和,更加惊魂不定,他一直听到邵元任最后那句话,这才心定了一些,勉强点了点头。
会议喜气洋洋地结束了。刘庆生悬着的心放下了一半。最近几次谈买卖,都被三井的人从中搅和,卖价低了不少。这以后赚钱,是越来越难了。刘庆生心事重重地跟在众人后面,把李威送出工厂。袁子欣见厂门外有几十个男人,一律身着短打,沿厂门两边排的整整齐齐,纹丝不动地站着。他感到这些人有些眼熟,定睛一看,似乎都是元泰缫丝、电织厂的工头和管理人员。他大吃一惊,低声询问凤仪:“他们这是干什么?”
“他们可能都是青帮的弟子,”凤仪悄声道:“是来拜送李威叔叔的。”
袁子欣惊诧不已。这大约就是罢工时,元泰工人能如期返工的原因了。他用智慧和知识建立起的电织厂,原来和缫丝厂,和上海滩一样,都暗藏着另一种智慧和知识。他穿过这些熟悉的面孔,感到自己被他们抛弃在外,甚至是嘲笑和愚弄了,子欣突然感到前所未有的沮丧与孤独。
刘庆生也望着这些面孔。经过这几年的改革,元泰逐渐脱离了传统的用工制度,不要说生丝业,在整个上海纺织业中,元泰的工人福利也是数一数二的。但现在看起来,还是老制度好,只要厂主把眼睛一闭,工头们就能把工人变成机器,可以不停机的永远运转。他们没有奖金工资和休息日,只要不死就可以工作,一直工作到死。
他从十四岁就这样生活,不也一步一步爬上来了。现在的工人如此娇贵,累了要休息,加班要奖金,这简直就是浪费成本,浪费金钱。如果缫丝厂再这样下去,只怕成本会越来越高,那真的离破产不远了。这可是他辛辛苦苦经营了半辈子的事业,刘庆生暗自盘算,无论如何不能由着袁子欣的性子来,要尽快找邵老板“吹风”,恢复老制度。他袁子欣要改,尽可以到电织厂去折腾,不要多管缫丝厂的闲事。凤凰阁的“入资”,虽然令三井株式会社停止了蚕茧价格的哄抬,但这一次订单的成本,已经涨到了历史最高位。元泰缫丝厂的资金链,已到了一触及断的危险境遇。刘庆生苦求邵元任,让他恢复老的用工制度,继续由帮会管理工人。
邵元任何尝不知,用工制度的改革,提高了缫丝厂的成本。而且缫丝行业与电织行业不同,电织是新生事物,而缫丝在上海已发展多年,激烈的市场竞争已使利润十分微薄。在和兴、电织、缫丝三厂经营良好的前提下,改革用工也是件好事。但现在,和兴摇摇欲坠,缫丝危在旦夕,电织也只是个新工厂,而且,失去了帮会的控制,自由工人越来越多,一但再有罢工等事件,工厂就会陷入失控的局面。邵元任思前想后,决定同意刘庆生的建议,元泰缫丝厂全面还工于青帮。
顷刻之间,缫丝厂取消了工资与奖金制度,工钱仍由财务部直接发给帮会工头,由工头发给工人。而工头,必须保证工人在规定时间完成生产。除了技术熟练的上百名自由工人,得以继续延用,其他技术一般的工人们,全部遭到开除。工头们也立即将各地农村的女人和儿童,源源不断地重新输送进工厂。这些人一进厂就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每天除了工作还是工作。他们不仅是生产机器,也是工头的赚钱机器。他们得到的生活供给十分有限,即使病了,也不允许治疗和休息。看着一批一批的老工人被迫离开工厂,新工人过着没有保障的生活,美莲心中燃烧着怒火。她几次和刘庆生交涉未果,决定去找邵元任谈一谈。
邵元任早料到,她会来找自己。他温和地替她泡茶,听她说完工人们痛苦的遭遇。等她说完之后,情绪稍稍平复一些。他才道:“工人们这样,我也很心痛,但我只是产业股东,不是营业股东,刘经理的决定我也不能多加干涉。”
“邵叔叔,您不是一支持用工改革吗?”美莲忍耐地道:“没有您的支持,改革不会完成,同样的,没有您的支持,还工青帮也不可能这么容易。”
“美莲,我们做事情都想做的十全十美,”邵元任道:“但是你知道吗?这世界最难的,就是十全十美。缫丝厂现在困难重重,如果按照理想的制度用工,工厂就很难保证利润,甚至有可能破产。难道我们希望工厂破产,让工人们全部失业吗?”
“可是现在用工改革,不仅仅是元泰一家?”
“是,可是大部分缫丝厂,还在延用过去的用工制度,因为只有这样,用工成本才能降到最底。如果元泰经营良好,我也愿意让工人过的舒服一些,但是现在这个情况,我再舍本逐末,就会让工厂关门。”
“难道,”美莲冷冷地道:“我们还不如日本人吗?”
“你说什么?”邵元任眉头一皱。
“我听说日本在上海的工厂,全部是采用的合理的用工制度,工厂设有工资和奖金,工人们也有休息日。尤其是三井株工会社,他们的用工制度是最合理的。”
“呵呵,”邵元任冷笑一声:“不错,他们是可以这么做,但是我们不行。”
美莲脸色一变:“您说什么?”
“他们当然能这么做,”邵元任冷冰冰地道:“这些日本企业在中国开厂,谁敢多管他们的事?谁敢和他们面对面的竞争?他们就是一把火把我元泰烧了?谁又敢去抓他们?这里虽然是中国上海,更是人家的日本租界!”邵元任的声音越来越高:“他们,在我们的国家,却比我们享有特权!我们这些中国企业,是踩着钢丝和他们竞争,可人家,那是脚踏实地!”
美莲第一次看见邵元任如此激动,不禁目瞪口呆。邵元任字字句句,都敲打在她的心上。是啊,国之不国,商业竞争又何来平等可言?
“你知道我一向支持用工改革,希望工人可以活的好,”邵元任缓缓地道:“但是现在,邵叔叔真的没有办法。我知道你心疼工人,邵叔叔只能向你保证,我会努力建设和兴,只要和兴能有盈利,电织厂的业务能大为拓展,我会这两个厂的资金来支持缫丝厂用工改革。但是现在,邵叔叔也想请你多多帮忙,安抚好工人的情绪,和元泰一起度过非常时期。”
“这个时间是多久?”
邵元任苦笑了:“我也经常问自己。中国要多久才能实现统一,才能变成真正的民国?才能外不受列强欺侮,内能发奋图强。但是我没有答案,我只能等。如果我这一辈子等不到,相信你和凤仪还会等,如果你们也等不到,相信你们的孩子也会等。美莲,我只能答应你,只要元泰有所缓和,我一定会重新进行用工改革。”
看来这是个没有期限的等待,而且,邵元任也只能作一部分主。美莲离开和兴,久久不能平静。如果国家不能强盛,那么在国家的任何一个人都想不能幸免。邵元任固然是强者,可他同样举步为艰。美莲第一次思考起国家的问题。中国为什么不能兴盛?以前说皇帝不好,皇帝现在已经不在了,那么是北平政府不好,那么,要什么样的政府,才能带领这个国家走向强盛呢?
她不禁感概个人力量的微小。她不过是个德昌堂的老师,是一个现实上抹点止痛药的慈善工作者,她没有力量去从根本上改变现状。她也不知道,那个根本到底是什么?
美莲走后,邵元任亦独坐了良久。当年缫丝厂初建之际,他势单薄弱,只能任帮会在自己的工厂管理工人、榨取利润,这个在很多工厂主看来,是两全其美丽的事情,却让他很不愉快。这段时间,元泰的用工改革,但工人生活有了保障。他亦以慈善之名闻名上海纺织界。但是和兴的停产,三井的恶意竞争,以及复杂的社会环境,让他不得不还工青帮。他走出办公室,望着不远处热火朝天地正在兴建的熔炉,但愿和兴能结一场商业善缘,只要二次投产成功,元泰的资金问题就能得到彻底缓解,到时候,他就可以把帮会慢慢地清出工厂,重新完成企业制度的改革了。”转眼就要到凤仪与美莲二十岁的生日了。凤仪想把头发剪短,但家俊建议不完全剪短发,可以梳一些发式。另外,家俊帮她挑了一套收腰的套裙。她个头不高,但身姿挺拔,只要衣服腰身收的恰当,再配上合适的鞋与包,整个人就显得婷婷玉立,十分娇美。
“女大十八变啊,”这天凤仪与家俊最后一次试装。顾家俊半赞美半嘲笑道:“你打扮起来还很漂亮。”
凤仪听见这话,笑道:“你也不必聒噪我,我再漂亮也不如你美丽的大嫂。”
家俊脸色一沉,旋及笑了:“这都怪你呀。”
“怪我?!”凤仪睁大了眼睛。
家俊抽出一支烟,慢慢点上:“我还没见到她的人,就先看见了你的。,你把她画的那么美,我敢打赌,每个见到那幅画的男人,都会爱上她。”
凤仪沉默不语,见他斜斜地靠在一根装饰柱上,轻轻地吞吐着烟雾,叹息道:“你什么时候开始吸烟了?”
“偶尔抽抽,”顾家俊问:“你要么?”
凤仪摇了摇头。
“你比我强,”顾家俊笑了笑:“我做不到像你那样。”
“我哪样了?”
“你太理智,太不容易动心,”顾家俊道:“但是我不行,我开始还觉得,这么陪着她,哄她开心就是一种幸福。可我每天看着她和我大哥出双入对,一家人都把她当成我的大嫂,我也必须喊她大嫂,”他苦笑了一声:“我不行了,我做不到了。”
凤仪惊讶地听到关于她“理智”的评价,她苦笑道:“有些事情不理智能怎么样呢?你说做不到了,是什么意思?你想告诉她?”
“不,”顾家俊慌忙道:“这是我们两个人的秘密,我永远不会告诉她。”他微微一笑:“告诉了她,她也不会选择我。”
“为什么?”
“你是她这么多年的好朋友,”家俊睇了她一眼:“你应该知道。”
“是啊,”凤仪叹了口气:“她会选择一直当你的大嫂,而且会远远的躲开你。你又何苦。”
“那么袁子欣赏一直和金笔小姐在一起,”家俊漫不经心地道:“你又何苦?”
康小姐和杏礼一样,都是会让男人着迷的女人,”凤仪难过地坐了下来,自嘲地道:“我很一般,所以也就不争什么。”
“你不一般,”顾家俊眯起了眼睛:“金笔小姐比你漂亮,能吸引全部人的注意力;但是你特别,只能相遇不能相求。”
凤仪抬起头,见他眼中一股柔情闪烁,不禁慌乱了一下:“真的?”
“真的,”家俊道:“我要是你,一定鼓起勇气追求袁子欣。”
“或许吧,”凤仪叹道:“但是我不会,也不懂。”
“在这一点上,你要向金笔小姐学习,”家俊道:“你不懂,男人有时候很需要女人鼓励,也许你稍微主动一点,他就会很开心,而且会特别留意你。”
“真的吗?”凤仪笑了笑:“我还第一次知道。”
“这样吧,”家俊道:“我给你一个建议,你不妨去找袁子欣表白一次,如果他拒绝了你,你又很伤心,就给我一起去欧洲留学。我想到那儿散散心,你呢,可以到那儿去学习绘画。我们白天各忙各的,晚上就一起出去吃饭、喝咖啡,过得特别浪漫、特别幸福。”
凤仪不等说完就乐了:“去欧洲?我们俩?顾家俊先生,你是不是胡涂了?
“我没有胡涂,”家俊道:“你不开心的时候谁第一个赶到你身边,是我。你喜欢吃什么、穿什么、玩什么,甚至你衣服的尺寸是多大,谁知道,是我。你最近在画什么,画上的哪些颜色用的比较漂亮,哪块色彩比较均匀,谁知道,是我。除了做企业我不在行,我觉得,我了解你的一切。我有时候在想,如果我没有先遇见杏礼,你没有先遇见袁子欣,我们会不会很合适?”
凤仪想了想:“这倒是个新的想法,不过顾先生,你不觉得我们,像新闻纸上说的,不怎么通电吗?”
家俊扑哧笑了:“好吧,请你给我一个自私的机会,我想逃跑了,而且我在逃跑之前,想再抓一个逃兵。凤仪,你不要再自欺欺人了,你的艺术才能远在你的经济才能之上。你不是常说两个世界吗,我觉得,你应该回到绘画的世界中去。”
凤仪没有吱声,半晌道:“其实这段时间,我也常常这么想。绘画还是很吸引我的。但是现在,缫丝厂又开始还工青帮,工人们过得很惨,爸爸和子欣为了这件事,也是闷闷不乐的。我很想帮忙,可也不知道能做什么。有些问题很复杂。”
“那就跟我去欧洲吧,以后只做两件事,绘画和生活。”
凤仪笑了:“这听起来也太幸福了。”
“只要我们去了欧洲,实现起来就很容易。而且到了那边,你可能会比我适应的要快得多。只要有你在我身边,我就不再惶恐,不再难受了。”
“这么说,”凤仪道:“你是承认你害怕,想找个人作伴了?”
“是的,”家俊笑了笑:“等有一天你真正伤心的时候,你就知道,有个朋友陪着你,去一个浪漫的地方,躲开让你伤心的人,让你触景伤情的地方,也是件美丽的事情。”
“真的?”
“真的,”家俊道:“等到你真够伤心,够绝望的时候,你就会这么想了。”
是啊,凤仪想,我是不够伤心、也不够绝望。我现在二十岁生日在及,不管子欣与金笔小姐怎么样,我的父亲与哥哥就要回来了。我已经七年没有见到父亲,这种喜悦,是任何世界也不能代替的。
第二天一早,凤仪来到了德昌堂,想和美莲再确定一下生日宴会的细节。她来到美莲的办公室,却见她趴在桌上,正在小睡 。这可真奇怪,一大早怎么就犯困呢。凤仪悄悄地踱过去,调皮地用手指轻轻地挠了挠美莲的鼻尖。美莲猛地惊醒了,睁眼见是凤仪,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是你呀!”
“不是我是谁,”凤仪打趣道:“难不成是他?”
第十八章
这一年八月立秋之后,上海还是一片闷热,石头仍然穿着棉布的短衫短裤,在摇床上扭来晃去。再过一个月,他就满周岁了。这个虎头虎脑的小家伙正在无知无觉地成长着。阿金此时也怀了孕,这已经是她和小卫的第四个孩子了。凤仪白天上班的时候,她就负责照看石头。凤仪思念孩子,每天如无其他事情,下了班就会回家,为了画画,她将小画室的一些器具拿回了邵府,把一楼一间小储藏室清理出来,放在那里绘画。阿金和小卫就住在画室旁边的一间房间里,三个孩子与小卫的母亲住在离邵府不远的地方。凤仪与子欣对家务琐事都很大度,每日柴米油盐全部交给他们打理,邵元任自和兴二次倒闭后,也搬回了邵府,他每日除了忙于公事,便逗弄石头,好不开心。阿金与小卫素惧邵元任威严,但是家务之事邵元任从不过问,是以这对小夫妻每日安排邵府起居饮食,当了大半的家,偶尔钱财上不太清爽的地方,凤仪也睁只眼闭只眼,只当没有看见,加之在邵府做的久了,主仆之间难免感情深厚,故而夫妇俩做事十分卖力,省了凤仪不少心。
阿金十分喜爱石头,觉得这位小少爷特别憨实好带,一点点大的人,吃喝拉撒睡颇有规律,什么事情和他好言相商,他就像听懂了似的,睁着乌黑的眼睛,不哭不闹,不像她和小卫的孩子,个个淘气,稍有不顺必大哭大闹,不把板子打在屁股上是不会罢休的。
此时快到傍晚,石头一觉睡醒,自己睁着眼睛玩耍,阿金坐在摇车旁道:"小少爷,阿拉生个像你一样乖的宝宝好不嘛?"
石头看着她,咧嘴嘻嘻一笑。阿金忍不住笑道:"你妈妈说你憨,阿拉看你是精得没的命了。"
这时,凤仪推门笑道:"谁精的没的命了。"石头听见妈妈的声音,似乎更加高兴,咯咯地大笑起来。凤仪走到他身边,望着他,觉得他好笑极了,问:"你笑什么,你知道是妈妈下班回来了?"
石头眉开颜笑地望着她。凤仪在他枕边望着一个喝水用的奶瓶,便道:"你真的能听懂人话了?那你告诉妈妈,你是怎么喝水的?"
石头摇摇摆摆地抓起奶瓶,将奶嘴衔在嘴里,他似乎觉得如此表现还是不足,便睡倒下去,仰天躺着,由于奶瓶有些重,便歪到一边去了。凤仪与阿金面面相觑,凤仪半晌才问阿金:"他是真的假的?"
"他能懂话了,"阿金欢喜道:"你还说他憨,他不是精的没的命是什么!"
"你真的能听懂妈妈的话了?!"凤仪又惊又喜,朝着石头道:"你真的听得懂吗?你告诉妈妈,听得懂就点个头。"
石头咯咯一笑,突然点了点头。凤仪直觉得一股热流从心里直窜上来,眼泪刷地流了下来,阿金在旁笑道:"这是好事,哭什么嘛。"
"生他的时候我也没这样,"凤仪赶紧用丝帕擦去眼泪:"他到底长大了,能听懂人话了。"
"日子过得快哟,"阿金将奶瓶放到一边,抱起石头:"小少爷要成人喽。"凤仪感慨地欢乐着,等子欣与邵元任一回到家,便把这个事情告诉了他们,两个人也是觉得好玩异常,不免又将石头逗弄一番,说来也怪,他就像一下子能听懂语言,能和他们交流了,真的是说点头便点点头,说摇头便摇摇头,惹得邵元任和袁子欣高兴不已。